“你!”高孝礼叫他气的倒噎住,转而对上皇帝礼了礼,“臣听闻,早前在应天府时,崔家四房是已经分宗单过的,如今崔溥算是自立门户的人。他身上有了罪责,如何好牵累昌肃侯呢?还请陛下明鉴。”
其实皇帝眼下对崔家的态度是不明朗的,对崔润更是态度不明了。
崔润进京也有一段日子了,照理说他身上有爵位,既然进了京,又是为了儿女大喜的事情来的,怎么也该召见入宫回话才是。
可是到目前为止,皇帝都丝毫没有要传召的意思。
但是要说皇帝打算舍弃崔氏,那刚才下旨拿崔溥时,又怎么不把崔润捎带上呢?
所以高孝礼其实是拿不准皇帝的心思的。
许维渊的话,皇帝可能听一听就过去了,但是也很可能顺水推舟,趁势拿住崔润。
上次在府里和崔润的一番交谈,至今还犹在耳畔。
他对崔润的这种行为和做法,实在无法苟同。
可是设身处地的替他想一想,又觉得可以理解。
不要说崔家根基浅了,假如眼下他们家老爷子还在世,情况也会好很多。
自己这些年在外当官打拼,为什么得陛下高看?
一则跟他出身脱不了干系,二来他父亲还坐镇保定府中,人脉也好、名望也好,只要他父亲还在一日,高家就一日还在陛下眼里。
许维渊攀咬崔润,他绝对不可能坐视不理的。
皇帝的手指微动,喉咙里发出了几声沉闷的低吟,似乎是很为难,又仿佛是在认真思考。
高孝礼略抬头,脚下微动,分明是还想上前两步回话。
可是他眼风扫过时,却发现其素几不可见的朝他摇了摇头。
高孝礼心下一惊,其素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他到底没有那么莽撞。
其素是皇帝贴身服侍的人,他摇头示意,显然是让自己不要再多说。
于是高孝礼收住了脚,稍稍退回去些许,一言不发。
许维渊见皇帝许久不发旨,又不留神其素的小动作,仍旧上前了:“虽然如今是分了宗单过,可是当初给县主下药时,昌肃侯总归是知道的,这一条他仍旧是跑不了,陛下如今……”
“好了。”
许维渊话没有说完,皇帝沉声打断了他。
皇帝眯着眼,先朝其素那里看了一眼,唇角几不可见的扬了扬,而后才看向许维渊:“朕现在要发落的是崔溥的事,清和上一次也无性命之忧,崔润行事虽然不妥,但是也情有可原,你也不要抓着这一点不放了。”
许维渊一愣,显然还要开口。
皇帝一看他这样,立时冷了眉目:“嗯?”
这一声吓了许维渊一跳,所有的话就全都哽在了喉咙处,什么也不敢说了。
于是津县下药的事情就这样拍板定了案,崔家无事,崔润也无事。
散朝之后,皇帝从太极殿后的甬道往清风殿去,其素就一路跟在他身旁。
走了不多久,皇帝的脚步慢了下来:“其素,上次朕就说过你,老毛病总犯,可不好啊。”
其素品了品这话里的意思,低头笑了声:“陛下要责罚,奴才自然领罪就是了。”
皇帝一愣,脚步彻底顿下来,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即便笑了起来:“老家伙。”
笑骂完了,他才负手而立,开口问道:“知道朕为什么不动崔润吗?”
其素心里其实是有数的。
崔润这次进京,走动了不少关系,这样的表现,显然是知道谈家靠不住。
由此可见,他也没打算靠着谈家去站队。
于陛下而言,要的就是这样的局面。
只是太过了解陛下的心意,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其素摇了摇头:“奴才不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327:位高权重的隐藏者
皇帝呵笑了一声:“真不知道?”
其素想,这位陛下,与先帝果真是不同的。
他服侍先帝三十多年,又跟着这位陛下服侍了近十年。
先帝一向是宽和的,在前朝中无论如何的杀伐决断,对身边人,无论是太监、宫女,还是后妃,都是极为宽和的。
还记得他十一岁时,正是毛躁的年纪,师傅教导了多少次,总也改不好。
那一年东边儿进贡来了两只三彩的琉璃盏,极为罕见。
先帝得了稀罕物,旋即就命人给先太后和穆贤皇贵妃各送去一只。
给皇贵妃的那只,就是他带着送过去的,只可惜,那只琉璃盏没能送到皇贵妃的手中,半道上就叫他给摔了。
师傅恼的要死,扯着他的耳朵只骂他是个祸害,自己作死,还连累旁个。
他本来也以为自己小命要交代了,可事情传到先帝和皇贵妃的耳朵里,竟然宽恕了他。
之后的很多年里,他时常想起这件事情来。
那时也许是皇贵妃心善,在先帝面前说了请。
可更多的,还是先帝仁善,内廷之中几乎从不见杀。戮。
然而到了这位陛下这里,可就从不见仁厚二字了。
陛下那样爱重娘娘,娘娘不也落得那般的下场吗?
其素心下一沉,一向稳重的人,竟然也有些慌神。
陛下的这番问话,他该不该如实的交代呢?
只是没等他回话,皇帝已经笑着开了口:“很少见你这样慌张的样子。”
其素一愣,感情这是逗他呢?
他咽了口口水:“其实陛下做事,总有陛下的道理,今日是许大人造次了。”
“是,他太放肆了。”皇帝话虽然是这样说,可又丝毫不见生气,“许维渊这个人,办事儿铁面无私,往年凡有个贪污案一类的,交给他去办,保管不会出差错。但是他就有这点不好,不知道变通。你想啊,高卿还在殿中站着,他张嘴就叫朕治崔润的罪,”一边说着,又觉得有些好笑似的,“朕估摸着,等到出了殿,高卿也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
其素见他笑了,便跟着陪了笑:“许大人还年轻,有的是时日练。”
皇帝嗯了一声:“叫万卿和李逸带带他,将来能办大事儿。不过有此一事,只怕将来他跟高卿共事儿,就麻烦些个。”
让万云阳带一带许维渊吗?
其素心中抖了抖,隐约的听出了另一番意思来。
陛下这是想把内阁,也动一动了啊。
皇帝背着手,双手交叠着,想了好半天:“其实是该想个法子,敲打敲打崔润才好,他近来在京城里,动作太大了。不过他的事情倒也不急,上次交代你的,安排好了?”
“奴才都安排好了,”其素颔首,平声回道,“王芳是圈在内宫里的,安排了两班侍卫把守,不过经过上次之后,他自个儿估计也绝了这份心,不会想法子再跟宫外联系了。”
“白启桓那里呢?”皇帝也没回身看他,目光仍旧平视着远方,淡然的问了一句。
其素仔细想了想:“奴才已经安排了人日夜盯着了。”
皇帝这才嗯了一声:“他找不到王芳,就会去找别人。王芳突然失踪不见了,他一定会想办法打探消息。云南把他安排到京城来,你也可以想象得到,他不是个煳涂人。这里头有事儿,他不用细想也能知道。”
“陛下是不是心中有所猜测了?”其素想了好久,还是把这句话问出了口来。
皇帝怀疑白启桓在京城里出了跟王芳联系,还有别的什么人。
换句话说,跟云南勾结的,不止一个王芳而已。
其素在宫里近四十年的时间,看过的、听过的,太多了。
皇帝刚才的意思,分明是将来有心提拔高孝礼和许维渊入阁,阁臣是重职,轻易是不会动的。
他之后再提白启桓的事,难道说
皇帝这时才回头看他:“你说,孟朝和王芳,谁更能办大事?”
其素勐然眨了几下眼睛。
皇帝很少提起孟朝。
也许是当年信任太过,将孟朝捧的太高,到最后却养了个白眼狼出来,这么多年过去,皇帝也许是不屑,也许是不想,总之他不多提起孟朝来的。
但是今天
其素想了想:“王芳比不过孟朝的。孟朝会来事儿,也能成事儿。王芳是个小人,不要说比孟朝,就连刘光同,他也不及万一的。”
“这就是了,”皇帝叹了一口气,“连你都看得出来,甄籍就看不出来吗?你信他把所有的注,都压。在一个王芳身上吗?”
皇帝连着问了几声,便就连着叹了几声:“大概是从两年之前,朕就开始在想,这京城之中,到底还有没有人,是跟甄籍过从亲密的。如果有,这个人一定位高权重,甚至能左右朝堂局势。所以甄籍把他藏的这样好,轻易不会跟他联系,只是把王芳推出来做了挡箭牌而已。”
其素心里咯噔一声。
位高权重,甚至能够左右朝堂局势。
这样的人,放眼京城不,放眼天下,也不会多见。
看样子,陛下心中是真的有人选了。
果然,其素还没说话,皇帝已经又开了口。
他的语气之中,有失望、有无奈,更多的,是迟疑:“盯着康定伯府和公孙府吧。”
其素大吃一惊。
康定伯府就已经足够叫他吃惊了,京城之中,谁不知道康定伯和谈家是交好的,崔琼嫁到谈家去,不还是康定伯说的亲吗?
陛下怎么会猜测他和云南勾结?
更不要说公孙府了
如果说万云阳身为次辅,身上的担子重的很的话。
那么公孙睿华,简直可以称得上一人挑起了半个朝堂的政务。
他不是世家出身,却能力出众。
三十岁做了一部尚书,三十八岁岁入阁,四十四岁成了内阁次辅,四十八岁就做了当朝的首辅,连万云阳都是他教出来的学生。
其素从来没想过,陛下会去怀疑这样的一个人。
他更不敢想,如果公孙睿华才是朝中和云南勾结最深的人,事情的发展,又会变成什么样?(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328:泾渭分明
其素的唇角动了动,他很想问一问,陛下为什么会怀疑公孙睿华。
公孙睿华毕竟是两朝老臣了,没理由这样和云南勾结上,这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可是终究,他没有问出口。
诚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
陛下,自然有陛下的道理。
于是其素往后退了两步,不敢再接话。
皇帝望着前头出神了许久,才深吸了口气:“叫万卿进宫一趟吧。”
其素大约摸愣了有两秒的时间,才应下这句话,转身往后头去吩咐了。
再说高孝礼那边出了宫,自然是与许维渊一通的对峙。
他脾气不好,只是这些年收敛了很多,可遇上许维渊这样的人,难免还是要动气。
他二人僵持不下,还是韦策和李逸从旁将他二人劝开,又正好其素从宫内匆匆而来,说是陛下召见万云阳。
几个人面面相觑,便也没了斗嘴的心思。
高孝礼望着万云阳入宫的背影,站定在原地,出神了许久。
直到李逸在他后背上轻拍了一把,他才稍稍回过神来。
“昌肃侯还在京中,这件事,高大人不去告诉他一声吗?”
高孝礼双眼一眯,略抬手一礼:“多谢。”
李逸唇角微扬:“同僚之谊,说这个就没意思了。”
说完后,他径直往自己的软轿而去,也不多与高孝礼说别的。
韦策见李逸走远了,才凑到他跟前去,拿手肘戳了戳他:“从前也不见李逸与你来往,怎么如今看起来,倒像是亲热得很?”
高孝礼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也纳闷呢。你看他,整一个笑面虎,平日里见了谁都是眉眼俱笑,可真正走得近的,只有万阁老一人而已,”他一边说着,一边摩挲着下巴,“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韦策那边就又嗳了一声,引得高孝礼侧目看向他,他才又说道:“你那个外甥也够可以的,一本奏折参上去,把他亲叔叔连累到了这个地步。”
高孝礼眉心微动,他本来就是故意的这几个字都已经到了嘴边,却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韦策不知道陛下的计划,陛下从头至尾也没打算让他知道,告诉他,是节外生枝。
很显然,他虽然管着都察院,可陛下没把他当心腹,至少目前是这样。
于是高孝礼抿了唇:“他要参的是孟夔,估计也没想到崔溥会被牵扯进来。”
韦策咂舌看他:“我觉得不像。”
“嗯?”高孝礼沉了沉声,“什么意思?”
韦策一只手搭在他肩头,与他一道走,一道说:“你这个外甥是个难得的聪明人,这些年在朝为官,青年才俊我也见得多了,可像他这样有眼力、有能力还有脑力的,可真没几个,”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内宫方向努了努嘴,“我看他倒是颇有万阁当年的模样。”
“你把他夸得太高了……”
高孝礼刚想打断,韦策就嗳了一声:“你先听我说完。”
故而他只好将后话作罢,撇了撇嘴,拨开韦策还放在他肩头的手,示意他继续说。
韦策无所谓的收回手,想了会儿,才又道:“既然是聪明人,那他自己心里没数儿吗?要不是有内鬼,谁能知道县主吃过什么药,如何伤过身?他一道折子参了孟夔,难道就没想过这内里的联系吗?我可听说了,前几天王芳还领了陛下的口谕找到你府上去盘问了。”
高孝礼的心往下沉了沉,斜了韦策一眼:“你想这些做什么?事情已经了了,陛下拍板定了案,至于这里头还有什么联系,陛下说了他要亲自审问,”他说着,眉心微挑,“同你我还有什么干系吗?”
他的话说的晦涩难猜,偏偏又意有所指。
如果换了旁人,也许听不出来其中的深意。
可韦策跟他十几年的情谊,他此话一出,韦策只转了转眼珠子,就立时明白了过来。
这是不想让他多问多打听啊。
凡是高孝礼知道的,没有不告诉他的,也没有不能叫他知道的。
高孝礼今天不肯再说下去,那只能说明,知道的太多,于他无益。
韦策下意识的往宫里看了一眼,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幽幽的吐出一句:“怪不得要押解入京了。”
高孝礼眉头紧锁,拍了他一巴掌:“还说?”
韦策耸了耸肩头:“这话当着外人,我自然不会再说下去。”
高孝礼拿他没办法,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快走了两步:“我要去一趟县主府,你自己回去吧。”
韦策嗳了一声,两步追上前去:“我跟你一道去呗?”
高孝礼饶有兴致的收住脚,回过身来笑着看他:“这事儿你非要弄个清楚?”
韦策的脚步稍一顿,反手指了指自己:“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越是不叫我知道的,我就越是好奇。”
“好奇心太重,不是什么好事,这话我从前就跟你说过,”高孝礼的笑渐渐的隐下去,“你是在京城当差的人,不该知道的,别跟着瞎打听。不是我不肯告诉你,事关陛下,你不该知道,我也不该乱说。如果陛下想让你知道,自然有你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