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话?”崔昱面色冷下来,问成娇,“她跟你说什么了?”
薛成娇却只是摇头。
要说魏书确实是个特别聪明的丫头,知道她不喜欢姜云璧,又特意叫崔昱来,竟然也知道帮着她陷害姜云璧,她想着又不禁的想笑。
崔昱见她摇头却不满意了:“摇头是什么意思?”他空着的那只手指了魏书一把,“姑娘不说你来说!”
魏书一缩脖子:“姜姑娘说,她跟姑娘都是客居崔府,本就应该多走动,话里话外说我们姑娘是寄人篱下,临走还留下只贵重的玉鹿,显摆似的。”
然而崔昱却并没有先发火,反倒是沉静了下来,握着薛成娇的那只手也收紧了两分,盯着成娇打量了半天,悠悠然丢出一句:“看起来,你是真的不喜欢姜云璧。”
27:都顺着你
薛成娇大吃一惊,身形不稳,差点从高凳上跌下去。
还是崔昱手快,抓了她胳膊一把,把人带正了,板着脸斥她:“怎么坐也坐不稳了?摔下去是闹着玩的吗?”
“表哥,你……我……”薛成娇讶然变色,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当初姐姐跟我说,我还不以为意,”崔昱松开手,叹了口气,“现下看来,你真的很讨厌她。可是成娇,为什么呢?你们才见过几次?”
薛成娇鼓着腮帮,有些怯怯的看崔昱:“表哥……你怎么知道的。”
崔昱无奈的笑了声:“魏书从前是服侍母亲的,后来拨到你身边,她可从来不是个多嘴的丫头,今天你特意找我来,让她说这番话给我听,就可见是有心而为。”他一顿,又道,“适才我问你,你一言不发,全由她来说,分明是存心想陷害姜云璧。”
薛成娇让他说的面露羞愧,一双小手也不安的搓着:“表哥真是聪明。”
“你不要打岔,”崔昱没好气的白她,“老实告诉我,为什么这么不喜欢她?”
“我只是觉得,她住到崔家来,是别有用心的。”薛成娇垂着脑袋,瓮声瓮气的,“表哥那根络子,分明就是她打的。这几天住进来也不安分,各房走动,早上崔瑛还来找我,说实在厌烦她这个样子呢。”
崔昱眉头几不可见拧了拧:“崔瑛?”
薛成娇闷声嗯了一嗓子:“我看崔瑛都比看她亲近。”她说完了一句,抬起头来,水汪汪的大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彩,“表哥,崔瑛是一时顽劣,我真的不怪她。可是你不觉得,姜云璧真的是心怀不轨吗?”
其实崔昱自从知道那个络子是出自姜云璧之手后,心里总不是滋味,这些日子他又在外面陪着薛炳,加上本不是亲眷,就没怎么跟姜云璧见过面,但是也挺崔易偶尔提起一两句,说姜云璧没事儿就往她们四房跑,拉着崔瑜和崔瑛两个跟亲姐妹似的。
姜云璧小小年纪就这么活套,再合计上那根络子,崔昱就笃定她不是什么端庄持重的姑娘,只是也不戳破,总归她小住一阵子就要离府,何必为了她跟三房闹不痛快。
只是他实在没想到,薛成娇竟然会这么不待见姜云璧。
他眸色沉了沉:“那你叫我来,原本是想干什么的?”
谎言被识破了,再继续下去,还有必要吗?
薛成娇有些迟疑。
崔昱催了她一句:“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索性告诉我,你想干什么,我不告诉母亲和姐姐她们。”
“我想拆穿她的真面目,让她离开崔家。”薛成娇定了心神。
“就这样?”崔昱失笑问她。
薛成娇看他笑了,立时不满意起来。
这有什么好笑的?想撕破姜云璧的假面具,实际上是很不容易的啊!一个弄不好,会伤了三房的脸面,她虽然憎恨周氏,但是不能真的伸手打周氏的脸,将来毕竟还要在崔家生活,闹翻了,对她没什么好处。
“你笑什么!”薛成娇一咬牙,冷哼一声。
崔昱冲着她摇头:“你想让我帮你?”
薛成娇抿唇不语,半天才点头:“我什么主意也想不出来,表姐她们肯定又会骂我,我只能找表哥你了。”
崔昱的手抬了起来,伸了出去,落在了薛成娇的脑袋上。
薛成娇一头长发乌黑浓密,崔昱顺着她头发摸下去,拍了拍她小脑袋:“那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
成娇咦的一声不敢置信:“表哥这就答应了?”
崔昱的笑就更灿烂了些:“不然呢?再跟你要二十两银子?”
薛成娇噗哧一声笑出来:“我本以为表哥既然看破了,肯定要怪我的。”
崔昱沉声叫了句成娇,薛成娇抬头与他对视,但见他眼中满是认真:“这都不是什么大事,你跟我开口,我怎么不帮你?只是以后不要胡思乱想的,你近来时常走神,我们看在眼里很担心,知道了吗?”
薛成娇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的就追问了句:“那是不是不管我做什么,表哥都会帮我?都不会怪我?”
如果,我将来要对周氏出手,你也会这样帮我吗?
崔昱显然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啧了一声:“是,我们成娇啊,不管想做什么,我都会帮。哪怕你要天上的星星,表哥也要想法子给你摘下来啊,谁让你是薛成娇呢。”
薛成娇的眼中染了笑,满心欢喜的看着崔昱。
这个人,是崔昱啊,是薛成娇的崔昱啊。
真好。
送走了崔昱后,魏书一个劲儿的喘气,拍着胸前顺气:“可把我吓坏了,姑娘以后再不要这样了。”
薛成娇笑着扑过去,抱住了魏书撒娇:“你怕什么?表哥又不会拿我怎么样。”
魏书赶紧接了她一把:“是是是,二爷什么都顺着姑娘,什么都听姑娘的。”她玩笑了一句,反手指自己,“可万一叫二爷觉得,是我带坏了姑娘,还不扒了我的皮?”
“那不会,”薛成娇随着她笑,“表哥要扒你的皮,我肯定护着你。”
她说完,从魏书怀里抽身出来,两只手握住魏书肩头,郑重其事的嗯了一声:“魏书这张皮顶好看,我肯定不会让表哥扒了的。”
魏书让她羞的一时脸红,不满的嘟囔着,推着她进了屋去,后话不提。
这一夜相安无事,到了第二天一大早,长房院里才热闹起来。
先是冯氏又递了帖子要进府拜访,而润大太太索性不理,只让王升家的套了车往高府去。
而后沪二太太接了冯氏的帖,让人送了传话的婆子出去,便收拾起来打算迎客,等收拾完了,又带着崔琅往敬和堂里去给章老夫人请安递话。
薛成娇待在小雅居里,不停地来回踱步,末了扯了魏书一把:“走,我们去找小婶婶。”
28:据表进京
敬和堂里章老夫人搂了崔琅在怀里,笑着说沪二太太:“不是我要说你,我们琅姐儿还小,你别整天带着她在佛堂不出来。有什么事儿放不开?我也说你这么多年了,你总要真的听进去才好啊。”
沪二太太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恭敬却疏离,颔首应是:“老太太教训的是,媳妇儿记住了。”
章老夫人无奈的叹气:“你嫂子出府了?”
沪二太太笑道:“一大早就往高家去了,昨儿就托了媳妇儿,若是薛家太太进府,替她待客。”
“你看看,你嫂子的心结都能放下。”章老夫人冲她摇摇头。
崔琅怕母亲心中不受用,一边儿替老夫人捶胳膊,一边儿道:“今儿我在敬和堂陪祖母吧。”
“陪着我做什么?”老夫人搡她一把,“一会儿去找你姐姐玩儿,在院子里转转。”
沪二太太那里却开口叫了声老太太。
章老夫人扭头去看她:“还有事?”
沪二太太嗯了一声:“也是昨儿大嫂又特意来告诉我的,说是昱哥儿从薛炳那里听说的,叫我今天回老太太一声,看您是怎么说。”
“昱哥儿?”老夫人笑了一声,“他听说了什么?只怕又是些胡闹的事。”
沪二太太脸上有了难色,好半天才回话:“薛家太太给嘉兴去了书信,请冯家大老爷来应天府,听薛炳说,是想……是想保媒。”
章老夫人听出不对劲儿来,又见一旁崔琅眼神闪躲,眉头就拧到了一起,先打发崔琅:“你出去,我跟你母亲有话说。”
崔琅张张嘴想说话,余光扫见她母亲冲她摇头,便起了身告礼退了出去。
待她出去了,老夫人寒声问:“保什么媒?”
“保咱们家的媒。”沪二太太声儿很轻柔,“听意思,是看上琅姐儿了。”
老夫人不怒反笑,呵了两声:“冯氏可真是好算计啊,”说着又觉得不对,拧眉看沪二太太,“不是说薛万贺贪污出了两万两亏空填补不上?叫冯家来保媒,且不说成不成吧,薛家打算拿什么下定?”
别看沪二太太平日里不管事,可也是个才思敏捷的,心里明白的很。
她抬头看向老夫人:“这事儿昨天媳妇儿在心里过了过,只怕薛家未必拿不出银子,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要来抢成娇手里的钱而已。老夫人也知道,薛家当年也是家大业大,薛侯爷军功累累,每年拿的赏赐也不少,况且他们太太又会经营,给成娇留下的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老夫人啐了一口:“真恶心!冯氏倒好会算计,把咱们都当成傻子了。”
“所以大嫂叫我回您一声,今天冯氏进府,倒未必会提这茬,只怕来日冯家大老爷到了,咱们可拿什么推辞?”
老夫人说了句我知道了,就打发沪二太太去:“我琢磨琢磨,你先去吧。见了冯氏,也不必给她好脸色,不要让她以为拿捏的住咱们似的。”想了会儿又吩咐了句,“我今儿还是不见她。”
沪二太太脸色微变:“怕不好吧?上回进来就没见。”
老夫人哂笑一声:“她问起,你就说我给成娇求菩萨保佑呢,可别叫孩子脸上留疤。”
沪二太太当下明白过来,这是想警告冯氏,别欺负成娇只身一人无所依仗,于是起身告了声媳妇儿知道了,就退了出去。
长安一路送她出了敬和堂的门,却在门口碰上了薛成娇和崔琅,沪二太太吃了一惊:“你们怎么在这儿?”
崔琅上去扶住她母亲,笑道:“我一出来就遇上成娇了,她说等母亲,我就在这儿陪她一起等了。”
沪二太太慈爱的朝薛成娇招手,等她近前来,伸手握了她一把,又看她额头上的纱布:“伤口还好吗?”
薛成娇学着崔琅的样子,往沪二太太右手边站过去,扶住了她:“没事儿了,小婶婶别惦记我。”
“那跟我去椿希堂吧,有什么话回去再说,这里热气重,仔细头晕。”沪二太太由着她二人一左一右的陪着,一路领着她们回了家去。
再说润大太太那边,高辕马车由小厮赶着,一路往富贵坊行进,最终停在了一处朱红大门的府邸前。
那门前两尊石狮蹲着,大门顶上正红色的门匾是两个鎏金大字“高府”。
润大太太下车来,从角门处进了府,里面早有高家的管事太太在等着,见了她就先请安问好,跟着一路领进府中。
等过了垂花门,高家太太郑氏就已经迎了上来,蹲福平礼:“大姐姐。”
润大太太脸上没喜色,反倒有些尴尬之色,虚扶了她一把:“快起来吧,你们老爷几时回来?”
郑氏笑着在头前带路:“昨天接了大姐姐的帖子,老爷今天一早就告了假,在家里等着姐姐呢。”
润大太太一时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便没接话,只是嗯了一声,便再不发一言。
穿过了长长的甬道后,上房的正堂出现在她们面前。
郑氏忙引着润大太太进屋去,里头高孝礼见了他姐姐进屋,一时又激动,又有些不知所措似的,就杵在原地也没动。
还是郑氏轻咳了一声,出声叫润大太太:“大姐姐快坐。”
润大太太深吸了口气,看向高孝礼:“多年不见了,霖川。”
“姐……”高孝礼干着嗓子,叫了一声。
润大太太的眼眶立时就有些湿,这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如今看着却只觉得那样生分,心中不由又是一阵酸楚。
“姐姐这次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吧。”高孝礼顺着气,往她下手处坐了。
郑氏也不好插嘴,就陪着坐了下去。
润大太太那里嗯了一声:“是关于娇娇的,我跟你姐夫商量了下,觉得还是告诉你一声,由你出面比较好。”
高孝礼咦了一声:“娇娇有什么事?”
于是润大太太便将薛家犯事,冯氏入应天府要钱的事情一一告诉高孝礼,说完了又摇头:“前两天在府里见了冯氏,还伤了娇娇。昨天昱哥儿下学回家告诉我,冯氏已经写了信送回嘉兴,只怕冯献荣过些日子就会动身来应天府。”她稍顿,“不管怎么说,你是她亲舅舅,万一冯献荣来了,总不能让你姐夫出面。”
“薛家欺人太甚!”高孝礼照着桌案上重重一拍,“从前欺负大的,现在大的不在了,就来欺负娇娇!我这就据表进京,不把薛万贺下狱,算我没本事!”
“霖川!”
“老爷。”
润大太太和郑氏几乎是同时出声,叫住了高孝礼。
他稍稍安定下来,就听润大太太又说道:“是父亲出面保住了薛万贺,我当日说据表进京,是吓唬冯氏,你真的一状告上去,连父亲也脱不了干系。况且将来娇娇还有什么脸面出门见人?”
29:再见冯氏
高孝礼的拳头重重的砸在桌子上:“是我气糊涂了。”
“你也不要每次都这么冲动。”润大太太叹了一声。
等说完了,两个人都是一怔。
旁边郑氏轻拉高孝礼袖口,冲他使了个眼色。
高孝礼想了想,开口道:“姐姐,当年的事……”
岂知润大太还不等他说完,就已经出声打断了他:“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和你说当年的事。”
高孝礼脸色微变,沉了下去,一句话也不再说。
润大太太看在眼里,心中也不是滋味,别过脸:“这件事你心中有数就好,来日冯献荣到了,你也要想好了拿什么来堵他的嘴。”
高孝礼闷着声回了句:“知道了,只管叫他来吧,我且要看看冯家要不要脸面。”
其实冯献荣此来,最主要的目的,应该是给薛炳保媒,但是这事儿也不好先让高孝礼知道,知道的人太多,对崔琅也没什么好处。
润大太太迟疑了一阵,终究没提这件事,却四下看了一圈儿:“璋哥儿不在家?”
郑氏赶忙把话接了过来:“往学里去了,还没回来。”她又看高孝礼的脸色,笑着添道,“大姐姐留下来用饭吧?他下学回来,叫他到大姐姐跟前来请安。”
润大太太像是有所思,点着头的应下来。
高孝礼的脸上这才重露喜色,扭脸同郑氏点了点头,便自叙旧不提。
崔府之中,薛成娇一路跟着沪二太太进了椿希堂内,只觉得此处与她姨妈所居的顺安堂不同。
顺安堂极尽奢华之能事,墙上挂的画、屋内摆的瓶无一不是大家手笔。
而椿希堂中却极为素雅,又少见红木与紫檀木一类重色物件,于是薛成娇不由的又觉得这位二太太实在是个妙人。
沪二太太打发人上了糕点,笑着看薛成娇:“跑到老太太那儿去等我,有什么要紧的事吧?”
薛成娇没捏糕,先点点头:“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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