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几天也不出门,也不见客,我才刚回来的路上,听见几个小丫头嚼舌头,说姑娘叫薛家太太弄了个没脸,再不敢见人了,还说姜家姑娘行事得体,落落大方,两相比较,高低立辨。”魏书绞着手里的帕子,“要不是姑娘嘱咐我不要多生事端,我非提了她们去大太太面前回话不可。”
她本以为薛成娇会生气或失落,可一抬眼,对上的却是一张似笑非笑的脸,看的人心里发虚,于是怯声叫了薛成娇一句。
薛成娇摇摇头:“她们说的是实话,有什么好生气的?”嗳了一声转了转音,“看样子,姜云璧在府上待的不错啊?”
魏书像很不服气似的,哼了一声:“按说我是做丫头的,不能论主子长短,可也真没见过这样的人。”她顿了一下,给成娇倒了茶,一边儿继续说,“姑娘自从住进来,从不肯轻易惊动各房,毕竟是隔着房头的,各人过各人的日子就是了。她倒好,今儿跟着二房老太太练字,明儿陪着四房老太太赏花,真是一日也不安生。”
薛成娇听在耳朵里,心里却不这样想。
若是姜云璧的这些行为真让人觉得没分寸,底下的小丫头又怎么会对她称赞不已?
况且就是长辈们眼里,只怕也觉得姜云璧是个活泼讨喜的小姑娘。
二房的老恭人卓氏且不说,四房的老恭人钱氏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姜云璧能陪在她左右赏花,自然有她的手段。
薛成娇歪头想了会儿,问魏书:“她不常来长房吗?”
魏书摇了摇头:“前些日子来过几次,但是老太太都没见她,这些日子就不来了,不过还是天天递话来请安。倒是常往椿希堂那边,像是跟二姑娘走的挺近的。”
薛成娇心说姜云璧也算是很有眼色的了,知道章老夫人不喜欢她,来了几次就不再来碰钉子,也省的招老夫人厌烦。
“姑娘,”魏书在旁边看的着急,见成娇也不说话,就叫了一声,跟着才说下去,“姑娘也该各处走动走动,总不能什么好事都让人家占了吧?”
薛成娇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便只无奈的笑:“争这个做什么?你不是也说了,毕竟是隔着房头的,我总没事跑过去,也太失礼了。”
“可是……”
“我知道,你想说可是姜家姑娘就很讨喜啊是不是?”薛成娇打断她的话,含笑发问,见魏书点头,她拍拍身边儿的位置叫魏书坐,才又道,“她是她,我是我,我母亲从前可没教过我这样的规矩。”
魏书一怔,旋即明白过来,这是对姜云璧的不屑一顾啊。
她正要回话呢,外头一句说得好传进屋里来。
薛成娇一惊,正要呵斥谁这样不懂规矩,就看见润大太太噙着笑走进来。
她赶忙起了身告礼,又服侍润大太太坐下去,颇为尴尬的拍拍脑袋:“姨妈都听见了?”
润大太太嗯了一声,看出她的尴尬来,笑着拉她往身边坐下去:“这怕什么?你说的很对,咱们家可没有这样的规矩。她只管胡来,你可不能学。”
说完了眯眼去看魏书,再开口时声音也冷了好多:“我把你放到姑娘身边服侍,可不是叫你撺掇着她不学好的。”
魏书吓了一跳,连忙跪了下去告罪。
薛成娇心有不忍,扯了把润大太太衣角:“姨妈,魏书也是为我想,您别怪她了。”
润大太太啧了一声:“下回再叫我知道,且看我怎么发落你。”说完了便不再理会魏书,扭头看成娇,“我看你好几天不出门,怕你身上不好又不愿意惊动人,就过来看看。”
“我好着呢,又让姨妈惦记我。”
其实薛成娇心里清楚,到现在为止,她陷害冯氏的事情才算真正的揭过去了。
润大太太余光扫到了旁边放针线的小筐里,一眼看到了那根络子,唷了一声伸手拿了过来,打量了好一会儿,才问成娇:“你打的?”
“打着给表哥带着玩儿的,旻表哥还有一条,”她又不好意思的笑,“我手慢,才打完一条。”
润大太太盯着络子若有所思,好一会儿开了口:“我们娇娇手艺真好,既然是这样,下个月十二,四房的老恭人要做寿,你做条抹额吧?”
薛成娇错愕的啊了一声,有点不敢置信的看润大太太:“姨妈……我绣工不好,况且我听说老恭人有专门的绣娘,哪轮得上我啊……”
润大太太把脸拉下来:“看你这孩子,长辈做寿,你亲手绣条抹额是你的心意,谁让你跟绣娘比了?”
薛成娇还是有些迟疑:“可这礼是不是也太轻了……我怕老恭人觉得我轻狂,不把她老人家放在眼里。”
“那不会,”那根络子在润大太太手里转了几转,才被她放回去,“老恭人一辈子好东西没少见,还能图你们小辈儿的稀罕物?人上了岁数,图的就是个心意,你听我的,一会儿我叫茯苓给你送金银线跟孔雀线过来,你好好想想绣个什么花样,就这么说定了。”
35:袁慧真要来了
润大太太走后,便只留下了薛成娇跟魏书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对视了一会儿,魏书竟噗嗤一声笑出来。
薛成娇虎着脸瞪她:“你还笑!”
魏书把肩膀一耸,恭恭敬敬的蹲福玩笑道:“姑娘这一个月有的忙了。”
薛成娇小脸垮下去,心里不停的犯嘀咕。
前世凡有这样的场合,她大多都是一言不发的跟在姨妈身后,而各房大概是也知道她这个样子,也不会特意点名找她说话。
而至于寿礼,也都是姨妈准备好,再以她的名义送出去的。
看来重生之后她的所作所为,是让姨妈对她大有改观了。
薛成娇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即便是再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和人情往来,可是场面还是要做的啊。
“魏书,你从前见四房老恭人多吗?”她问了一句后,摆弄着手里的线,盯着魏书看,又像是在深思。
魏书想了会儿,笑语盈盈的回她:“也不算多,但是跟在太太身边儿,总能见上几次。”
薛成娇哦了一声,像是有些失望:“也不知道老恭人喜欢什么颜色的。”
魏书叫了一声姑娘,见成娇向她看过来,才继续道:“我以往见老太太,她带的多是姜黄色的,或是姑娘不放心的话,何不去问问五姑娘?”
提起崔瑛来,薛成娇又是一阵头疼,她也不知是怎么了,近来常往小雅居跑,这几天她一概推辞不见客,崔瑛那里还闹上了脾气。
她想了想还是觉得算了,崔瑛是个没心没肺的,指望她知道四房老恭人的喜好?还不如听魏书的呢。
“算了吧,听你说的只怕还靠谱些。”她才说完了,魏书已经掩唇笑了起来,跟着又听薛成娇吩咐,“你去找个耄耋图的花样来,再挑一块姜黄色的料子,”她顿了下想了会儿,“上次姨妈拿回来的那些珍珠应该还有吧?你也拿回来一些。”
魏书咦了一声:“给四房老太太绣耄耋图,会不会太老了点儿?”
薛成娇一边摇头一边笑:“这是祝老恭人福寿绵长的意思,再缀几颗珍珠上去,正好!”
魏书看她这样就知她已经心中有数,便应下来到库里去找东西了。
不多时茯苓又送了一筐金银线跟孔雀线过来,放下了东西寒暄几句就要走。
又正巧了崔瑛从外头进来,一眼看见茯苓,小脸立时拉了下来,撇嘴盯着薛成娇:“你不是不见客吗?我来了几次都把我打发走,这会儿怎么见茯苓?”
薛成娇愕然的看她,心道魏书不在,瑞云跟瑞珠两个竟连人都拦不住。
茯苓是知道崔瑛脾气的,赶紧笑着叫了声五姑娘,又解释:“我们太太叫我送些东西过来。”
薛成娇顺势指小筐给她看:“你祖母下个月不是要做寿吗?”
崔瑛的脸色才稍稍缓和。
茯苓料想她是有话要跟薛成娇说,便不好多留,告退了出去。
等她出去了,崔瑛主人似的往小塌上坐下去,仰着头看薛成娇:“你打算自己绣个东西送我祖母?”
薛成娇嗯了一声:“做裙子时间太赶了,我想着做条抹额,虽然轻,但好歹是我自己绣的,心意是够了的。”
崔瑛却嗤鼻笑了一声:“你不知道我祖母有专门的绣娘做东西吗?”她说着勾头往筐里看,“你女工好不好啊?”
薛成娇脸色微变,虽然不想跟她计较,但是这话说的也太难听了。
见她勾头看过来,索性挡住了小筐:“老太太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我就是做的再难看,老太太也不会嫌弃我。倒是你……”薛成娇啧了一声,“你亲祖母做寿,你要送什么拿的出手的寿礼?”
崔瑛再没心没肺,听她特意咬重了拿的出手这几个字,也反应了过来,连连摆手:“我可不是那个意思。”
薛成娇白了她一眼,也没好气:“你来找我干什么?”
崔瑛理亏在先,也不能计较她语气不善,小嘴一撇:“我母亲说大姑妈下个月初就回来了。”她嗳了一声,“你不知道吧?姑妈家有个堂姐,听说是个很端庄贤淑的,比大姐姐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话说了一半,小脸就又拧巴到了一起,“她要住进来,我母亲才要嫌我太闹呢,我都快烦死了。”
薛成娇倒不吃惊,四房的两个姑奶奶,崔姝成婚的第三年就去世了,连孩子都没留下一个,而崔婉嫁的不算远,按前世来看,每年四房老恭人的生日,她都要提前半个月回家来小住。
如今想来,袁家对这个儿媳妇也算是捧到天上去了,不然能由得她在娘家一住小半个月?
至于崔瑛口中所说的那位堂姐,她是知道的,并且跟她很熟——袁慧真。
她思绪有些乱,就没心思应付崔瑛,草草的敷衍她:“她来也不过住十天半个月,等你祖母做完了寿就回家去了,最多这半个月你老实点儿,不要让四婶有机会说教你不就是了?”
崔瑛哎呀一声:“你不知道,我那个堂姐,行事为人一派和气,跟谁都是笑脸,特别好说话,也特别安静。我听我姐姐说,她能待在屋里一个月不出门做针线,你能吗?”
薛成娇苦笑一声,心说我怎么不知道?
前世袁慧真在崔婉死后,被四房老恭人接到了崔家带在身边养着,老恭人又心疼外孙女,一直养到十八岁才订下亲事。
袁慧真这个人,是出了奇的安静,你要不跟她说话,她能一个人坐一天。
从前表哥还开过玩笑,说小婶婶就不该拉着琅表姐跪佛堂,就该叫袁慧真陪着,放眼崔家这么多女孩儿里,可再没有一个能比她心思澄明,安静的下来的了。
崔瑛自己在那里说了半天,薛成娇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她定睛一看,才发现薛成娇又走神了,蹙眉踢了她一脚:“你想什么呢?”
36:今天心情好
薛成娇猛然回神,额了一声失笑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最近府里很热闹。”又故意顿了一嗓子,跟着问,“婉姑妈不是还有个儿子吗?”
崔瑛不疑有他,撇撇嘴白她一眼:“是啊,叫袁文湘,对了,我祖母好像是要把连着我们四房西边的那个跨院收拾出来让姑妈她们住。”
薛成娇咦了一声:“袁文湘也不住外面?”
“他今年才十二,还撑不起门户吧,姑妈肯定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外面住下。”崔瑛想了想,一手托腮看着薛成娇,“你怕什么,那个跨院跟我们这里是有小门拦开的,到了夜里锁起来就是了。”
薛成娇可不是怕,她这会儿巴不得袁文湘住进崔家呢。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崔家几个房头的兄弟们她下不了手,如今来了一个袁文湘,正是老天助她。
薛成娇眼中有精光闪过,看的崔瑛一阵心惊,拿指尖戳了戳她额头:“你最近怎么了?我总觉得你不太一样,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是吗?”薛成娇心说本来我们也没这么熟悉,却一味的敷衍崔瑛,“我最近烦心事太多了吧,可能没什么精神,有时候还会走神。”
崔瑛哦了一声,蹙眉深思了半天,盯着薛成娇左右打量,可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她又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既然看不出不妥,很快也就放弃了。
“差点忘了,”崔瑛一边说,一边比划着从袖口掏出一方手帕递过去,“我母亲让针线房的人绣出来的,湖丝手帕,两条一模一样的,我的是海棠,你的是莲花,喏。”
薛成娇接过来,铺开来看了一眼:“四房的针线房不是专给老太太做东西的吗?”
崔瑛一听,又得意起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针线房里大小绣娘十六人,十二个是专给我祖母做针线的,另有四个是专门给我做的,我祖母特意吩咐的。”
薛成娇听她得意的语气,就知道崔瑜没这个待遇,又不由的咂舌,看来从前她对崔家的认知还是不够多啊,只知道崔瑛受宠,却不知四房老恭人这样把她捧在手心儿里。
她捏着帕子有些为难:“既然是单拨给你的,我收了是不是不好?”
崔瑛咻了她一声:“你怎么胆子这么小?这是我母亲吩咐的,咱们两个一人一条,剩下的丝也就够两条手帕的了。”
既然是溥大太太授意,那她不收下就不好看了,便笑着说了些替我谢谢四婶婶一类的话,就支使人送了崔瑛出去。
崔瑛离开后不久,魏书取了东西回来,放下后就要摆纸笔供薛成娇描花样。
薛成娇眼看着她忙活,叫了她一声:“你先不要忙,我问你几件事。”
于是魏书停下动作,站定了看成娇,等着她问话。
薛成娇撑着脑袋想了会儿:“你知道四房的表少爷袁文湘吗?”
魏书稍一顿,想了会儿:“四房的婉姑奶奶每年都要回来小住,文湘少爷也都一直跟着,往年老恭人做寿,我见过文湘少爷几面。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薛成娇哦了一声:“我听崔瑛说他要跟婉姑妈回应天府来小住。”不咸不淡的丢了一句,跟着问,“那你知不知道他为人如何?”
魏书分明感觉到不对劲,没回话,抿唇压低了声:“姑娘打听文湘少爷做什么?要给人知道了不好看的。”
“我问你直说就是了,屋里就咱们两个,还能给外人知道?”薛成娇佯装不悦,拉长了脸,“你要告状?”
魏书连忙说不是,又拗不过成娇,只好回话:“我从前偶然听四房的姐姐们说起一两句,说文湘少爷待姑娘们是极好的,又谦和,又体贴,总之是个难得的温润公子,只是……只是有一点,若吃多了酒,眼里就没了人,好撒酒疯。”
薛成娇哟了一声:“还撒酒疯啊?”
魏书点点头:“是啊,四房的当秋姐姐去年就遇见过一次。她替溥大太太送东西去给婉姑奶奶,路上碰见了文湘少爷,又不知道他吃多了酒,就凑上去问安,谁知道被文湘少爷纠缠上,真是羞死人了。”
薛成娇不由讶然,这种事情,怎么会流传出来?
去年……袁文湘才十一岁啊,是谁带他吃酒?又是谁放他一个人在四房乱逛?
崔易?不知怎么的,薛成娇突然就想起崔易来。
“易表哥跟袁文湘有什么过节吗?”
魏书呀了一声:“姑娘怎么知道的?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七爷他一向胡闹惯了,当年文湘少爷住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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