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里使绊子。”
他说了一会儿,端着茶杯吃了口茶:“我刚才送他走的时候,他也是这样说。都察院里面,他当日能护着哥儿,可保不齐有人在别处想法子。”
高孝礼口中说的这个他,便是他们方才说得韦策了。
郑氏听到此处,才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那就先……缓一缓吧,左右大姐姐得了信,也要送信进京的,咱们……咱们就先等一等。”
高孝礼嗯了一声,就没再说别的。
反倒是薛成娇,因听了那样一番话,心里又替崔担忧起来,咬着唇偷偷地瞥了崔一眼。
高子璋一向爱同她开个玩笑,这会儿一直就盯着她呢,故而她眼神刚挪到崔身上,他就立时发觉了。
手肘在薛成娇胳膊上撞了一把:“怎么还偷看?”
“轰”
薛成娇的耳尖立时就红了。
高孝礼与郑氏二人对视了一眼,就都笑了。
崔也在笑,回看了薛成娇一回,更把丫头看的无地自容似的。
薛成娇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情绪了。
乍然得知赐婚的事情,她有些惊讶,可却还有一些惊喜。
惊喜过后,就局促了起来。
和崔抬头不见低头见,她更习惯了有事儿就去问一问他,而且高子璋是一向爱拿她打趣的……
丫头腾地站起身来,匆匆做了个委实算不上齐全的礼,一言不发,闷着头就跑了。
高孝礼和郑氏先是一愣,旋即就双双笑出了声来。
才跑出屋外的薛成娇,自然听见了这阵笑声,小手立时就捂住了脸。
太丢脸了……这太丢脸了……
屋里郑氏拍了崔一把:“快去,去看看这是怎么了。”
她几乎要笑岔气过去,还不忘了吩咐崔。
高子璋听来笑意就更浓了。
崔一时又觉得无奈,站起身来,拱手礼了一回,就跟了出去。
薛成娇并没有走远,所以崔出来的时候,还能瞧见她的身影。
几步下了台阶,又快走几步追上去:“成娇。”
薛成娇啊了一声,就站定了。
崔这大半年来与她相处,见识过她的无助,她的狡黠,还有她的种种模样……只是已经许久没见过她这副呆头呆脑的样子了。
大概是她出入崔府……也不是,那时候的她,只是把自己藏得很好,并不是呆。
想着,崔嘴角的弧度就更大了,一抬手,摸上她头顶:“跑什么。”
好容易平复了些的心,就又跳的更快了,小脸儿红的要滴出血,薛成娇眼角微垂:“谁叫你们笑我来着……”
崔的笑声就飘在她的头顶。
丫头似乎不服气,嘴里嘟囔着:“怎么还笑……”
崔便忙敛了敛:“不笑你了,这有什么好笑的。”
他一面说,一面拿开了手:“其实舅妈说的,虽然是那么个道理,但终究不是……”不是如何,他倒是没再说下去,只是低头看着薛成娇,“你要觉着不自在,这两日我在外头寻个宅子,安置了搬出去住。”
薛成娇登时就抬起头来,仰着脸儿,同他四目相对:“搬出去做什么?”
崔就又想笑了,可他生生忍了下来:“你又害羞,又不好意思,我可不是要搬出去吗?”
薛成娇一咬牙,左脚跺了一回:“你还说这个……”
崔就又揉了她一把,安抚了好一阵子,领着她往院子里逛着,吸了口气:“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官场上的升迁也好,调令也好,从没有叫我这样高兴过。我十四岁中举,又是那一刻的解元,也不曾这样高兴过……就好像,那些事,我都是为崔家,为祖母,为父母,可是只有这件事……”
他说着,顿住了。
薛成娇侧目看他:“只有这件事,是为你自己吗?”
“是。”崔斩钉截铁的回她,“成娇,只有这件事,是我真的想做的,打从心底想做的。”
薛成娇心头一热,就挂了盈盈浅笑:“我见过纪姑娘同子璋表哥相处,你其实不必搬出去,我觉得……这样也很好。”
崔也不知怎么地,鼻头就酸了一把。
也许如他自己所言,功名利禄,他都在为他肩上那副胆子争取着,只有眼前这个姑娘,是他替自己争取来的,又一心一意想守护好的。
真好,这个姑娘的心,与他是一样的。
426:天作之合
崔因心头暖流流淌着,再加之如今胆子也大了起来,就伸手去牵薛成娇的手,在她手心里捏了捏。
薛成娇觉得有些羞,可也没把手抽出来。
直到高子璋的咳嗽声从身后响起,她才抽了手,有些怔怔的看向身后。
高子璋噙着笑,摇头晃脑的进了他二人身侧,低着头看看薛成娇,又含笑打量崔好一番。
崔叫他看的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手握成拳,掩在鼻子下,咳了两声:“你跟出来做什么?”
高子璋哟了一声:“我不能来呀?”
二人就都没再接他的这个话。
高子璋这人是这样的,你越是接话,他越是没完没了的。
虽也不会招人烦,可总归弄得人不大好意思。
高子璋看他两个不搭碴儿,自己也觉得无趣,就耸了耸肩:“前头下人来回了个话,说燕翕来了……”他一面说着,又突然收了声音,盯了薛成娇一眼,“他带着燕褚一起来的。”
崔眉头就拧了拧。
燕翕会上门,他是不觉得奇怪的。
皇帝的旨意下来,这一趟高府,燕翕是一定会走的,是会生气迁怒,还是同他交心的谈一谈,这一点崔自己并拿不住可不管怎么样,燕翕都会来。
可是怎么会带上燕褚呢?
燕褚的指婚……不是没有成吗?
他想了会儿,料想高子璋应该还有别的话,就没接话,看了他一眼。
高子璋吸了吸鼻子:“他要见你,父亲说燕褚是女孩儿家,该叫成娇去陪一陪。”
也不知怎么地,崔心头就立时跳了跳。
他还说不出那种怪异从何而来,薛成娇就已经先答应了。
崔刚想拉住她交代点儿什么,可她已经矮身蹲了一下,转身就走了。
盯着薛成娇的背影,崔蹙眉,许久没能舒展开来。
高子璋抿唇:“燕翕……我知道他不想娶那位郡主,但是不想娶也没用,圣旨已经下来了。他来找你做什么?”
可是崔却没有回答他,只是盯着薛成娇的方向看了半天,而后就迈开腿,往前面去迎客了。
高子璋眉心几不可见的拢了一把,便什么都没有再说。
燕褚是进了府就有人领着她去了薛成娇住处的。
薛成娇一路回去,进了屋时就见魏书和燕桑在旁边儿陪着,端茶倒水又忙着上糕点。
只是燕褚的神情……
薛成娇心下沉了沉。
燕褚生来骄纵,侯府的事情她也一向不管。
从前还听谈绩偶尔说起过,燕褚这个人,最是个没心没肺的,她活了十几年,却什么事儿都不知。
不过薛成娇想过,如燕褚这样的出身,她又有什么好担忧?好多思的呢?
她想做什么,不要说侯府,就连宫里的太后,都会替她安排好了。
这次陛下想赐婚的事情,瞒了她那么久,虽然眼下没成,可以后呢?谁能保证以后呢?
燕褚这样神情凝重,应该是都知道了吧……
她想着,略提了一把裙摆,跨过门槛,进了内间里。
魏书和燕桑看她回来,就问了个礼。
燕褚只是扭头瞥了她一眼,手里的茶,就更没味道了。
薛成娇与魏书二人摆了摆手:“你们下去吧,我跟郡主说说话。”
魏书和燕桑对视了一眼,就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她二人才退了出去,燕褚手里的犀角杯就重重的搁在了桌子上。
那只杯是犀牛角制的,面前的桌是黄花梨木的,两相碰撞,声音闷而响。
这道声音砸在薛成娇心头上,她倏尔就皱了眉头:“怎么拿我的东西撒气?”
燕褚好像被她的话给噎了一回,许久后,撇撇嘴:“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薛成娇先是啊了一声,随后想了下,只以为她是指赐婚的事情。
一时又有些讪讪的。
这件事情,几个月之前她就听说过,但是从来没告诉过燕褚。
为什么呢?
薛成娇不止一次想过,如果换了是崔瑛,她怕早就说过了。
可是入京之后,她好像和谁关系都不错,可实际上都再没有崔瑛那样的。
燕褚也一样。
她也以为,燕褚待她,也就不过如此。
如果非要叫她形容二人之间的关系,君子之交淡如水便足够了。
可燕褚真的问到她面前了,她还是有些心虚的:“赐婚的事情,我从前是听见过,但是又不是准话,便不大好告诉你……”
燕褚变了变脸:“你说什么呢?”
薛成娇一愣,满脸疑惑的看向燕褚:“你不是问我这个吗?”
“谁问你这个!”燕褚的声音拔高了几分。
可是她嚷嚷完了这一句,就又蔫了:“我阿爹和阿娘说了,我的婚事,他们做不了主了……我虽然不懂事,也知道,陛下起了心思,以后我的婚事,就只能他说了算了……”
薛成娇看着有些不大高兴的燕褚,心里不由得觉得她可怜。
谢鹿鸣这样的人,侯府上下都不愿意叫燕褚嫁,就算有再多的理由,可将来要再给她指婚,那门第就只能更高,不然真是不小心给谢家人知道了,就又是麻烦。
但是门第再高……燕褚又是这样的心性……
薛成娇这里还整替她惋惜呢,燕褚已经又呢喃着开了口:“我是说我哥哥的事情。”
“世子啊……”薛成娇随着她念了一声,心头惘然。
她没见过那位永平郡主,甚至连听都不曾听人说过。
盲婚盲嫁的,对燕翕来说,不委屈是不可能的,不过那位郡主,想来也是委屈极了的吧?
“她是郡主,金枝玉叶,而且我听说还是临江王上了折子提及她的婚事,”她一面说着,一面又给燕褚倒了杯水,“想来王爷应该很看重这个小女儿,从小该养的不错,作配世子,应该是天作之合才是。”
她本意是开解燕褚一番的,却不想这样几句话,惹得燕褚冷哼一声,竟像是更不高兴了。
薛成娇一脸的无奈,这又是怎么了……?
燕褚连碰都没去碰那杯水:“你真的不知道?”
这话,问了第二遍了。
薛成娇秀眉拢了拢:“你到底问的是什么?”
427:谈家危险了
燕褚咦了一声,先前的不高兴,竟反倒消退了好些。
沉默了许久之后,她又兀自的笑了起来。
薛成娇看她一惊一乍的,一会儿恼一会儿笑,心说别是因着赐婚这件事儿昏了头吧……可这话她也不敢说。
“我哥哥从来没受过什么大的挫折,遇见你……”燕褚歪头打量薛成娇,“你就一点不知道,我哥哥喜欢你吗?”
薛成娇瞳孔登时放大了些。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燕翕,喜欢她?
“你……”一时间像是丢了所有声音,薛成娇努力的找了半天,“你别胡说八道的。”
“我就觉得奇怪,一直看哥哥往你们家走动,你们还一起去了一次江南,你怎么就一点儿没反应呢?”燕褚托着腮,目不转睛的看薛成娇,“倒不是我自吹自擂,我哥哥哪里都不输人,你没看上他,我是真觉得奇怪的。”
“我……”薛成娇能说什么?
她愣愣的看着燕褚,半天才丢出几个字:“那你的意思呢?”
燕褚一耸肩:“原来你压根就不知道他喜欢你。”
薛成娇更是没话说了。
是她后知后觉了吗?也不对吧……燕翕跟她压根就没打过几次交道,就算是在高府见过几次,最多寒暄几句也就辞别了。
此去江南的一路上,也只有燕翕端着药找她那一次,她同燕翕多说了几句话,仅此而已。
燕翕是从哪里喜欢上她的?
可是燕褚的样子,又不像是开玩笑的……
“燕褚,这些话,是世子叫你来说给我听的吗?”薛成娇下意识的蹙了眉,这实际上不像是燕翕会干的事儿。
陛下金口玉言,赐了她和崔的婚,不管她知不知道燕翕的心意,总归都是不可能的了,更何况她心里那个人是谁,燕翕不可能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既然如此,他怎么会让燕褚特意来这一趟?
果然,燕褚摇了下头:“是我觉得心里很难过。哥哥来找你表哥有别的事,我想跟他过来,找你说说话。”
薛成娇心说你这摆明是想给我添堵的。
可她能够理解燕褚的那种心情,便也没计较。
只是关于燕翕的这件事,她是一点儿也不想再跟燕褚说下去。
燕翕再好,与她是无缘的,她也从没有往那上面想过。
这话说出来,燕褚觉得她兄长是万般好,自然又要跟她喋喋不休。
薛成娇拍了拍燕褚:“你还小啊,将来的事情,将来走一步是一步吧。至于你替世子可惜和委屈的,实则不大有必要。世子知道他该做什么,也知道什么是他必须做的。我想,他接下陛下的旨意时,就知道今后的路要如何走了。”
燕褚眨眨眼,眼眶有些红:“可是我听阿娘说……哥哥那天进宫,拿他此去江南的功劳,求陛下不要给我指婚。”她反握上薛成娇的手,“其实他可以给自己求个恩典的,可是却为了我……”
薛成娇没有亲妹妹,可是她想,如果她那个弟弟活了下来,像燕褚一样能长大成人,那让她替弟弟做什么,她也都是心甘情愿的。
“别这样想,世子和你本就不同,你的婚事尚可推一推,可是他的……”
后面的话,就没再说。
燕翕的婚事,绝不是简简单单的皇恩浩荡而已。
拉谢家入朝的事情,至多再想别的法子也就是了。
可是谈家、临江王,这都是眼下的事情,陛下不会给燕翕退路的。
与其真的惹恼皇帝,还不如给妹妹争一条退路出来。
……
实际上薛成娇料想的也差不了太多。
燕翕这回到府上来,一则是想跟崔谈一谈,他起初不大明白,高孝礼好端端的怎么就上了折子,昨日太子叫他去东宫时,才跟他说了江南发生的事情。
他心里是有气的,可彼时太子也是为他好,他难道一转脸去指责太子吗?
可即便事到如此,他还是想跟崔谈谈。
二则嘛……就是事关谈家了。
高府这里有一处崔自己的小书房。
这个书房是高孝礼特意备出来的,因崔如今入了朝,又是步步高升,一向登门来往的人也不少,总不好每次都领到他的书房去,故而就划出来个半大的院子,给崔腾了个小书房出来。
崔此时和燕翕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四目相对,还是崔先出了声:“你这么坐了半盏茶时间了。”
燕翕面不改色,没有笑,也没有不悦,思忖再三,开口竟先提了谈家的事儿:“昨日太子与我说,谈家上上下下使银子托关系,想把谈昶旭从案子里摘出来。”
听闻此言,崔眉头紧锁:“他们疯了吗?”
谈昶旭的案子,是陛下亲自过问了的。
下了大理寺大牢,也是陛下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