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道崔琅一点儿也不吃惊,很是坦然的就应了是:“大姐姐这样聪慧,当日是气急了,冷静下来细细的想,再问问我近来见过什么人,她见过什么人,心里就有数了,我也用不着瞒你。”
“你怎么就不想想,她告诉你这些,是存了什么心思呢?”崔琼一股恨意涌上心头,只恨崔琅生的这样的性情,“不管怎么样,我们是一家人,她是个外人,倘或她存了歪念,你就任由她挑唆吗?”
崔琅眼底的笑微敛起:“我只得到我想得到的,至于她想要什么,她既没跟我开口,我也什么都没应承,怎么就是我任由她挑唆了?”她反手指了自己一把,“我不是傻子,谁也别想把我当成傻子。”
崔琼让她噎的倒吸一口气,再说不出半个字,只剩下胸膛起伏不定,显然是又动气了。
崔琅见状也不再激她,轻咳了一声:“原本是想来谢谢姐姐的。”见她眯着眼看过来,才续后话,“大伯母跟我母亲说,祖母那里她会去应付,暂时不动这个心思了。”
崔琼也没想到这事儿能成,这会儿听了,竟不知不觉中松下一口气来。
她突然放松的姿态,似乎让崔琅很是触动,口中喃喃,叫了一声姐姐。
崔琼冷眼看过去,乜了她一眼,跟着听她说道:“姐姐别怪我,当日今时我都是一样的话,大伯母要如何,崔家长房要娶什么样的媳妇儿,都同我没有关系,也轮不到我插手,我所要的,是我的安宁,仅此而已。”
她这些话听起来像是在服软,可崔琼心中堵着一口气,便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
之前还有要好好劝劝她的心思,眼下却什么也没有了。
其实很想告诉她,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说出来,姊妹们在一起,商量着来,没有不相互帮衬的。
可是崔琅话里话外,分明认为她没有错,那这些话,说来还有什么意思呢?
崔琼一时不想面对她,就别开脸下了逐客令:“你回去吧,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听过。”
崔琅嘴角微动,到最后也没说出什么来,只是站起身同崔琼深深要礼,而后径直退了出去。
49:你又不是长房的
九月十二,旭日和风,崔府四房老恭人钱氏的生日就在这一日。
一大早宾客往来不绝,仆妇小厮迎来送往,安置贺礼的,迎女眷入二门的,大门上候立贵客的,一样是一样,绝不会出一点儿差错。
至于崔家的小辈们,则是在这一日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时就被叫起了身,各自梳妆打扮,带了贺礼,随着各房的太太们一起往四房去拜见老恭人。
薛成娇稳稳当当的跟在润大太太一行身后,魏书替她捧着剔红锦盒,看起来还有些分量。
刚一进到四房院里去,崔瑛就先扑了出来,惹得润大太太她们笑着骂她泼猴儿,她才稍老实了些。
润大太太因见她眼睛一个劲儿往薛成娇那里瞥,便咧嘴笑着问她:“你找娇娇?”
崔瑛忙不迭点头。
润大太太笑意更浓,指了指后面:“你过去吧,不要胡闹,一会儿宾客女眷要进来,可别给人看笑话。”
崔瑛嗳的一声挪开步子就往润大太太身后过去,各个房头的太太们因要先入内拜见,于是就把崔琼她们姐妹暂且留在了外间等着。
薛成娇一见崔瑛来,先把眉头拧了拧:“你怎么没陪着你祖母?”
崔瑛小嘴一撇:“我嫌屋里闷得慌,算着时辰你们也该来了,就跑出来等你了。”说着又往她身边凑了凑,勾着头看她身后魏书手里的盒子,“你佛经都抄完啦?”
薛成娇又觉得好笑:“那么厚的一本佛经,我能全抄完啊?”她怕崔瑛闹着要看,就先拉住了她的手压了压,“赶着时间抄了一卷而已,是我的心意。”
崔瑛哦了一声,果然一边叫着让我看看,一边要挣开薛成娇的手。
崔琼满眼笑意的叫住她:“这是给老太太的寿礼,哪有叫你先看的道理?快不要闹。”
崔瑛像是很不服气,撇撇嘴收了手。
正想要问崔琼备了什么礼,却突然见了姜云璧信步过来,她脸上的笑立时就收了。
乍见她没了笑,薛成娇跟崔琼二人面面相觑,对视了一回,也不知她又犯了哪根筋。
此时姜云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二人方才明白过来。
“阿瑛,你怎么在这里?”
崔瑛悄悄地挪动了脚步,往薛成娇身边又靠了靠,低声咕哝:“替我打发了她啊。”
薛成娇心头微动,却让开了一步。
眼看崔瑛横眉瞪过来,她却回了个笑,稍抖肩头,拿口型说给崔瑛:“我才不管。”
崔瑛待要生气,姜云璧人已经到了跟前,一伸手就想去拉崔瑛,却被崔瑛一把躲开,她讪讪的收了手:“昨儿就备好了寿礼,今天早起却突然不见了,在家里寻了半天,来的晚了些。”
崔琼虽然不待见她,可她到底住在崔家,是崔家的客人。
这会儿三婶她们进了内间却拜礼祝寿,崔琦又跑去找慧真玩儿也不管她,崔瑛摆明了不想理她,总不能把她干晾着?
因如此想,崔琼换了一副疏离的面容:“也不算晚,长辈们才刚进去,且要等一会儿,才叫我们进去的。”
姜云璧含笑点头,又去看薛成娇:“从上次去了一趟小雅居后,就再没见过你,如今身上可好吗?”
薛成娇心里冷笑,心说姜云璧可真是像极了她的好姨妈,说话都带着刺儿,却满是关怀在里面。
她退了两步,与姜云璧对视一眼:“没什么,我都大好了。上回你去过之后,我头疼了好几天,姨妈又特意请了孙娘子来开药调理,再往后就待在家里给老恭人准备寿礼了,”说着朝身后努努嘴,示意她看魏书手里的盒子,“也没工夫到处跑,到处玩儿,还是你过的舒服,也没人管着,多自在呀。”
崔琼面皮抽动了几下,眼角余光不停地往姜云璧脸上扫过去,但见她脸色几变,便更想笑,又端着气度,只能生忍下来。
崔瑛可不会憋着,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嗳了一声拿下巴对着姜云璧:“听见了没有,你整天这么野,到处跑,也没人管着,啧——”
“瑛姐儿!”崔琼装腔作势的训了她一句,“怎么胡说八道的。”
姜云璧面皮一红,却又忙说不要紧,都是姐妹们的玩笑话,辞让完了,就笑着说去看看崔琦在哪里,赶紧从此处离开了。
她住进来小半个月,二房三房都玩儿得开,长房的崔琅和四房的崔瑜也待见她,可唯独是崔琼和崔瑛两个。
崔琼还好,她是崔家的长女,不会明着让人下不来台,崔瑛可不顾着这些。
至于薛成娇嘛——上回去小雅居,她就阴阳怪气的,本来以为是受了伤心情又不好,可今儿说话又带刺,冲着她就来了,虽不知是哪里得罪过她,但自己总没有那样傻,别人喜不喜欢自己,还是能分辨得出来的。
还杵在这里做什么?给她们三个人一唱一和的臊自己吗?
崔瑛那里见她走了,笑的更厉害起来,扑过去搂着薛成娇的胳膊一个劲儿的摇:“你的嘴真厉害,玩笑着就把她奚落了一顿。”
崔琼稍眯眼看过去,薛成娇心下又惊,赶紧拨开了崔瑛的手:“我本就是开玩笑的,也没想要奚落她,是你听者有心而已,你可不要拉我下水。”
三个人正说话玩闹,那里四房老恭人身边的大丫头提着裙摆出来,一一请过,口中说着老太太请姑娘们进屋,一边把人往内间让进去。
崔瑛这才不闹了,摆出主人的姿态,先行了一步,迎着崔琼先往里进。
然而崔瑛就是崔瑛,她骄纵胡闹,无法无天,什么时间,什么场合,都不会收敛起来,或许会有个分寸,但小打小闹,还是少不了的。
原本崔琼进了内,崔琅行二,该跟在她身后一起进去,薛成娇是长房的表姑娘,自然也应该跟着进去,然而崔琅的身边却多出来一个姜云璧。
这事儿换了崔瑜,也不会真的计较,左右都是自己家的亲戚,崔琦跑了个没影儿,姜云璧跟着她们进去也什么。
可偏偏在外头迎人的是崔瑛,当下就一伸手把姜云璧拦住了:“你又不是长房的姑娘,跟着二姐姐干什么?”说着还有板有眼的打发丫头呢,“四姐姐呢?快去找。”
50:绝不会生分
崔琼一条腿已经迈进了门,却又退了出来,四下里看了看,扯了崔瑛一把:“怎么又胡闹?”
她本意是打个圆场,反正崔瑛话也说了,姜云璧也难堪过了,总不能真的把人拦在外面吧?
谁承想崔瑛却毫不领情,从崔琼手中挣脱开,双手环在胸前,生生拦在门口,挡住了姜云璧的去路:“你既是三房的表姑娘,我没有不让你进的道理,可你也知道,我们崔家人多规矩大,一个房头是一个房头,”她说着又四处张望,“四姐姐也不领着你,一会儿再错了时辰。”
薛成娇直想要发笑,又怕火上浇油,便把头低垂下去,也不再看。
姜云璧脸上的颜色复杂极了,青一阵白一阵的,又让崔瑛说的羞愧,双手绞着手帕不停的搓弄,平日里那样伶俐的口齿,这会儿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崔琅皱了眉把她往身后挡了挡,冷眼看崔瑛:“你怎么回事?”
崔瑛也不怕她,反驳回去:“我说的难道不对吗?二姐姐领着她做什么?”
“胡闹!”崔琅呵斥了一声,伸手就要去拨开崔瑛。
崔瑛把小嘴一撇,就是不肯让开。
崔琼一看这个架势,唯恐崔瑛哭闹起来,赶紧上前两步,拦了崔琅一把:“你怎么还动手了?”说着又招呼宝意,“赶紧去找四姑娘,她把人晾在这里,一个人玩儿疯了?”
门口僵持不下,屋里已经又有丫头出来催问,可崔琦还是没人影。
崔琼觉得这样不是办法,没得再惊动了屋里的长辈们,况且拜寿祝贺都是有时辰的,她们进屋请过了安,就该迎外面的女眷们进来了,若是给人看见了这个场面,岂不是要笑话死?
“瑛姐儿,你快让开,让她进屋,仔细一会儿老太太捶你。”崔琼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急,怕崔瑛使性子,只能温声细语的劝她。
崔瑛偏生一副谁也不怕,谁也不听的模样,就是杵在门口不让姜云璧过去。
姜云璧一口银牙几要咬碎了:“我怎么得罪你了?”
“没有,”崔瑛嬉皮笑脸的回了她一句,“我是跟你讲道理,难道是胡闹的?”
崔琼也急了,想去抱开崔瑛。
可崔瑛像是算准了她会上手似的,早早地就躲开了。
众人正无奈,不远处袁慧真领着崔琦走近过来。
崔琼远远地看见她们二人,长出了一口气,三步并作两步的下了台阶迎过去,伸手拉过崔琦就数落起来:“你就把你表姐丢在这里,一个人跑去野了?赶紧的,一会儿领着她给老太太拜寿了。”
袁慧真的步子始终不疾不缓,听了这句数落,笑着叫了声大姐姐,见崔琼回头看她,从笑语:“她鞋头的珍珠掉了,正好我在,带她回家去重缀了起来,耽误了些工夫……”
她几个说着话过来,袁慧真后面的话就全都没了音,吃惊的看着台阶上的阵仗,咳了一声向崔琼问道:“这是怎么了?”
崔琼恨的牙根痒,搡了崔琦一把:“她不在,姜姑娘跟着琅姐儿进屋,瑛姐儿偏不叫她进去,非叫她跟着琦姐儿。”
一直看戏的薛成娇,神经瞬间就绷紧了。
她缓缓地回头,眼光缓缓地落到崔琦的身上。
那是一张天真烂漫的脸,稚气尚未脱,咧嘴笑开时一对虎牙可爱的紧。
崔瑛是放纵的,而与她同岁的崔琦却是娇俏的。
可她又如何想得到,一向活泼可人的崔琦,竟学足了她母亲的阴险毒辣,会那样下手害她。
薛成娇的眼底聚起了冰渣,咬紧了牙关眯着眼看崔琦,一双手背在身后,紧紧捏成拳。
崔琼与她二人回到此处,笑着骂了崔瑛一句:“你四姐姐来了,快让开吧?拦路虎?”
崔瑛也不生气,笑着让开身,迎着崔琼进屋去。
可崔琼和崔琅都进了屋,薛成娇还是站着没动,她叫了一声成娇,却发现薛成娇像没听见似的,顺着她目光看过去,那头竟然是崔琦。
崔琦也奇怪呢,心说你总盯着我看干什么,一时也叫她看的心里发毛,咦了一声挪开一些,笑着问:“成娇,你看我干什么?”
薛成娇深吸了口气,错开目光,笑着摇头:“没什么,我先进去了。”
说完就提步进了屋,崔瑛在她身后嗳了两声,她也全当是没听见。
姜云璧见大家都进去了,她要是使性子,丢脸的还是她自己,便只能将这口气暂且忍下来,阴恻恻的盯了一眼崔瑛的背影,半个字也不肯再多说。
袁慧真进去的最晚,她进屋时崔琼都已经领着崔琅拜完了礼退到一旁去。
正巧了崔瑛是跟薛成娇一起进的屋,四房老恭人收了薛成娇的礼后,笑着夸了几句,转而去问崔瑛:“你说你不想待在屋子里,顶了你姐姐去迎人,才刚在外面磨蹭什么呢?”
崔瑛又不傻,知道她祖母一向对姜云璧印象不错,怎么可能说她在外面针对姜云璧?
本来打算闷不做声敷衍过去,可是一扭脸看见姜云璧脚步动了下,她便跳了出来,痴笑着往老恭人身边儿凑过去,把脑袋放在她老人家肩头蹭了蹭,撒起娇来:“四姐姐跑了个没影儿,璧表姐一个人嘛,不知道该跟着谁进来,就耽误了一会儿。”
老恭人笑着伸手揉她脑袋,又叫了一声云璧,等姜云璧挪步至于正堂中,她才又道:“都是一家人,哪有这么多规矩?琦姐儿不在,你跟着琅姐儿她们进来不就是了?”
薛成娇简直要为崔瑛拍手叫好,静静地站在一旁看姜云璧有苦不能言,心下雀跃的很。
姜云璧更没想到崔瑛会这样无赖,一肚子的委屈,这会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只能瓮声瓮气的应个是,便退到了一旁。
周氏一向是个会顺杆儿爬的,这会儿见这样,便接起话来:“云璧啊就是太守规矩,往常我说过她多少次,都是一家人,总这样叫规矩拘着,未免显得太生分。”
薛成娇只管去看姜云璧的脸色,果然又黑了好些。
崔瑛坐在罗汉床上,歪头听着周氏把话说完,重重的嗯了一声,旋即又道:“这个三伯母可以放心,璧表姐平日里一直在各房走动,绝不会有生分二字的!”
51:针对姜云璧
周氏的笑僵在脸上,润大太太一向不待见她,掩唇笑了一声,又正巧给周氏听见,偏生拿她没办法。
钱老恭人怕崔瑛得罪人,心里是门儿清,就搂了丫头往怀里带,一边儿打哈哈:“就你嘴会说,一会儿得让你姐姐拿好吃的给你堵起来。”
崔瑛咕哝着一句本来嘛,就没了后话,老老实实的缩在她祖母怀里。
这头崔家晚辈们拜完了寿,老恭人打发了大丫头递话出去,叫迎外头的女眷们进来。
其实说是迎客进院,也并不是来者都能进到此间来拜见钱老恭人的,无非都是些世家贵妇,又或是同崔溥交情不错的人家,至少薛成娇所知道的,五日前京城伯府来人送贺礼,就是钱老恭人亲自接见的。
外面女眷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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