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嗯了一声,脸色一如平常:“去告诉姑娘一声,她舅妈来了。”
魏书讶然。
但到底是有分寸的人,面上丝毫未露,只是又多看了郑氏一眼,才提步进屋去。
润大太太和郑氏也不急着进去。
郑氏四下里扫视这间院子,心里有了分寸。
不要看四方的小院子不大,但是处处透着精致,足可见为了给薛成娇住,是下了大功夫布置的。
不多时,薛成娇从屋中走了出来。
她今儿穿的是一条葱绿色的八破裙,脚下踩着一对儿藕荷色的翘头绣花鞋,鞋头缀着明珠,一走一动,活泼又高雅。
她几步下了台阶,一眼就看到了润大太太身旁的郑氏。
从前恨舅舅,连带着这些人都不放在心上。
如今经历了这样一场,才越发觉得,这才是亲人。
于是立时就红了眼眶,柔声叫着舅妈,就朝郑氏跪了下去。(未完待续。)
173:有急事
这一声舅妈,满含着委屈,叫的郑氏心都要揉碎了。
薛成娇跪了一半,她就把人拉了起来,往怀里带了一把。
抱住了人,心中才是一惊。
十一岁的小姑娘,浑身像是没有一点儿多余的肉,抱在手上,一摸就是一把骨头。
她这才认真的打量起薛成娇来。
脸是精致的。
鹅蛋脸上一双杏眼,鼻子翘而挺,粉唇樱桃大。
她原本就很白,病了一场后,更添了几分病态的苍白。
虽然脸蛋儿上有红晕,但在郑氏看来,不过都是拿药喂出来的罢了。
于是更加心疼:“好孩子,跪什么,快进屋里去说话,仔细站在这里吹了风。”
怜爱不做假。
润大太太在一旁看着,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郑氏已经拥着薛成娇上了台阶。
润大太太没急着动,吩咐魏书:“你去叫大姑娘来,说她舅妈在这儿。”
魏书应声是,小跑着出了院子外。
润大太太这才迈开步子往屋里去。
进了屋里时,郑氏和薛成娇已经在小榻上坐了下去,只听郑氏道:“怎么瘦成这样子了?”
薛成娇扯了抹笑:“最近病着,没什么胃口,成天的吃药,嘴。巴里苦的很,东西就更吃不下去了。”
郑氏连连摇头:“得好好补一补,这么漂亮的小脸儿,得养的珠圆玉润的,才好看呀。”
薛成娇噗哧一声就笑了出来,脸上红晕散开,显然是害羞了。
润大太太见她也不排斥郑氏,更是松了一口气。
打发了屋里服侍的丫头出去,润大太太在她们对面坐了下去:“你舅舅在老太太那里,我估摸着今儿你就能走,不过我想着还是多等一天,总要把东西收拾收拾。”
薛成娇愣了下,小声的嘀咕:“我也没有多少要收拾的。”
润大太太的脸就拉了下去。
郑氏看了,赶紧打圆场:“穿的用的,肯定要收拾的,你也不要犟,明儿一早舅妈来接你。”
润大太太脸色不太好看,可是对上薛成娇那张脸,又实在发不起脾气:“你这一出去,也不知道还回不回来住,小雅居里有什么要带走的,自个儿也收拾收拾。你母亲的陪嫁,暂且放在我这里不要动,那是等你将来说了亲,留给你的,田地和铺子也不动,仍旧是我来打理,只有银子你带走,或是给你舅舅,要吃什么用什么……”
“姐姐这是说什么?”郑氏听出来润大太太的意思,错愕的出声打断,“成娇住到我们那里去,难道孩子要吃什么穿什么,我们还跟孩子要吗?”
她话说完了,见润大太太脸色更难看了,额了一声,发现说错了话,忙又道:“崔家是人多,成娇既然有银子傍身,自然不好叫旁人说闲话。我们那里便只有自己,没有这么些说头的。”
润大太太白了她一眼,心里有气,可她说的又都是实话,怎么生气?
屋外崔琼僵在了原地,回过神来却扭头就走。
魏书跟了她两步,叫了声大姑娘。
崔琼一个眼神瞪过来:“就说我不在家,采。花儿去了,你当我没来过。”
魏书不明就里,可是不敢多说什么,怔怔的点头,说记下了,跟着目送了崔琼离开。
再说敬和堂这里。
润大太太领着人出去后,章老夫人就朝高孝礼挑了挑下巴:“看起来你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今儿是有事儿,才来请安的吧?”
高孝礼精着呢,笑着打哈哈:“哪儿像您说的,我今儿可是特意来请安,顺便有事儿求您,到您这儿怎么还反过来了?”
章老夫人爽声笑,也不认真计较:“那快说,叫我听听你要求我什么。”
高孝礼也不跟她遮遮掩掩的,张口就道:“老太太知道,我妹妹在世的时候,我们也不往来,后来人不在了,成娇跟着姐姐住到应天府,我们还是不往来。如今总算是都好了,我跟媳妇儿商量了下,想把成娇接出去,到我那儿住些日子。”
章老夫人有些吃惊。
她倒是听崔润说过,高孝礼对薛成娇的事儿确实很上心。
可是他跟老大媳妇走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就这么巧呢?
薛成娇的病刚有起色,他就上门来要人了?
不过也诚如润大太太当日所想,老夫人对这事儿是乐见其成,丝毫没有要拦着不许的意思。
她笑了一声:“那是你的亲外甥女儿,你要接她到家里住,还得求我?求我干什么,只管问你姐姐去,她肯放孩子出去,我自然没什么说的。”
这就是答应了。
高孝礼心中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那不是成了不懂事儿的了?您是老祖宗,我们做小辈儿的,有了什么事儿,可不都要求到您跟前来吗?”
章老夫人知道,这是抬举着她呢,心里估摸着薛成娇这回病倒,必定还有内情,只怕还是老大媳妇出的主意,要把人弄出去。
想到这里,她有几分不痛快了。
这些小动作,做在她眼皮子底下,她自然是不痛快。
不过这事儿对她只好不坏,她也不愿意为这个计较,就跟高孝礼打起哈哈,寒暄了一番,旁的一概都不提。
话说崔琼从小雅居离开,也不是回家去,反倒是一路去了言景堂。
到了崔昱那里,却发现他并不在家,问了丫头才知道,他带着高子璋逛去了。
她心里着急,就催照月:“你去找,说我有急事儿,让二爷赶紧回来。”
照月看她急的这样,哪里敢耽误?嗳了一声就往外跑。
刚出门,迎面就撞上了崔昱和高子璋二人。
崔昱伸手扶了她一把:“做什么呢?慌慌张张的。”
照月忙行礼,往院子里指了指:“大姑娘来了,说有急事儿找您,打发我去寻您呢。”
崔昱眉头皱了下,看了一眼高子璋,想了会儿,径直进了院子中。
高子璋看他不说什么,就耸了耸肩跟了进去。
崔琼听见脚步声就回了头,看见崔昱就疾走了两步,刚想说话,看见他身后跟着个陌生脸孔,吓了一跳,忙背了过去。
可是刚做完了动作,突然就反应过来,这是高子璋,她的表弟。
高子璋都看在眼里,扬声笑:“表姐怕什么呢?”
崔琼何时见过这样孟浪的人,转过身来,眉头紧锁,显然是不高兴了。
(未完待续。)
174:各自珍重(继续求月票)
崔昱了解自己的姐姐,就斥了高子璋一声:“怎么说话的?”
高子璋讪讪的吐了吐舌。头,没再说什么。
崔昱这才问崔琼:“大姐姐说有急事找我,怎么了?”
“我……”
她是为了薛成娇的事情来的,但是高子璋还在,叫她怎么说?
想到高子璋,就哼了一声,抬手指过去:“你问他,今天是为什么来的。”
崔昱蹙眉,回头看过去,以询问的眼神看向高子璋。
高子璋倒是淡然坦荡,双手一摊:“我父亲要接表妹出府,今儿就是为这个来的啊。”
他说的表妹指的是谁,崔昱当然知道。
听了这话,倒吸了一口气,脸就黑了。
高子璋隐约看出些门道来,啧了一声:“表哥,你生什么气?”
崔琼并不知道之前的那些事,虽然也好奇,近来自己这个弟弟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但是从来没多嘴问过。
这会儿见崔昱知道了这事儿,只是变了脸,更加疑惑。
崔昱冷了声:“你们要接成娇走?”
高子璋还是没心没肺似的笑:“是啊,我父亲说了,她在崔家受尽了欺负,三天两头病倒下去,索性接到我们家养着,也省的将来赔进去一条命。”
崔昱的手握成了拳,垂在身侧,很快又松开。
他呵了一声:“你敢这么说话,舅舅知道吗?”
高子璋一惊,没上当?
崔琼原本也觉得生气,做舅舅的,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可是崔昱这样一说,她也反应过来了,高子璋胡说八道呢。
“论理我不该说你,但是你这样胡说八道,就不怕祸从口出,给舅舅惹是非吗?”她冷了脸,“你也读书认字,就学了这些?”
高子璋却仍旧是一派无所谓的样子:“我开个玩笑而已,怎么还发脾气了?”
他说完了,伸手摸了摸下巴:“不过话说回来,表哥,你为什么变脸呢?早些时候,大表哥去我们家的时候,也没发脾气啊。”
崔昱和崔琼听到这里,对视了一眼,崔旻竟然知道。
崔昱心里更恼了!
他既然知道,为什么不说!他一定是故意的!
这些日子,他奋发图强,每天在课业上下了多少工夫?再不然就是出府去跟朋友走动。
为了让他祖母改观,他不敢再去亲近成娇,就连她这回病了这么多天,他也一步没有踏入小雅居去。
崔昱沉默了。
薛成娇,要离开了,搬出去住,什么时候还回来?听高子璋的意思,大概是不再回来了吧?
崔琼看他一言不发,有些怕。
她近来越发看不透崔昱的想法,原本揣摩人心,就不是她擅长的。
她伸手扯了扯崔昱的衣袖:“没事吧?”
高子璋的神情有些古怪,看看崔琼,又看看崔昱,最后啧了一声,返身往外走。
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下来,冲照月招了招手:“你送我回成娇那边吧,我在外面等我母亲。”
照月为难,站在原地没动。
崔昱哪里有心思搭理他?
崔琼就冲她点了点头,示意照月送他回去。
这件事情,到此告了一个段落,到此,也尘埃落定。
高孝礼走的时候,崔昱没有出来送。
润大太太看着高子璋的表情,直觉告诉她,应该跟薛成娇有关,她觉得自己应该去言景堂看一看。
而薛成娇呢?
送走了她舅妈之后,手上的香包也不做了,一手抓了已经做好的三个,让燕桑给崔瑛送去。
魏书帮着她收拾东西,没一会儿拿了个蝴蝶纸鸢跑过来:“姑娘,二爷送的这个纸鸢要带走吗?”
薛成娇手一顿,回头看了一眼纸鸢,摇了摇头:“不要了。”
魏书愣了一下:“这可是宜安坊的纸鸢嗳,姑娘真不带走了吗?”
薛成娇没再回头,看都没再看一眼:“留这儿吧,我不要了。”
崔昱没来。
她觉得,崔昱应该知道,她要走了。
可是他却没有来。
事实上,从之前吐血晕厥,她心里就一直有这样的想法。
也许崔昱不觉得委屈呢?也许他心甘情愿娶袁慧真呢?他真的不知道老太太的安排吗?
如果他不知道,为什么从上次他去了一次敬和堂,就很少到小雅居来了呢?
所以薛成娇几乎可以笃定,他全部都知道。
她在期待什么?又在执着什么?
迫切的想要知道,崔昱是不是会反抗吗?
前世他不也是娶了姜云璧吗?
既然前世他无法反抗所谓的父母之命,那今生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有那么一瞬间,薛成娇觉得自己豁然开朗。
她想,她不喜欢崔昱。
她最难受的,是被人利用,而不是崔昱要娶别人了。
前世在邓家的两年,她亲眼见过那样喜欢到无以复加,伤痛欲绝的事情。
邓家的二爷死活要纳妾,那位二。奶奶哭天抢地要一脖子吊死,后来也不闹了,邓二爷还是欢天喜地的纳了妾,二。奶奶从此深入简出不愿意见人。
她被赶到庄子去的时候,只有这位二。奶奶来送她。
二。奶奶说,她们都是可怜人,都是被遗弃的人。
以前不懂,现在却明白了。
哀莫大于心死,最心爱的丈夫,要娶另一个女人,尽管是个妾,可对邓二。奶奶来说,也是打击至深,也许在外人看来,她善妒,她不贤,可薛成娇知道,那是因为太爱了而已。
如今对崔昱,她丝毫没有这样的感觉。
所以她想,她应该是不喜欢崔昱的。
她一直被自己的前世给骗了,如今,终于清醒了。
回过头去,又看了一眼那只纸鸢,色彩艳丽,做工精致,却是是佳品。
薛成娇扬了笑,叫了一声魏书。
魏书啊了一声看过来。
薛成娇伸手指了指那个纸鸢:“带走吧”
魏书彻底让她弄糊涂了,就挑着嗓音叫了一声:“姑娘?”
薛成娇知道,宜安坊做生意有规矩,不是你有钱就能买到东西,所以崔昱弄到这个纸鸢,应该不容易。
她没多想:“留下了,给人徒增烦扰,还是带走吧,你替我去给表哥送句话吧,”她顿了顿,唔了一声,“各自珍重,各自为安。”
魏书咦了一声,想问什么,却见薛成娇又转过了身,浑身上下写满了拒绝,似乎不愿多谈。
她没办法,只好收声不再多问,拿着纸鸢退了出去。(未完待续。)
175:离开
薛成娇走的那天,是十二月初二。
这一天,迎来了贞宁十一年的第一场雪。
雪并不大,但是从一早就开始往下飘落,树杈上、地面上,满是白茫茫的一片。
薛成娇裹着嫩粉色的斗篷,狐狸毛出了一圈儿,把她整个人围在里头,连近来有些发白的小脸儿,也被衬的有了红润。
崔琼一大早就去了小雅居,润大太太因不忍离别,也没送她,只叫崔琼陪她到二门那里去。
一直等她收拾好了,才陪着她去敬和堂向老夫人辞行。
章老夫人还是很和善的嘱咐她,不过是些无关痛痒的话。
薛成娇站在堂下听着,心里一个劲儿的发凉。
等出了敬和堂,看见不远处的矮松下站着两个人。
稍高大些的,头上戴的是二龙戏珠的毡帽,挡住了飘下来的雪花。
稍娇。小些的,身上裹的是茜红色的绣花斗篷,衬着一圈儿白狐狸毛。
薛成娇吸了吸鼻头,看了崔琼一眼。
见崔琼朝她点头,她才提步近前去。
那里站着的,正是崔昱和崔瑛两个人。
崔瑛是一大早得了信儿,就跑到长房这里来堵薛成娇的,只不过她来的有些晚,薛成娇已经进了敬和堂去辞行,她便等在这门口。
不多时瞧见崔昱没精打采的往这边过来,问他话,他也不理人,只是怔怔的看着敬和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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