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崔瑛走后,郑氏就叫人把薛成娇找了来。
薛成娇心里大概清楚,估计就是为了纪岳君的事儿。
进了因辉堂时,只有郑氏一个人在。
薛成娇挂了笑近前去:“舅妈今儿不忙了吗?”
郑氏也是笑着叫她到身边儿坐,开口的时候也是很直接:“你不喜欢岳君吗?”
薛成娇的笑僵了一下,旋即摇了摇头:“她跟阿瑛脾气相似,两个人处不到一块儿,我才叫姨妈把她支走的。”
郑氏哦了一声,倒没有多问这个,转了话锋:“今儿跟崔瑛都说什么了?”
“还是关于崔家的一些事,”薛成娇也不瞒她,“临江府的陆大人到了崔家拜访,其中只怕有些别的心思,上回我跟舅舅说了的。”
郑氏听到这里,便再不想多问下去了。
高孝礼知道的事情,又牵扯到崔家和陆家,这就不是内宅中的事,不该她过问。
只是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薛成娇的头:“你还这么小,为什么要操心这些呢?舅妈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小姑娘,就该骄纵些,活的简单些,不要给自己这么大的负担。这些事情,本就是男人家该操心的。”
薛成娇其实懂。
在郑氏看来,男主外,女主内。
其实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大多也是如此的。
可是目前来说,她没办法做到视而不见。
如果对象是崔琦,她满可以袖手旁观。
“舅妈说的我都懂的,”薛成娇略低了低头,“只是事关崔瑛,我没办法坐视不理。”
郑氏叹了一声,不由的摇了摇头:“你自己主意大,这么些年,我也没有带过你,如今突然养在我身边,我只是希望,你能像羡姐儿那样,而不是日日操心这些。”话到此处,她稍微顿了下,“你昨儿让燕桑送出去了一大笔银票,是给燕怀用的吧?”
薛成娇显然一愣,怔怔的叫了声舅妈。
郑氏眼中更多了几分爱怜:“你不要觉得心里不受用,我看在眼里,满是心疼。若你父亲母亲还在,你何止如此?”她说着,又捏了捏薛成娇,“为什么要留在应天府呢?崔瑛将来如何,崔家将来如何,都有崔家人自己料理。我听你舅舅说,你这次不打算一起进京,成娇,进京吧,应天府对你来说,是个是非之地啊。”
薛成娇呼吸一窒,沉默了有半刻钟,终于整个人身形一动,扑进了郑氏怀中。
从因辉堂出来,薛成娇双眼还有些红。
这些话,姨妈都从来没说过。
她本以为,舅妈今天是要给纪岳君出气的。
说不感动是假的。
就像崔旻隔三差五的书信一样。
从前在崔家时候,崔旻也不常来看她,送的东西更是屈指可数。
如今两个人见不到面,他却这样挂在心上。
还有今日,说起将来要进京,崔瑛的不舍。
薛成娇定了定心神,更觉得自己该多做些什么。
虽然做起来很难,可为了亲近的人,还是要努力的!
再说崔瑛回到崔府,整个人都闷头闷脑的。
到了晚饭时候,钱老恭人看出不对来,用了饭,打发了人都下去,只把崔瑛一个人留在了跟前。
崔瑛靠在老太太怀里,一言不发。
钱老恭人在她头顶叹了一声:“看你这个样子,今儿去高家,成娇都跟你说了吧?”
崔瑛闷声嗯了一嗓子:“祖母,我父亲是不是真要把我嫁给陆靖淇?”
钱老恭人眯了眯眼:“他敢!”厉声呵了一句,又放软了语调,“你也不要觉得委屈,世族之中,这样的事情,常见的很。我看你今儿回来也没胡闹,是想通了?”
崔瑛先是摇了摇头:“是成娇劝我来着,”她吸了吸鼻子,“成娇说了,陆伯父现在还在应天府,我如果闹起来,祖母和母亲为难不说,还给人看笑话,让人家觉得我们崔府的姑娘没教养。”
钱老恭人嗯了一声:“这个丫头,想事情是真有分寸。”她又嗳了一声,把崔瑛拉开一些,“我们的活阎王,怎么就肯听她的?”
崔瑛笑不出来,垂着脑袋耷拉着脸,瓮声瓮气的:“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说完了,又抬了抬头,“祖母,我觉得成娇变了很多。半年多之前,她刚住进来,整个人都很闷,一句话也不多说,就像……就像表姐现在这样,可是现在她像是变了个人一样,眼光那么长远,又那么聪明。”
钱老恭人眼中有精光闪过,只是很快压了下去。
崔瑛自然是没能发现,她绞着手帕:“这种感觉很怪,以前我也不觉得,后来成娇说,崔琦其实也很聪明,论耍手段,我比不上她。怎么突然之间,好像人人都比我聪明能干了呢?”
“你这样,又有什么不好的?”钱老恭人捞了她一把,把人搂进怀里,“我的瑛姐儿,要什么心眼子?要什么手段高明?你不是不聪明不能干,只是不屑于算计罢了。”
崔瑛动了动嘴,想问一句,那成娇和崔琦这样的,好还是不好呢?
可是话到嘴边,终归是没有问出口。
祖母是偏疼她的,问了也是白问。
可是崔瑛隐隐感觉到,祖母并不想跟她多讲这件事。
她提起父亲和陆家的事情,祖母只是一句‘他敢’,再不多说别的。
是不想让她知道?还是,觉得告诉了她,也没有什么用。
崔瑛心里一沉,觉得莫名的委屈和难过。(未完待续。)
202:新宅子
薛成娇的封赏,终于是在年前下来了。
陛下谕旨,追贞烈侯一等护国公,又给薛成娇册了个县主的衔儿,在应天府给她拨了府邸,还在京城的富贵坊也划了宅子给她。
这意思很明显,将来就算她想到京城定居,也无不可。
消息传回应天府,郑氏抱着她哭了一场,是喜极而泣。
这一天,是贞宁十一年的十二月二十八。
薛成娇在高家遥拜京城,高孝礼又特意打赏了来传旨的部官。
给她的宅子,在距离吉祥巷不远的清民坊,旨意下的虽然突然,但是皇家办事,一向都快。
金灿灿的清和县主府五个大字高悬大门之上,门口两尊石狮子,气派又威严。
薛成娇是在郑氏的陪同下到这府邸来的。
进了府四下里转了转。
远不如崔家那样气派,但是假山林立,楼阁隐现,最妙的是内宅中还置有曲水流觞。
这样看起来,倒是个雅致脱俗的宅子。
郑氏欣喜的很:“这可真是再好不过了,来日。你便是不想住在崔家,在自己的宅子里,爱做什么,谁也管不着你。”
薛成娇此时想想,崔旻当时动心思想给她请封,是不是也有这个想法呢?
有了自己的地方,就不必再寄人篱下。
这偌大的清和县主府,是她当家做主说了算的!
而此时前往顺天府的官道上,崔旻也收到了刘光同的飞鸽传书。
他挺拔的坐在马背上,捏紧了手里的纸条。
他的姑娘,终于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清和,清和。
真是个极为适合她的封号。
想着,他叫了一声京墨。
京墨很快凑到前面来,静候吩咐。
“你传书给刘公,清和县主府还请他多为照顾,来日……”他顿了顿,想起收到高孝礼的来信,言明了薛成娇元宵后不会一同启程,不由的失笑摇头,“来日姑娘若想在自己府上住着,还请他多加派人手保护,以免有宵小之辈惊扰了姑娘。”
京墨嗳了一声,什么也不多问,扭头就走了。
这些日子他跟在大爷身边儿,对这样的事情,早就见怪不怪了。
崔旻调转了马头,回身看向应天府的方向。
放眼望去,漫漫无际的是官道,没有尽头。
可他知道,路的那头,站着的是薛成娇。
只是片刻的出神,他又扬声叫住了京墨。
京墨脚步一顿,又返回到他马侧:“大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崔旻沉声嗯了一下:“先别去了,找个地方,容我写封信,一起送回去,交给姑娘。”
“给姑娘?”京墨一愣,脱口而出就问道。
从离开应天府到现在,快有一个月了。
来来往往的书信不断,可是从没有直接给薛成娇的啊……
崔旻只说了一声是,就不再多话。
京墨知道这不能多问,低头想了会儿:“再往前一里地,就有驿馆了。”
于是崔旻双。腿微动,在马肚子上轻夹了一下,朝着京城方向策马而去。
等到了驿馆,要了房间,他留了京墨在门口等着,自己进了屋中铺开纸张研好墨,想了好久,从扬笑落笔。
一封信写罢,才叫了京墨进屋来,把信递过去:“送回去吧,也不必急,再有几天就过年了,姑娘又刚受了封,外面的事情暂且没心思管。”
京墨听的云里雾里的,还是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再说薛成娇和郑氏从清和县主府出来,上了马车就往崔家去了。
郑氏一路上又盘算着要再买些丫头婆子放在府里,万一将来薛成娇住下来,也不至于没人使唤。
想着,崔府就到了。
二人下了车,婆子拿软轿一路抬着进了内宅中。
润大太太知道薛成娇受封,今儿是一定要回家来的,于是早早就准备下了。
外间的婆子回说她们在门口下了车时,她就带了崔琼和崔琅姊妹两个往二门去。
所以薛成娇一脚迈过垂花门,看见润大太太时,吃了一惊:“姨妈怎么出来迎我?”
润大太太笑着拉她手:“我们娇娇有出息了,我高兴呀,今儿你回来,我出来接接你。”
薛成娇脸上泛起了红晕,头也低了低。
后头崔琼绕到她跟前,不紧不慢的端了个礼:“往后你是县主娘娘了,该轮到我同你请安了。”
薛成娇自然知道她有心打趣,稍稍躲开,往润大太太身旁靠了靠,半嗔道:“姨妈,你看表姐。”
润大太太放声笑了两嗓子:“好了好了,快进去吧,老太太还在家里等着呢。”
提起章老夫人来,薛成娇神色微的一变。
一旁的崔琅将她深色变化尽收眼底,略眯了眼,偏头想了会儿,面上却不动声色。
一行人回到长房这里来,润大太太果真先带着她们去了敬和堂中。
章老夫人见了薛成娇更觉喜欢,招手叫她近前:“眼下多好,陛下给了这么大的恩典,我们成娇将来也是有品级的人了。”
薛成娇扯出一抹笑,又不好推辞,只好凑了过去:“我怎么敢在老太太面前轻狂呢。”
“听说还赐了宅子吗?”章老夫人揽着她肩头,脸上笑意未减,“出了年你舅舅要进京赴任,你可想好是要回来住,还是到你自个儿的宅子里去住了吗?”
薛成娇一愣。
这话听起来……章老夫人果然是没打算放她离开应天府的。
去高家小住可以,但是如今舅舅要去京城了,在章老夫人看来,她自然还是要靠着崔家的。
“我没想过……”薛成娇的脑袋垂下去,看起来颇有几分害羞的样子。
章老夫人见她这样,一时笑的更开怀了些。
润大太太在旁边儿打圆场:“她今儿才去新宅子看过,只怕满心的欢喜,又不好在老太太面前放肆。这个事儿也还不急,等来日霖川要动身前,再看是叫她去哪里住。”
郑氏嗳了一声,附和道:“那宅子好是好,就是人还不齐备,才来的路上,我还想着,该多买些婆子丫头,再找个管事儿的放在府里,才像个样子,不然哪里能住人呢?”
章老夫人嗯了一声:“你们要是一时没有好的人选能拨过去料理,我叫眉卿先去替成娇支应两天。”
此话一出,润大太太、郑氏和薛成娇皆是一惊。(未完待续。)
203:生吞活剥
曹妈妈是什么人?
章老夫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如何让众人心中不惊?
薛成娇低垂着脑袋,眼中闪过阴骘。
不管老夫人是有心还是无意,哪怕她只是随口提了一句而已。
在薛成娇看来,这位老太太还是想掌控她的。
清和县主府,那是她的地方,是陛下钦赐的地方。
老夫人的手没那么长,伸不到县主府中去。
叫曹妈妈去支应?
薛成娇不由的想冷笑。
润大太太忙笑着接了话:“哪里敢劳动老太太身边儿的人,等忙过了这阵子,我们自然腾出手来支应的。”
章老夫人似乎的确是顺嘴提了一声而已,果真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噙着笑嗯了一声。
其后又与她们几个闲话了半天,才放她们离开。
出了屋外,薛成娇因心中惦记崔瑛,就与润大太太和郑氏告了礼:“我想去看看崔瑛。”
润大太太嗯了一声,点了点头示意她只管自行去,并不多做挽留。
薛成娇之所以惦记崔瑛,也是因清楚崔瑛的脾性。
今儿她受封,动静大的很,崔家上下没有不知道的了。
如果放在以往,崔瑛只怕早就跑到高家去寻她了。
可是一直到她进府,都没有瞧见崔瑛的身影。
只怕昨天的那一席话,还是给崔瑛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薛成娇疾步上了后面的甬道,可是没走几步,就被人叫住了。
这声音……
她停下脚步来,回身看过去,抿了抿唇:“琅表姐。”
叫住她的正是崔琅。
跟着去敬和堂请安时,她借口遁了去。
后来又想起薛成娇之前的神情,才一直在外面等她,又一路跟着她到了后面的甬道上。
崔琅踩着细碎的步子近前去:“我有话想跟你谈谈。”
薛成娇微扬了扬下巴,却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表姐有什么事情吗?”
“你退什么?”崔琅嘴角上扬,显然是带了些调笑的意味,“你似乎怕我?或者说,回到崔家,你就开始在害怕?”
薛成娇神色一僵,眼睛眨巴了好几下:“表姐说我怕?我为什么要怕?又怕的是什么呢?”
“这便正是我想问的了。”崔琅歪了歪头,笑意未减,“在垂花门下,大伯母说起去敬和堂请安,你在害怕什么?你怕祖母对吗?”
薛成娇愣住。
她已经很努力地隐藏自己的情绪了,可是崔琅的眼睛却那样毒,只不过一瞬间而已,也没能躲过吗?
崔琅见她半天不说话,啧了一声:“人家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应该知道,我已经不愿意再插手这府里的事情,可惜,天不遂人意,总有些时候,是我不得不掺和进来的。”她摸了摸下巴,做出一副思索状,“你突然搬离崔府,如今又受封县主,原本跟祖母亲昵的姿态也都不见了,莫名的换上了一派畏惧。成娇,这些,是因为什么呢?”
薛成娇立时就听懂了。
崔琅压根就不信任她。
这分明是怀疑她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见到老夫人怕露了底,因此才会害怕。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冷笑了一声:“表姐一向自诩聪明过人,那又可否知道,畏惧这一情绪,并非是亏心事做多了才会有的呢?”
“哦?”崔琅转着调子扬了声,“那么,祖母对你做过什么呢?我一直很好奇,崔家平静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自从你住进来,就开始没有安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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