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可能破坏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那是根深蒂固的。
晚上睡觉前,秀雄像八爪章鱼般搂着智子,她愣在心事中。他发觉了,问道:
“你怎么了?发什么呆?”
智子犹豫着,不知该不该问?
他敏锐地开口。“有话就说啊!”
“范伦汀娜说,你在她们姐妹中,先爱上的是她?”
智子期待着他对她说NO,但他犹豫了很久。
“你不会告诉我,这是事实吧?”
“我刚开始被范伦汀娜的外貌吸引,但她是个浪荡的坏女人,渐渐地我转移注意力到黛芙妮身上,逐渐被她的灵气吸引,不可自拔。”
“你从何处判断出,她是个坏女人?因为她勾引你,和你上床吗?”她至今仍一头雾水,真的从头到尾都迷蒙极了。
“这——不是,是她的许多行为。”
“你自己判断的还是黛芙妮告诉你的?”智子试探着。
“都有。”他模棱两可地回答。
“你连她是不是初次和你欢好都不清楚吗?”
“那是假的,她故意设计的,事实上她不是初次。”他很肯定地答。
“谁告诉你的?”
“黛芙妮啊!”
看来范伦汀娜没说假话,她这姐姐肯定存心破坏她的好事,要不,她不该那么恨她。
“你为何突然问这个?”
智子摇摇头。“没什么,只是一时好奇,因为范伦汀娜很美。我想任何男人都会爱她。”
他轻哼一声。“那只是表象,假的,很快就会被拆穿,美人看久了也会变丑的,尤其是心不好的那种,不像你,越看越美。”
“你还真谄媚啊!”
“我说的是实话。”他亲吻智子,顺手解开智子身上的钮扣,一边解一边说:“我要给你一个梦幻婚礼,在梦幻城堡里,你——将是我最美的新娘。”
智子期待着,也许有着不知名的危机,然而她梦想这天已经太久。她不会让出秀雄的,“真爱”是无可替代的瑰宝。
梦幻婚礼在梦幻城堡举行着。
智子简直不敢相信她竟然如梦似幻,真做了他的新娘。
不过不知为何,智子的眼皮一直抽跳个没停,大概太紧张了,小状况不断。
首先是高跟鞋扭断了鞋跟,接着是摔破了镜子,秀雄索性要智子穿布鞋。反正藏在新娘礼服里也看不见嘛!
她内心仍旧忐忑不安,缠住忙前忙后的秀雄。“喂!你真的要娶我?娶了之后就不准退货了。”
他笑骂她。“神经!你怎么了呢?”他打量着智子。“半点新娘的样子也没有?”
智子仰着头问他:“新娘要怎么样?”
“含蓄、安静、娇羞,宛如处子的样子,你怎么看起来还像个孩子?”他稳住智子的肩,给她一个吻。“不过说真的,你真可爱。”
智子尖叫。“哎哟,你吻掉我的口红了。”
他手背一擦,果然全沾到他的唇上。
梦幻城堡的工作人员进来问:“新郎新娘好了吗?”
秀雄回过头说:“好了。马上出去。”
智子连忙要化妆师帮她补口红。
头纱戴上之后,智子忐忑不安的情绪稍缓和。
随着结婚进行曲的演奏,她知道红毯的另一端是幸福的源头。
“如果没有人反对,我……”
在牧师连串的问话之后,她以为大局已定,谁知一个温柔清脆的嗓音蓦地响起——
“我反对。”一时间数千道目光全射向那名神秘女子。
智子更是紧张得将戒指掉到地上,那顽劣的戒指竟然滚到水沟里。
智子急忙奔了过去,想用树枝勾起掉入水沟的戒指。还好工作人员动作迅速地帮她捞起来。
一切就像电影情节般,在电光石火间不可思议的事全发生了——
当智子捡回戒指抬起头时,新郎中森秀雄竟不见了。
天啊!她紧张得心魂俱飞,四处观望,终于发现——他和一位身形修长,面貌纯洁娇媚的安琪儿状甚亲昵,不用说智子也猜得到:那女人八成是令秀雄魂牵梦萦的黛芙妮。可是……怎么可能!
黛芙妮不是早就死了吗?
一时之间,智子就从幸福的云端跌至悲惨的谷底。
她恼怒得如同一座火山,却也哀伤得如同陷入万丈悬崖,她终于还是失去了他,就差这么一丁点。她好不甘心。
他眼中炙烈的火焰,不是为了她,他完全忘记了智子的存在,忘记了她才是今天的女主角。
她的时间瞬间静止了。
突然之间这世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孤立地站着,看着自己的婚礼成为大家的笑话。
秀雄终于发现了她,才歉然地挥手要她过去。
她仍是站着不动,完全不想过去,她不要站在黛芙妮身边,不要让大家那么明显地比较她们。
黛芙妮那么清纯,美得那么脱俗典雅,如同山间的小仙子,一举一动都惹人怜爱。
她呢?她只是个执着、等爱的傻女人。她和秀雄原本就不配,智子心灰意冷地自暴自弃。
秀雄发现她的不对劲,走了过来硬是把她带到黛芙妮身边。
智子连头都不抬,她深知自己如何也不可能敌得过黛芙妮。
不是才春天吗?她却觉得好热,令她快昏厥的原因,是这女人,这原本已死的鬼魂,她真希望她快消失。
她听见秀雄继续说:“智子会是个好母亲的,请你成全我们……”
他竟然还愿意娶她,不,不可能,他爱黛芙妮,他爱她,智子想出声说:“我成全你们。”她不要一个不能全心全意爱她的丈夫。但还未开口,“咚”一声,她已昏倒在地上失去知觉。
智子再醒来时,已是在医院,她看见阿敏,急忙地问:“秀雄呢?”
阿敏企图安慰智子。“他被繁琐的事务绊住了。也许等会儿就来了。”
然而有什么事比新娘子昏倒了还严重呢?
她坚强地伪装出笑容,知道大势已去,心凄凉了起来。
阿敏担心地说:“你怀孕了,你知道吗?”
“天啊!”智子手足无措了,如果秀雄知道了他一定会强迫自己接受她,可是……要她用这种理由留住他,不,她办不到。
智子紧张地捉住阿敏的手说:“你千万要帮我保密。”她起身想下床。
阿敏阻止她,她扬了扬手。“我没事,秀雄呢?我想现在见他。”
“我载你回去。”
一路上智子的情绪极度不稳。为了怕阿敏操心她故做轻松。
“居广没事了吧?”
他笑。“他很幸运,手术很成功。”
“你们……”她不知该如何启口。
“我们许久未联络,从上次和你在医院见他之后,只通过一次电话。”
“你和他散了?”智子惊讶道。
阿敏眼中闪过一抹失落感,许久之后才答:“他和那护士闪电结婚了。”
这人生时时充满意外,两件突发事件不约而同发生在阿敏和智子的身上,他们可算同是天涯沦落人。
“你打算怎么办?”阿敏在婚礼上看见了一切。
智子愣了半晌,许久说不出话来。空气僵化在悲伤的情境里。
“怎么办?老天请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智子心里想着。
到了秀雄家,她在门口遇见范伦汀娜。
她终于知道范伦汀娜不要她死的原因。她的计谋失败了,她姐姐没死。
她高雅地站在智子面前。“你不会不战而败吧?”
“你都斗不过她,怎能奢望我有办法?”智子回她。
她讥诮着。“我以为他至少现阶段是爱你的,哪知你的吸引力这么靠不住。”
智子淡淡地说:“是我的魅力不及她,爱情脆弱得像琉璃花瓶,我现在明白了。”
她们一块进屋去,原以为范伦汀娜见到黛芙妮脸色决不会好到哪去,但智子猜错了。
一进大厅,二人看见的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天伦乐画面。接着是范伦汀娜主动而亲热地和她姐姐寒暄。
她们俩都美,范伦汀娜美得高雅华贵,黛芙妮清秀可人,纯净的外表下谁不认为她有一颗天使的心呢?
智子将自己缩在角落,她宁愿自己是个局外人。
直到小雪嗲声唤她。“智子,你过来见见我妈咪。”
秀雄抬眼瞅着她,眼中有着无限歉疚。
秀雄体贴地走到智子身边搂着她的肩。她的肩膀好僵硬。“你没事吧?我刚才好担心你呢!”
黛芙妮以眼角的余光瞄了她两眼,她温柔地笑着,那笑容亲切如水,令人无法讨厌她。
她无辜地睁大剪水双瞳。“抱歉,刚刚打断你们的婚礼,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确定你是我女儿所选的,没有半点勉强。”
她说话的态度那么温和,眼中还有着少女的矜持和害羞,如果她真如范伦汀娜所言,全是伪装的,那她未免太可怕了。
秀雄把智子带到身边的位子坐下,手一直搭在她肩上,仿佛她跟他是一体的。
“黛芙妮打算和我们共住一星期,如果没问题的话,小雪仍跟我们一块生活。”秀雄试着解释。
“是的,我想智子一定是位很懂得儿童心理的女性。”黛芙妮友善地夸赞她。
范伦汀娜也是面带微笑。“这是当然的,要不,你这刁钻的女儿怎么会独钟情于她呢?”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她们俩平和优雅的对谈,打死智子她也不相信有人可以恨得那么激烈,却又能做到如此一流的表面功夫。
她不行,她深怕自己熬不过这一个礼拜。但她要不战而败吗?
我不舍得秀雄,真不舍……智子的内心在滴血。
智子无神地依在他怀中,现在她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她该怎么做?
当晚智子和秀雄同床却辗转难眠。
他一直不停地说抱歉,也对她的父母解释这情况,他不认为黛芙妮来者不善。他说她是爱女心切。
智子在心头冷笑。一位爱女心切的母亲会把女儿丢下八年,不理不睬。不过这是不能说的,她不想成为第二个范伦汀娜。
她靠躺在秀雄身上,无法成眠,心中的恐惧一点一滴汇流成河。秀雄完全没知觉,他睡得很安稳,他一向如此。
隔天一大早,智子就被小雪的嬉闹声吵醒了。
“妈咪要教大家做早餐,你要不要下楼学?”小雪兴奋地嚷嚷着。
她不下楼行吗?秀雄已不在她身畔了。小雪又说:“爹地在厨房帮忙呢!”
智子静静地踏了进去,看见他们“贤伉俪”,一个煎蛋一个做三明治。有说有笑的,哪有她加入的余地。
小雪拿了两个三明治,递了一个给她,一个往自己嘴里塞。
“好吃,好吃,爹地跟妈咪手艺真好。”她还真是个马屁精。
秀雄见智子呆呆地站在餐桌处,便摩挲着她的头。“怎么今天这么早起床?”
原来她是多余的,小雪说妈咪要教大家做早餐,那人不包括她啊!智子尴尬地僵笑着。
“我……”智子竟然挤不出半个字。
黛芙妮仍然美得令人眩目,笑容如春风。
“不知你吃不吃得惯意大利的菜肴?若吃不惯,日本料理我也会的。”她俨然像个女主人,反而当智子是客人。
秀雄竟然也不觉得有何不妥,还代替她回答:“智子不挑食的。”
小雪撒娇说:“妈咪,智子很会做西点哦!她做的寿司也很好吃哦!”
黛芙妮揉着女儿的发。“看来你很喜欢智子啊?”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哦!”小雪胃口极佳,吃了一个三明治之后又塞了一个薯饼。
黛芙妮饶富兴味地望着智子,眼里闪过的并不是欣赏,虽然她态度是那么温和
,但仿佛不信像智子这么平凡的女子也配得到秀雄和小雪的青睐。她又继续问:“你最喜欢智子什么呢?”
“智子她——我也不知道,反正爹地也喜欢她啊!你问爹地嘛!”小雪可会推了。
黛芙妮还真的侧过头紧瞅着秀雄。她明知他爱她,却还要问他喜欢智子什么。
秀雄比小雪更支吾说不出话来了。这早是智子意料中的事,她忍着酸楚转过头去离开厨房,眼泪悬在眼眶。
她不知道自己能忍多久,也许她该成全他们的。
黛芙妮的律师在早餐后来找她,说是要谈改遗嘱的事。
对于飞机失事为何能平安无事,她毫无解释,神秘兮兮的。
原本智子和秀雄准备到夏威夷度蜜月的,也因她的到来而取消。
智子这个代替品,在黛芙妮出现之后,已毫无功能。
黛芙妮坚持要餐餐下厨,把家里的事整理得有条不紊,连林太太都闲着没事干,何况是智子呢!整个家像是以她为中心在运作的。
范伦汀娜找智子喝下午茶。智子什么都没说,她却仿佛事事料中。
“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姐姐很贤能?貌若天使,时带笑容,事事躬亲,温柔又和气?”范伦汀娜逸过一丝冷笑。
智子沉默半晌无话可说,事实上她已输了,一败涂地。
范伦汀娜饮了一口茶,望着窗外,阳光越来越灿烂,春天的味道渐浓。
智子和她却同样的神情憔悴。
“我想……也许我应该退出。”智子考虑许久终于说。
范伦汀娜一怒之下大力拍桌子。“你未免也太没出息了吧?她才住一天你就不行了?”
智子从没见她这么愤怒。
“他心里最爱的人仍是黛芙妮,这是永远也不可能改变的事实。”智子何尝不心痛呢?
她眼神中充满嘲讽。“他爱她?他爱的是她虚构的她,那不是真实的她。”
智子不管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我想秀雄永远也不会有机会知道的。”
智子的话严重地激怒了她,她双眼喷火,恨恨地说:“早知道你这么没用,就不该留你。”。
智子淡淡地说:“早知道要面对这种下场,我宁可死掉。”
“你这么消极,你可知黛芙妮这次回来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智子摇头,对未来完全不抱希望。
“她要反报复,我为了秀雄而来,她得到他就是最好的复仇,我不杀你,你继续消极好了,反正她不会善待你的,我保证。”范伦汀娜说完如风一般的走掉。
留下仍犹豫着该不该离开秀雄的智子,在春日的午后暗自伤神。
第九章
智子从工作室出来,人有点疲倦,想回房躺着,可能是因为怀孕的关系吧!
谁知在经过书房时,听见秀雄和黛芙妮在谈论她,由于门没锁,只是掩着,声音清晰地传出来。
“我知道你还是爱我的,当年若不是我母亲为了偿债,我不得不嫁给费兹捷勒,我们早就在一块了。”黛芙妮说得楚楚可怜。
“现在一切已迟,我不能对不起智子,她真心待我,陪我度过难关。”
“你最爱的人仍是我,这事实永久不变吗?”她轻声低喃,极富感情。
智子将身子贴在墙上,很怕听到这事实又不能不听。她暗自默祷,双脚微微颤抖,她多想把耳朵抚住,却只是虚软地准备迎接这致命的一击。
过了仿佛有一世纪那么久,秀雄才踌躇地开口。“我最爱的人仍是你,一直以来没变过。”
“轰——”智子如遭电击,整颗心像被万箭穿心般痛苦。她真希望此刻有台风把她刮走,她已欲哭无泪,脚像被钉子钉在地板上无法动弹。
她还要毫无自尊地留在这个伤心地,让秀雄永远心底怀抱着遗憾吗?
她办不到,真的办不到。举起如千斤重的双腿,智子魂不守舍地回房收拾行李,都已到这步田地,成全秀雄是最好的方法。
她随手撕了一张日历纸,以背面写下。
秀雄:
我走了,别找我。当你心里爱着别人,待在你身边的我深感惶恐,深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