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顶天说话了:“怎么了?江山风水轮流转,现在我们三个人就是一家——额,一小家,咱们七个就是一大家,嘿嘿。”
“说得好!”
牛顶天又接着说:“对了,你们见过插胃管没有?”他们几个有的点头有的摇头,牛顶天继续道,“今天我算是见识了,插个胃管就跟杀猪一样,把那位老爷爷的牙齿都弄掉了,还流了好多血呢。当时我就想:如果有一天,我危在旦夕,请直接把我干掉在病房里,苟延残喘是对生命最大的不敬!”
“放心吧老牛,这个忙将来我一定帮你,”朱岩涛接着说,“在妇产科实习的时候,我一直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跟在带教老师的后面,但尽管如此,我感觉那些病人家属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我的身上贴着一个大大的标签——色狼!”
“哈哈,那说明你的眼神至少是不老实的。”白小菊笑着说。
“天地良心!苍天为证!”
高星宇抢过话题:“我在呼吸科的时候跟着一个姓韩的医生,有一次因为一份病历他在电话里跟新农合办公室的人吵了起来,那韩医生可厉害了,在电话里对着那头狂轰乱炸,最后又补了一句‘扯淡!’直接把电话挂断了,太神气了!太帅了!过了十来分钟吧,他对我说,‘小高,你去新农合办公室一趟,他们要是批评你,你别说话就是了;他们要是问你带教老师叫什么名字,你就说你不知道。’然后我就去了,走在路上我心里那叫一个忐忑呀!”
“哈哈,并非每一个医生都是白衣天使,我就纳闷了,为什么那么多高学历的人素质怎么一点也不高呢?”刘禅也说起了自己的经历,“我在南方那时候,在科室里没少受气,随便一个小护士都想收拾我,如果真是我的错也就算了,但很多时候明明不能怪我他们还是把我当做出气的对象。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了就爆发了,结果你们猜如何?连护士长都给我道歉!”
“你妈妈找你——你妹妹找你——你姑姑找你——你姥姥找你——你妈妈找你……”突然,高星宇的来电铃声响了起来,高星宇一看来电显示立马慌乱了:“怎么办?怎么办?我带教老师打来的,肯定是让我回科室的。”
这时候除了高星宇之外的其余六个人同时不约而同地拿出手机,然后不约而同地做了同一件事儿——关机,孟瑶直接把电池卸掉了。
高星宇最终还是接听了:“喂,孙老师您好……是这样的,我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回来了,我们在一起吃饭……不不不,本来我打算吃完饭就回科室的,可是我们刚从饭店出来,他就被一辆出租车给撞了……也不是特别严重,应该死不了吧……嗯,好的,老师再见。”
挂完电话,刘禅狠狠地掐了他一下:“高星宇,我诅咒你家孩子将来上大学门门挂科!”
然后他们继续吃,继续喝,继续聊。
…… …… ……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家都有些晕晕乎乎的了,虽然是啤酒,但只要数量足够多,也一样可以把人灌醉。这不,牛顶天已经开始说胡话了:“兄弟们,哥给你们讲一笑话,说,一个男人去一个神算庙里算卦,算命先生又是摸骨、又是看相、又是计算生辰八字,最后终于得出了结果:‘这位先生,您二十岁恋爱,二十五岁结婚,三十岁就能打拼出一番事业,从此幸福到老,晚年无忧啊。’这个男人先喜后惊,然后一怒之下把神算的招牌给砸了:‘放屁,老子今年三十五岁了,博士,还是光棍一条,工作试用期还没结束呢!’这时,神算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唉!知识改变命运哪!’哈哈哈哈哈——你们说好笑不好笑——哈哈哈哈哈,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我呸!”说完之后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把高星宇他们几个送走之后,朱岩涛和白小菊开始收拾凌乱的客厅,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家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收拾完以后,白小菊回到自己的房间,好像在写着什么,朱岩涛把牛顶天抱到床上,给他盖了条毯子。
朱岩涛轻轻走进白小菊的房间,“想什么呢小姑娘?”
“呵呵,没什么,也不知道赛男姐现在怎么样了。”
“放心吧,她就是那沙漠中的仙人掌、打不死的小强、冻不死的北极熊、有文化的流氓……”
“以前高星宇也说过赛男姐的坏话,后来他就得了口腔溃疡,你小心点儿吧。”
朱岩涛赶紧打住:“嘿嘿,我的意思是说男姐的生命力极其顽强——刚才写什么呢?诗兴又大发了?让我看看。”
尘缘叹短,人生路长,不能容人细思量;繁华瞬间,如梦一场,世人几番空茫;春去秋来,世事沧桑,算人生成败相当;登临远望,山水迷茫,情满腔一路奔放。
山盟不古,海誓也变,咽泪装欢谁知晓?连理易结,知音难求,山重水复路茫茫;红尘俗事,纷繁喧扰,皆轻如过眼云烟;一杯淡茶,两本闲书,小楼听雨看炎凉……
☆、医者仁心
刘禅在急诊科实习,他和带教老师王主任一起刚刚处理完一个急性肠穿孔的病人,此刻正坐在医生办公室里休息:“王主任,真是佩服您,刚才一看到病人那情况我大脑直接就短路了,我都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还是您高明,从容不迫,稳如泰山,三下五去二病人就开始笑了。”
“哈哈,哪有你小子说得那么夸张,常言道急病慢大夫,干我们这行的一定要从容谨慎,如履薄冰,现在医疗环境这么差,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啊。”王主任也毕业于中原医学院,大概和刘禅是校友的缘故吧,他对这些学生非常关心。
“是啊,刚才那情况简直就是十万火急——不过还好,现在危险总算已经过去了。”
“不,在我们急诊科,危险之后还是危险,安全之后……我们这里压根就没有安全。小刘,你会追女朋友吗?”
“这个嘛,嘿嘿,我不太会,一般都是女孩子追我的。”
“小鬼!别把自己说得跟我年轻时一样。其实要想成为一名成功的医生,首先你得学会追女生。”
“这两者,有关系吗?”
“一个会追女生的人一般都具备以下三个特点——胆大、心细、脸皮厚,而这三点恰好是一名成功的医生所必需的。”
刘禅正在想:看来高星宇那小子最适合当医生了……就在这时候,救护车送来了一位被车撞的老太太,肇事司机已经开车逃走,老太太的家属还没有联系上。
“联系神经外科,需要紧急手术!”王主任吩咐道。
“是,主任。可是她家属一直联系不上,也没有交费并办理入院手续,可能没法……”
“马上手术,再晚就来不及了,给手术室说,我做担保。”
“是,主任。可是没有家属签字,手术一旦出现意外……而且……老太太这么大岁数了,伤得又这么重,手术风险是相当高的。”
王主任皱起了眉头,又看了看老太太的脸色和已经被血液浸湿的绷带,然后斩钉截铁地说道:“紧急手术,一切后果我承担!”
一场与死神较量的战争开始了……
…… ……
五个多小时以后,老太太终因失血过多再加上原本的心功能不全而宣告死亡,在这场与死神的较量中,医生失败了。是的,医学是神圣的,但却不是万能的,医生也不是万能的,许多疾病,医学上没有根治的办法,面对重伤,医生也只能尽力而为。这不像在超市购物,你付了多少钱就能买到等值的东西,在医院里,你付了钱却未必能换来令你满意的结果,但这不能怪医生,因为目前为止,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人类还没法到。
后来病人家属联系上了,但肇事司机却还没有找到。当家属听到老太太已经死亡的消息之后,在医院里又哭又闹:“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有说有笑的,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我们一家人还等着周末给她过七十二岁生日呢,你们医生是干什么吃的……如果死的是你们的亲爹亲妈,你们会是什么感受啊?好好的一条命眨眼间就让你们给毁了……杀人医院,天理何在呀……总有一天你们这些黑心的医生会遭报应的……”
老太太的家属不但拒绝支付任何医药及手术费用,还将王主任告上了法庭,理由是王主任未经家属签字同意,擅自主张给老太太做手术,导致老太太死亡。毫无疑问,王主任担保的那些费用当然由他们急诊科自己解决了,而官司还在进一步的审理当中。
在科室里,王主任还是一如既往,该干什么干什么,面对刘禅的诧异他只是哈哈一笑:“这有什么呀?多大点儿事儿啊?我们又没做错什么,难道不是吗?呵呵,也许是非对错不是你我说了就能算数的,但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的所作所为,问天,问地,问心无愧!”
科室里有的人点头称是,有的人沮丧着脸什么也不说。急诊医生经常会抢救一些危重的病人,救活了,皆大欢喜,这是你医生应该做的;万一出现什么意外,家属往往拒绝支付医疗费用,有时候还把医生毒打一顿;还有一些病人,家里确实没钱了,医生你看着办吧,反正钱已经花光了,这时候急诊科往往会力所能及地给他们继续治疗。因为这些力所能及的治疗,该急诊科每年搭进去的费用在六十万左右,少的时候也在二十万以上,多的不知道具体有多少。这些默默奉献的所谓的“黑心医生”别说感动中国了,他们连医院都没有感动,因为急诊科每年给医院造成不小的财产损失,所以每年的年终大会上,急诊科的医务工作人员都没有年终奖。但他们仍然默默地坚持着,坚持着那些被医院领导成为“沽名钓誉”的虚无的东西。
可是,谁没有妻儿父母?谁不买油盐酱醋?谁会嫌手里的人民币扎手?科室里总是有一些人对这种做法不满的,看着科室里死气沉沉的气氛,王主任语重心长地说:“快下班了,我给大家讲个故事吧,”有几个医生说:“好啊。”
王主任开讲了:“那时候我刚刚从中原医学院毕业不久,还是实习生一枚,当时医院里住着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儿,患了格林巴利综合征,她家是农村的,本来就不怎么富裕,昂贵的医药费很快就把家里的钱花光了。
亲戚朋友,能借的都已经借了,据说当时家里的半袋化肥也卖了,可是杯水车薪,费用还是远远不够。血浆置换对她来说太昂贵了,丙球蛋白她也根本买不起,而大量的激素治疗其实并没有明显的效果,她就那样在病房了煎熬着,与其说在等待奇迹的出现,不如说在等待死神的来临。
格林巴利综合征其中一个并发症是肌无力,一般的肌肉无力就无力吧,不干活就是了,可是呼吸肌无力了病人就没法自主呼吸了,对,使用呼吸机辅助呼吸,呵呵,你们太聪明了。记得当时整个医院只两台呼吸机,其中一台还经常处于维修的状态,机器不够用的时候,我们的医务人员就用手捏皮球,辅助呼吸,很快家属也学会了,大家开始轮流着日夜不停地捏皮球,维持着孩子的呼吸……
直到有一天她家里连住院费也付不起的时候,她出院了,在家里等待着生命的结束。当时全村的人轮流着到家里帮忙捏皮球,日夜不停,因为暂停一分钟,她的呼吸也跟着暂停一分钟,也不知道捏坏了多少个皮球……
后来,一家媒体报道了这则消息,很快消息就传到了北京,这时候奇迹终于出现了,镇委镇政府、县委县政府、市委市政府领导都非常关心并高度重视,还纷纷到女孩儿家里表示极度的关怀和亲切的慰问,然后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格林巴利综合征是一种自限性疾病,只要控制好并发症并积极支持、对症治疗,到了一定的时间自然就恢复了。直到现在小女孩儿都活得很好。
那时候我就想,医生到底是干什么的?后来我想明白了,想升官发财你不要当医生,想沽名钓誉你不要当医生,既然选择了医生这个职业,你就要义无反顾地始终把病人的安危放在第一位!或许你不是一个成功的医生,但一定做一名好医生,一名问天问地问心无愧的医生!”主任说完就走了,留下一群人凌乱在科室里。
下班了,刚走出电梯,刘禅就接到妈妈的电话。“喂,老妈,大白天的别老打骚扰电话行不?”
“臭小子,我和你爸来看你来了,在你们医院门口呢,快过来接我们。”
……
在刘禅的宿舍里,刘妈妈这儿瞅瞅那儿看看,心情越来越糟糕,原来刘禅电话里给他们说的“条件很好,老妈请放心”就是这么个好法呀。一间二十多平米的宿舍里竟然住了八个人,地面上的瓷砖不知道铺上去多少年了,已经分不出原本的颜色,她伸出食指在墙壁上轻轻摸了一下,收回来一看,指尖上全是灰尘。
刘妈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刘爸爸好像早知如此的样子,什么也没说,刘禅只是一个劲儿地“嘿嘿”傻笑。刘妈妈走到窗前,费了好大劲儿才把窗户打开,窗外楼下的三只狼狗立马对着她疯狂地嚎叫起来。刘妈妈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嗖嗖地落了下来:“儿子,原来你住的就是这种破地方啊,走,咱回家!好好的干嘛受这种罪……”最后还是刘爸爸左哄右哄她才不哭了。
中午刘爸爸请刘禅的同学们吃饭,朱岩涛他们三个离得太远,下午还得去科室,就没有过来,孟瑶、宋文娟、高星宇他们几个都去了。吃饭的时候刘妈妈不停地给孟瑶夹菜:“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孟瑶同学啊,刘禅在家经常说起你呢,原来是这么可爱一姑娘,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来闺女,多吃点菜。”
孟瑶也不住地回敬她:“谢谢阿姨!每次有人夸我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其实您真的是过奖了。大老远的跑来,我们几个不懂事儿的也没去接您和叔叔。”
“你看,多懂事一个女孩儿啊,还这么谦虚,以后啊,你可得多教教刘禅,他都这么大了可有时候连句台面上的话都说不好。”
“您又言重了阿姨,不过我们在一块儿您就放心吧……”
下午,刘禅的父母就要回去了,临走的时候刘爸爸说:“刘禅哪,以前我就跟你说过,年轻人嘛,应该有自己的志向,志向不一定非得多么远大,只要你自己喜欢,那就是最好的。还是那句老话,想做什么事情,就放手去做吧,我和你妈都不会勉强你,做一名医生没什么好与不好,只要你快乐就足够了。如果有一天你累了,或者后悔了,随时回来,老爸可以为你解决任何难题。
我在医院附近给你们租了一套房子,医院那边我已经打理好了。房子是精装的四室两厅,房租我先替你们付了三个月的,屋子里缺什么东西你们自己再买,手头紧缺了,随时说一声。做什么事情既然做了就要好好做。我们该走了,照顾好自己。”
孟瑶买了些苹果和葡萄:“叔叔阿姨路上吃,再见!”
☆、医患矛盾
医院的实习生活没有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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