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橙玉如是说,青玉身体忽然一僵,微微张口,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同样的话。只眸中却浮上凄然之色,怕是不用娘子吩咐,她们两个护主不力的丫鬟也是讨不了好的。只今儿实在是太过震惊忙乱,郎主尚未想起发落她们二人而已。
如是想着,青玉的眼泪也是落的急了。
墨玉、红玉紧紧的抿住双唇,跟着一下下的磕头。
宋乔眸中一缩,喝道:“给我站起来!”
四玉一愣,皆是呆呆的看向宋乔。
一句话却不小心咬到了舌上的伤口,宋乔古怪的挑高了双眉,却硬是忍了下来。她看着橙玉那裹着布巾的额头竟又是被血湫透,容色便暖了下来,眸中也浮上心疼之色。她微微叹气,关切的道:“额头上的伤口疼不疼?”
橙玉流着眼泪使劲的摇头,心中更是羞愧。
宋乔极是无奈这丫头的死脑筋,道:“你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鬟,又能怎么办?当时的情景,你若跟上来,左右一个死之外毫无用处。你若没了,我难道不会难过吗?”
看到橙玉还想开口,宋乔摆摆完好的那只手。
又道:“咱们自小的情谊,我知你们对我忠心耿耿,也愿意为了我去死。可是,我却并不想看到那样的情景。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好好的活着伺候我,难道不好吗?”
得了宋乔这样的话,青玉忽而觉得整个人都轻松起来,背负的包袱全部消失了。只几息之后,她便有些羞愧,为自己之前那些小心思而愧对于宋乔。
“还不起,非得让我下床去请你们不成?”
四玉这才听话的站起身来。
宋乔仔细的打量番橙玉和青玉,发现二人仍然穿着之前的衣裳,皱皱巴巴的全是泥土因子,尤其是橙玉,襟前还染着几滴血迹。宋乔蹙眉道:“你们两个可有看大夫?”
青玉便摇摇头,道:“未曾。”
宋乔眯起双眸,道:“现下府中可有大夫?若是有的话,去把人唤起来,为你们二人看看。尤其是橙玉,你莫不是想在额头上落疤不成。”
橙玉开口想说自己无碍的,却对上宋乔瞪过来的眼眸,便又听她道:“快去,我可不想要个丑丫头。”
橙玉便觉得心中暖暖的,甚是感动。看了眼青玉,便听话的去隔间唤大夫了!
宋乔又转向一直默然不语的红玉、墨玉二人,眸中全是欣慰之色,她想要保住的人毫发无伤的站在自己面前,笑笑道:“怎么一个个都楞着,坐过来。”
说着拍了拍身前的位置。
墨玉心中一动,讶异的抬眸看去,娘子的心情,竟是很好的样子?
宋乔敛了笑,道:“怎么呢?”
墨玉摇摇头,坐到了宋乔的身边,“娘子,你要不要再歇歇?”不会的,刚刚定是自己听错了。
红玉眼眸红红的看着宋乔,不敢开口说话,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惹娘子的不喜。
宋乔沉吟一番,问道:“我是怎么回来的?夫人和郎主她们怎么样呢?家中可还发生了其他的事情?”
宋乔记得,前世的自己也是被人救回来的,只那时已经……而晚间时,韩家便将妆奁退了回来,解了聘约。
红玉看了眼墨玉不敢答话。
墨玉抿抿唇,道:“娘子是被二郎带回来的,接到娘子被……的消息之后,夫人便昏厥过去了,大夫说并没有大碍。郎主和夫人,几位郎君和娘子,还有三个奶奶本是一直在这儿守着娘子呢,刚刚离开不过两柱香的时辰。”
宋乔淡淡点头,眸中浮上愧疚之色,重活一世,仍是避不了让父亲母亲为她的事情伤心难过。
若是能够重活在更早的时候便好了,今儿这一切便不会发生。
不……宋乔微微垂眸,也许她仍会任这日的到来,只为亲手报这前世侮辱之仇。
“没别的事情了吗?”
红玉橙玉便低下头去,皆是不语。
宋乔了悟,道:“韩家退亲了!”
肯定无比的声音。
红玉突地睁大双眸,激动的说道:“那一家子无情无义的东西,我咒……”
墨玉悄悄的拉了下她的袖子,后面的话便消了音。
墨玉便觑了眼宋乔的神色,惊奇的发现她竟是一脸平静,没有一丝难过的意味,眸中便染上了不解。
宋乔对着二人苦笑一声,道:“被那贼人掳走时,我便料到了这个结果,哪怕……”
哪怕她守住了贞洁,但在外面那些人看来,她仍是没了清白。
韩峥那样的人,是不会让自己入门的。宋乔心中很是明白,只是不知退亲的时候,韩帧有着怎样的情绪。
第二十九章 头疼
红玉面上仍是愤然之色,她还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对上墨玉不赞同的眸光,只得将话咽回肚内。只心中却是将韩家并韩帧一起骂了个遍,却仍觉得不解心头之恨。
墨玉柔声道:“郎主刚刚吩咐,道是若娘子转醒,便去主院通禀一声。”看到宋乔总是忍不住的蹙眉,想是疼的厉害,便转了话,道:“炉上正温着止痛的药和暖胃的粥,婢子这便去端来。”
顿了下又询问道:“不若将大夫唤来,再与娘子瞧瞧?”
宋乔颔首道:“明儿一早再去禀告吧,折腾了一日,他们定是累得紧。”只想了下,母亲定是会担忧的整宿无法入睡,又唤住墨玉,道:“还是去说一声吧,只记得要同父亲母亲说我精神儿不错,半夜的便不必过来了。”
墨玉应下了,便小步朝外走去。
墨玉离开后,屋内便只宋乔同红玉二人,红玉虽满是悲愤,却目光炯炯但又小心翼翼的盯着宋乔,生怕她忽而消失的模样。
宋乔便勾勾唇,道:“怕我自尽么?”
一句话,吓得红玉心跳骤停,忽地从床上跳起,结巴道:“不……不是的,娘子,婢子……”
宋乔便噗的一声笑了起来,红玉当真是呆立在那儿,她不敢相信的眨眨双眸,没有看错,娘子的唇角还挂着笑意。可是为什么呢?娘子遭了这样的罪,又被韩家退了亲,娘子她那么的喜爱着韩三郎……
红玉摇摇头,幻觉幻听,不是真的。
宋乔知现下是不该笑的,但她却总是忍不住,背负了一世的卑怯被她亲手斩断了。她低头,发现自己已然换了衣服,忙收起笑意,开口道:“红玉,哪个与我换的衣服?”
“婢子同墨玉两个。”红玉虽是愣着,但却本能的答道。
“哦……”宋乔沉吟一下,道:“那可有见我衣内的东西?”
红玉终于回过神来,觑了眼宋乔的容色,蹙着眉青白着面皮,心中便松了口气。确实是她的幻觉,娘子心中定是极伤心难过的。只怕是不让她们担忧,而生生忍着。红玉便愈发的难过,口中应道:“不曾见过。”
虽然当时意识已有些模糊,但宋乔仍是清晰的记得自己将坯刀藏入怀中以后才昏厥过去的。若是没在她身上,会是落在了哪儿。
那个男人,宋乔只觉得头有些疼,计算失误啊,没曾想那个救自己的人会来的如此之早,更没料到会被那人看到自己如此疯狂的模样。虽说她是在隐蔽的路口留了线索,但来的时辰仍是快的超出她的预期,只是,宋乔微讪了下,也许是自己当时太过疯狂,根本忘记了这事吧。
三百二十七刀,这个数字清晰的浮现在宋乔的脑中,她低头巡视着自己的双手,虽然有着细小的伤口,却仍是纤细如玉般泛着淡淡的光芒。
完全看不出这是双杀了人,沾满鲜血的手。
但是,该怎么去掩饰这件事情呢,匕首和毒她完全可以推到那黑影身上,只丢失的坯刀,还有那个目击男人以及自己当时说过的话!
“你也想死吗?”这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该说的话吗?而那个面容清峻却带着刻板的男人,当时的表情是……惊愕吧!
宋乔只觉得口中的舌疼得实在是紧了。
墨玉端着托盘入内,便看到宋乔同红玉相顾无言的沉默着
她脚步轻巧的上前,道:“大夫正为橙玉清理额上残留的泥沙,一会儿便过来。”
宋乔便先抛开脑中所想,忙道:“橙玉她如何了?会不会留疤?”
墨玉宽慰的道:“放心吧娘子,应是不会的。”
宋乔这才舒了口气。
红玉起身接过托盘,墨玉便空出手,搬过来一个小杌子,坐上去,然后先是端过粥碗,柔声道:“娘子,先用些粥吧。”
“嗯。”宋乔应了声,便顺从的任由墨玉喂食。
宋慕昀同宋夫人虽已是躺在床上,却是无法入眠。宋夫人睁着红肿的双眸,直直的盯着床幛,双唇开开阖阖,却是不能发出一句话,如同魇住了般。
宋慕昀叹气,转身拍拍妻子的肩膀,劝道:“你便是难过,也该顾惜自己的身子。明儿三娘清醒过来,不知会是怎样的光景,若是你这做娘的便先垮了,哪个去宽慰去照顾三娘。”
宋夫人双手捂上脸庞,肩膀耸动,无声的泣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让我的儿受这样的罪。”
宋慕昀一梗,眸中也是浮现了泪花。
三娘那满身的伤,让宋慕昀惊怒之后,徒留下心疼。只是想起宋襄和宋昊二人的话之后,宋慕昀不禁也是疑惑的。
难道当真是三娘斩杀了那恶贼不成?只很快,宋慕昀便否定了这个猜测,三娘心性绵软,绝对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可不是三娘却又是谁呢?
韩家……想起韩立送还妆奁的那一幕,宋慕昀眸中一缩,已是浮上冷厉。还一个知根知底,情谊相交的韩家,他宋慕昀当韩峥是知己是朋友。可是出了这样的事情,他韩峥不但没有一丝关切,竟还敢落井下石。
想到这儿,宋慕昀已是咬牙切齿,他虽是一介书生,儒雅了一辈子,但当真是恨起人了,却也恨不得将其打杀了。
宋慕昀又想到贺章,虽然自己不待见他,但是不能抹杀他救了三娘这件事,过些时候,让大郎他们去贺府拜会一下。
这边宋慕昀脑中各样的事情翻滚不停时,便听到有丫头在外面说话声,忙道:“怎么?是不是三娘醒了。”
丫鬟秉道:“回郎主,刚刚三娘院子里的画雨来报,说是娘子已是转醒,精神气不错,道是让郎主同夫人莫要担心,好好歇息便是。”
听到宋乔转醒,宋慕昀哪还有精神听后面的话,掀了被子,便从床上下来,忙去穿外衣。哭泣着的宋夫人本就未除衣,听到丫鬟的话,忙下床穿鞋,急急忙忙的便要往外跑。
宋慕昀道了一声:“你莫急,等等我。”
守夜的丫鬟婆子忙拿了风灯,为宋夫人照路。
第三十章 监斩
宋慕昀和宋夫人匆匆赶到乔阁时,大夫刚刚为宋乔把完脉。
宋夫人本就未停止的眼泪更是扑簌淋淋,她扑至床边,伸着颤抖的手想要去摸摸宋乔的脸颊,只却怕弄疼了她。
宋慕昀眼眸一酸,对大夫道:“我们去外面说。”说罢,便背手快速的走了出去,怕是晚了一步,便也忍不住心中的酸楚。
墨玉、红玉加上与大夫一同入内的青玉、橙玉纷纷撇过头去,不敢去看如此揪心的场景。
宋乔握住宋夫人的手,轻轻的放在自己的面上,微微蹭了下,眸光盈盈的看着宋夫人道:“母亲,我无碍的,您莫在哭了,小心伤了眼睛。”她记得前世这事之后母亲不但坏了身子,便是眼睛也开始看不甚清楚事物。
“好,母亲不哭,不哭。”宋夫人慌乱的去擦面上的泪水,却是愈发的多了起来。
宋乔叹气,心疼的厉害,便松开宋夫人的手,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娇气的道:“母亲,阿乔疼的紧,你喂我用药,好不好?”
宋夫人忙不迭的点头应了,墨玉便将早已备好的止疼汤药恭敬的奉到宋夫人手边。
宋夫人抖着一双手接了过来,不慎之间,药碗一荡,便有黑褐色的药汁撒了出来,全部滴在宋夫人的裙摆上。青玉忙拿出帕子要去为她擦拭,宋夫人却摇头。她对自己说她不能哭,不能如此软弱,阿乔需要她的安慰同照顾,如此这般只知一味的哭泣,只会让阿乔更是难过。
宋夫人抿着唇努力平复情绪的模样终是让宋乔的眸中染了阴霾,她蹙着眉伸袖一点点的擦干净宋夫人面上的泪水,纤长的睫毛掩盖着眸中的愧疚。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愧对父亲母亲的养育之恩。
大夫道宋乔身上的毒已是解了,只身子虚弱,以后须得好好将养,便会慢慢恢复过来。宋慕昀拱手道了谢,让大夫自去歇息,便又来至宋乔的房内。
宋夫人的手扔是抖的,只她却尽量控制着不让勺中的药洒出来,安稳的送至宋乔的唇边,宋乔乖乖张唇,如数吞下。很快,半碗药便见了底,苦的宋乔整张脸都皱在一起,脸颊上的青肿便开始疼了起来,只她生生忍着,不让身前的宋夫人看出异样。
宋慕昀负手立在那儿,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眉间便蹙了起来,他想过三娘醒来之后许是会哭会闹,却未曾料到她会如此的平静。
平静的竟是有些诡异!
沉吟片刻,宋慕昀摆摆手,对四个丫鬟道:“你们先下去。”
四玉蹲身应是,脚步轻巧的退了出去。
宋乔心中一凛,知父亲定是要问她到底发生了何事!
果不其然,宋慕昀走至近前,轻拍了下宋夫人的肩膀,示意她先坐到一旁。
宋夫人不解的道:“怎么呢?”
宋乔也抬眸,无辜且迷茫的看向宋慕昀,只脑中却在快速的想着自己该是如何的应对,才不会有漏洞。
嗯,就算是有漏洞,只要不是大盗让人无法忽略的地步,应该不会有人去深究吧!毕竟她刚刚遭遇这般事情,便是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也是可以被原谅的吧!宋乔的心中如是安慰着自己。
宋慕昀喟叹一声道:“你可知哪个去救得你?”
宋乔摇头,这人到底是谁,她却是真的不知。前世时宋乔是昏着的,清醒之后便陷入绝望,哪有精气去关心是哪个救得她。至于今儿,她虽是记得男人的长相,以前却是不识的这人的。
“官家身边的红人,大理寺卿贺章。”宋慕昀沉沉吐出这几字之后,又道:“你如今的情形,这些话我本不该同你讲,但却也是不得不说。”
宋夫人便拢了双眉,不赞同的嗔道:“你既知不该同阿乔讲这些话,那便不要说。我看贺章那孩子是个好的,你以后也莫在政务上为难于他。”
在宋慕昀提到贺章时,宋乔心便咚咚跳了起来,一阵快过一阵。贺章,贺章,宋乔将这名字反复的唇中咀嚼着,眸中竟是闪过冰寒。
前世时,这个名为贺章曾是父亲学生的人,却是亲口下令将宋府斩首的监斩官。那个时候欧阳泽是如何嘲笑她的?是啦,欧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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