勘砬楸浠
欧蕴芝不说话,平静地转向他。
“你看到了吧?那些宾客的脸色可都难看得很。”他继续挑衅。
欧蕴芝却没有反驳的意思,点个头,算是默认他的说法。她瞥向舞池中央跳得筋疲力尽、终于疯够了的妹妹,后者正笑着,将还意犹未尽的男伴死活拖出舞池,旁观的群众目瞪口呆,窃窃私语。
“那男人是李安阳。”她主动解释。“是夏蕾的男朋友。”
“夏蕾的男友?”赵英睿惊讶,也望向舞池中那两人。“我以为只是单纯的男伴。我见过李安阳几次,他说话举止都很粗鲁,看来不像是夏蕾的型。”
“他的确很不拘小节。”欧蕴芝同意。妹妹曾带着李安阳跟她共进过晚餐,对他,她多少有点认识。“不过夏蕾很喜欢他。前阵子夏蕾被绑架,就是他不顾危险亲自把她给救回来的。”
“原来是英雄救美啊,怪不得。”赵英睿淡淡一笑,表面有些嘲弄,内心却着实放下一块石头。
年少时候,欧夏蕾曾经对他热烈表白过,当时他很冷漠地拒绝了她。虽说男女情爱之事,本就无法勉强,但得知她总算找到真心相爱的男人,他仍是为她高兴。
但愿她跟李安阳真的能够长长久久,不要再像以前那样,约会没几次就把人给甩了……
“对了,今天谢谢你来。”欧蕴芝打断他的思绪,很客气地说:“百忙之中还要你抽空来参加我爸的寿宴,真的很不好意思。”
她这该不会是讽刺吧?赵英睿很想这么认定,但妻子脸上的表情却再正经不过。
于是他知道她是真心的,很认真地在对结褵两年的丈夫表达感谢。
都两年了,她这是在跟他搬哪一出戏?有哪个女人会用这么礼貌的态度跟自己老公说话的?
一口气闷在心头,他大不爽。
“坦白说我也没那么忙。”意思是他其实并没忙到连晚上都不能回家。
她接收到这讯息,却仍是不动声色。“你见过我爸了吗?”
这不是他期待的反应。赵英睿脸色一沉。“见过了,礼物也送了。”他嘲讽地补充。“听说是你特地交代Peggy去买的。”
“那么你果然是送爸爸古玉了。”她语气温和,唇角微微一弯。“谢谢,他一定很喜欢。”
“他喜不喜欢我才不在乎。”赵英睿冷冷回一句,胸口一把无名火直冒上来。
她没说话,还是那样笑着,还是一样的表情,就好象他方才的冷言冷语只是夫妻之间再平常不过的对话而已。
赵英睿感觉自己像狠狠挥出一拳,却打到了空气,连反弹回来的力道都没有,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他转身,想走。
欧蕴芝唤住他。“你要跳舞吗?”
“跳舞?”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身子一僵,愕然回头。“你这意思是邀我跳舞?”
“嗯。”她点头。
他怔住,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邀请,胃部很不争气地一揪。
只可惜她下一句话立刻当头对他浇下冷水。“夏蕾刚刚玩得太过火了,现在根本没人敢跳舞。”
“为了重新带起气氛,所以你才请我跳舞吗?”他冷笑,胸口的火烧成灰,一片苍凉。
原来妻子并不是真心想与他跳舞,只不过为了使宾主尽欢,不得不虚应故事罢了。
哼,欧蕴芝不愧是欧蕴芝,不愧是欧家最娇宠的公主,赵家最得意的儿媳。
他甩甩头。“抱歉,恕我无法奉陪。”
他承认自己不是个好演员,演不来这种夫唱妇随的虚假戏码。
“睿。”她在他身后轻声唤。
是他听错了吗?还是她清雅的嗓音里果真流露出一丝焦急?
不,欧蕴芝怎么可能焦急?她天生就是个公主,皇室贵族永远是不疾不徐的。
赵英睿讥诮地撇嘴,脚步不停。与其跟个冷血的木头美人演戏,他宁可跟那些苦缠着他的淑女贵妇调情。
他走向其中一个贵妇,接过她递来的美酒,一口干了,然后对她邪魅一笑,电眼放出百万伏特。
“愿意跟我跳一支舞吗?宝贝。”明知周遭耳朵百只,只只竖起,他仍是放肆地口出轻佻之词。
女人教他的电眼扫射得全身酥软,也顾不得什么礼教了,借酒装疯,藕臂勾上他宽挺的肩,桃晕的颊腮贴在他颈侧。
赵英睿搂住主动送上来的小蛮腰,来者不拒。
蕴芝以为她妹妹跟男友在舞池里大跳Disco就叫丢脸吗?他这就让她瞧瞧,什么才叫真正的没面子!
他冷然地想,决定豁出去了。
他喝得烂醉。
结婚两年来,除了新婚之夜他推不过亲友团们强力敬酒,被灌得醉醺醺,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见证他喝到挂。
是真的挂了,如果不是她扶着他,他甚至站不稳。
公公赵仁和见他喝成这样,大为光火,婆婆周美兰脸色也很难看,而她父亲欧泰春更不用说了,听着两位亲家口口声声道歉时,一径脸青青。
“英睿醉了,今天就让他睡在你们家吧。”抓了个空档,周美兰悄悄嘱咐她。
蕴芝点头。不须婆婆交代,她也打算这么做。丈夫醉茫茫的,连站都站不稳,最好是立刻上床休息,别再舟车劳顿受折磨。
她扶他上楼,回到自己出嫁前的闺房,小心翼翼地将他高大的身躯推上床。
他躺在床上,喝得头晕脑胀,神智不清,一双眼却还是睁着,若有所思地瞧着她。
“你会不会想吐?要不要喝点水?”她温声问。
他不吭声。
“我倒杯热茶给你喝吧。”
倒了杯热茶,她来到床边,扶他半坐起身,体贴地一口一口喂他喝下,接着,她将杯子放在床头,他忽然抬手掐住她尖巧的下颔。
她吓了一跳。“怎么了?”
“你不生气吗?”他粗声问,眼眸泛着红雾。
“气什么?”她不明白。
“我今晚的表现,你一点都不生气吗?”
他是指什么?他一支接一支不停地跟不同的女人跳舞,还是一杯又一杯不停地喝酒?
她该生气吗?
蕴芝苦笑,垂下眼。“你累了,好好休息吧。”她回避他的问题。
他低咆一声,像是怒了,忽地反转过身,将她整个人钉在身下,含着浓浓酒精味的气息喷在她脸上,醺得她发晕。
“睿。”她惊慌地轻唤。
他玻鹧郏±实牧撑右淮缫淮绲拖拢淮缫淮绫平苛以窝#膊恢且蛭破故切幕拧
他想做什么?
“我不相信……”
他模糊地咕哝着什么,她听不清,直觉地想挣扎。
心念才动,他便整个人趴下,她惊呼一声,还来不及推拒,他整个人已倒在她身上。
粗重的呼吸拂过她颈侧动脉,她僵着娇躯,以为他会做什么,他却是动也不动。
又过了几秒,蕴芝才恍然醒悟,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原来睡着了。
她闭上眼,许久,唇畔轻轻逸出自嘲的笑声,虚软地在床上躺了好片刻,她才推开丈夫,坐起身。
他睡得很沉,鼾声规律地作响,不是很吵,只比猫咪的呼噜大声一些而已。
蕴芝伸手,拨开垂落在丈夫额前的发绺,她静静看着他的脸,他立体的五官,那发亮的前额,端俊贵气的鼻,以及红润的、饱满的唇。
他睡觉时整张脸的线条都放松了,不像平常绷得那么紧,俊唇毫无防备地微微开启,看起来既俊秀又无辜,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鼾声乍然停了几秒,赵英睿翻过身,脸庞埋入柔软的枕间,换个姿势继续安眠,还滚出一串满足的咕噜声。蕴芝愣然听着,半晌,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一弯。
她倾身,更仔细地端详他半藏在枕间的脸,饱满的下唇缘,有一颗淡淡的痣,温润地散发出一种令人遐想的性感。
蕴芝看着,恍惚地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第一次遇见这张脸的那个秋天午后──
第二章
那时,蕴芝才十三岁。
刚从英国的寄宿小学毕业,父母安排她就读台湾一所贵族中学。学校为新生举办了一场欢迎会,因为她在英国读小学的时候,就得过不少钢琴比赛的锦标,在青少年音乐界中算是小有名气,校方希望安排她在欢迎会上独奏一曲,而她母亲也答应了。
那天下午,阳光暖洋洋的,透过落地窗洒进屋内,她对着一架新买的史坦威名琴练习表演的曲目,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
她微玻ё叛郏磷碓谖屡髁恋那僖糁小H绻智倨放埔灿泄蠹郑鞘诽雇抟墒枪笞逯械墓笞澹饷览龅囊羯荒苡糜喝莼罄葱稳荨
这台琴,是父亲买来欢迎她回家的礼物,她很喜欢,收到时欣喜若狂。
虽然从小到大,为了练琴吃不少苦,但她仍是爱弹琴的,也像所有学琴的人一样,渴望拥有一台完美名琴。
这美妙的音色,真是太棒了。
她专注地弹琴,专注地倾听着钢琴与她指尖的对话,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一曲弹毕,回过神时,她才愕然惊觉门边站着一个少年。
他斜倚在门边,一面拋着颗棒球,一面闲闲地看着她,方唇噙着一丝不太像是笑的笑,黑眸有神,闪闪发光。
她惊站起身。“你是谁?”
这间琴室位于欧家大宅二楼,如果不是熟人不能随便上来的,但这男孩明显是个陌生人。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走向她。
他走路的仪态很不端庄,单手插在裤袋里的姿势很不文雅,他身上的穿著也跟她熟悉的那些豪门公子很不一样,他们通常西装革履,绝不会穿一件连帽薄棒球夹克,配一条破了好几个洞的牛仔裤。
“就是你吧?”他站在她面前,上下打量她,晶亮的目光若有所思,带着一丝批判。
饶是蕴芝一向习于成为众人的焦点,也被他这放肆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
“你是谁?”她警戒地看着他,尽量保持礼貌。“请问有何指教?”
“你就是欧蕴芝?”他不答反问。
“是。”
“听说你以后会成为杰的新娘?”
杰的新娘?蕴芝眨眨眼。“你是说赵英杰?”
“嗯哼。”
“你认识他?”
他不答,看着她的目光很奇异,彷佛她问了个傻问题。
“喂喂,你该不会没见过他吧?”他粗鲁地问。
“我──”蕴芝脸发热。她是没见过,只从父母口中听过这号人物,却从没见过他,连照片也没看过。
“真服了你们了!”少年猛挥手,大翻白眼。“连面都没见过,就可以谈以后要结婚!”
“我们没说一定要结婚。”这少年夸张的反应让蕴芝好尴尬。“只是我妈说赵……”她思索着该怎么称呼。“赵学长跟我念同一间学校,以后我们可以多来往,多了解对方。”
“那不就等于是相亲吗?你才几岁?十二、十三?这么年轻就被家里介绍对象,不觉得别扭吗?”
那又怎样?关他什么事?
蕴芝有股冲动想反驳他,但多年接受的淑女教育让她保持静默,不与这陌生男孩起争执。
“你怎么不说话?”她不吭声,少年可一点都不感激她的知所进退,大大皱眉。
“……”
“喂,你不会是哑了吧?”棒球在她面前拋上拋下。
“……”
“真是个闷葫芦!”他拿棒球轻敲她的头。
她骇了一跳,惊呼一声,直觉低头躲开。
这声惊呼,惹来了另一个少年。“睿!”他责备地喊一声,走进房内,抢过球。“别这样欺负人。”
睿?这是那个男孩的名字吗?
蕴芝好奇地扬起眸,这一看,可把她整个人冻在原地。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
是双胞胎?她震惊无语。
“不好意思。”见她脸色变得苍白,后来的那个少年颇有歉意地开口。“我是赵英杰,这是我弟弟赵英睿。”
赵英杰?赵英睿?
她呆呆瞪着他们。
“我爸妈带我们来拜访你父母,他们在楼下聊天,本来是想让府上佣人请你下去的,睿却偷偷闯上来──”
“什么偷偷?”赵英睿不满地插嘴,打断哥哥的解释。“我可是光明正大跟他们家佣人说了,由我亲自来请他们家大小姐。”
“还说请?你根本是上来吓人的。”赵英杰不赞成地皱眉。
“我只是来瞧瞧,你未来的新娘是何方神圣。”赵英睿冷哼。“你惨了,杰,娶到这么个闷葫芦,你以后会闷死。”
“别说了!”赵英杰横弟弟一眼,要他别当着人家面前乱说话。
赵英睿只是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两兄弟对话的时候,蕴芝只是默默在一旁站着,明眸悄悄打量。
这两张脸,五官生得一样,都十分端正俊秀,只是赵英杰身上比弟弟多了几分斯文气质,打扮也中规中矩,穿一件白衬衫,打黑色细领带,气宇轩昂。
而赵英睿,虽然长相与哥哥相仿,但眼神却很叛逆,总是斜斜撇着的唇看来有些愤世嫉俗,头发也不像哥哥梳得整整齐齐,过长的发绺凌乱地垂在额前。
虽然是双胞胎,外表却让人很轻易能辨别出谁是谁。
“抱歉,刚刚让你受惊了。”赵英杰连说话口气都比弟弟有礼貌。“你是欧蕴芝吧?你好。”他绅士地打招呼。
“你好。”蕴芝也礼貌地响应。
赵英杰对弟弟使个眼色,要他也问好。
“嗨。”赵英睿却是很不屑似的,随随便便摆个手就算数。
“你好。”她同样礼貌地响应,胸口却不自觉地有些气闷。
这便是她初次和两兄弟的见面。
之后,彼此见面次数愈来愈频繁,两家人原本就熟,父母是商场上常来往的朋友,加上三人又都就读同一所贵族中学,要不碰头也难。
蕴芝很喜欢赵英杰,跟他相处时她觉得很自在,他们俩是同一类人,都爱静,待人处事温和有礼,她弹琴的时候,赵英杰会坐在一边,一面聆听,一面静静读书,她觉得这样的气氛很轻松宜人。
但对赵英睿,蕴芝就完全是别样感受了。他太放肆,太富侵略性,有他存在的空间彷佛会在一瞬间压缩好几倍,教她透不过气。
她很难懂他,他说的话、做的事,观念想法总令她大为惊骇,她觉得奇怪,明明是同一个家庭长大的兄弟,还是双胞胎,怎么会如此天差地远?
她尤其怕跟赵英睿独处,有别人在场还好,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人,他总会故意说些挑衅的话,也不知是逗她还是欺负她,总是整得她坐立不安。
她几乎想躲他,每次在学校远远地看见他,都会不由自主地绕道。
但要是看见赵英杰,她胸口便会难以言喻地一阵暖。她在学校少有能说知心话的朋友,他算是特别的一个,很多事她都乐于和他分享,也喜欢听他说些他读书的感悟。
他们很谈得来,两家父母也看在眼里,对两人未来的联姻更加看好,不论什么场合,总热心地将两人凑成一双。
这天,欧家人来赵家作客,吃过午饭后,蕴芝和赵英杰照例被拱上来表演娱乐助兴,蕴芝弹钢琴,赵英杰拉小提琴。
两人合奏已有默契,乐音和谐,曲意动人,两家父母既满意又欣慰。
正当众人听得如痴如醉之际,窗边忽然传来一阵哐啷声响,一颗棒球砸破玻璃,滚进屋内。
演奏的两人大吃一惊,同时抬起头来,欧家父母莫名其妙,赵家父母则是脸色铁青。
窗玻璃被砸破后,户外喧闹的声音随风送进屋内。
“喂!这支全垒打也太夸张了吧?连玻璃都砸破了!”是赵英睿的声音。
“死惨了啦,老大,你爸妈知道会不会骂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