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心情开玩笑,说明肯定没发生什么大事。这个念头刚从心底升起来,就听见他无比轻松地说了一句,“天上的那群鸟人已经攻占了第一狱跟第二狱,很快就要打到这里来了。我父亲让我守住这里,等路西法过来。军队都已经在城外结集好了,我不放心你,所以先过来接你过去。”
“……”我错了,这也不是什么靠谱的货。
他收起翅膀从窗外跳进来,臂弯里还搭着一件华丽的大氅,像足了他的张扬。他把那玩意穿在我身上,又招来一张厚毯子把我严严实实地包了起来,不等我抗议就把我打横抱了起来。我突破层层封锁伸手揪住他的衣领,制止了他想从窗口跳出去的疯狂举动:“喂,卡在上面很丢脸的。”
他掌心一翻按在墙上,整堵墙顿时化作流沙消失在空气里,露出外面的璀璨星空。他毫不在意地收回虚按在空气中的手掌,低头微笑:“把墙拆掉不就完了。”
我:“……”
巨大的黑色羽翼刷的一下展开,米罗穿着黑色战靴的脚用力一蹬,激起一圈烟尘,羽翼一掀立刻冲进了沉沉的夜空里。我们越飞越高,那些热闹依旧的集市在眼中变成了无数斑斓的色块,遍布在缩小成细线一样的街道上。高空的风吹得我睁不开眼,正在我想着他是不是要就这么招摇地飞进前线的高空时,风声停了。他悬浮在四百米的高空之上,把嘴唇贴近我耳边轻声道:“睁开眼。”
……这么快就到了?想象着各种可能有的画面,我张开眼,看着面前这头近在咫尺的庞然大物,只觉得想要预测这个男人下一步的行为纯粹就是在找虐。银龙鼓动着有力的翅膀,用它美丽而高傲的眼睛望着我们,然后慢慢地低下了头。米罗抱着我落在它的背上,伸手拍拍它的背脊:“这是我的坐骑,雌性,两岁,名叫露娜。怎么样,它很漂亮吧?”
我嘴角抽搐:“是很漂亮没错……”
但你确定骑着这么大一只闪闪发光的发亮的龙出现在圣战前线,不会被人当做挑衅然后敌我不分地射杀吗?
第25章 25
银龙发出高亢的鸣叫,迅疾地飞往东南方向的战场。考虑到即使是在地狱也没有多少人能拥有一头龙来做坐骑,米罗让露娜飞得很高。无数星辰的幻影从我们身边掠过,米罗拢紧我身上的毯子,用翅膀在我面前圈出了一个无风区域,又刚好能透过羽毛的间隙看到外围的风景。
地狱里没有光,只有无尽的火焰。无论是头顶的星辰还是悬挂在皇都之上的月亮,都是依靠路西法的强大魔法制造出来的幻影。曾经的光耀晨星在混沌中下坠了九天才到达地狱深处,从此地狱就有了光亮,说他是地狱的神也不为过。刚刚听米罗说起他的时候也不像一般人一样加敬称,不知被路西法的亲卫队听见了会不会直接上来揍他。说起来,像他这种无论对待上级下级还是平级都是一脸狂妄的家伙,如果出生在人类社会里,八成就是个前生风光,后半辈子众叛亲离穷困潦倒的黑社会老大,注定的杯具命。
……不过我担心这个做什么?咳。
其实小时候我有个谁都没告诉过的梦想,就是希望以后能当一名战地记者。想想看,像我这种身体素质一流,跑得快跳得高逼急了还能往水里钻,只要不被打中脑袋都不会死的优秀物种,不去当战地记者实在是报社的损失。可是没办法,就算父亲不在意,母亲也会阻止,毕竟她只有一个儿子。万一被不长眼的炸弹给炸死了什么的,她说不定会把剩下的几块大陆全拖下去给亚特兰蒂斯作伴,我不去实现童年梦想完全是为了世界和平(喂!)。
……好吧,其实是因为长大以后根本就忘了自己还有过这么崇高的一面。
我靠在他身上想着许多被长大后的自己遗忘在角落里的事情,比如第一次跟初恋的女孩一起坐在黄昏的小山上看日落,第一次亲吻自己喜欢的人时那种心跳的感觉。但是后来交往的女友越多,这些感觉都渐渐地消失了。我的确愿意跟瑟琳娜过一辈子,那次求婚绝对是出于真心,除了希望摆脱窘困的处境,更是因为喜欢这个女人——不过也仅仅是喜欢。
他坐在后面拿长出了胡渣的下巴蹭我的脖子:“在想什么?”
我抬起手来敲他的脑袋,随口说道:“在想儿子,想他该叫什么名字。”
他咬住我的指尖,含糊地说道:“这种事情用得着想么,既然那么能闹腾,叫他洛基好了。希望他生出来不要那么不讨他老爸我喜欢,不然直接把他扔给苏兰特带。”
洛基是北欧神话里的司火之神,性格糟糕,而且暴躁,又是一个杯具的反面人物。
这个家伙给自己未出世的孩子起这种名字,他的心理到底有多扭曲啊喂。
我动了动手指,他用门牙在上面轻轻磨动,不肯松开。我微微伸出了尖锐的指甲,低沉道:“这个姿势,我可以毫不费力地像切豆腐一样把你的大脑切开,或者只是把指甲伸进去,然后搅拌——想怎么死,你自己说。”
他立刻松了口,征询道:“我难道就没有其他选择?”
我想了想,认真地回答他:“有,你可以选择食指还是中指还是无名指。”
米罗沉默,然后张嘴在我脖子上咬了一口。
……混蛋。
龙的飞行速度比堕天使要快得多,一眨眼就来到了当日我跟米罗掉进第三狱的那个地方。两个阵营里都有人在上空巡视,地上散落着各种折损的兵器,泥土里散发着血腥气,不过倒是没有尸横遍野或者手脚横飞的血腥场面,大概是休战的时候两边都有清洁小队出来收拾过了。
米罗的银龙一出现,立刻引起了轰动。战争开场了这么久,还没有什么大人物骑着龙出来过……最起码导视器上没有出现过。像贝利尔什么的都是跑到战场上晃一下,大绝招一放横扫好几万人,然后就刷的一下瞬移走了,直播上连他们的脸都没有录到,让苏兰特捶胸顿足。
对了,说到苏兰特,他还被我们忘在家里——这……情以何堪。
我回头跟米罗一说,他立刻要我放心,说是我们前脚刚走,后脚就已经有人去接他了。这个会去接他的人,除了他的饲主朱利安,我不作他想。
两边的阵营同时派了人上来,扑棱着翅膀在露娜掀起的气流里努力地维持平衡。天界那位金发碧眼的能天使看了一眼米罗的翅膀颜色,撇撇嘴就转身走人了,一边飞还一边朝同伴喊:“晦气,又来了个黑毛鸟。”
“……”我第一次了解到,原来天使堆里也不都是穆那样永远圣洁温和的存在。
来自另一方的堕天使倒是露出了温文尔雅的笑容,在半空中对我们行了一个恭敬的礼:“大人您来了,请让属下先行回营做好迎接您和夫人的准备。”
说完优雅地转身,朝黑暗种族大本营里飞去。
……这两个人根本搞混了吧喂。还有你说的那个夫人是什么意思,给我解释清楚再走。
米罗一边偷笑一边拍了拍露娜的背脊,命令道:“亲爱的,飞下去。”
……人渣。
露娜落在大人物们的专用停车场里,闭上眼睛开始休息。米罗在把我从龙背上抱下来之前先仔细地用毯子把我重新包得严严实实,还拉上了帽子,只留住给我呼吸的位置。好吧,不管他是出于什么思想才做出这种事情我都不打算计较了,因为我也不想在这时候跑出来面对黑压压的人群投来的憧憬目光……而且为什么会是憧憬?!
米罗张开双翼,带着我从龙背上滑翔下来,迎风而立的身姿有型得一塌糊涂——那些堕天使啊兽头人什么的闪着星光的眼就是这么告诉我的。他落在地上,看也不看旁边跟上来的人,径自往前走。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他走过一处身后就有火焰亮起,看来都是他的亲卫队。大概是他副将的年轻人从后方追上来,微微俯首跟在落后他半步的地方:“欢迎您回来,大人。”
米罗没有改变直视前方的姿势:“我的恋人和没有出世的孩子需要休息,今晚暂时不跟那些鸟人打,派个人出去挂免战牌。还有,我需要精致的食物跟沐浴用的热水,立刻派人送到我帐篷里来。别让人来打扰我,除非那些鸟人硬是要扑过来找死。”
“是!”他的副将停下脚步,站在原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连这样任性的命令都会毫不犹豫地去执行,这家伙的副将对他到底有多死心塌地啊……
一路走来,即使隔着厚厚的毯子也感受得到士兵们对这个先是为了私事从战场上离开,现在又在营地里发出诡异命令的任性长官的崇拜和爱戴。果然是因为全民尚武,导致所有人都有逐渐变得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危险吗?
啊,总觉得地狱的未来也不是很美好的样子。
在华丽得堪比宫殿的帐篷里吃过东西洗过澡,躺在比原来房间那张还夸张的大床上,脑子里重新涌上了睡意。可能是一连占领了前两狱所以有点懈怠的缘故,天界居然没有对敌方主帅单方面发表停战宣言的做法表示不满,还派人来提议把停战的时间延长到后天。
……看来天堂的未来也不甚明朗。
换句话说,两界的高层只要想尽办法苟延残喘,谁拖得久谁就赢了,根本用不着打仗。好吧,事实上也已经差不多是这样了。等光明种族跟黑暗种族都死光以后,人类就可以君临天下了。什么长生不老,什么红颜媚骨,人类才是最大的赢家——
咳,我可能想得有点多。
反正经过一番折腾,今天还是跟米罗睡在一起,难得一夜无梦。
第26章 26
第二天据说后方有大将前来支援,米罗陪我吃完早饭就吊儿郎当地出去迎接,完全没有一方主帅应有的气度。照他的说法是能把人气走了更好,省得有人一直在旁边唧唧歪歪。但显然天公不作美,来的人他一个也不能赶,因为领头的是他父亲……就是前文出现过的,出售各种给力特效糖的中年大叔。至于另外两个,嗯,撒加跟加隆终于追过来了。
当时他们没来得及阻止米罗的阴谋成型,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男人把他们的弟弟我劫持到了不知什么地方。后来两人冷静下来一合计,觉得这个搞大了小弟(就是我!下面不再解释了!)肚子的混蛋最有可能还是会回到堕天使的老巢去,于是立刻启程前往第七狱。又在第七狱的各种宴会里周旋了半个多月,才知道那个混蛋在堕天之都里竟然还小有名气,只是从半个多月前就已经销声匿迹,让各家的千金小姐们好生失落。
撒加跟加隆只当对手狡猾,于是更加用心在第七狱里寻找蛛丝马迹,却不想人家根本就是被你们打得半死,回家回到一半就倒在路边。他们这一次是听说米罗当了第三狱的主帅,身边还带着他怀孕的情人——苏兰特我总有一天要找你算账!看你干的什么好事,撒加跟加隆明明远在地狱的尽头都知道这种事情了!
好了,继续……去死!混蛋,老子要杀你全家以泄心头之恨!
反正就是直接冲米罗家里去跟他长辈以文明人的方式兴师问罪去了,米罗的父亲干脆就让他们自己到战场上来,主要为保家卫国而战,顺带解决私人恩怨。
得知这个消息以后,我本以为第一个见到的人会是撒加或者是加隆,毕竟他们找了我那么久来着。没想到在帐篷里坐等故人,第一个迎来的居然是阿布!他见了我第一句话就是极其深情的一句:“卡妙,你瘦了!”
……我滚你大爷的,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这样叫瘦了?!
大半年没见,阿布还是老样子,一出实验室就什么气场也没有了,蹲在墙角就是一彻头彻脑的花瓶。此刻他坐在我旁边,小心翼翼地触摸我的肚子,感受着肚皮底下的胎动,半晌泪眼汪汪地抬起头来:“呜——”
……又怎么了,难道隔着肚皮我儿子都还能把人踢到内伤不成?
他用力地抓起我的手,哽咽道:“卡妙……你真的太伟大了!为了恋人,居然不惜以八尺男儿的身躯孕育你们的骨血……你,你是我的偶像!”
“……这是我长这么大听到过最不靠谱的赞美,我不想接受。”
而且顺序也搞错了吧喂!我怀上这个小混蛋的时候还不认识他爸呢!第二天在宿醉的折磨中醒来,慌慌张张地从作案现场跑回家,别说是长相,就连名字也模糊了,搞不清楚到底是叫米罗还是美罗什么的。
……后面那个好像是我初恋情人的名字。
阿布咬着下唇,眼泪刷刷的流下:“卡妙你看,这么伟大的一个爱情结晶,由一个同样伟大的我来做他干爹合不合适?”
我默默无语地把手从他爪子里抽回来,端起桌上的红茶:“……你来晚了。”
如果阿布早一点开口要求,我一定答应他;哪怕是跟苏兰特同时提出这个要求,我也会看在我们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答应了他。但米已成炊,木已成舟,洛基的干爹已经有人了,我跟他再多年交情也没办法改变这个事实。
阿布就这样泪眼朦胧地望着我,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时不时伸手揉鼻子,鼻尖都红了。虽然这是个巨二的美人,但好歹也是美人——人类的劣根性,你们懂的,无论是原则性问题还是非原则性问题,只要扯上我见犹怜的美人,天平就好本能地想着他或者她倾斜。从小到大我就没少见阿布哭过,在他的各种必杀技里,眼泪攻势长期占据榜首,堪称无敌。而且他还特别懂怎么哭才能达到最佳效果,哭也就算了,还不出声,两只眼睛无辜地望着你,跟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认识他以后我才知道原来不止女人可以是水做的,男人也可以。
被他哭得心烦,只得放下一口都没来得及喝的红茶,揉太阳穴:“那你想怎么样,说吧。”
阿布抽噎着说道:“我不管……我一定要当孩子的干爹,呜……”
我:“……”
一切罪恶的源头都是米罗……
正苦恼着到底应该怎么跟阿布解释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种高境界,苏兰特蹦蹦跳跳地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还没来得及暗示他不要进来,他就跟子弹一样冲上前来,趴在我腿上用充满爱意的眼神望着他没出世的干儿子,嘴里说道:“哎哟喂,宝宝哎,干爹想死你了!”
阿布霍地抬头,来者不善地看向苏兰特。苏兰特顿时察觉到来自左侧的敌意,遂以凌厉的视线反击。两人的视线在空气里相互碰撞,摩擦,交织出蓝白相间的火花。真可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这种级数的对决,我实在不方便参与,鉴于这两个都是一二起来就拎不清的货。遂坐看云起,等待双方用实际行动解决干爹这一称号的归属问题。
只见两人慢慢站起,阿布跟小日本拔刀似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放在口袋里的右手,手里握着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阿布罗狄,血族,二代半。”
苏兰特潇洒一笑,伸手同他用力一握,玫瑰顿时在两人的力量冲撞下化成粉末,四下纷飞:“苏兰特,血族,三代。”
阿布挑了挑眉毛,用跟说出来的话完全不搭调的轻佻面对来自最强三代的压力:“噢,原来阁下是三代的精英,失敬失敬。”
苏兰特同样皮笑肉不笑地回敬道:“原来阁下也是同族,只是能不能劳烦您解释一下什么叫二代半?”
“咳,我来说吧。”这么阴阳怪气的对话听在耳朵里实在不是滋味,我只好打断他们的交锋,“阿布他是布鲁赫的二代族长跟一个人类女性的后代,所以习惯自称是二代半。然后你们两个……其实只要做自己就好了,听你们这么讲话我压力很大。”
阿布和苏兰特同时回头瞪了对方一眼,然后撕破了脸上优雅平和的假面,互相揪住对方的衣领就斗上了。一个伸手去拉对方的头发,一个试图去捏对手的脸,完全是小孩子级数的打架,嘴里叫得震天响——
“凭什么宝宝的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