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没开多久,天色就渐渐阴沉了下去,天空顿时乌云密布,打了几个震耳欲聋的空雷。几分钟后,雨水就哗啦哗啦地落了下来。
起先还是细密的小雨珠,可随着几声雷响,倾盆大雨就毫无预警的袭来,淅沥哗啦地砸在车窗上,一时模糊了前窗。
康子弦把车开向两人经常会去的商场转了几圈,可连个影子也没发现。
随着暴雨越来越猛,路上已堆了积水,行人也越来越少,要么纷纷躲到商场避雨,要么赶紧开车回家。
这暴雨不知道要持续多久,康子弦心急如焚的打了一个又一个的电话,始终找不到亮亮,心里便有些发慌。
雨这么大,几乎看不见前方,每个车都打起了应急灯,一片水雾迷蒙中,找到亮亮更是难上加难。
如果这场雨一直下个不停,他相信方亮亮那个疯狂的女人会做出冒雨飞奔回家这个疯狂的举动。
他只好一边祈祷方亮亮已经提前回了家,一边掉头开车回家。
车子在暴雨中行驶得很慢,好不容易开进了小区,康子弦立刻甩上车门飞奔上楼。
打开家门,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
他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正当他准备再次出门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康子弦急忙接通。
对方那边听起来有些嘈杂,却没人说话,只依稀听得见浅浅的呼吸声。
康子弦轻声试探了一句:“亮亮?”
仿佛听见那边蓦地舒了口气,委委屈屈贴着话筒,说:“老公~”
康子弦拿着手机愣在了玄关,婚后的亮亮总是不改“豪爽”的性子,老是姓康的姓康的这样叫他,要不然就是直呼康子弦。
这么久了,也没听见她撒娇叫过自己一声老公。
他心下一紧,连忙问道:“亮亮你在哪?”
“我在人医,外面雨好大,你快来接我。”
康子弦皱着眉头:“你怎么在医院?”
“一言难尽,反正你快来接我1
康子弦二话不说朝人医奔去。
赶到急诊室门口,老远就看见了亮亮。
瘦小的身子缩在凳子上,身上的衣服被淋得皱巴巴。一头俏皮的短发被雨水浇得乱七八糟,湿嗒嗒地贴在头皮上。
此刻正抿着嘴,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某一处。
康子弦心痛地疾步过去,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裹住眼前的小人。
方亮亮看清来人,连忙站起来:“你终于来了1
康子弦微眯着双眸,居高临下的瞪着她:“手机呢?”
“呃……没电了。”
“姜葛菲呢?”
“哦,菲哥她中途被教练给叫走了。”亮亮皱了皱鼻子:“靠,敢放我鸽子,下次一定狠狠宰她1
康子弦顿时有点哭笑不得,抬起下巴,绷起俊脸严肃地问她:“那你怎么跑到医院来了?”
亮亮得意地一笑,说:“我是二十一世纪的活雷锋。”
康子弦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
“我过天桥的时候正好下雨了,结果看见一大肚子的孕妇下楼梯没走稳,跌了一跤下去就站不起来了,捂着肚子感觉特严重。”
康子弦接过她的话:“然后你就见义勇为,也没管自己有没有雨伞,就带着人家孕妇淋着雨上医院?”
“对啊!喂,姓康的!你这是什么语气?”
康子弦瞄了眼亮亮,说:“你可真聪明。”
亮亮哼了一声,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不个不停。
康子弦一见她这副鬼头鬼脑的样子就暗知不妙,于是大手揽过她:“走回家,赶紧洗个澡。”
亮亮一把推开他,眼神飘忽,捉摸不定地说:“那什么,我有件事要告诉你1
康子弦不予理睬:“什么事回家再说。”
亮亮一脸不妥协:“不行!我现在就要说1
康子弦新奇地瞧了眼倔驴亮亮,然后停下脚步两手抱胸,隐隐笑意:“那你说吧。”
方亮亮不自在地清咳了一声:“呃…我前几个星期觉得有点不舒服,老是春困还反胃。”
康子弦瞪她:“怎么不告诉我?”
方亮亮白了他一眼:“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呃……我刚才太闲,就顺便去挂号看了看……”
“重点呢?”
“……靠1方亮亮龇牙咧嘴地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单子,扔给康子弦:“姓康的,算你走运1
康子弦一头雾水地接过单子展开来看。
一条一条地看下去,英俊的脸上笑意越来越深,渲染了眉梢眼角。
惹得身边的小护士频频回头。
方亮亮斜着眼睛正想开口说话,突然身子就被一股力量拉去,紧紧地被按在了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里。
随即后脑被托起,康子弦的薄唇狠狠地印了下来。
亮亮被吻得晕晕乎乎,突然觉得脑门被轻轻拍了下,随即见自家老公阴沉着脸,有些生气。
这怎么前面还热情的像沙漠,现在又成北极了。
摸着额头,有些炸毛地问,气呼呼的,“老娘给你生孩子你还打我?”
康子弦紧了紧手中的人,用自己的西装圈好她,一把抱起,瞪着她,“怀孕了你还给我淋雨,你说你是不是找打?感冒了怎么办?”
亮亮这才回过神,也觉得害怕,环紧了康子弦,有些怯怯地问,“咱俩这么健康,”她担忧地摸摸肚子,小心询问,“他(她)应该也弱不到哪去吧?”
康子弦加快脚步往自己的车走,“这十个月,你给我少惹是生非到处蹦跶。”
“十个月?啊啊,天啊,十个月,我九个月就从我妈肚子里出来啦。”
“你………早产儿?”
“是啊,我妈说我生出来的时候像个白老鼠,哈哈。”
康子弦抱紧傻乎乎的老婆,突然就不说话。
等回到家,亦步亦趋的伺候老婆洗澡,上床睡觉,某个即将当妈妈的女人却全无自觉性,根本没有头三月要谨慎保胎的意识,一会站起来打电话给菲哥,嗓门洪亮,“哥,你要当干妈啦,嗯,两个月了好像,明天叫上石头庆祝下……”
一会来回踱步给石头打电话,“石头,你要当舅舅了……”
而在半小时后,菲哥石头几乎同时冲进门,亮亮和他们手拉手蹦蹦跳跳,一点都没有孕妇的安生样时,即将当爸爸的康子弦头痛了。
没有长辈在身边约束她,她真的是头脱缰野马,管都管不了。
总要有人治治她的吧。
晚上,深夜十二点,康子弦掰开缠在他身上的树袋熊老婆,轻轻地到踮脚到客厅打电话。
“喂,妈妈吗?是我,子弦。哦,亮亮睡了,妈妈,有件事要告诉你,亮亮肚子两个月了,我不太懂……”
他还没说下去,那头的老太太的咆哮声已经穿越了整个太平洋,“什么??!!!你让她不要动!!!妈马上飞回来!1
挂了电话,准爸爸满意地笑了笑,躺回床上,把熟睡的老婆搂到怀里,摸着她尚平坦的小腹,亲了亲老婆的额头,小声说,“妈来了,我看你还动不动。”
熟睡中的老婆大概听到了他的呢喃,砸吧砸吧了嘴,翻了个身,搂紧老公,含含糊糊的嘟囔,“不要告诉我妈,要不然我就完了。”
黑夜中,某个男人狡猾的笑了笑,闭上了眼睛,一起和怀中宝贝,还有他们的小宝贝,一起坠入睡眠。
56。嘘嘘嘘
不幸的事情随之而至,这晚菲哥成了电视台报纸争相报道的绝对女主角,连我这名不见经传的小警察也被广大好事市民人肉搜索,两位女侠拎着菜刀赤手空拳挑战恶势力流氓团伙的事迹通过新闻转播传到大街小巷,我跟菲哥龟缩在我家,面面相觑,真是苦不堪言。
拜一个无名小卒所赐,我跟菲哥的噩梦轰轰烈烈展开。
那家宾馆的前台小姐从小就练过排球,出于热爱,基本上国家女排的大事小事八卦事,她略知一二,重大比赛更是一场不落,自然认识国家女排当家花旦姜葛菲,这平庸女孩见到蜂拥而来的记者,两眼放光,捏着拳头对着摄像机狂点头:“她化成灰我也认识,是她!!!拎着菜刀的就是二传手姜葛菲没错……不不不,我没看错,她拿的不是排球,是菜刀,你哪个电视台的你?侮辱人嘛,我圆的扁的还不认识啊?……哦天,她拿菜刀的样子还是那么帅气潇洒,好像复仇女神……什么?旁边的那个女的?不认识,不过她说她是警察,她有枪,是真枪哦,她还掏出了警察证件给我看,好帅的女警,不过自然没有拎菜刀的姜葛菲帅啦,啧啧,那偶然才能一见的女流氓气质……”
画面里精神亢奋的女孩唾沫飞溅,胡言乱语,好像哪个精神病院失控的精神病人,菲哥抽了抽嘴角,气急败坏地关了电视,鼓着腮帮子歪在沙发上不吭声,我躺在地上,大腿毫不文雅地翘在沙发上,心里已经乱成一团,想到一切可能出现的后果,撞墙的心也有。
不怕被老谭骂到狗血淋头,不怕饭碗不保,此时我脑子里唯一闪过的念头是:万一江离那小子知道了该怎么办?
他只有18岁,真正的人生还没有开始,他生活在单纯懵懂的世界中,被保护得只能分辨绝对的黑与白,他会怎样理解我这样可耻的欺骗行为?
天真浪漫的少女简美达其实是个演技很好,内心阴狠,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接近少年的女警察方亮亮,这听起来是多么残酷的事实?连我自己都难以接受,又怎能奢望一个18岁的少年能宽恕我?
“亮亮,想什么呢?”菲哥在沙发上问我,声音死气沉沉。
“在害怕。”
“害怕什么?”
“菲哥你知道吗?我现在什么都不怕,就怕见到那男孩谴责受伤的眼神,菲哥怎么办?我腿软,我怕我给他跪下他还不原谅我。”
“方亮亮你个没用的东西,女儿膝下有黄金,不就骗了个小孩吗?再说他都成年了,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好好道歉就成了,大不了以后多给他介绍大胸女孩,这事就扯平了。”
“你说的轻巧,他很难搞的,电视里不常演吗?有些人年纪轻的时候被女人欺骗感情,长大以后就流连花丛报复全社会女性,我怕全社会女性被我害了啊……唉唉……哎菲哥,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怎么到你嘴里,女儿膝下也有黄金了?”
“亮亮,说你聪明你有时候又真的是令人发指的笨,现在都男女平等了,凭什么男人有女人没有啊,再说了,世上的所有男人都是女人生的,说到底,女人才是最大的金矿,所以咱女人不能见了男人就卑躬屈膝,何必?”
“就是就是。”我被大女人菲哥的豪言壮语给牢牢震住了,像个哈巴狗似的点头不迭,对她更加崇拜,见菲哥撂下的话豪迈虽豪迈,可眉宇间也是乌云笼罩,愁云惨淡的,我眨眨眼,低下头嗫嚅:“菲哥,你会不会被队里领导批评啊?我对不起你,怪我,都怪我。”
菲哥的大掌倏地就袭击我脑门,还踢了我一脚,把我踹地上了:“蠢货,我菲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管上头批评不批评?为了个纪律就不救人了?谁批评我我跟谁急?领导要是这么不讲理,这国家队我也不稀罕,大不了回家卖青菜,哼。”
我揉着脑门看菲哥女王般坐在沙发上横眉竖目,那是她最真实的模样,她凭着自己的价值观判断好坏对错,有祸闯了再说,有架打了再说,今天不是我们闯的第一个祸,是我们这些年闯的祸里的比较大规模的一个,但正因为被菲哥的理直气壮感染,这些年我才能毫不收敛性子做自己想做的事,因为我知道,菲哥一直是我的后盾,我心里安心。
我果然安心下来,倒是菲哥现出几分苦恼,眼睛晶晶亮,嘴里嘟嘟囔囔:“就是方易恒那管家婆又得找我麻烦了。”
她泄气般歪倒在沙发上,我才恍然发觉,菲哥偶尔也是会口是心非的,都到这时候了,外面风风雨雨的,菲哥不是惦记被处罚,而是烦恼方易恒那不开窍的书呆子,果然她还是没有放弃这棵呆树,别说寻找大森林了,她分明就是想吊死在这棵呆树上。
上天毕竟眷顾我和菲哥,我们好心做好事,竟然无心插柳,破了本市有史以来最大的□光碟制作团伙。
说起来,我们本来只是想解救叶莎于泥潭中,恰巧遇到的这帮团伙隐蔽A市多年,逼迫欠债的女孩或是诱骗无知少女拍摄□光碟,然后制作成碟,通过自己的销售渠道流传到台湾东南亚等地,除了制作光碟,还组织□活动,服务一条龙。
这帮犯罪分子手段老辣,女孩子们通常哑巴吃黄连,不敢把自己遇到的不堪的事报告给警方,再加上这些人够狡猾,打一枪换一炮,够机警,每次都能在警察眼皮底下溜掉,嚣张得不得了。
这次警察顺藤摸瓜,把隐藏在A市的这些毒瘤给挖了出来,抓了不下三十个人,听说前段日子河床上出现的裸体女尸的无头案就跟这个团伙有关,这些糟蹋女性的害虫被抓,新闻报纸无不喊“大快人心”。
算起来,我跟菲哥虽然行事鲁莽,不过也算大功臣,网上支持菲哥的帖子超过十万条,宣称菲哥要是因为拎着菜刀抓坏人而被赶出国家队,那么以后女排的比赛网友就一律罢看,女中豪杰不应受到此等对待。
事情也就这样不了了之,菲哥领导打来训了她一通,无非是训她没纪律没脑子,出去打抱不平也不知道把菜刀藏一藏,哪怕揣兜里,也不至于如今这般毁坏健康形象,这样粗鲁,以后哪个男人敢娶她?
菲哥油腔滑调没心没肺:“男人不敢娶我也行,我娶男人好了。”
她领导当时就被这女怪物给弄噎住,满腹的训话全缩回去,啰嗦两句就挂了电话。
方易恒果然也马上电话轰炸,这管家婆看起来是唯一能制住菲哥的男人,菲哥也怪,平时的大女人,一接到方易恒的电话就成了小女人,先是唯唯诺诺地应着,十足温柔纠结样,然后被方易恒训得恼了,淑女装不下去了,就开始指手画脚破口大骂,什么“姓方的你以为你谁啊,你凭什么三天两头来管我,你这么想当我妈啊?我拎菜刀砍人怎么了?我又没砍你,你甭担心你自己”,什么“方易恒我就是块朽木,甭他妈想改造我,是是,老娘我就是开脏口怎么了?我就是嘴臭,你别理我,嫌我嘴臭就绝交,老娘不稀罕你这种伪君子朋友。”
吼完电话菲哥眼眶就泛红了,呸一声,然后摔电话,好多年了,这两人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喊“绝交”喊了那么多年,每次都会不欢而散,可是隔了一段时间,那人的电话又会响起,菲哥就会变了个人,然后又被那人打回原形,直到再次不欢而散。
那个人心里还是有菲哥的吧?但他能给菲哥爱情还是友情,这个谜题的答案恐怕连他自己都未知,还在犹犹豫豫地摸索答案,可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就连我这旁人都厌倦了,又何况菲哥?
菲哥成了网路红人,大红大紫,天天有人要采访她,而我就没这么幸运了,除了被老谭骂到需要写检讨书外,我的麻烦一个接一个来临。
首先找上门的人令我大吃一惊,是康子弦外婆万太君。
菲哥本来打算躲我家,结果因为她大红,被她那当官的大舅召回去当面接受领导表扬,菲哥前脚刚走,星期天的晚上,康子弦外婆万太君就咚咚咚敲开了我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顶锅盖来更新一章啊,咱们悄悄的啊,嘿嘿嘿。
卧底纸书大概是九月能出来,十月左右我悄悄来帖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