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对她的措辞很感兴趣,商磊还想继续发掘她的小秘密,却看见游奇动正从她的身后走过来,便住了口。
“我说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人影。”游奇动望着一桌子的“盛况”,啧啧出声,“原来是有冤大头报到,跑来海吃海喝了。”
“口供录完了?”见鲁顿抿紧了唇不说话,商磊开口问游奇动,权当发言人。
“差不多了,只不过警官还想找鲁小姐谈谈。”游奇动瞥了鲁顿一眼,又看看商磊,手一指,“我说,这一顿,你打算如何处理?”
“是我私人请客。”商磊回答,“游总,不会找你报销的。”
“算公账吧。”游奇动摸摸下巴,“鲁小姐危急时刻助人一臂之力,我好歹也要所表示,请你吃饭,也是理所应当。”
鲁顿迅速扫了他一眼——他是故意逗她,还是说真的?哪有人这么表示谢意的?虽说她根本就没计较要什么报答,但是吃到最后,主人家才露面,还很“大方”地算“公账”,也亏他好意思。
“我看,差不多了吧?”游奇动敲了敲桌子,“鲁小姐,那就请你……”
“我饿了。”鲁顿瞪了他一眼,“法律没有规定必须要饿着肚子录口供吧?”回敬完毕,她不等他说话,就自动举手,高声叫道,“再来一份大盘炒鸡!”
算公账是吧?好,她就吃给他看!
赌一口气的结果是为难了自己。胃痛、胃酸、胃胀,这种感觉,令她想起了一种很著名的胃药广告词。
这个周末还过得真是没有水准,两天时间,一天用来惊魂历险,一天用来安抚自己的身体。
胃部又是一阵抽搐,虽没有上次来得猛烈,但也不轻。她现在只想喝粥,除此之外,其余一概免谈。
淘米,加水,搁在电磁炉上慢慢熬,然后自己缩在沙发里,看着电视里千篇一律的肥皂剧消磨时间。
电话铃响,鲁顿从沙发里支起半个身子,有气无力地开口:“喂?”
“鲁顿吗?依云哪。”电话那边瞬间传来路依云风风火火的声音,“我才到家,一看新闻,说昨天你住的那幢楼里发生了杀人未遂案件。你有没有看到?好惊险的。”
“我当然看到了。”鲁顿翻了个白眼——好家伙,自己外出畅游得欢,到现在才把她记起来,“而且我很不幸恰巧就是报道里面被追杀者之一。手破了、腰扭了,不过命大,托你的洪福,还没有挂掉。”
那边传来一声尖叫,刺得耳膜生疼。鲁顿忙不迭地把电话拿开,隔着一手臂的距离还能听见路依云噼里啪啦的声音,“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待在家里别走,我马上就过来……”
电话立刻被挂断,连她拒绝的权力都没有。
鲁顿摇摇头,换了几个台,从沙发里爬起来,走进厨房,粥还没有熬好。她懒懒地又走出来,挑了本杂志正要翻,却听见有人敲门。
这么快?她愣了愣——依路依云与她家之间隔着的距离,这种速度,恐怕只有坐飞机才能赶来吧?
她有些惊讶地去开门,结果发现,门外站着的人,不是路依云而是商磊,
她顿时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地质问:“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现在的社会治安也太差劲了吧?闲置的房子住进了杀人犯,咫尺之隔她居然毫不知情;现在更夸张,居然有人可以随随便便就找到她家。
“我查了医疗卡,希望你不要介意。”
先斩后奏,她还有说介意的余地吗——等等,她还没有同意他进门。
见商磊已经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根本就没有询问她这个主人家的意见。没办法,鲁顿只得关门,跟在他身后,心里揣测他今天上门的目的。
“一个人的环境,还不错。”商磊转身,瞧一直盯着他瞧的鲁顿,半开玩笑,“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不会是昨天吃多了的后遗症吧?”
“谁说的?”鲁顿逞强嘴硬,打死也不肯承认自己又胃痛的事实,很没面子的。
商磊笑了笑,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盒药,也不多言,直接递到鲁顿面前。
死鸭子嘴硬。亲眼见她与游奇动斗气,吃到最后撑圆了肚子,连走路都困难,不胃痛才怪。
什么东东?鲁顿接过,看清包装之后,一张脸当即垮了下来。她的演技真这么差劲,居然预先被他戳破,送她胃药,而且好巧不巧,正是她之前想到的那个牌子。
不至于这么体贴入微吧?他这不是存心要她下不了台阶吗?
“据说疗效很好,你大可试试。”
好吧,反正她也是怕痛的人,三番两次进医院扎针打点滴,还真不好受。既然有人义务送药上门,看在他这么有诚意的分上,她也就勉为其难地接受好了。
“你今天来,是专门给我送药?”她一边拆包装一边试探性地问商磊。
“不。我来看你,顺便送药。”商磊回答得很爽快。
鲁顿愣神。拜托,有必要这么直接吗?他这么说,她会产生很多的联想;更何况,商磊本身就是一个很不错的男人。
“先吃药吧。”
她的心跳跳,胡思乱想之间,只听见商磊在耳边跟她说话,也搞不清状况,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鬼使神差地倒好水,将药片服下。
“吃饭了吗?”
她下意识地开口:“我在熬粥。”
“白米?”商磊已走进厨房,揭开盖子,拿锅勺搅了搅,忽然问她,“有荷叶吗?”
“要荷叶干吗?”入秋时节,连莲藕都已经下市,到哪里去找新鲜荷叶?
“做荷叶粥,很好吃的。”他回答,将锅盖合上,顺道关了火,转身瞧站在门边的鲁顿,“荷叶的清香融进米粥,很有味道——想吃吗?”
“听你这么说,应该很不错。”她这个人,一向很务实,“但是遗憾得很,这种季节,恐怕找不齐制作的原料。”
“不一定。”商磊慢慢朝她走近——不是她诽谤,他真的是在用很蛊惑的语调在跟她说话,“我们出去逛逛,说不定真的有。”
“不可能。”她想也不想,一口否定。超市讲究物美价廉,哪家愿意大亏本,花费数倍来保存过季的荷叶?入不敷出,谁会这么傻?
“你不去,怎么知道?”商磊坚持,毫不退让。
奇怪了,怎么没发现他还是这么固执的一个人呢?鲁顿想了想,找到一个很正当的理由来推拒:“依云待会还要过来,我得等她。”
话音才落,电话铃就好像跟她心有灵犀一般催命响起来。
她走过去接听,还没开口,就听见路依云气急败坏地在那边叫:“有没有搞错,又堵车?我都换了几条路线了,怎么还在堵——喂,鲁顿,交通系统大瘫痪,我被堵在路上了,前后无路,掉头都困难。你别急,再等等,我马上就过来了……”
她一点都不急。拿着听筒,鲁顿看站在一边似笑非笑的商磊。
“你的朋友看来一时半会是赶不过来了。”商磊的反应,是直接走到大门前,拉开门,挑眉,朝她伸出手,彬彬有礼地开口,“而我的请求,只不过是占用你至多一个小时的时间,不会不给面子吧?”
第4章(1)
她给了面子,但是也绝对没有想到,豆腐居然真的可以卖出肉价钱。
“什么?一片要三百块?!”就像此刻,她立在这家装潢得很高档的店里,望着老板手中的荷叶,再听他说出价钱,虽然已经尽量克制,仍是忍不住叫出声来。
黑店,宰人的吧?
没错,她承认,眼前碧绿剔透的叶子确实好看,连叶子边沿上都还有颗颗的小水珠就像是刚采撷下来一般,鲜活得真实。但是,请注意,那只不过是一片叶子而已。叶子的价值应该如何定位?光合作用而已。更何况,现在连这点用处也没有了,依这种价位,实在太夸张,根本就是非常非常的不等价交换。
“走了、走了,不买了……”她的头摇得像泼浪鼓,拉着商磊要走人。光是想着一碗粥就要花上三百,她就觉得有够恐怖。
勤俭节约为本,她一向以此为座右铭。
拉商磊走,结果发现他根本没动,反而将手伸向那个黑心老板。
“我都说不要了!”鲁顿几乎是扑上去,趁商磊还没有碰到那片昂贵荷叶之前,飞快拍下他的手,随后,她转向那个看起来很精明的店老板,义正词严地质问,“你有营业执照吗?有没有偷税漏税?物价和工商部门难道都没有来查过你的账吗?”“天!”李晓楠拍拍额头,望向站在鲁顿身边的人,“商磊,你的这位朋友蛮有意思的。”
“她是吃财税饭的,原谅她这么敏感。”商磊回答。
“等一下……”鲁顿的思维打了个转,忽然明白过来,她指指面前的两个人,“你们原来认识的?”
“当然,否则怎么可能他一个电话过来,我就为他准备妥当,而且还是八折优惠?要保存这么好,成本可不小呢。”李晓楠将荷叶递给商磊,摊开手,顺理成章地将钱接收,这才盯着嘴巴越张越大的鲁顿,“自我介绍一下,李晓楠,商磊高中的死党。”
抢救不及,眼睁睁地看着三百大钞就这么流通到李晓楠手中,而且还是打了八折的优惠,鲁顿的感觉,就跟公然抢劫没有什么区别。
“看看她的眼神。”李晓楠悄悄对商磊开口,“我敢打赌,因为这三百块,她会对我终生难忘。”
“去你的!”商磊捶了一下他的胸口,动手脱下外套,解开袖扣,“老规矩,借用贵宝地一下。”
“你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尽管使用。”李晓楠弯腰,做了一个很献媚的姿势。
商磊轻车熟路朝里走去,鲁顿忍不住,尾随过去,想要弄清楚他葫芦里面究竟卖的什么药。
一道很漂亮的拼花布帘被揭开,原来后面别有洞天,居然是一个一应俱全的活动小厨房。
“你早就算好了的,是不是?”再傻的人也该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什么出来逛逛,根本就是事先预谋。
“我要是你,就安静待在一边等开饭。”不知什么时候跟过来的李晓楠瞧商磊已经开始麻利地行动,开了文火,揭下锅盖,将碧绿的荷叶倒扣其上,又在叶底细细洒了一层均匀的白糖。他微微笑了笑,而后意味深长地看鲁顿,“你有口福了,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他亲自下厨的待遇的。”
人家都这么说了,她还能砸场子不成?跟着李晓楠退出来,鲁顿在一张被雕琢成黑山老妖的怪凳子上坐下,四下打量了一番,发现这家店里尽是稀奇古怪的东西。
“我这里的东西,都是外面买不到的哦。”李晓楠在她对面坐下,开始热情推销,“挑几样回去,包你物有所值。”
“你要是白送,我还可以考虑。”鲁顿摇头,还没有从“荷叶恐惧症”中摆脱出来。物有所值,算了吧,她现在对他这一屋子琳琅满目的东西,提不起丝毫兴趣。
李晓楠似乎早就料到她有这样的反应,对她的回答,只是笑了笑。
荷叶的清香混着米粥的味道,散发出淡淡的香甜,慢慢飘散出来,窜入口鼻间。鲁顿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居然有了胃口。
“你知道一个男人肯费尽心思来讨好你,意味着什么吗?”李晓楠瞧她垂涎欲滴的模样,心思显然都扑在还未起锅的粥上,没进一步去挖掘其中的深沉含义。
鲁顿愣了愣,开口道:“可能是我昨天救了他老板的姐姐,他比较感激吧。”唔,应该是这个道理。她帮了游奇静,间接帮了游奇动,也就是间接间接地帮了商磊。
“感激?”李晓楠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相信我,到目前为止,那家伙还没有感激过任何人。”
“那你说为什么?”鲁顿不服气,倒要听听他的理由。
“基本上,很简单。”李晓楠瞥了一眼拼花布帘后的绰绰人影,冲鲁顿勾了勾手指。待她凑近前来,他撂下一句话,“因为他想追你。”
追——她?鲁顿还未合拢的嘴二度张大,盯着李晓楠,又指指自己,后者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聊什么?”商磊端着粥走出来,一眼便看见发愣的鲁顿和一副看好戏模样的李晓楠。
“我们聊了很多有趣的话题。”李晓楠眼睛发亮,迫不及待地盛了一碗粥,啜了一口,满意地咂嘴,啧啧称赞,“真棒,手艺又精进了。”
商磊为鲁顿盛了一碗,推到她面前,终于见她有了动作。她缓缓抬头,很古怪地看他,一句话石破天惊:“商磊,你在讨好我吗?”
李晓楠口中还来不及咽下的一口粥就这么喷出来,呛着了自己,咳嗽不止。
“谁跟你说的?”商磊温和地问,不忘一记扫视,送给李晓楠,后者显然明白了他的警告,很识趣地退场,不再打搅。
“他……”鲁顿伸出手指,这才发现始作俑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看了商磊一眼,她的手指绞啊绞,“说的。”
“没错。”
耶,他说没错。鲁顿结舌,觉得舌头都打不过弯来,“那那那……”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你是想,追我?”
“你说对了。”闲杂人等退去,商磊爽快地承认,回答得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而且,还很瞅准时机用汤匙舀了一口粥,乘机送进她大张的嘴里。
香甜,润口,一如他说的那般好吃。
“你太过分了啦,人家昨天在你家门口等了两个小时呐……”
真的好好吃,清香甜润,欲罢不能,也算物有所值,没有白白浪费那三百元的材料费。
“……打你手机也不回,我差点以为你是被那个嫌疑犯的同伙给绑架了……”
他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手艺呢?很普通的原料,经由他手,化腐朽为神奇,火候味道,分寸拿捏恰到好处。不是她说,恐怕比高级大厨还要高明几分。
“你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好歹也跟我说一声吧,害我白白担心——鲁顿,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办公桌被拍了一下,很熟悉的招式——鲁顿顺着摆在眼前的手慢慢向上看,瞧见旁边站着的人,心不在焉地开口:“依云,什么时候过来的?”
“你没事吧?”路依云瞪圆了眼,捧起鲁顿的脸细细看,在她面前挥挥手,又摸摸她的额头,“我都在你面前站了半天,说了一大堆话,好嘛,原来你根本就没听进去。”
“我很好。”鲁顿将路依云关切的手从额头移开,“只是有点心烦而已。”
“以前你也心烦过,怎么就没见你这么反常?”路依云不接受这个烂理由。
鲁顿起身,倒了一杯水,在路依云的注视下,一口气喝了个精光,这才鼓足了勇气开口:“依云,我问你,如果有个长得不错、工作体面的男人说要追你,你会有什么反应?”
“那还要看看其他条件如何……”路依云刚接了一句,忽然想想不对,咀嚼了一下鲁顿问话的含义,顿时瞪大了杏眼,“我说,有男人说要追你?”
“小声点。”鲁顿忙扔了水杯,捂住路依云的嘴巴,诚恳拜托她不要当高音喇叭。
在办公室的口无遮拦,最大的可怕之处是提供给了那些闲来无事的三姑六婆四处散播流言的机会,而她,不想成为其中的话题之一。
“真的?”路依云这回压低了声音,表现出比她更加浓厚的兴趣,兴致勃勃地缠着追问下去,“那人怎么样?干什么的?我认不认识……”
鲁顿敌不过她连珠炮般的发问,只能点点头,来得及回答她最后一个问题:“你认识的。”
“认识啊……”路依云微微眯了眼,食指抵在唇畔,联想了半天,最后用很怀疑的目光锁定鲁顿,“我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