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哪有装傻,她本来就不聪明,不然怎会落得这步田地。“为什么你坐着而福晋却站着呢?”
面上一哂的兰福晋有几分恼意,当下命人抬椅上来,活似要扳回面子般。
“你这贱民有什么资格质问我,我爱怎么做就怎么做,没你开口的余地。”和滟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认为兰福晋的存在让她丢脸。
可怜的兰福晋,搬石头砸脚。邵铭心同情地望了她一眼。“可是福晋是长辈呀!”
“长辈又如何,我看不顺眼照样赶她出府。”尚未定局已先摆起架子,和滟气焰高得连服侍的丫鬟都看不下去地轻扯她衣服。
湿了脚的兰福晋是气闷在心未发作,既然是她把祸害引进门就得忍气吞声,等赶走了儿子的心上人再来算账,她就不信身为福晋的她会让一名臣女爬到头上撒野。
先忍一忍,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靖亲王府的兴衰,再蔑人的言语她都得忍下来。
“呃!福晋可别见怪滟儿心直口快,我是被她气得口不择言才说了胡言,滟儿哪会不孝的逐你出门。”死老太婆,尽杵着碍眼。
你不会有机会不孝,兰福晋在心底冷哼。“你这丫头别让她激得口无遮拦,我早说她不是简单的角色。”
她得赶紧和皇后妹子合计合计,将她那温婉可人的小格格许给羿儿,以免真让和滟人了门。
“哼!她哪及得上我的万分之一,想和我作对是以卵击石,自找死路。”她轻蔑的一哼。
自视过人的和滟眄了眄那张巴掌大的清丽小脸,不太高兴她有双会勾人的明媚大眼,水汪汪的像是随时会滴出水似令人心烦。
瞧那风一吹就倒的骨架叨哪能伺候得男人开开心心,床第间没人能比她更懂得让人销魂的事了,这单薄的身子连替她端个洗脚水都成问题。
靖羿是瞎了眼才会瞧上这狐媚子,等他和她温存过后,他便会知晓谁是真正适合他的女人。
“是不是以卵击石我不清楚,可是羿儿对她的宠爱却是有目共睹,连我这个额娘都吃味。”除却出身不说,和滟没一样及得上人家。
论容貌少人三分颜色,论气度又少了一份浑然天成,颊肉过丰体臃肿,怎比得上人家的体态弱弱之美。
一听她得宠更胜于自己,和滟的妒色浮于双目。“她算什么东西敢与我争,我手一捏就要她成灰。”
有那么大的手吗?闷得慌的邵铭心打算绕过她上曲桥,趁着哈尔努赤不在身边之际溜出王府,回邵府清心的过个好年。
同样也是被人娇宠成性的她低估了女人的嫉妒,以为避开就能省掉一些麻烦,她不想为了一点小事而和人起冲突,身为客人何必惹人不快。
暖意袭来叫人倦意蒙生,碧色成湖漾着波光,反映暖阳的碎冰形成一道道细虹,炫亮非常。
美景如画却无心欣赏,落下的冷梅在眼前飞舞,纤足履地一十七年从不曾跌倒,可是这会却绊了一跤,几乎跌地。
若非手脚灵巧的银雀及时搀扶,免不了青紫一身擦破皮,怨天不长眼。
“你……你们干嘛伸脚绊我家小姐,存心欺负人是不是?”好在她眼明手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同样狗仗人势的和府侍女用力地推了银雀一把。“欺你又如何,我们家老爷可是朝中大臣,要你一条命绝没人敢吭气。”
何况只是绊了一下又没倒,真可惜。
下人和主子一样张狂,气不过的银雀推了一把回敬。“大臣又怎样,难道目无王法欺压良民吗?”
“你敢推我,你知不知道我家老爷是谁?”侍女态度嚣张的挽起袖子要教训人。
银雀是穷人家的小孩不怕疼,要打架她奉陪。“我管你家老爷是谁,谁敢动我家小姐一下我就跟她拼命。”
“哈!大话,我家老爷是当今圣上最宠信的和坤和大人,他动一根小指头就能让你们满门抄斩。”
“什么,那个大贪官……”啊!银雀连忙捂住嘴巴,人一抖地往后缩。
“主子胆大,下人嘴贱,敢说我爹是大贪官。”自个找死。“来人呀!给我掌嘴。”
一群高大的侍女蜂拥而上,两人架着腋下,一人左右开弓甩得银雀眼冒金星,唇破血流地肿了双颊才肯罢休。
一旁的邵铭心看了不忍心想上前解救自己的丫鬟,但是几名侍女同样挡住她的去路,被人墙隔开的她无计可施。
“做人不要太过分,和坤卖官鬻爵的丑事众所皆知,说他是贪官有何不对?”路有不平为何不踩,岂可袖手旁观。
一声抽气来自惊讶不已的兰福晋,连她都不敢直言和坤是贪官,而她竟然把他的罪行公诸于世,简直是寿星佬上吊,不想活了。
“你竟敢污蔑朝廷命官,我非撕了你的嘴不可。”愤而起身的和滟朝发声的邵铭心扑了过去。
人人都知和坤贪,而且贪得无厌,卖官求取暴利时有耳闻,以致舞弊丛生,贪官污吏坏国根本,民起怨言却无力声伐。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谁又敢拿身家性命去逞一时之快,心里数落也就罢了,真要开口还得先向天借胆,延命千岁才敢伸张正义。
身一闪的邵铭心让她扑了个空。“你也不过是个大臣之女,何来权限行使王法?实话总是让人恼羞成怒。”
“你……你敢闪……”扑地一身泥的和滟更加气愤,一心要折了她的骄气。“谁说我只是个大臣之女,我是未来的靖亲王府少福晋。”
脸微白,邵铭心轻颤着双唇不肯信服。“阿羿才不会糊了心,请豹狼入门。”
“你说我是豹狼?!”和滟气极反笑地狠甩她一巴掌。“皇上做的主谁敢抗旨?他就是入官接受圣旨赐婚。”
“我不信……”邵铭心心口倏地一紧,痛得无法思考。
她曾想过要遵母命放弃他,可是一听见他另有婚配,那刺骨的痛如万蚁钻食,几乎让人神魂碎裂地失去支撑,摇摇欲坠如三月杨柳。
原来他已侵入骨髓这么深了吗?稍一拔动便痛不欲生,有如走了一趟阎王殿又复生,麻木的不知五味。
“由不得你不信,我送你去搭桥吧。”一座奈何桥。
趁她失神之际,嘴角勾勒冷意的和滟将她往外一推,翻过曲桥。
噗咚!
一阵水花扬起半人高,初融未化尽的湖水冰冷无比,四周的碎冰因旋涡而聚集,顿时令人四肢麻痹。
“啊!小姐——”
不多做挣扎的邵铭心因湖水太过寒冷而僵直了四肢,无法自救的渐渐下沉,冷意盖过了口鼻竟不觉得冷,意识逐渐涣散。
在清澈的湖水中,她看见自己的心,而它正说着舍不得,舍不得离开所爱之人。
爹、娘、大哥、以茗……
还有,最后的记忆,
靖羿。
第十章
“心儿要是有个万一,我要你和滟陪葬!”
负伤野兽般的悲咆声惊动天地,。山河俱裂的失去颜色,只留下一片悲怆。
迟来一步的靖羿眼见湖面归于平静,奋不顾身的欲一跃而下将人救起,却被惊骇不已的兰福晋阻拦及和滟犹不知死活的拉扯。他不能对娘亲动手只以内力震退她,但是对心肠恶毒的蛇蝎女则毫不留情的给予一掌,将她击出一丈之外口吐鲜血。
在一团混乱中,有道更傻的小人影已先一步跃人湖中,不善泅泳的她像是忠犬奋力直游,但是仍很快的沉溺。
于是乎,与靖羿几乎同时动作的哈尔努赤也在低咒声中跃入湖中,各救各的捞起两具气息微弱的身躯。
银雀的情形倒还好,常常劳动的身体十分强壮,再加上入水时间不长,灌以内气很快便苏醒,只是冷得直发抖,无法发出声音。而她的小姐却是浑身极冷,气息全无的僵直一身,脸色惨白唇泛紫,静止的胸腹全无起伏。
在众人绝望的时候,一块暖玉由她前襟露出,不肯放弃希望的靖羿将暖玉按向她胸口,不断地以内力灌人,并不停的搓揉她四肢祈以回温。
时间慢得让人血脉凝结,就在他滴落一滴英雄泪时,毫无动静的脉象有了微细的波动,他赶紧一压她胸口挤出堆积的湖水,他几近哽咽的低唤。
“心儿,心儿……”
羽睫动了动像僵了似的张不开,身体渐暖的邵铭心用唇语说了一句我好冷,随即陷入昏迷中。
像是一朵禁不起风雨吹袭的娇贵幽兰,从湖中被救起的她伤了心肺,高烧不退地连着三日夜,时寒时热地卧床不醒,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
御医来了又走,数不尽的汤药吃了又吐,始终不见起色。
最后由邵怀远亲自把脉配药,其子邵淮南负责煎药、控制火候,靖羿以口哺药才稍微稳定病情,将寒气渐渐逼出她体外。
“都当娘的人还哭得像个孩子,心儿这孩子福厚泽深不会有事的,你要放宽心呀!”“额……太后凤体为重,民女……不碍事。”强打起精神的陈慧娘强颜欢笑地一应。
爱女昏迷不醒,随时有生命危险,而相见不能相认的亲娘近在眼前,她如何能宽心说一切如意。
“可怜的儿呀!是哀家对不起你。”她什么也不能承认,只是陪着难受。当年一念之差换走了女儿,她无时无刻不心怀愧疚,吃斋念佛地希望她平安康乐、永远无忧。
一眨眼都三十几年过去了,距离上一回送她出阁时又老了不少,当年的少妇已是耆耆老者,叫人怎不感慨岁月无情。
“不,民女不敢怪罪太后,是民女的命该如此,民女毫无怨尤。”不当枝上凤凰反而是一种福分,尔虞我诈的宫廷生活不见得适合她。“你喔!叫人窝心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乃是金枝玉叶呀!岂是区区民女。
若非她为了女儿深夜拿令牌进宫一探,这辈子大概相见无望了。“这是民女应该做的事,只是……”难免有遗憾,不能承欢膝下。钮钴禄氏轻慨地抚抚她的手。“哀家叫皇上赐你个封号如何?”
事亲至孝的乾隆向来听母命,不致违懿。
“不可呀!额娘……呃!太后圣明,此事切勿提起。”攸关国家社稷。
“可是委屈了你呀!”为人母的心疼溢满太后脸上。
“不委屈,不委屈,民女过得很好。”丈夫疼宠,儿孝女娇,人生还有什么不满。
就是个好字。
“和坤这个女儿太不像话了,求皇上赐婚不成还加害于人,哀家绝不轻饶。”她从未谋面的小外孙女呀!
“一切但凭太后做主,为心儿讨回公道。”她能为女儿做的只有这些了。
“嗯!哀家不会再委屈任何人了。”没办法为她做到的,现在她全还给小心儿。
整整昏睡了五天的邵铭心像是做了一个长梦,梦中有爹有娘和大哥,一家人和乐地生活在云层上,过着逐云踏星的无忧日子。
突然心一疼,遗漏了什么似地拧紧双眉,她找寻着某个身影,一个对她十分重要的人。
他……是谁呢?
若隐若现的影子逐渐清晰,她的心也跟着放晴,她看见那个人是——
“阿羿?”
怀疑过于疲惫而产生幻听,神情憔悴的靖羿眼窝深邃地盯着床上的粉白人儿,不敢眨眼地担心她是开他开玩笑地屏住气息。
直到第二声、第三声的轻唤声响起,他才一脸惊喜地握紧温暖小手。
“心儿、心儿,你醒了吗?别太贪睡了,快醒醒……”咦!她的眼皮……动了?
像是睡累了,一眨一眨的蝴蝶轻羽显得无力,扬得十分吃力地睁开一条细缝,慢慢地张开了。
“你醒了!”他激动万分的哽着喉,感谢老天将她还给他。
咦!他是……靖羿?!“我不会沉睡了十年吧!怎么你老了好多?”
瘠痖的声音让她微微一惊,不知多久没开口说话了。
“一清醒就会消遣人,我差点被你吓死。”要沉睡十年,他大概已风化成石柱。
“啊!我……”想起先前的事,她忍不住打个哆嗦。“好冷。”
靖羿连忙抱住她温以体热。“不冷,不冷,我在这里。”
嗯!好暖。“不对,这是哪里?”
不像邵府,也不像靖亲王府的摆设,感觉更尊贵。
“你现在在太后寝宫。”
“太后?!”怎么会?
一见她清醒,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但是有些霸道的靖羿不让任何人碰他的她,仍然独占了半张床令人莞尔。
连陈慧娘和太后都不让她们亲近。
“咳!羿小子呀!”哀家看一眼都不成吗?“瞧他傻的,人在她宫里还跑得掉吗?
“太后老人家你身份尊贵,不好被病人冲煞到。”有个闪失他担待不起
喝!这张嘴倒是挺机伶的。“那她娘看看女儿不为过吧!”
泪中带笑的陈慧娘一脸关爱地望着着他怀中的女儿。
“心儿还病着不方便起身一见,为免不孝还是不见好。”免得她来抢人。
“你……你说的是什么话?我是她的娘还不能见她,那你又算什么?”敢挡着她不让她抱抱女儿。
怀胎十月的记忆犹新,有谁比她更有资格照顾清醒后的女儿。
靖羿振振有词的说:“她是我由湖里救起的,所以她是我的。”
“你真有脸说出臊人的话,要不是你强掳她到王府,她又怎么会被人推下湖?”始作俑者根本是他。
“这……”靖羿气弱的一顿,耍赖地不还人。
他知道此事额娘也有份,但是为人子岂能逆伦,他也只能闷不吭声地任人指责。
“好了,好了,两人都少说一句,听哀家的劝,人平安就好,何必斗气呢!”怎么说都是自己人,手心手背皮连肉。
冷凝着脸的陈慧娘走到丈夫身边生闷气,不甘心一手呵护的女儿给了人,浮肿的双眼冷视夺女狂徒,巴不得拨开相拥的身影带女儿回府。
尽管身在皇宫内院中,惶恐的心仍然存在,君心难测似虎狼,淮晓得他会不会为了保住皇位而斩草除根,让他们一家子待不了北京城。
“端仪!我看小俩口挺好的,不如由哀家下旨赐婚吧!”做个现成媒人撮合这对小儿女。
“不妥呀!太后,门不当户不对的,我们邵府高攀不起。”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听说兰福晋百般挑剔心儿,处处为难她,真要进门岂不是天天受苦?
“瞧你说哪的话,若不是……”唉!偏不能说。
“太后!”陈慧娘惶惧的出声制止。
太后又如何,连女儿都护不了。“别说高攀不上,丫头许给靖亲王府是他们的福气,谁敢说句不。”
“可是……”总要顾忌着皇上。
正想找借口拒绝时,宏亮的笑声已然传进太后所居的惠宁宫。“那么由朕做主可行?海宁陈家的陈慧娘。”
“圣旨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日朕下旨收邵府千金铭心为义女,赐号端静,为朕之十一格格……
“朕查格格与靖亲王府小王爷靖羿两情相悦,互许终身,故赐婚于其,并于上元之日完成终身大事。钦此。”
凤钿两份,金步摇十对,银钗双十,珍珠十斛,碧玉手镯—对,凤冠霞帔一套……
—车又一车的嫁妆运进靖亲王府,有的是皇上的赏赐,有的是太后的恩宠,珠玉宝石地好不炫目,叫人称羡帝王家的厚泽。
和滟因意图伤害皇上义女而打人大牢,即使极受皇恩的和坤也不敢开口请饶,眼睁睁地看她入狱而疯于牢中,最后自缢而亡。
银雀因护主有功皇上赞誉有加,封她为三品女官下嫁王府副将哈尔努赤,择期完婚。
圆滚滚的元宵满溢香味,大街小巷挂满灯笼,连宾客临门的靖亲王府也不例外,五只造型各异的白兔灯笼挂在醒目处,叫人见了欢喜。、
锣鼓喧天,喜闹洞房,月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