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多打五十大板!”
“姥姥,你听我解释,昨天晚上我没去干什么坏事,真的!”柳摇金赶紧挤出最诚恳讨好卖乖的笑脸。“你还不相信自己的孙女儿吗?”
“那你昨晚去了哪里?为什么一夜未归?”柳姥姥只要一瞥着她满脸落腮胡的蠢样,严峻的声音就忍不住有点走样。“还这张脸?!”
“我的脸到底哪儿不对?”她再次摸摸自己的脸,满心困惑。
“……”算了。柳姥姥挥了挥手,无力地道:“自己进屋去照照镜子!”
虽然很是迷惑,却也暗自庆幸自己逃过被打断狗腿劫数的柳摇金,闻言如获大赦,赶紧起身奔进屋去。
不一会儿,屋里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苏——瑶——光——”
“苏瑶光!”一记怒吼乍然响起。
他甫回过头来,眼前突然出现一道鹅黄影子——
“我怎么会变成这鬼样子的?啊?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柳摇金火冒三丈,一把揪住他领口质问。
待看精楚是她后,苏瑶光脸上没有奸计被识破的心虚感,只是掠过一抹感叹。“唉!”
“唉什么唉?被画得像钟魁的人是我,我都没唉了,你在唉个什么东西啊?”她光火极了。“说!为什么我在你家一觉醒来就变成那副德行?”
柳摇金心下又气又急又受伤,还以为温柔和气可亲的他是个当世少有的好男子,不可多得的大好人;投想到他还是跟上次一样,故意让她丢脸出糗,简直就像个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
“你说想当男人。”他老实坦白的说,“所以我便帮你描画易容,以遂你心愿。”
“我——”她一呆,脸蛋迅速涨红了,愤慨地道:“开什么玩笑?我柳摇金好歹也是个堂堂正正的姑娘家,几时说过想当个臭男人了?”
“你喝醉时说的。”他一脸无辜。
“喝醉说的话能当真吗?”她一呆,随即大大光火。
“金儿,你的话我句句都当真的。”苏瑶光“深情款款”地盯着她,似真似假地道。
正如他所预料,她的脸蛋瞬间又成了熟透的红苹果!
“你、你——”她足足花了三个心跳辰光才拭回目己的怒气和舌头。“你强词夺理,你根本不安好心还死不认错!”
都是他,害她变成了活钟魁,害她沿路吓倒一堆镇民,还害她那副丑样都给他看光光了……虽然始作俑者正是他。
可是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难道是因为耍她很好玩?还是她的长相如何,对他而言一点意义都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脑中陡然劈进的这个念头,远比好端端的脸被画得奇丑无比的这件事,还要更伤她的心。
她心口一痛,眼眶蓦地红了。
“金儿?你……你在哭吗?”苏瑶光心下一震。
“才没有!”柳摇金像烫着了般松开他的衣襟,往后倒退了两步。“你见鬼啦?”
她怎么可能会哭?她将来可是要当侠女的人,侠女都是流血流汗不流泪的——一滴热泪悄悄失控滑落她的脸颊。
“金儿。”他如遭雷殛,呼吸一室。
“走开!”她转身逃避他的目光,愤慨哽咽地怒喊,抓起袖子抹去脸上那滴可恶的湿润。“我没哭!”
他胸口莫名纠结着,一股陌生的慌乱感在全身上下逐渐弥漫开来。
她还是哭了,而且是他干的好事!
“金儿。”他心焦地伸手搭上她的肩,试图将她背对着的身子扳转过来。“别哭,对不——”
“就跟你说我没在哭!”
苏瑶光扳回的是一记突如其来的拳头——
第5章(2)
“今日真是漫长的一天啊。”苏瑶光轻叹一声,随即低嘶:“嘶,疼……”
帮他鼻头上药的四喜同情又怜悯地望着他,“少爷,小的提醒过您了,最好离柳家小姐远一点,她揍起人来真的很痛的,您偏不信……现下可好,您这张招牌帅脸挂了彩,明儿个怎么见客呀?”
“不怪她动手,原是我自己活该。”他闷闷地承认。
“少爷,您……您脑子没被打坏吧?”四喜愕然地望着他,呐呐地问:“柳小姐把您打成这样,您还替她说话?”
“我把她画成大花脸,她不高兴也是应该的。”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淤青肿胀的右眼皮,尽管还很疼,但幸亏左胸那一抹奇异的刺痛感己然渐渐平息了。
只要别再回想起不久之前她哭了时的那一幕,那突然阻断呼吸的剧痛感就不会再度偷袭心脏——
苏瑶光又有一刹那的失神。
“那您又何必先去招惹人家呢?”四喜咕哝。
苏瑶光回过神来,掩饰地一笑。“可你不觉得她长得很可爱,就连生气的模样也有趣吗?”
只是下回他要更小心,别逗她逗过火了。
他不怕挨打,只怕她再哭。他余悸犹存地想着。
当她哭的那一刹耶,他突然觉得自己活生生是个天字第一号该杀的大混蛋!
幸好,后来她恶狠狠地赏了他一拳,否则他现在就不只觉得自己是大混蛋而己,根本是个恶贯满盈、人人得而诛之的人间败类!
“小的眼拙,看不出来。”四喜嘀咕。
“你真看不出她有多可爱?”苏瑶光一怔,不禁怀疑起贴身小厮的眼力也有问题。“这么明显就眼睛圆圆的,鼻头小小翘翘的,生起气来连耳朵都红通通的,像足了兔子,这还不可爱?”
“像兔子是可口,不是可爱。”四喜垂涎三尺。“少爷,那兔肉多好吃呀,又鲜又细又滑口,跟什么煮都美味——”
这个烹琴煮鹤的俗物!
“品味这种事果然是强求不来的。”苏瑶光摇摇头,啧啧叹息。
四喜怀疑地望着自家少爷。
拜托,会觉得柳家小姐那暴力狂可爱?那少爷的品味好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嘛!
“——他根本就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间大败类!”
柳摇金激动的小脸简直比花相思绣架上那一匹牡丹鸳鸯锦还要红。
花相思纤瘦小手紧紧捧着药碗,因为看得、听得太入神,就连汤药凉透了都没发觉。
“他说我哭?!开什么玩笑,我谁呀?我可是柳摇金,梅龙镇出了名的凶婆娘,也是未来江湖侠女界的明日之星,我会哭?”柳摇金气得猛跳脚。“好,就算我会哭,那也是他气哭的,谁教他竟然把我画成钟魁!”
而且还害她哭出来……她耶!柳摇金耶!从小跌倒连哼都不哼一声的柳摇金,居然被他一句话就给弄哭,真是太没面子了。
花相思险险要笑出,连忙忍住了,咬着唇煞有介事地频频点头。
“你也觉得他很过分对不对?”
“嗯嗯。”花相思拼命点头,憋笑得更厉害。
因怕手中汤药都洒了,她索性把碗搁回桌上。
柳摇金受伤的自尊大大获得平反,不禁感动地握住好友的手。“相思,我就知道你是站在我这边的,你评评理,他是不是很坏?”
花相思望着她,浅浅一笑,颊畔小小梨涡隐现。“可是为什么当你提起这个‘很坏’的人时,眼睛都发亮了呢?”
她差点被口水呛到。“哪、哪有?”
“没有吗?”花相思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轻声道:“可偏偏那苏少爷谁不去招惹,就爱招惹你,偏偏你又对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这么念念不忘的,实在很难让人不去联想,你们两个是有那么一点‘什么’的呀?”
“……”沉默了片刻,柳摇金再开口时,先伸手搁在她额上量一量温度。“相思,你今儿个没发烧吧?”
“我哪那么娇弱,天天都发烧呢?”花相思失笑。
“应该说,你哪天不发烧呢?”她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
花相思苍白的小脸浮起一丝感伤,随即强颜笑道:“也对喔。”
“相思……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的。”柳摇金自觉失言,满脸愧疚地道歉,“你身子只是弱了一些,只要好好调养身体,很快就会恢复健康的……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不打紧的,你又没说错什么。”
“相思,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你也知道我这脑袋里装满满的都是豆腐渣——”柳摇金赶紧陪笑。
“我没多心,你也别紧张。”花相思轻轻握住她的手,笑容里有着一丝难掩的寂寥,真挚地道:“金儿,我只是觉得人生苦短,如果有哪个人、哪件事是令你感到快乐的,你只管好好把握,别去想是不是有伤尊严,或者是值得不值得……好吗?”
她一怔。“相思,我……不懂。”
“他让你激动、兴奋、气恼,却又觉得快乐,对不对?”花相思神情长驻的那一抹温柔,烘托得清秀的脸庞皎洁如月光。
“……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她脸颊一红,低下头小声承认。
“因为他,所以你真真切切感觉到自己是热烈地活着的,每一日都会期盼不知今天又会有什么特别的事因他而生……”花相思眼底闪过一丝泪光,嘴角微笑依日。“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羡幕你。”
柳摇金怔怔地看着她。
为什么相思会这么地感伤?
人生苦短,如果有哪个人、哪件事是令你感到快乐的,你只管好好把握,别去想是不是有伤尊严,或者是值得不值得……
柳摇金坐在福林酒馆,恍恍惚惚地想着几天前,花相思说这话时的神情。
尊严……快乐……值得不值得……
她又想起那个可恶又可恨的家伙,才只不过见了短短两三回,就搞得她一下子开心,一下子生气,一忽儿难过,又一忽儿心跳失速。他搞得她一个头两个大,满脑子乱哄哄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相思的意思是,因为苏瑶光让我生气,让我激动,所以他就是让我感觉自己是真正活着的一大动臣,是这个意思吗?”她歪着头苦苦思索,却是曲解了个乱七八糟。
哎哟,烦死了!为什么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啊?
“金儿。”
一个温柔讨好的男声自她头顶响起,脑子正在鬼打架的柳摇金却浑若未闻。
“金儿。”那声音更温柔地重复唤着,“金儿?”
“金什么金?本姑娘姓柳不姓金——”她正在烦躁间,闻言不禁火大的抬头咆哮。“苏瑶光?!怎么又是你?”
“我是来道歉的。”苏瑶光伫立在她面前,英俊脸庞上挂着满满温柔示好的微笑,害她心跳突然乱了一拍。“对不起,可以原谅我吗?”
“你……你……见鬼啦?”她防备地往后退,可一时忘了自己坐的位置己经是贴靠着墙面了,顿时卡住动弹不得。
“你还好吗?”他伸手要帮忙。
“不要动!”她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你不要动,不要靠近我,每次碰到你我就会倒楣。你后退,离我五步……不,最好离我五百里远!”
他不禁失笑,“金儿,需要这么夸张吗?我真的是来道歉的,我不该役有经过你的允许就自作主张,以为帮你化妆易容,你看了以后会高兴一下——”
“谁看到自己被画成钟魁会高兴的?”她依旧气愤难平。“而且我是个女的耶!”
“对不起。”他真心悔过,诚恳地道歉。
可恶,又来了!
他又用那双深邃温柔忏悔内疚的眼神来欺骗她的同情了。
偏偏她柳摇金天生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笨蛋,偏偏就是看不得别人难过歉疚自责的模样,偏偏……
偏偏当他像这样专注地望着自己的时候,她的心就没来由地开始发热、酥软、无力,然后所有的怒气和决心也化成了一摊子水。
——活该她被吃得死死的。
“算、算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她清了清喉咙,僵硬地挥了挥手。“下次记得不要再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就好了。”
“摇金妹妹,谢谢你!”他一张俊脸瞬间明亮了起来,开心得一时忘了形,冲动地伸臂将她揽进怀里。“我就知道你是个最宽容最大气最可爱的好姑娘了!”
柳摇金脑袋瓜子里瞬间轰地一声——
小脸被突如其来的羞意和灼热炸得一片通红,整个人紧绷地僵傻在原地,只感觉到他强壮温暖的胸肌和臂怀紧紧挤压着她、包围着她。
他他他……
然后,她就晕倒了。
第6章(1)
在酒馆因为受惊而昏过去的柳摇金,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己经被苏瑶光给抱回柳家了。
经过上次酒醉事件后,他不敢未经她的同意就将她带回自己家,所以只好硬着头皮将她送回来,并且还想了一番好听又合情合理的说法,好安抚说服亲眼见孙女被“苏家那个臭小子”抱回来的柳姥姥。
也不知柳姥姥是因为震惊过度,所以反应不过来?或是他的嘴上功夫实在一如往常那般诚恳——还是厉害——得令人轻易就信服了?因为柳姥姥居然对他临时掰出的“柳小姐贫血昏倒在路边,恰巧为晚辈所见,故请姥姥莫责怪误会于她”这番话,居然眼也不眨地就接受了。
而且柳姥姥不只没发脾气,反而还命人好生送他出府。
难道是因为他上次给姥姥的印象太好了,所以姥姥这次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同他为难?
苏瑶光就这样带着三分疑惑、三分忐忑和三分怔忡地回家了。
只是他也没忘记央求柳姥姥,待柳摇金醒了之后,可否让人到苏府送个口信,也好让他安个心。
但是这些事柳摇金统统都没有参与,统统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当她醒过来之后,在晕倒前的所有记忆全都回来了——
那个天杀的苏瑶光!
“下次我要是再信了他苏混蛋讲的任何一句鬼话,我柳摇金三个字就倒过来写!”她几乎咬碎一口贝齿,怒气冲天。“他是故意的!他完全都是故意的!”
“呃”柳姥姥反常地保持沉默,眼神古怪地瞄了孙女儿一眼。
“我就知道他从头到尾存心耍我,他根本无时无刻无不在找机会整我!娘的!下次就不要让我再看到他,我保证见一次扁一次,扁到他娘都不认得他为止!”她狠狠撂下重话。
故意向她道歉,故意解除她的警戒,然后故意抱她吓昏她……
这就是他的诡计!他就是喜欢看她的笑话
“我说……”柳姥姥清了清喉咙。
“姥姥,您不用说,我知道您也看那家伙不爽很久了!”柳摇金说得喷牙切齿,义愤填膺,气得在大厅里来回团团转,都快把地砖给踩破了。“该死的家伙,亏我还想跟他义结金兰咧,早知道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我就——”
“你要跟人家义结金兰?”柳姥姥挑眉。
她脚步一顿,小脸一阵羞惭发烫。“那、那是在我识破他小人嘴脸黑心肠之前发生的事,做、做不得准的。”
“你几时跟人家变得那么熟络?”柳姥姥怀疑地望着她。
“……”
“丫头,你该不会瞒着姥姥,私底下和那小子搞出什么梁山伯与祝英台、卓文君情挑司马相如的桥段吧?”柳姥姥的眼神非常奇怪、非常暖昧。
“才、才没有!”她一愕,小脸红得跟煮熟的虾子没两样。“谁会看上个作媒的啊!”
柳姥姥这下可不高兴了。“作媒的怎么了?作媒的犯法啦?你吃的穿的喝的用的,哪样不是从这上头来的?”
“姥姥,我不是那个意思……”柳摇金自知失言,吞吞吐吐的解释,“我只是……只是……”
“反正我不管。”柳姥姥寻思了好半天,精明脑子暗暗盘算出了个主意来。“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趁早死了那条拜师学艺当侠女的心,快快接下咱们家这盘生意——”
“姥姥不要啦!”她哀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