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素素，你能不能语素慢一点？没人追你赶你，那么快做什么？”陆丁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对我找茬的地方。
“不快呀，我觉得这样的语速正好。”朱亮推了推黑框眼镜看看我，我和朱亮不熟，听说成绩不错，人腼腆得很，在他们班人缘不错。
“还是朱亮最好了，”我表扬了一句，卷起打印诗歌的那张纸敲了一下陆丁的头，“哪像你，事儿那么多。”
朱亮的脸红了红，别过头去，又悄悄瞄了我一眼。
陆丁白了我一眼：“赵素素，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刚复自用。”
石小娇“噗嗤”一笑：“陆丁，刚‘愎’自用好吧？”
陆丁又白了石小娇一眼：“我就喜欢这样一意孤行。”
石小娇笑得不行：“陆丁，‘一意孤行’是贬义词，你怎么能用到自己身上。”
陆丁屡屡被驳了面子，脸色有点不好：“乐意！”
另一组隔壁班的一个女孩子站在旁边听了半天，听到这儿跑过来，揉了揉陆丁的包子脸：“小弟弟真可爱。”
陆丁气得快哭出来了。
42
比赛的那天盛况空前，很多家长都参加了，包括我爸我妈，陆丁踮着脚尖望了许久，低声嘀咕了一句：“看来又不能来了。”说完瞅了我一眼：“赵素素，你说你和赵春深一起掉到河里，你爸和你妈先救谁？”
“我妈救我，我爸救赵春深呗。”陆丁总在关键时刻想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陆丁愣了一下：“嗯，如果只有你爸爸会游泳呢？”
“那就救赵春深呗，我会游泳。”
“那如果假设你不会游泳呢？”
“陆丁，你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我将眉笔放下，“你无非就是想说，我爸和我妈不是我亲生的，关键时刻一定会救自己的亲生儿子赵春深不是吗？这种假设有意思吗？别说没到那个时候，就算到了那个时候，我爸救了赵春深我也淹死了，哪儿还有工夫去伤心？”
陆丁失神了片刻，低语道：“你说的也对。”说完之后转身离开了，我以为他会去上厕所，但是这倒霉的孩子到快轮到我们上台了还没出现。
“上厕所去了吧？”石小娇猜测着，示意朱亮，“你去厕所找找。”
我有一种深深的预感，那就是陆丁放我们鸽子了。出去找了一圈，发现人群中有个人影特别像赵春深，但是一闪就不见了，一定是我眼花了，赵春深最近要考试，哪有时间回来看我比赛。
43
陆丁很快就被我找到了，每次他不痛快的时候一定在操场上的单双杠附近徘徊，这很符合电视剧的规律，男主伤心失落找不到踪迹，而女主总能在第一时间发现，所不同的是我不是女主，而他也不是男主，我知道他在这里，单纯是因为我不开心的时候也喜欢在这里转悠，自从他霸占了这个地方以后我不开心只能转移阵地，这让我不痛快了很久。
“陆丁，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在陆丁对面停住，“你不过是觉得我爸我妈来了，你爸你妈没来心理不平衡。”
陆丁笑笑，露出了两颊的酒窝：“赵素素，你错了，你最讨厌的地方就是自以为是。”
我知道他还有话，没接茬。
“我妈妈既然没有来，我凭什么要登台给你们做陪衬，让你们家长开心？赵素素，你别来劝我，到打定主意了，绝对不会参加的。”
陆丁真是三年如一日的阴暗，我在心底叹了口气：“谁来劝你，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句，不上台你也得到场，要不然算迟到早退知道吧？陆丁，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直不开心吗？因为你也太自以为是——”
“你腿瘸吗？你眼睛瞎吗？你不会说话吗？都没有吧？你自己健全也不弱智，这本身就挺幸福的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你以为全天下的人都欠你的，比你过得幸福的活该倒霉对吧？为什么你总拿自己的尺子去衡量别人？又为什么你不为自己活着呢？你爸爸和你妈妈有自己的人生，你不能总要求他们围着你转……”
陆丁打断我：“你知道什么，谁要求他们围着我转了，我只是……”
“你只是特别希望被他们关注，可是又能怎么样？无非是获得心理上的一种满足罢了，没有他们关注你还有很多人关注你，犯得上这么钻牛角尖吗？”
陆丁撇了撇嘴：“赵素素，你少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爸爸妈妈都在，你当然可以跑过来跟我得意了。”
“我爸爸妈妈不来也一样，他们来，我开心，他们不来，我照样开心，因为参加比赛又不是为了他们参加的。”
“我就是为了他们才参加的，他们不来我参加有什么意思？”
陆丁真是九年义务教育失败的缩影，什么团结同学，什么舍己为人，什么急公好义，什么集体的利益至上，在陆丁的眼里都是浮云，他永远有他自己的人生标竿。
我绝望地看了看天上的云，棉花糖一样的两朵，重合又错开，用智叟评价愚公的话来评价陆丁就是“汝心之固，固不可掣”，陆丁的固执真是不服不行。
我认命地踱了回去，顺道将我拿画得有些夸张的红嘴唇抹掉了。
结果出乎我的意料，陆丁居然在最后关头赶来了，虽然一张包子脸扳成了馒头脸，但是表现不错。
下了台我忍不住问陆丁：“你怎么想通的？”
陆丁靠在窗前默不作声，良久才说：“你别以为我是为了你们啊，你们能不能参赛跟我有什么关系……”
石小娇听在耳朵里，忍不住抢白了一句：“你怎么这么自私！”
陆丁没有反击回去，只是用手拨拉着窗框上的木屑低低说了一句：“是啊，我总是这么自私。”
44
比赛的结果更加出乎我的意料，我们居然获得了初一组的二等奖。之前被老师看好的那些种子选手纷纷发挥失常，而我们这草台班子居然深受评委老师的青睐，这让班主任大跌眼镜，跌掉地上的眼镜拾起来之后，班主任立马马后炮地表示：“我早就看出了你们的潜质。”
陆丁轻声笑了笑：“你知道他们怎么会落马吗？”
“我怎么知道，”我摆弄着手里的奖状，一门心思想要跟赵春深炫耀一下，“难不成你知道？”
“我自然知道……”陆丁拉长了声音，我忍不住扭头看了看他，眼睛黑大圆亮，跟陆岸的眼睛一点都不像，可是眼神却出奇的一致，带着股子莫名的执拗。
“赵素素，”朱亮走过来打断我们，递给我一本书，“你的书，落在桌子上了。”
“谢谢你啊，”我接过来，我怕朗诵稿被我弄丢，随身带了本书夹在了里面，朱亮的脸红了红，迟疑着说了一句 “那个……”
“嗯？”
一打眼，朱亮居然跑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附赠赵素素、朱亮、石小娇、陆丁朗诵的全文
赵素素：我知道百合花上的露珠是你的泪
那是你浴火千年的慈悲
朱亮： 我知道夜风中卷起的尘是你的灰
那是你焚化了人世间的罪
石小娇：我知道你曾为了我跋涉千山万水
只为了我的笑脸如阳光般明媚
陆丁： 我知道你曾为了我祈求上天的慈悲
只为了每一个枝头都能绽开花蕾
合：我知道你像蝴蝶般美，流星般坠
你伸开羽翼
奋力飞，飞，即使，疲惫
赵素素和朱亮：你累了吧，请停下来休憩，我借你肩膀依偎
石小娇和陆丁：你倦了吧，请停下来休息，我会代替你去飞
赵素素：我忧伤时，是你给我安慰
那就让我搏击风浪，传承爱
永不后退
陆丁： 不退，我用虔诚的心向上帝起誓
予人鲜花，手里留香
我为花香迷醉
石小娇：迷醉，我为此默默付出
付出真心，付出生命
此生无悔
朱亮： 无悔，我要辛勤耕耘
直到每一寸土地都种满
爱的玫瑰
赵素素：我知道，我只是春之花蕾
漫山红遍，我如此卑微
陆丁： 我知道，付出未必有回报
遭遇挫折，我有时气馁
石小娇：我知道，我并不优秀
振翅长空，我奋力前追
朱亮： 我知道，我如夜萤之火
虽然微弱，却如此纯粹
合：感谢上苍给了我天使的羽翼
让我采撷朝阳之辉
感谢上苍给了我天使的羽翼
让我点染世界，万物同醉
感谢上苍给了我天使的羽翼
路远山高，无惧无畏
by——当年读书时的十三
☆、part45…48 告白
45
我回去的时候赵春深正在拉小提琴，他每次拉琴的时候都像抱着一个名贵的艺术品，那已经不简简单单是认真，而是一种虔诚。赵春深好像为音乐而生的，据说赵春深四岁的时候被妈妈抱着去买玩具，一眼就相中了玩具小提琴，怎么哄都不松手，爸爸磨不过就给他买了，后来居然自己摸索着拉了一首《丢手绢》。
这事儿后来传来传去，传成了四岁的赵春深在街边听了一遍《梁祝》，回去后自己就拉了出来，传播的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好像亲耳听到了一样，每次听到，我都会不屑地哼上一嗓子，传播的人就会好奇地打量我一眼问我妈：“哥哥这么了不起，妹妹一定也不差吧？”而我妈妈每次都干干一笑，将我往前一推：“我家小丫头长得水灵，看这眼睛，娃娃似的。”
我鼓着腮帮子瞅着他，忽然觉得有点自卑，确实……赵春深这么优秀，从小到大的奖状被我悄悄撕掉了一半还能贴满一面墙，人长得干干净净，学习成绩十分优秀，又会拉琴……赵春深收起琴瞄了我一眼，努努嘴巴：“我回来拿书。”
我又没问你回来做什么，急吼吼地跟我解释什么，我拉了椅子坐下，没搭理他。
“你说说你啊，给我带了那么一堆乱七八糟的书去，我想要的书一本都没带去。”赵春深从书架里找了半天，“我的那本语法书哪里去了？”
真是好心没好报，我用鼻子哼了一声，拎起一本小说翻看起来。
“不会在你的桌子上吧？”赵春深找了一圈没找到有点急，“红皮的，这么厚。”赵春深用食指和大拇指比量了一下，大概两厘米厚。
我对他的书向来没什么兴趣，语法之类的书更是没兴趣，我拿着书索性挪到了床上：“你找，你找。”说完埋着头继续看我的书，我已经将射雕三部曲都看完了，现在看的是《天龙八部》，字太多太密，看起来有点吃力。
“赵素素！”赵春深吼了一声。
我抬起头来诧异地看着他：“怎么了？我没拿你的书呀，难道我把你什么东西弄坏了？除了你那支派克钢笔……真没别的。”
赵春深冷冷一笑：“原来还有钢笔的事，赵素素，给你个机会，你坦白吧。”
除了钢笔的事还能有别的事？钢笔是上次赵春深考年纪第一的时候爸爸奖励的，这是爸爸奖励过的最值钱的东西了，赵春深一直舍不得用，锁在抽屉里，我从来没见过这么高档的钢笔，悄悄撬开了他的抽屉打算试用一下，没想到刚抽完水就掉在了地上，将笔尖摔劈了。
“赵素素……”赵春深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没想到你挺有一套啊……”说到这里皱了皱鼻子：“没屁股没胸的还真有人喜欢。”
“谁喜欢我？”我被赵春深弄得一头雾水，“赵春深，你痛痛快快说行不行，吞吞吐吐的是不是个男人！”
赵春深将我拿回来的那本书合上，冷笑了一声，走出门去，不一会妈妈铁青着脸招呼我：“素素过来！”
那天晚上我被爸爸妈妈狠狠责骂了一顿，连晚饭都没让我吃，石小娇躲在门外看了一会，感慨地叹了口气：“真可怜！”
这是我十三年来从来没有遭受过的奇耻大辱，这事儿我能忍吗？当然不能，回到屋里，我将赵春深所有的书都扔到了地上。
“扔，继续扔。”赵春深抱着肩膀看着我，又将一本词典递给我，“这里还有。”
“赵春深……”我接过词典正想扔，忽然发现那本是我的，一口气憋在胸口，说不出的难受。
46
“矮冬瓜。”赵春深在上铺翻了个身，我没搭理他。
“矮冬瓜，我知道你没睡。”
我哼了一声，算作回应。
“矮冬瓜，你就这么讨厌我？”赵春深的声音模模糊糊的。
这个问题他不知道问过我多少遍了……讨厌他？我确实讨厌他，这种讨厌是一种惯性，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了。
“我还讨厌你呢！”赵春深低声说了一句，将床震得山响。
切！我也用力翻了个身，将床震得山响。
从此我与赵春深的关系由冷战，降低到了冰点。
47
第二天在学校门口看到了朱亮，我跟他打了个招呼，谁知道他居然羞涩地跑走了……以前也害羞，但是没这样啊？我诧异地挠挠头，没想明白。
“赵素素，一个晚上你想明白了吗。”陆丁插着裤兜站在我面前，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比他高半个头。
“爱说就不说，不说拉倒。”我最讨厌别人卖关子，尤其陆丁卖关子，我就不信了他真知道为什么其他一个组合发挥失常的原因。
“就凭你的智商，累死了也想不明白……简单的很，我给他们的饮料里加了肥儿片！”陆丁得意洋洋地将书包丢在课桌上坐下，“嘿嘿，你不知道肥儿片是什么吧？给小孩子吃打虫子的，拉不死他们……”
难怪……我一眨不眨地盯着陆丁，真够损的。
“你就不怕我跟老师说？”这事儿太恶劣了，我觉得有必要震慑陆丁一下。
“你得了吧，你以为你比我高尚多少？”陆丁不屑地白了我一眼，“赵素素，你相信不相信，每个人的心中都有恶毒的因子，只看自己能不能控制得住罢了……”
“对，我知道，你控制不住。”我将作业本抽出来码好。
“我从来没控制过……”陆丁悠哉地翘着二郎腿，“我干嘛要控制？赵素素，你真虚伪。”
我想骂没骂出来，最近怎么这么憋得慌？跟赵春深吵架失败了，跟陆丁吵架也失败了，按说我的战斗力没真么低呀！
“素素，朱亮找！”石小娇在扒着门框叫了我一声，陆丁古怪一笑，低头看向自己的书，朱亮找我做什么？经过石小娇的时候她也低声疑惑了一句：“你跟他很熟吗？”
“素素……”朱亮垂着头捏着衣襟。
“啊？”我没弄懂朱亮的意思，除了石小娇和爸爸妈妈，还真没谁叫过我素素，朱亮忽然叫得这么亲切，让我忍不住抖了抖。
“我的信，你看到了吗？”朱亮的脸红透了脸颊，吭吭唧唧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什么信？我没听明白。
“你没收到吗？我让……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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