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凯买来水后,在我不经意间就不见了。
“黄哥上哪了?”我疑惑地问小惠。
“他去隔壁吃了,他不喜欢吃砂锅!”她游离着眼神,似笑非笑地说。
我回头一看,心情开始急躁起来。
“他到底是在门口左边还是右边的面馆里呢?万一我往右边跑,正好被他从店里看到,被他追上怎么办!我怎么就没注意到他去了门口哪一边呢!求你再出现一次吧!”
我不耐烦地坐在凳子上,脚乱动着,像焦急的马儿一样。
我心里责怪着自己,祈求着他能在吃饭前再出现一次。
“啊,原来这家伙在左边的店铺吃饭!”阿凯也许因为做面的师傅手脚不麻利,迟迟不送面,干等着觉得无聊,就串到我们这边来了。他东张西望,一路上望着各个餐桌上凌乱的餐具,走近我们。
聊了一会后,他又走了。
我,姐还有小惠沉默地坐着,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
不久后,砂锅送了上来,我开始心不在焉地吃着。
不知道为什么我始终迈不出逃跑的第一步。我已经在脑海里跑了一百次了,但每次要付诸实践的时候,总是有一股无名的力量,阻挡着我!我痛恨自己的胆小与怯懦,痛恨自己顾虑重重,不敢当机立断。
“还是算了吧,还是一会找个借口,去超市买书,然后趁那里人多,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走!”我下着决定,脑海中浮想着在书店的人潮中,趁他们专心看书时溜掉的情景。因为刚来这里时,姐和小慧就是那样专心看书的,假如当时我要逃走的话,我会有无数次溜掉的机会。
“就这么办吧!”想好计划后,我焦急的心又平静了下来。
我安静地吃着面,在心里反复完善着即将要说的话。最后,我抬起头,皱着眉头,闷闷不乐,带点恳求语气对姐说:“姐,吃过饭后,我想去超市买书。晚
上回去除了打牌,什么事都做不了,太无聊了!”
“啊!你觉得在这里无聊!怎么会无聊呢,你可以和他们聊天啊!”姐微笑着,有些难为情地说。
她也许从来就没想到过,我会觉得这里的生活无聊。
看到我痛苦的神情后,她似乎有些内疚,不知如何才能让我开心起来。
她局促地看着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城(三十七)
沉默一阵后,她终于又开口了:“明天再去吧!今天晚上回去给你充点电。今晚宿舍会来一个人,是个初中生,比你还小,但他很厉害的,他会陪你聊天。今天晚上你不会觉得无聊的,你会有事情做的!”
她神秘地微笑着,想引起我对晚上的期待。小惠脸上也露出同样神秘的微笑。
“充电?”我惊讶中带点恐惧,反问道,同时脑海中出现一个正在充电的手机屏幕上那闪烁着的虚拟电池。
我不知道他们把我当成什么了。
我只觉得自己成了他们手中的工具,毫无自主权。
“回去肯定又是老一套。”
我厌恶地想着,同时下定决心一定得在吃这碗面的时间内找机会跑掉。如果今天再回去,我的神经肯定会崩溃的,今天再不跑,以后希望就渺茫了。”
我又开始急躁起来,我的脚又开始像踩在热锅上一样,焦急地在地上来回摆动。我的身体也同时扭动着,好像在做起跑前最后的热身。
我不时扭头望向门口。我担心阿凯吃面速度太快,业已吃完,正朝这边走来!
“干脆不吃了,直接跑掉!”但我又担心一会肚子太饿而跑不动。
刚一有这种念头,我就感觉肚子不舒服了。
我迅速地吃着面,担心阿凯会比我先吃完。再看看姐和小惠,她俩正在慢慢悠悠,斯斯文文地用汤勺舀着鲜美的面汤,边喝,边从嘴里哈出轻微的白气。
由于我吃得过快,她俩已被我远远地甩在后头了。
“不知道阿凯吃得怎么样了,他快吃完了吗?”我边想边拼命地吃着。
终于挑起最后几根面条后,我抬起头,像个胜利者似地叉着腰,望向她们。我仔细留意着时机,同时心中紧绷的弦一刻也不敢放松。我反复把目光望向店门口,想找个借口去看看阿凯,然后逃跑,但想想又觉得不妥。
当我正在见机行事,主意左右摇摆不定的时候,小惠的热情出卖了她,为我的逃跑创造了最后机会!
“你吃油条不?”
小惠误以为我是在看门口一位大妈炸的油条。
我已经吃得很饱了,而且开始对她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讨厌,正想不耐烦地拒绝时,却突然灵机一动,抢话说道:“好,我去买。”
我立即站起来,欣喜地向门口走去,把原本小惠想替我买油条的主动权,毫不费力地夺了过来。
她也许正在为自己的提议后悔吧!
“就让你去后悔吧!”我心里不屑地想着。
“老板,油条怎么卖?”我走到门口,随随便便地问。
“三块一根。”
我肯定是听错了,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心思听油条的价格。
“什么!三块一根,这么贵!”听后,炸油条的大妈似乎觉得我无理取闹,便继续默默地炸着油条,不再理我。
我站在那,非常局促,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该说些什么。
“我不可能就这样一直站着看她炸油条吧!”我急躁地想着,用余光瞟向店里。小惠和姐正在装模作样地吃着面条,同时都焦急地注视着我。见我站在那什么话也不说,小惠替我打破沉默:“你有零钱没?”
我朝她轻蔑地望了一眼,没有理她。
突然我发现店铺旁边有个卖副食品的小摊,我假装很感兴趣,竭力压制住内心的激动与紧张,用很自然的步子走近小摊,余光里的姐和小惠逐渐被墙壁挡住,移出了我的视线。
小城(三十八)
“快跑!抓住机会!”
一个催促的声音在我潜意识里叫喊着,正如百米运动员在听到起跑枪声鸣响前,耳边总回想着内心的枪声。
我心中紧绷的弦,突然松弛。我的身体就像离弦的箭,猛得在人群中飞跑起来!
为了方便逃跑,我手紧抓着包,飞奔在拥挤的人群中,义无反顾,好比久困的狮子,好不容易咬断束缚它的锁链后,激动地朝森林的地平线奔驰一样!
“哎呀!你看这小伙子!”一个被我撞到的中年妇女不耐烦地嚷着,她可能还想准备和我吵一架,可我很快就听不到她的声音,把她远远得甩在身后滚滚人流之中了!
在巷口,我朝右拐,跑上来时的大道。
我在人行道上狂奔着。我从来都没有跑这么快过。
我边跑,边计算着离开她们的距离。“不行,还不够远,她们会很轻易追上来的!”
我继续跑着。
“他们不会在这条路上安排了监视我的人吧!”我一有这个念头,就加大力量,加强意志,咬紧牙,不顾一切,跑得更快了。
但在很短的时间内,我体力就透支了。
“不行,我得赶紧找辆的士,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
我担心地发现自己越跑越慢。于是我边跑,边回头寻找的士,庆幸地发现远处的小巷口早已消失在黄昏中了。
一会后,我兴奋地发现,一辆的士正在非机动车道上朝我慢慢开来,我急忙凑上前去,但司机却摇开窗户,对我说车胎没气了,他正要去给车加气。我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它超越我,朝前开去。
“该死的司机,我怎么这么倒霉,偏偏今天遇到这种事情!”我在心里愤恨地骂着,急切地留意着下一辆可能出现的的士。
跑了一段时间后,我发现又有一辆空的士在机动车道上,紧挨着绿化带边缘缓缓开来。
我焦急地挥舞着手,大喊着:“司机,司机,停车,快停下来!”
我声嘶力竭地喊着,而那车像是喝醉酒似地走走停停,像是不能确定我是真要坐车,还是胡乱挥手。
我心里又一次感到愤懑,却又无可奈何。但见我一直朝车跑,一直没有放弃,车终于停了下来。
我跑到绿化带边,一个纵步,扑进高高的常青草,激荡起一层灰烟。紧接着又一个纵步,跳出草丛,跑到车门边,迅速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坐上车后,我卷起裤腿,抱怨道:“怎么这么热!”
顿时,车窗“嘶嘶”地自动滑进车门。我立即望向司机,惊恐地说道:“师傅,快把车窗关上!”
司机望了望我,觉得莫名其妙,把车窗又关上了。
“他们现在肯定急着找我。他们该不会见我坐上了这辆车,便也喊来一辆车,跟上来了吧!”
我担心地猜想着,在座位上迅速扭转身体,透过车后的玻璃片仔细观察着,却什么可疑的车都没有发现,于是舒了一口气,转过身来,有些语无伦次地对司机说:“师傅,去火车站,这里离火车站远吗?”
“你赶下一趟火车吧,这离火车站十几分钟就到了。”
“对,下一辆火车,车快开了!”
但一会后,我又谨慎地想到,他们也许正在火车站紧锣密捕的找我。我慌忙改变主意,焦急地对司机说:“师傅,麻烦帮我找一个火车站附近的宾馆,大一点,好一点的宾馆。”
可又觉得火车站附近的宾馆也不安全。我一直猜想着可能出现的危险。
最终确定后,又对司机说:“师傅,换个离火车站稍微有点距离的宾馆吧,但也不要离得太远!”
“那就去我经常路过的宾馆吧。”
“好。” 。 想看书来
小城(三十九)
一切安排妥当后,我终于松了口气,瘫软地坐在椅子里。由于刚才剧烈的运动,腿上的肌肉隐隐作痛。
这小城的夜景在车窗外迅速的变换交替着。
我安静地坐在车上,什么也不想,像是不曾发生过什么事情。
透过车窗外,我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车辆在我身边或是不远的地方转瞬即逝。一切都被我远远地抛向了身后。我像是个大病初愈的人,躺在病床上,静静地凝视着透过窗帘的那一缕晨阳。
我逃跑后,姐一刻不停地给我打电话,发短信,用各种手段,诱惑我和她见面,而我却毫不心软地置之不理。
我在宾馆住了两天,什么事都没有做,只是躺在床上想着最近经历的一些事情。
打电话回家后,家里人万分焦急,叫我好好保护自己,当天晚上就派叔叔来这小城接我和姐。叔叔来后,我们把姐约在一个地点见面,强行把她推进一辆的士,前往另一城市,打算在那里坐火车回家。
姐一路上还偷偷和他们联系,透露我们的行踪。
他们便派人一直追到我们坐火车的地方。
我发现姐的行动后,愤怒地要过她的手机,拿出手机卡,交给叔叔保管。
为了先稳住姐,叔叔用善意的谎言对她说:“你先跟我们回去,以后你如果还想出来,我也不会管你了,手机卡我也会还给你的。”
上火车后,我一路上和姐说了许多之前没有透露过的想法。我信心十足,自以为我的想法一说出,便会使姐幡然醒悟。我信心满满的对她说:“姐,要是别人的话,我根本不去理会,随他死活,但你是我姐,这事我就要管。我现在向你保证,回去后,我什么人都不见,什么同学聚会都不参加,每天陪你,只要你能明白过来!”
“行,老弟,如果在你开学前,我的想法还是没有改变,那你以后就随我,别管我。我也这么大一个人了,你们担心我,我理解,但我这个人有分寸,也有原则。”
她自信而倔强地说着,紧接着随随便便的补充道:“那我就当是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好好睡几天觉。”
我听后,信心大减,很不愉快,强忍着愤懑,强制自信地对她说:“姐,你要相信我们,我们绝对不会害你,你先别这么说,我们刚才不是说好了,回去后,看我们能不能改变你的想法。所以你应该积极配合我们才对,不要这么消极对待我们。反正,一切回去再说吧!”姐听后,看着我笑了。
本想回家后,在亲人的规劝下,在和外界更多的接触下,可以改变她的想法,没想到困难重重。
时间能冲淡一切。
它冲淡了我们使姐醒悟的信心。随着时间的推进,家人开始失去信心,不再和姐谈话,只是每天有意识地监察她,并且想通过软禁的方式,控制她的自由,免得她偷偷溜走。
有天晚上,我用自己的手机卡放入她的手机中,看到这样一条短信:我相信你,你肯定不会被家人消极掉的,你好好替阿萍想想吧。我们等你回来,最好的合作伙伴!
“阿萍?”我狐疑着,这件事怎么又扯上了她,心里顿时迷雾重重。
第二天,我和大姐出去买电插板,大姐眼好使,很灵敏地在人群中认出了阿萍的弟弟,由此,这里面又牵出了另外一件事,使整个事情变得越发复杂起来!
她弟弟见到我们后,说:“你们是小林的亲人吧!今年三月份,她叫我姐去北方一个小城,我姐刚毕业,家里本来打算要她考个教师资格证去教书,结果她死活跟小林去了。后来她打电话回来说在那边学习电脑,不知是不是真的!”
他满腹狐疑地望着我们,我俩像是被人看穿了的小偷,局促不已。
“我们也不知道我姐在那边干什么,有消息,我们再告诉你!”我赶紧编了套谎话骗他。
“前段时间,我姐打电话问家里要七千块钱,说是要买台笔记本电脑!”他满不在乎地向我们诉说着。
谈话结束后,他手里拿着一个灯泡走了,原来他是出来帮家里买灯泡的。可恨的是,临走前,我们竟然忘了问他的电话。那么以后又怎么去联系他呢?
小城(四十)
回到家,我首先找到姐,愤恨地对她说:“姐,你好好想想你的处境吧,我先前还说只要你现在醒悟过来,不再执迷不悟,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而现在,你居然把阿萍也骗了过去。你现在即使从这行业中抽身,都很麻烦了,因为你怎么去向阿萍的父母交代,他们知道后,又会怎样去看待我们呢!”
她倔强而冷漠地听着,却什么也不说。
姐在那小城半年就向家里要了五,六千块钱,父亲还一直安慰自己,她是在外面学习,没有办法,需要用钱,因此毫无怨言地将自己辛苦挣得的钱一次次地寄给她。
这件事对他的打击最大,事情暴露后,亲人们都责怪父亲,说他管教不严,听任女儿一个人在这现实社会中乱闯。而父亲为了转嫁压力,又责怪母亲,怪母亲当时同意她出去,然而,她的出去,最终是得到父亲批准的。
而母亲谁都不能责怪,只能默默承受着来自父亲的压力。奶奶是她忠诚的听众,可奶奶也无能无力!
我想,当父亲知道姐一直在骗他后,他是多么的惆怅和痛苦,虽然他看上去还那么平平静静!他可一直都是那么信任姐的!
至于阿萍,我和大姐始终顾虑不敢去找她的家人,告诉他们整个事情的真相。
父亲得知这件事后也一脸茫然,不知如何是好。
但告诉他们又有什么用呢?让他们干着急,让她家也混乱起来,最后还跑来同我家大吵一架,甚至是大打出手?我的父母和她的父母又怎能去忍受这样的折磨和煎熬!
可这迟早是会有暴露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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