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见她望着自己怔怔出神,雷奥轻唤。
“嗯。”她应声,回了一个盈盈笑颜,浓浓的情意在眼波里荡漾。
“你在想什么?”她的笑颜彷佛有种魔力,引领着他的眸光不忍稍离。
“我在想,我是不是能永远这么幸福?”他能不能永远爱着她,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对她厌倦?随手可得的幸福来得太快,令她害怕。
“傻女孩,我的爱不是因为你的容貌,而是因为你有颗美丽的心,有着独一无二的性情,也许不完美,但是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
晶莹的泪珠悄然滚落,和着美丽的笑颜闪着灿光,雷奥伸手抹去她颊上的泪,表情有些懊恼、不舍,他说这些话并不是要惹她哭啊!
“……别哭了。”看着纷落的珍珠,雷奥心疼的有些手忙脚乱,“你的妆都花了!”
安琪破涕而笑,捉住他因心慌而显得粗鲁的大掌,“我没有化妆,就算有也被你弄花了。”虽然脸上被他粗鲁的力道弄得生疼,心头仍是对他的话感动不已。
“别哭了。”他面对强敌可以面不改色,独独对她的泪水,不,她落泪哭泣的模样没辙,他没看过有人可以哭得那么纯真、哭得那么我见犹怜,他的心像她纷落的泪碎成片片。
“我不哭了,但是这种话,你永远只能说给我听。”安琪拭去颊上残存的泪,噙着一抹笑魅惑着他,轻展的嫣然让雷奥神魂都飞了,那下经意施展的魅力让雷奥和在场的人全都无力招架。
“……呃!那个爵爷,我们可以开始了吗?”对着眼前上演的甜蜜温馨,他们实在很不想打扰,但是,事情总要办吧!
“你们可以开始了。”将安琪的双手轻拢进大掌中,雷奥在她颊边印下轻吻。
“我答应你。”
布鲁城的公爵即将举行婚礼,迎娶美丽的公爵夫人,这件事把布鲁城里里外外炒得沸沸扬扬,人群全都自动吆喝着帮忙,一齐共襄盛举。
一些婚礼上要用的东西都已准备齐全,一些习俗上的忌讳也由老一辈的人教导,喧嚷了好些天,婚礼举行的日子也即将到来。
安琪任由女仆帮她褪换一套又一套的礼服,虽觉无奈,可看她们兴致勃勃的模样又不忍违逆她们的心意。当安琪换下最后一件礼服,又见女仆从外面抱进另一批时,她所有的耐性宣告用罄。
“今天就到此为止,你们先下去休息吧!”安琪的脸上布满疲惫的倦意,怎么没人告诉她,结婚原来是这么累人。
女仆们结束吱吱喳喳的讨论,有些失望的收拾堆放在床铺上的衣物。她们未来的公爵夫人真的很漂亮,换过一件又一件不同款式的礼服,美得如天仙下凡,她们就好像在玩洋娃娃,意犹未尽地一套接着一套换。
安琪看她们收拾好一切,陆续走出房门,瞬间无声的寂静让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好静——她被近日的嘈杂弄得心神俱疲,可是面对他们全然的好意,害她都不知该怎么拒绝,看来只有等婚礼结束,她渴望的平静才会回来。
漫步走至窗边,将随风飞扬的窗帘系好,映眼的湛蓝晴空干净的没有半片云朵,轻吁了口气,把胸中这些天堆积的躁郁抒发出来。
再过几天她即将成为人妻,依偎在令她心安的宽阔胸膛里,以后日夜相伴,永不寂寞、无依,也永远不再面临分离。
唇角挂着心满意足的笑意,安琪闭眼昂首对着蓝天,感受清凉的微风拂过脸庞。
一双大掌从身后环住她的腰,熟悉的气息由颊间袭来,一转眼她已落入来人的胸膛里。
“你事情忙完了?”难得他会在下午出现,通常她只能在三餐的时候见到他。
“嗯!”深深收藏着安琪清幽的体香,放松这些天紧绷的心神。从没想过举行一场婚礼有这么多繁琐的杂事,要不是有老一辈的人帮忙打点,要办得尽善尽美真的不容易,但为了给安琪一个难忘美好的回忆,再累都值得。
“很累吗?要不要上床休息一下?”柔软的床铺比较容易舒松精神。
雷奥埋在她的颈间轻笑,“要不是太了解你,我会以为这句话是一份邀请。”抱住她轻轻摇晃着,似沉醉似轻舞。
“你在说什么?”安琪装傻,双颊却泄了底。
“没什么,就让我这样抱着你。”他从不曾感觉心灵如此平静,所有繁杂喧嚣都不复存在,只有怀里的这份真实让他深深依恋。
安琪静静任由他抱着,感受被甜蜜填满、被幸福淹没的醺然,她期望这种日子能平顺的过下去。
“那些画完成了,你要看看吗?”从她颈间抬头,和她一同望向窗外的晴空,老实说那些画匠会被赏识,真的是凭真功夫,每一幅画都好得让他难以取舍。
安琪摇头,“由你决定就好,就算我不用看也大概知道你会选哪幅。”
“喔!你这么有把握?”雷奥不解她的笃定由何而来。
“嗯。因为我在未来看过那幅画,当时我吓坏了!”安琪把在古堡时所发生的每件事都交代了一遍,包括他和他们的画像,以及后来被袭击昏倒的事。
“后来呢?”雷奥被挑起了兴头,如此奇幻、悬疑的事还真令人难以置信。
“后来——我一醒来就已经到了这里。”安琪语气颇为无奈,到了这里发生的每件事才让她无法接受。
“如果有机会让你重新选择,你会怎么做?”
“我不回答假设性问题。”顿了顿抬头看他,他依然望着蓝天,没有回视,但她知道他对她的答案很感兴趣也很紧张。
“但是,我很高兴这个地方有你。”让我填满了心底的缺憾,找到生命里所缺的那个角。
雷奥听完她的回答,没有开口,只是把怀里的娇躯抱得更紧密,彷佛要揉进骨血里、融进心魂里一般。
安琪被他的力道弄得有些疼,却没开口抱怨,她甚至是欢迎这种近乎痛楚的拥抱,可以让她真真切切感受被在乎、被珍惜。
门屝外传来急叩声,来人还等不及回应就推开门进来。
安琪和雷奥回身看向来人,来人着急惊慌的模样让他微锁着眉。
“爵爷有急件密函,国王的密使还在大厅等候。”
松开犹放在安琪腰上的双手接过密函,雷奥表情凝重,眉宇间有着深深的沟痕,已无刚才的轻松惬意。
“你先过去伺候着,我马上就过去。”来人得令后离去。
“发生了什么事吗?”安琪注视雷奥看完信函后瞬间转凝的脸色,不明所以的问道。
“我们的婚礼要暂且延后了。”道出这句话时,他已能预料安琪会有多失望,但却不得不说。
“为什么?”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像满天的乌云遮住了她的天空,更像一只命运的手转动着她不能违逆的方向,迫使她不得不开口,不得不面对即将摆在眼前的未知。
“发生战争了,有人侵犯国境,情况危急。”语气黯然,他是军人,保卫国土家园是他的职责,私人的情感只能先摆放在旁。
“……你要上战场去?”迟疑地开口,怀着恐惧等候他的回答。是不是她在乎的人都会离她而去?不管她愿不愿意接受,都必须承受?!
“我是军人,这是我家族的天命。”雷奥重申,凝视安琪有些失控的反应,他试着将语气放柔安抚她。
“我不要你去。”几乎没有多想,话已冲口而出。
雷奥怔愣了下,摇头道:“这是我的职责。”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
“那我是不是该微笑目送着你上战场?”安琪反言问道,她的男人已经做了决定,而他要她接受他的决定,接受他即将上场杀敌或被杀的命运。
“安琪。”
“我不要你去!我有预感你一走,我们就再也不能相见。”卡斯特罗临去前撂下的那句话,一直在她脑海里冷冷回荡着,更加深她心底的不安。
“我不能不去,事关我家族的声誉,我不能做一个毁坏家族名声的罪人。”他能体谅安琪的不安,也许这一去他就再也回不来,只是违逆军令是大罪,不只他受罚,连带他的亲朋好友、人民也一律同罪,这种事他说什么也不能做。
“我无法接受,我——不要你去。”对于雷奥的执着,安琪倍感背叛。
甜蜜的时光易逝,轻许的承诺易毁,世上还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徘徊在眸底的泪光始终强忍不愿落下。她还可以做什么?只要能留下他,什么都可以。
“不管你接不接受,这都是我的决定。”雷奥语气强硬了起来。
“那我可不可以选择不爱你?”事情已没有转圜的余地,强忍的泪水在安琪的眼底滚动。
“如果不爱你,就可以微笑目送你离去;如果不爱你,你就不会左右为难;如果不爱你,我就不会恐惧再也见不到你;如果不爱你,我的心就不会疼得让我无法呼吸:如果不爱你……”小脸布满凄楚。
“为什么我要爱上你?为什么你不能为我留下?我只希冀一份小小的幸福,有人疼我,有人关心我,有人在乎我,”莹紫的眼眸里映满了哀伤。
“为什么给了我,又要夺走?我已经不奢求了,为什么连仅剩的都要夺走?”
“安琪。”面对安琪一连串的悲戚控诉,雷奥心碎难舍,伸手欲揽她入怀却被她闪离。
“如果做不到,就不要再给我温暖。”回视雷奥的眸底深刻的拒绝,她不是摇尾乞怜的小狗,想到时就摸摸她的头,厌倦了就扔到一旁。
“安琪。”除了呼唤她的名字,他不知还能做什么,他甚至不能保证他能否完好回来。
“我好累,我想休息了。”下了逐客令,安琪冷冷的回过身,心神俱疲的无力再谈,所有力气似乎也跟着刚刚出口的话语消逸在空气中。
雷奥看着她冷然背对的身影,深深叹了口气,捉紧手中早已揉皱的信函,举着万般沉重的脚步离开。
待门掩上,安琪削瘦的双肩才宛如秋日里的枯叶抖落……
第八章
婚礼已完全停摆,原本欢笑热闹的气氛全然不见,全城的空气笼罩在一片严肃、凝重的低气压里。
安琪自那夜起就不曾再见雷奥。几夜未曾阖眼过,也知道他根本没有回房,睁着哭了几夜酸涩、红肿的双眼,对着迎面而来的人视若无睹,她一心只想找到雷奥,想尽最后的努力改变他的坚持。
在四处找不到他的身影时,极度的恐惧捉住了她……难道他已经离开了?正当她慌乱的东碰西撞时,他的声音宛如救赎的天籁瞬间平复了她的心慌意乱。循着声音找到了他,他和一群心腹不知在讨论什么,只见凝结的气氛映着他们脸上沉重的郁色,和满天满地飞舞的纸张。
“……我已经传令下去明天出发,其它的分队也已快马通知,赶在明天之前会合。”
雷奥严肃的脸上有股难掩的疲态,交代好一切,命令手下一一分头行事,待他们离开后,他才坐在椅上闭目歇息。
安琪蹑着足音靠近,望着他俊颜上的平和神色出神,只是几天,为什么她觉得他离自己好远,像彼此站在天涯的两端,还是她根本不曾走进他的世界?
雷奥闻到熟悉的香气,睁眼就看见安琪望着他失神,美丽的小脸像花朵失去水分,憔悴的让他心疼,浮肿无神的双眼证明她未曾停止哭泣。
“安琪。”
“你好几天没回房。”她在直述而非询问,少了他宽阔温暖的胸膛,夜里好冷,紧缩的小脚像放置在冰块上,一整夜无法烫暖。
“我很忙。”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他忙到刚刚才坐下喘口气,却没想到安琪会来找他。
“……你真的不会改变决定?”即使是最微薄的希望,她都希望他能改变心意,她真的不能没有他!
“这件事已是定局,无法改变。”安琪眸底的恳求是如此悲切,像道利刀凌迟他身上的每份知觉。
再次听见他的决定,安琪紧咬着下唇,双手环住自己,彷佛在压抑、控制什么……深吸了口气,倔强的紫眸带着浓浓的雾气。
“请你原谅我。”雷奥走向她,想将她纳入怀里安抚怜惜,但是安琪萦绕周身的拒绝,让他迟迟不敢伸手探向她。
隔着一层水气的瞳眸无法看得真切,安琪只能对着眼前走近的身影,回以心酸、凄苦的微笑。
“该原谅你什么?”她知道接下来的话,说与不说都已无关紧要了。“我们谁也不曾欠谁,说原谅太沉重了。你走你决定的路,我过回我以前过的生活,这样不是很好吗?”安琪近乎平静的说话。
“安琪,我会平安回来的。”担心、疼惜的温柔口吻如常,只加入了更浓烈的情感,雷奥眉头紧锁,隐约看见之前那个无依无靠、四处流浪的小女孩又回来了。
“……这样不是很好吗?”没有理会他的话,安琪自顾自的喃喃细语。
她重新过回那个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的世界,她不用时时担心、日日提心吊胆又有人会在她的生活里消失不见,没有光亮就不会觉得她的世界黑暗——
她怎么觉得她的眼前变暗、开始旋转,迷蒙里隐隐约约似乎有人在呼唤她……
抱住安琪蓦然瘫软的身子,雷奥紧张的探视她的脸庞,憔悴的小脸上双眸紧闭,已经昏厥过去。
“安琪……”他试着叫她,一手轻拍她的面颊,安琪仍是毫无反应。深深凝视她昏厥后依旧布满忧愁的脸,他叹了口气,拦腰抱起她往她的房间而去。
“……公爵夫人这几天滴水未进,气血微虚,只要饮食正常,休息几天就会完全康复。”医生交代着照顾安琪的女仆。
雷奥已来探视过,了解病情后,已准备出发上战场。
安琪被身旁细碎的交谈声吵醒,悠悠张开眼。
“我怎么会在这里?”她记得她在跟雷奥说话,无法接受他要上战场的决定,然后……
“您昨天昏倒了,是爵爷抱您回房的。”女仆将医生送出房后,把银盘上的食韧端到安琪的床边。
“昨天?”
“嗯,夫人已经昏睡了一整夜。”依爵爷的吩咐把食物弄成了可一口进食的大小,她们的爵爷真的很体贴,夫人昏睡了一整夜,爵爷也看顾了一整夜。
“那……你们的爵爷呢?”有种忘了什么重要事情的心慌,安琪连忙询问女仆雷奥的行踪。
“爵爷他们今天出发上战场去支持,夫人您忘记了吗?”女仆提醒她道。
闻言,安琪顾不得身上单薄的衣衫,翻身下床,披散着长发,赤裸着双足快步越过冰冷的石阶,穿过狭长的窄廊,来到城堡前的广场。
穿戴钟甲的伟岸身影背对着她,点阅着一样装扮的众多兵士,望着他的背影,安琪喉头梗塞久久无法出声,直至所有的人都发现了她,雷奥才回头朝她一步步走米,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害怕无法再相见的绝望像深沉、冰冷的海水逐渐包围她。
“安琪。”像醇酒般醉人的呼唤。
“我真的不能留下你?”安琪难忍哀伤。
“我不能背叛我的国家。”回视安琪的是雷奥充满歉意的眼神。
“所以你选择背叛我们的爱。”安琪轻声指控。为什么他明知道这一去可能永远无法再相见,却还是坚持离开?这就是男人所谓的荣誉吗?
“你不要不讲理。”雷奥卸下肩上的披风,将她紧紧的包裹住,不自觉的瑟缩令他深深心痛,不懂得照顾自己的她,教他怎能安心离开。
“我为什么要讲理,我在乎的人都要离我而去,我讲理有什么用?”凄楚、哀怨的眸光直烙着他的心。
“安琪。”
“不要走,我求你。”泪水开始疯狂滚落,安琪痛恨自己的软弱,更痛恨这份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