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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说:“我曾经想……将来见面……要送给你。”
她笑了,泪光闪烁。他真说得出口?在对她做了那些残酷的事后,他说得出口?她松手,一声脆响,猫杯四分五裂,破碎在地。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有动作,大家都被这一幕惊骇到,都好奇地打量着对峙的他们。
黎祖驯盯着小君,同时跟张芳梅说:“今天提早打烊。”
“可是……”张芳梅还想说什么。
祖驯喝叱:“现在!”
不消半刻,人走光,张芳梅嗅到不寻常讯息,也溜了,店里只剩祖驯跟江小君。
“为什么?”黎祖驯深邃的黑眼睛,伤心又愤怒。变心的是她,跟别人结婚的是她,现在为什么一副忿忿不平很受伤的样子,她凭什么用这种态度对他?他已经够难受了,她还要来踹一脚才甘心吗?
“你敢问为什么?你会不知道?提早打烊,把人都支开,怕我说了什么让你丢脸吗?你了不起,开店了,拿我妈的钱开店,你很聪明啊黎祖驯,你晚上睡得着吗?跟别人订婚不惭愧吗?我不提你还真的装没事?还有脸说猫杯要送我,怎么?感谢我让你赚大钱吗?你让我很恶心!”
静静听完她的指控,黎祖驯胸口剧烈起伏,火大,咆回去:“这跟我开店有什么关系?我信里写得很清楚,我说把钱捐给育幼院,我也说你们不想的话可以止付,但你们没有。现在舍不得那笔钱了?想讨回去吗?可以,要不要马上开支票给你?当作是你的结婚礼金!”
什么信?小君震住,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但她看得很清楚,听得很清楚,他受伤的表情,他痛苦的口吻。在那野兽般愤怒的咆哮声中,她震惊困惑,吓出泪了。
“你哭?哭什么?不准哭!”他冲过来,双手猛地揪住她肩膀,气得用力摇晃她,咒骂她!
“我最讨厌你这种表情,少给我装无辜,有什么资格哭?有什么资格用这种表情看我?怎么?江小姐,我说我跟别人订婚,你受不了吗?你搞清楚,你要去跟别人结婚,有什么资格怪我?去年在2503等你,你知道我多失望?把我从国外找来的猫杯砸碎,干什么?你有毛病啊?你不要我,也不想我跟别人交往吗?你会不会太过分了?!”
她被吼得耳朵嗡嗡作响,他剧烈的摇晃她令她头昏,她面色苍白,颤着声问:“什么信?你为什么在2503等我?”
他骇住,这剧烈的争吵变成莫名其妙的问答,这中间有一大段落差。她表情困惑,黎祖驯很震惊,难道……他松手了。
“你没收到信?我拜托美美交给你。”他问。
“没有……”她摇头,哽咽了。“没有,我不知道什么信。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等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把钱捐给育幼院……”
“但是美美说,她亲手把信交给你。”
他们怔望彼此,都心跳剧烈,都血液沸腾,都头昏目眩,一起恍惚了。在这沈默注视中,小君的手机响了,她没接,让铃声去响,她知道是周德生打来的,她不想接。
颤抖着,她问:“所以……你等我?”
“一直等你完成学业。”
“可是你订婚了……”
“骗你的。”
“为什么?”她泪凶猛,不断涌,湿透脸庞。
他亦红了眼眶,声音沙哑:“因为你要结婚,我生气。”
太荒谬了!她笑了,笑得凄楚。
他忽然醒悟,怀抱希望,问:“你结婚也是骗我的?”为了赌气,因为误会,所以做戏气他吗?
“是真的。”她说,斩断他的希望。
“真可笑……真可笑……”他的眼色瞬间暗下,苦笑,抬头望天花板,忍住快要涌出的男儿泪。
电话铃声刺耳,持续响着,心弦紧绷,她泪如雨下。
“如果知道你等我,我不会……我不会跟别人交往……”
他转身,不看她,他颓丧,手撑在柜台上,他没话说了,还能说什么?他不知道。
“祖驯……”见到他因伤心绷紧的身子,她走上前,想拥抱他。
他回头,斜觑着她,低声制止,用一种压抑冷漠的口吻,恨恨地说:“不要过来,去找你的男人。”
他看见她面色刷白,震住靠近的脚步,他看见,她眼眶盈满泪水,知道她也伤心。他知道不能怪她,知道这是无奈,但,还是忍不住冲口说出伤她的话。
他爱有多深,失望就多重。他憎这种错过,知道她没错仍然恨,如果她相信他,如果她多些理性,她该知道他不是那种人。她竟然一直认定他会拿那笔钱?她这样看他的吗?她爱别人,并决心结婚。
是,他活该,他当初不该顾虑太多,是他愚蠢,也不该认为杨美美是她好友就把信拜托她,他气自己笨,又恨她傻。他心情太乱,他全身发热,他不知道这凶猛的恨要拿什么发泄……
小君伤心地望着他,接电话,来自一把她此刻最不想听的声音。
“你在哪?怎么响那么久?”
她盯着黎祖驯,回答周德生:“我在师大附近。”
“快七点了,我约了三家店挑喜饼,我现在过去接你,在师大门口?”
“嗯。”关手机,转身,她离开。
她走了,真去找她的男人了!
黎祖驯重击柜台,踹翻书柜,成迭旧书摔落,通通砸在地上,埋没猫杯的碎片。
他瞪着一地混乱,蹲下,扫开书堆,瞪着碎片,想到当初,那个怕她生气,急着外出买三秒胶,熬夜拼回碎片的自己。
这次碎得太厉害,这次拼不回来……怎么会这样?只一个关键出错,两人不再同路。
小君大步赶往师大,边拿出手机,打给杨美美。
“黎祖驯写的信呢?”
“小君?!”
“信呢?写什么?写了什么?!”她失控怒吼,不顾旁人侧目,在大街咆哮。“念给我听,现在!”
杨美美吓到了。“我去拿信、我马上念……”
美美逐字逐句念给小君听。随着信件内容,小君的脚程越来越慢,最后绕进街旁小巷,窝在水泥墙痛哭失声,趴在墙前,站不稳,几近崩溃。
原来把钱捐出去了,原来暂时从他们的爱情离场,他是为了让她可以专心自己的前途,可以冷静地好好求学,也能够不跟妈妈撕破脸,就怕她将来会后悔,后悔一身琴技半途而废。黎祖驯自以为这是对她最好的抉择,同时为他们的爱留下伏笔,只要江小君学成归国还愿意跟他相聚,他会在四年后中秋节老地方等待。
她缺席,去年中秋她在做什么?
她努力地回想,对了,那天她和母亲还有周德生在唐人街吃饭,庆祝中秋。祖驯呢?他刚刚怎么说?他说他一直在等,从满怀希望等到失望。泪水失控,她蹲下,抱住自己,光天化日,痛哭失声。
她应该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她对爱缺乏信心,捕风捉影,误信眼睛看见的、耳朵听见的,却没用心细想。当初她年轻,思虑不周,真的是被爱冲昏头,不管家人、不顾学业,只想和他天天恋爱。可是其实她心中有惶恐、有疑虑,怕不及时抓紧他,他就会跑掉。
黎祖驯一定是看见了她内心的那种焦虑,所以强帮她拉出迷惘的不真实的梦幻世界,推她去面对真实人生,属于她的人生。
他为她着想,她却一直在否定他。
他一直在等她,她却因为对爱失望,就投入另一个不费力的、方便的怀抱找温暖,还误以为这样的爱情才是真爱。热泪不断流淌,心却越来越清澈。
那不是爱情,贪图轻松,选择容易的,能保全住完整的自己,占尽便宜,不会受影响,不会失控,不怕被摆布,那不是爱情。
像此刻这样,心中剧烈拉扯,又痛又哭的才是爱情。高兴时可以像在飞,伤心时像有刀在剜,这才是爱情,能痛哭,心悸,这才是爱情,全身发热,激动战栗,这才是爱情。
不爱周德生,她爱黎祖驯。
她骤然起身,往爱的方向跑。
她忘了要去挑选喜饼,忘了她有未婚夫,忘了时机不正确,忘记理智在警告了,她冲动,失控,热烈地往爱的方向奔。她不能作主,不能控制双脚,很可怕,像着魔,但也很快乐……
她要见他。
穿过人群,穿过十字路口,闯了一个红灯,停在PROMISE店前,瞪着招牌,冲下楼。
黎祖驯颓坐在地,失魂落魄的盯着破碎的猫杯。听见下楼的脚步声,回过头,一个热呼呼的身子扑进怀里。
“我爱你!”她嚷,又哭了。
黎祖驯立刻搂住她,埋在她的肩颈处,激动得不能言语。大大的右手掌抚着她的后脑,将她紧按在怀。心对心,感应彼此心跳和热的皮肤,都心悸,热泪盈眶,心跳剧烈,都为这失而复得的爱情战栗,激动着,都哭。
幽暗地下室,堆着旧书CD杂志木柜、陈旧物品,它们呼吸着,散发带木头又混着泥味的气息。旧情,也在这些被主人遗弃的旧物堆里还魂。黎祖驯紧抱小君,她被那炙热的体温烘暖着,这几日的不安,剧烈起伏的情绪,都在被他抱住的剎那,变得软绵绵,很安心。
这温情的怀抱,给予她强烈的归属感,这瞬间外面现实世界都变得遥远了,尽管手机,正在外套口袋里,闪烁,呼叫。她不理会,只管着赖在这温情的怀抱里陶醉。
时光倒流,温情的回忆,一幕幕送至眼前。
金色流光中,她领第一份薪水,骑着机车,是怎样急切又兴奋地带礼物给他。
蓝天白云,夏日海边,浪花前,他掌控滑板,一声喝令,她踏上滑板,兴奋尖叫,乘风破浪,多澎湃的心情!
而他看她赌气地为他离家出走,是怎么感动了?同时又觉得责任重大了起来?他曾经好几个暗夜抱着这可人儿,教她初尝情欲的甜蜜,让她体会高潮,而自己抱着压抑的欲望,享受这甜蜜的折磨?
相爱画面,同看过的风景,一幕幕全回来。他们一拥抱,就热得融化。不管谁的手机一直呼喊,一直催促,他们紧抱,不肯放开彼此。一直到那干扰他们的铃声渐渐虚弱,直到没电……
第八章
小君侧躺在地上,黎祖驯盘坐着,让她的头枕着自己的腿,他轻抚着她的发,在她发泄地痛哭后,他们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说话。
小君睁着眼,眼色空洞,不知该说什么。之前手机一直响,像在催魂,直到没电了。
受不了沈默,他问:“你在想什么?”
“本来这时候,要跟他去挑喜饼……”周德生还在等吧?她现在好怕见他。怎么黎祖驯一出现,周德生就变得渺小而微不足道。好过分!她不喜欢这样残酷的自己,却无法抵抗内心真实的感觉。
黎祖驯面色一凛。“我去跟他说。”
“说什么?”
“拜托他成全我们。”
“不行!”周德生没做错事,双方家长都见过面,婚礼也开始筹备,她不能不顾对方颜面,周德生的父亲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临时悔婚,要人家怎么面对外界的眼光?她一直在想,却想不到出路。这时悔婚,要多大勇气?
“不行?”祖驯苦道:“难道你真的要去结婚?”在发现他们彼此还深爱对方的时候?
“我不知道。”
他目光一沈,哑声问:“还是……你爱他?”
小君沈默,但心中有数。爱周德生,现在又哪会痛苦?
她的沈默,令他难受。“如果你爱他,你去。”
“那你呢?”等了五年,他怎么办?
他嘴硬道:“如果要结婚就别管我,我一个人也活得很好。”只是像个活死人,又如何?黎祖驯动怒,他要跟小君厮守,但不是让她同情,他不要她怜悯。对男人来说,要嘛就爱,千万不要怜悯,这太伤他自尊。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小君有气无力。
“你想跟谁在一起?我还是他?”
离开他的怀抱,拾起手提袋,她缓缓站起来。
黎祖驯也起身,又逼问她一次:“告诉我,你想跟谁在一起?”
“你。”
黎祖驯听了,缓了脸色,但她又说了——
“想跟你在一起,但是太迟了,我必须跟周德生结婚,他人很好,对我很好,我没办法伤害他,真的没办法。”
黎祖驯面色一沈,所以呢?因为周德生是好人,不能伤害他?所以呢?选择伤害真正爱的人?
“我们可以想办法,一定会有办法。”
“是吗?”她哽咽。“那么你告诉我,有什么办法可以不伤害他,让我们在一起?”
他直直盯着她眼睛。“小君,结婚不是开玩笑的。它代表你以后每一天每一晚都要睡在那个人身旁,一辈子,一辈子!”说这些话时,他妒火中烧。
她听着,心有余悸。
“是啊……”她苦笑。“一辈子睡另一个人身边,然后……想念不能在一起、真正爱着的你,真讽刺对不对?”她微笑,笑得凄楚。“看到你,知道你还爱我,我真的很高兴,可是你知道吗?我又恨你。那时候有好几次,你不顾虑我,真正的抱我就好了,那时候我是真的愿意,现在我很恨……第一次,不能跟最爱的你,想到这个我真的很难过、很难过。”
她转身,走了。她僵着背脊,恨恨地哭着踩出每一步。她丢下的话,震撼着黎祖驯的心。
他追上去,在她上楼前,揽住她的腰,拽下来,低头,覆住她的唇。她几乎是立刻地,回应这一吻……
墙上挂钟,八点四十五分三十一秒。
从这一秒,失控。像谁按下关键擎钮,欧动热情,一把揪住她的双肩,黎祖驯将小君按在墙前,贴近,便一再覆住她的唇。她惊呼,旋即亦抱住他,热烈回应。
双手急切地探索着彼此身体,像急着确认对方身分,每个抚触,令他们颤抖,身躯烫,大脑像有火烧,皮肤起兴奋疙瘩,这时没理智,当深爱的两人,好不容易碰撞一起,便盲目地被一股魔力驱策着,失去分寸,很急、很焦虑,好渴望合而为一,想将对方深深崁入体内,认命地被欲望摆布,真爱是最强大的催情剂,以为可以靠理性控制,以为可以成熟地安抚内心对爱的奢求,一味阻扰,曾经错失,说服自己放弃,假装已经忘记,到后来发现失去相爱的时机,这些挫折,竟都变成最炙热的情欲,两人像跌入烈焰,贪婪,饥渴着,一触即发,义无反顾地,野蛮地交欢,放弃矜持。
不能厮守,至少,让她将第一次献给真正爱的人。
她是这么说服自己躺下,她认为这要求不过分,她是这么说服自己接受,说是为自己的犯罪找借口也行,她豁出去了,要他占有。
他的亲吻和爱抚热烈中隐藏着恨意,恨自己迟疑,错过她。恨命运捉弄,再次错过她。这些恨刺激出更凶猛的占有欲,慌乱的拥抱,甚至有些笨拙地褪去彼此衣物,跌到地上,他压住她手腕,很快就粗暴,又野蛮地,埋入她体内。就在冰冷地板,深深占有她的身体,在她身上沈潜,企图消灭五年的远距离。埋在紧绷的处子身,将全部力量倾注到这脆弱的颤抖着的柔软身躯,绝望却很满足……
她痛呼,但却抱他抱得更紧。她生涩的身体,在感受到他的同时,热烈收缩,无言地欢迎着,甜腻地包围住他,承受他的躁动,柔软又深邃地包围这个男人。
让他每一吋肌肉,硬如铁,凿刻每一处肌肤。咬牙,感受他一次深入,他进得很深,教她狠狠颤栗,感受着他的炙热饱满,那么有力量地在她深处,与她紧密相连。
他急切地吮吻她的身体,像要证明这女人是属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