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忧容满面,盯著那张老实说拍得很有气氛的照片。
“先不管是怎么拍到的,这张照片是否代表你会回到他身边呢?”朱晴阳眯著眼,微笑地看著她。
“我……我……”突然被他这么一问,苏心禾的脑中瞬间一片空白,只能张著嘴,嗫嚅半天,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爱他的心始终没有变,又为什么要为了隐瞒孩子的事而将自己的幸福往外推?”朱晴阳望著她,眼中出现淡淡的苦恼。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苏心禾咬著唇,声音轻得近乎呢喃。“当初,他并不想要孩子的……”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他,爱你爱到甚至不在乎你腹中的孩子父亲是谁,只想要挽回你的心,你以为他还会在乎你的谎言吗?尤其你是为了保护孩子,他若生气,你大可离开;却不是在未曾尝试明白他的心意前,就认定他会因为你的欺瞒而发怒,那对他并不公平,不是吗?”
“我不知道……”
“你不是不知道,而是在害怕。”
苏心禾长睫微颤,紧咬唇办没有否认。
活了二十多个年头,纪原是唯一能让她即使身陷矛盾、痛苦,都能轻易对他弃械投降的人。
她给了他太过强大的力量,让他拥有主宰她喜怒哀乐的权利,她能承受得起再一次的受伤吗?
“你因为爱他而怕他会生气、怕再受伤害,我能够理解你的恐惧,但是恐惧无济于事,鼓起勇气吧!想当初你愿意在他不爱你的情况下,陪著他离乡背井,而且在异乡一待就是六年,为何现在反而退却,宁愿放弃自己的幸福、孩子的快乐,与纪原的爱情?”
“不曾拥有时,我不害怕;但若我放手去接受,却得到相同的悲哀,我不知道我能否撑下来?”苏心禾低垂螓首,眼唳无声的滴落。
“不论结果如何,我相信你都会有勇气承担,因为你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放手一搏吧。”
朱晴阳温润的声音,逐渐安抚她心底的恐惧,而周刊的刊载,也逼得她不得不选择面对现实。
只是,说比做要困难千百倍啊……
周刊的报导,让苏心禾过了痛苦、烦扰不堪的一日。
除了办公室同事异样的眼光外,别家杂志社打来的采访电话更加络驿不绝,扰乱她上班的心情。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间,但一想到纪原必然等在她的家门外,她的心情又是慌张又是不安,消极的只能挺著个肚子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直到十一点多,她才搭最后一班车回来,心想纪原应该已经回饭店了。
明知事情已然曝光,她却还是鸵鸟心理的能拖一天就拖一天。
苏心禾走回所居住的别墅社区,在发现纪原不在时,失望的同时,却也松了一口气。
她开门进入社区,走在长长的红砖道上。
就在她走到离自己的房子不过几步之距,却出乎意料的看到镂花铁门前站著一道颀长而挺直的身影。
反射性地,她转身想跑,但来不及行动就被纪原由身后抱住。
他略带气恼的轻责道:“你忘了自己怀著身孕,如果跌倒怎么办?”
“你怎么会进来?警卫……”苏心禾不敢回头看他。
“我说我是你的未婚夫,是你孩子的父亲,他自然就让我进来了。”纪原靠著她的耳旁,哑声轻道。
“你……你……”她心一抖,身子也忍不住轻颤。
“你在发抖,你很冷吗?”他更用力抱紧她,双手在她的肚子上轻抚。
“我……不是……”
“不是冷,那么是因为害怕罗?”
“我、我怕、怕什么?”她结巴地问。
“亲爱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这个社会多得是好奇的人,就算我没有看到周刊的报导,其他人也会好心的告知我。”
周刊?她轻讶一声,想挣脱他的钳制,却碍于挺著大肚子而行动不便。
“你……你知道了?”
“知道了。”他没有被骗的气愤,反而轻轻的笑了。
苏心禾鼓起勇气回首看他,望入他含笑带情的眼眸,揪紧高悬的心倏地轻松落了下来。“你不生我的气?”
“气什么?气你为了爱我、为了孩子而骗我?心禾,我知道以前愚钝的自己让你伤心,但自从发现自己爱上你后,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当初不要小孩的决定,甚至以为你为别的男人怀孕,让我嫉妒得要死,却无法气你,因为我是那么爱你,只要能够得回你,我什么事都不在乎。”纪原轻捧著苏心禾的脸,凝视著她蓄满眼泪而迷蒙的眼。
“我……对不起,我太胆小了,害怕会被再伤害,离开你我的心好痛,但有孩子,所以我熬了过来,但是我的心底仍然恐惧著,我无法坚强到忍受再次失去你……”她伸手轻抚著他的浓眉,含泪轻语。
他蓦地吻住她的唇,深切而温柔的吻著她,直到她无法呼吸,他才放开她,却还是不断轻啄著她的唇、她的鼻、她冰凉的脸。
“不要说抱歉,是我的错,是我让你这么没有安全感,令你胆怯害怕,一切都是我的错。心禾,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证明,我绝不会放开你。”
“纪原——”苏心禾望著他,轻喃著他的名字,有些忧伤、有些迷惑。“我好爱你,六年前如此,六年后依然是,这辈子,我怕是无法摆脱这段感情了。”
“心禾,我爱你的时间或许没有你长,但是,相信我,我爱你的程度绝对不输你。”纪原真心诚挚的表白。
苏心禾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泪再度奔流。
她投入他的怀中,紧紧的抱著他道:“我不会再害怕、再傻得离开你,这一生,我是你的人,不会改变的。”
这番话将他的恐惧全部抛到九霄云外,他收紧手,将他深爱的女人,与他的孩子紧紧的圈在怀里。
几天之后,苏心禾接到母亲的电话,没有责备的话语,只是心疼她独自怀著身孕却躲著家人。
在母亲言谈之中,她才知道在周刊报导后,纪原立即到苏家向父母道歉,将所有的过错一肩揽下,并为她说尽好话。
而她的父母对纪原的印象本就极好,所以即使发生她怀孕分手这种事,她的父母仍无半句怒语,只是和颜悦色地告诫他们相处时要互让互信,随即同意纪原的提亲要求。
闻言,苏心禾的心中又酸又甜,酸的是父母对纪原的偏爱太过火了,总有种吃味的感觉。
甜的是,他为她担下所有责任与可能的责难,让她心底最后一块大石卸除,能够心无牵挂的待产,成为纪原的妻子。
朱晴阳笑看抱著甫出生的儿子、一脸满足而呆傻的纪原,忍不住取笑道:“如果让那些爱慕你的女人看见现在的你,只怕她们会心碎。”
有子万事足的纪原不理会好友的调侃,仍是笑容满面的说:“我不在乎别的女人,只要心禾爱我就够了。”
“咳咳,改变真大啊,你们还没有结婚,你就成了爱妻万万岁一族?真想让你听听你以前那些薄情的话和那副嘴脸。”朱晴阳挑眉一笑。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天的我深坠爱河中,溺毙了。”听他提起以前自己的恶劣,纪原尴尬的瞪著他。
“若非周刊的那篇报导助你一臂之力,你现在想抱儿子?还都有得等呐!”朱晴阳眸光一闪地笑了。
纪原听出他话中有话,瞪著他半晌,才压低声音叫道:“是你搞的鬼?”
朱晴阳撇唇轻笑,用温和低柔的声音说出令人跳脚的话:“对一个推波助澜的恩人说‘搞鬼’,未免不知感恩图报吧?我实在是看腻了你们追来躲去、拖拖拉拉的戏码。”
“要不是你在中间搅和,我们怎么会拖这么久?还说什么孩子是你的,你根本是存心气我,以看我发火为乐。”纪原不以为然的瞪著他。
“这也是苦中作乐的方式,至少结局如你所愿,得回爱人,又有孩子,就算让人看一下戏也不算过分吧!”
朱晴阳斯文俊逸的笑容,却让纪原有想挥拳的欲望,他咬牙笑道:“你最好祈祷不要让我有机会回报你的大恩,因为我一定会加倍还你。”
朱晴阳耸耸肩,淡淡地一笑,“这一生,也许你都没有机会报答我了。”
“放心,风水轮流转,总有一天会出现一个让你失了分寸、教你这个外表冷静却又好捉弄人的男人倾倒的女人。”
没有回答纪原似预言又似诅咒的话,朱晴阳只是挑眉笑,“原来你这么怨我多管闲事,好吧,那我就只有向心禾自首,周刊的记者是我找的,但明明知道记者跟监,你却还是故意在外面演出火辣亲吻镜头……”
他边说边移动脚步,欲上二楼唤醒育儿累了、正在休息的苏心禾。
还没来得及踏上阶梯,就被一道急速窜来的身影给挡了下来。
纪原脸上有抹被人拆穿的困窘与不解,瞪著他低声问:“你怎么知道我发现记者跟著我?”
“那个记者可不是菜鸟,毕竟那个社区有严格的控管,但他却幸运的发现门没有关紧,顺利的进入社区,又很好运的拍到你们亲热的镜头,而且角度正好,拍得一清二楚。说真的,我不相信世间有这么多巧合的事。”朱晴阳笑著睨他。
“答应我,这件事你永远不会告诉心禾。”纪原咬牙切齿的威胁他。
“威胁啊?这个……心禾!”朱晴阳不以为然的挑眉,朝著楼上扬声。
纪原一手抱著儿子,一手急著捂住他的嘴,气恼又无可奈何的咬牙道:“谢谢你的鼎力相助,纪某永志难忘,铭感五内。”
“嗯……这还能接受,如果能够多加点笑容会更好,不过,我知道你的幽默感有待加强,所以也不强求了。”朱晴阳眯眼笑了,如同优雅的大猫,将猎物玩弄于掌中。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纪原咧出亮森森的白牙道。
二楼上,隐身蹲在楼梯口听著两人对话的娇小身影,缓缓地起身,偷偷掩唇溜回房间。
直到房内,她才敢放声大笑。
苏心禾终于解开她会上周刊出糗的秘密,一想到楼下两个男人为她如此费心,她只觉得自己倍受宠爱。
在她心中,她的未来充满了快乐的预感:拥有爱情、友情、亲情,谁能比她幸运呢?
躺回床上,苏心禾满是笑意地进入梦乡。
梦中,她与纪原在满是白花摇曳的草原上依偎,嘴角噙著笑看著不远处几个小人儿互相追逐、奔跑。
蓝蓝的天与高飞的风筝,一幅名为“幸福”的拼图,正逐渐完成……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