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呼地站起来,走两步,又折回来,从口袋里掏钱出来,数了数,塞到她手里。她紧紧地拖住他不放他走。“我明天就走了……”她说。他脸涨成了猪肝色,错错牙齿,直了脖子,坐到床沿上,不再说话。“算了,啊?莫去理这些闲事。”她把钱收进皮包里,摔开被子,赤裸裸地站起来,坐到他怀里,亲他。他拧拧眉毛,“嗨!”了一声,手一挥。将她撂翻在床上,从牙蓬里挤出两个字来:“妈的!”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三十一
“喂,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他们不肯来是吧?现在混饭吃的人多得很,建筑公司也多如牛毛。他搬翘?我随便就另外去找一家公司。”李梦红坐在床上,仍旧是没穿外衣,劈开了双腿,在两腿间摆了一沓纸,拿了笔、尺子和圆规,在写写画画。见他推门进来,说。
“下午来。”他狠狠地吸着烟。找地方坐下,也不说什么别的话,只一个劲地吸烟,弄得浓浓的烟雾把脸都全部蒙住了。“熏痨虫少熏点。”她翻翻眼皮,把一张纸捧在手里认认真真地看。“公司?对,我也到工商局去登记办个证,成立一个公司。这样才对吴书记的胃口。这个公司叫什么呢?叫做红叶集团有限责任公司‘吧。下面有红叶宾馆,有家俱厂,车队,嗯,再办一家玩俱厂,利用那些边角木料。对。今后再搞商城,卖服装卖电器……红叶集团有限责任总公司?行。就这样,搞大一点,造点影响。”她放下图纸,拍拍手,抓了件衣服穿上。
伍魁洪一直不吭声,有一支无一支地抽烟。她跳下床来,伸手抢了他的烟,摁熄在烟灰缸里,挨着他,轻声说:“怎么啦?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得罪你了?我找他算帐去。”她大声地说着,拍拍桌子,再牵了他的手摇几摇,说:“好了,好了。乖,莫抽烟了。”他哼哼,倒下,躺在沙发里,眼睛望着别处。“我设计好了。家里的房子,五层楼,内外装饰。暂时呢,你先住旅社,等我们办好了……你再回去。宾馆这边单独给你设计一套房子,只准你一个人住。你不在的时候,就让它空着。”她软软地说着,软软的手在他胸脯上来回地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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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什么?!”他大叫,掀开她。
她眨眨眼,笑笑,干脆骑到他膝盖上,双手捧了他的脸,瞅着,说:“哎哟,今天踩着什么尿了?咹。好大的火气。”她搂着他,把脸贴到他胸脯上。“你?你讲,是不是你把燕子拿去卖了?你害死人了。”他捉住她的手,捏得她哎哟哎哟地叫唤。“笨蛋,捏死我了。”她挣脱了,滚到一边,眼睛眨几眨,笑道:“我还以为是中了什么邪了呢。你听了什么人胡说八道,就来怀疑我?我比你还伤心呢。”
“那个福建佬……我去问一问,就清楚了。”他说着,站起来,摔了膀子就要出去。她跑到门边去挡住他,厉声说:“我跟你讲清楚,第一,我也想找他算帐。找到他就不要放他走。第二,你听信别人的话,不信我,你小心点,枉费我对你一片痴心。你去,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他哼哼,搬住她的肩头一撂,人已经出门去了。“哼!”她笑笑,去打了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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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怎么,就回来了?你找的人呢?”她歪歪斜斜地坐在沙发里,偏了脸看别处。他闷闷的不吭声。“你真是不知好歹!”她随手抓了只茶杯朝他砸过去。他没躲,抻手接住了,茶水泼了他一身。“我给你讲清楚。燕子不是我卖的,是她自己跟人家跑了。关我什么事?你还自吹是什么侦察连出来的,你查到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你为了一个鸡婆这样伤心。你对得起我吗?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摸着良心好好的想一想……你们共产党是最差劲的。不是我……人家早就打死你了,早就叫你家破人亡了。不是我,你早就进牢笼子了,早就被开除党籍了……你最好老实点。没有了我,离开了我,你要死无葬身之地。跟你直说了吧,毛笔楼一直在整你。你以为他整不死你?你们共产党就兴整人。”她指着他的鼻子尖说:“我图个什么?我……唉!还不是你害了我。”她眼圈有点红,越说越激动,就差没打他了。“我怎么会瞎了眼喜欢你这个人不象人,鬼不象鬼,长不象冬瓜,短不象葫芦的家伙。到头来,好心当成驴肝肺,还专门跟我作对,专门怄气我。唉……”
(待续)
三十三
伍魁洪从门外进来。“来了?”她头也不抬,就问。“电话里说,已经出门了,还没见到,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他在她对面坐下,掏出烟来,拔一支塞进嘴里。可他没点燃,又取了下来,说:“他们又去骗人家姑娘,说是安排工作的,就拉出来了,好几个,都只有十八、九岁。真他妈丧天害理。我想,我们是不是先把她们留下来,等宾馆开张了再用她们。”
“哼,发你妈的烂肠瘟。你出馊主意来害我?现在宾馆影子都没有,我养几个傻瓜做什么?今后宾馆是需要小姐,还要多找几个漂亮的小姑娘小伙子,才有生意。可不是现在。”她睁睁眼,掀掀嘴角,道:“你是不是想打什么歪主意?留下来自己慢慢消受?当心你的肉。我要割了去喂狗,免得你整天胡思乱想。”
“嗨!这是讲什么鬼话?黄大运那狗日的不是东西,把他自己的侄女也带出来了,准备送到山西去。这个猪!真他妈没点人气气。”
“他舍得,你还舍不得?多给他几个钱,就算……”她摇摇头,笑道:“倒也的确没有见过拿亲侄女来换钱的人。嗯,木材呢?”
“现在很难做,咳。全都砍光了,山上全是草。”他见她板了面孔,便补充道:“要不然我回去跑一趟看他们搞得怎么样了。”
她摇摇头,再摇摇头。“我想去开金矿。”她说:“你看要谁去办好一点?”他眨眨眼,坐直了。“开金矿?你怎么一转身就多出个念头来?”他说。她摆摆手。“年轻人去,毛糙怕误事。年纪大一点的人稳妥。”她这么说着,阴阴地又叹一口气。她手下并没有多少可用的人。多数她都不放心。“叫谁去呢?”他应声说:“还是我去吧。万一叫别人去,拿了钱跑去十万八千里,也麻烦。”她哼哼,站起来,去开了电视才说:“你想跑?哪有这么容易?你去了我还不跟去了?那还不是我亲自去?哼。什么事赚钱我就去做什么事。什么事对我有利我就去做什么事。我呀,现在想的又和以前不同了。吴胖子讲得对。人呵,一定要有出息,不是流芳百世,就要遗臭万年。我要做大事。要让天下的人都知道我李梦红。嗯?!”
伍魁洪嗞地吸一口气,打了个寒颤。
(待续)
三十四
伍魁洪坐在一张餐桌边,身边似乎还蹲着一只穿了衣服的猴子。“喂,怎么现在才来?我还怕你坐车在半路上被人拐走了呢。”他说。
“少放屁。”她笑笑,在他对面坐下来。她注意看了一下。伍魁洪今天穿的是一件绿色皮夹克,脸上没有刮胡子,显得虎虎的有点蛮气。他身边还坐着一个亮光头细眯眼的形容枯槁的小老头子,尖嘴猴腮,脸上牵满了血丝。
伍魁洪四平八稳地坐着,有点正正经经的样子。“呸,你摆什么谱?准备照相呀?一副土匪样子。”她嗤笑一声,抬抬脸问那小老头。“你老贵姓?”
那张干瘪的脸皱了皱。“免贵姓孙,孙华。是小子孙,春华秋实的华。”他幌了幌,扑在饭桌上,眯眯眼。她眼睛眨几眨,微微一笑。
关于这个孙华,李梦红可没有听到伍魁洪提起过。这小老头子脸上瘦得没有一丝丝肉,脑袋上光得连汗毛都不多长一根,又矮又小,似乎伸出一个手指头也可以轻轻地挑起来了。
“李老板,你们坐一下。我去方便方便。”孙华耸耸眉毛,站起来,双手挤在裤腰上,往上提一提,转身就走,边走边眯着小眼睛东张西望。这时,门外进来一个穿制服的警察,一眼便盯住了孙华。孙华缩缩脑袋,双手在裤腰上贴紧了,用力往上提一提,耸耸肩往后门去。警察便大步跟着他也往后门去。
李梦红眉毛一皱,忍不住笑笑。叹气。
不一会听有人吵。警察便提小鸡似的把孙华从后门提了进来。“你放手呀!”他尖着嗓子叫。“我是好人。”警察将他放到地上,却没有放开手。“看你这样子,鬼鬼祟祟的,就不象个好人。”警察说。“长得丑的人都是坏人?那这街上坏人太多了。”孙华往下蜷缩,还规规矩矩地反背着手。“你总是东张西望地干什么?”警察火了。“你不东张西望你怎么会看到我呢?!”孙华的辩解让人掩笑。“那你怎么老是躲在厕所里?”警察见周围的人都在看热闹,有点脸红了。“嗨!我拉肚子呀。拉肚子也犯了法了?你不信的话到厕所去看呀。”周围的人哄地大笑。这时伍魁洪上去想劝解。
“喂!”孙华突然睁圆了眼,朝大门外大叫一声:“快来!快来!误会了。”大家不约而同地扭头朝门外望。门外什么都没有。孙华却在此时迅速地将警官的证件掏走了,还从伍魁洪身上掏了一件什么塞进警官的口袋里。大家回过头来。孙华一闪身,猛地推伍魁洪。警察和伍魁洪抱在了一起。“你干什么?!”伍魁洪瞪圆了眼,劈手就抓住警察。“你为什么抓我?我什么时候惹你了?”
警察满脸彤红,也抓了伍魁洪,俩人扭一阵,吵一阵。旁边的人急忙围上来劝解。好不容易才劝开。“他不是警察。他是冒充的。”孙华跳到一边,尖着声音大叫。“他是坏人。他才是小偷。”周围的人散开,都瞪直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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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警察。警察有枪,他没有枪。警察有手铐,他没有手铐。警察为人民服务,他乱诬陷人。他是小偷。我亲眼见他偷这个人的东西。”孙华蹦跳着,眼珠子乱转,把一件什么重重的东西扔到屋角里去了。
那警察憋青了脸,猛地摔手到后腰上去摸什么,没有,再往腿胯上摸什么,还是没有。那眼珠子都快跳出眼眶来了。“枪?我的枪?铐子?我的铐子呢?”伍魁洪也退开一点,开始清点自己的口袋。“大家看到了?他是流氓冒充的假警察。他没有任何证件。他偷了这个大个子的东西。就是刚才扭的时候偷的。”
伍魁洪大叫:“我的钱包不见了。我的钱包,黑的,上面有条龙,包里有身份证,还有一张信用卡,三千五佰块钱,还有党费证……”
警察往后一闪,扎一个马步,比划一个架势,大叫:“我的证件!”他当着众人的面翻口袋:一个,二个……他没有翻出证件来,反而在摸衣服的平兜时傻住了。那只手怎么也抽不出来。“我来搜。”伍魁洪冲上去,劈手抓住他,一撂,那只手便从口袋里摔出来了。一个黑色的上面绘龙的胀臌臌的皮包叭的一声掉在了地板上。“揍他!”众人哗地围上去,一阵子乱踢乱打。“打死他!”“揍他妈的三只手!”“狗日的,假冒公安人员来偷东西,打!”
(待续)
三十五
李梦红带着人到山里转了一圈,收了不少的货。大多数农民往往趁了黑夜,找了杉木棒,摸着山路送到他们的收货地点。林政和公安再加上政府的工作人员实在查得太凶。偏偏抢饭吃的也有不少。其中有个糟老头子,叫做什么刘万保的,就跟他们在同一个地方收木材,弄得李梦红很恼火。收的人多了,卖木的人就有选择余地,就会翘尾巴提要求。
“算了,先拉了这几车回去再说吧。”李梦红看形势,认为不会有什么赚头,想退。
“好不容易才来一次……”伍魁洪说。
“你呀,怎么不看看情况?现在这种收法,能有什么赚头?你收他也收,价格抬高了,扣除运费和工资,还剩下什么?要亏帐的。”她撂撂包,就走。“顶多过三天,这个地方就是我的天下,只有我的独家经营。我一定要回来的。”
然后,她笑嘻嘻地散着步,哼着小曲,到刘万保收木的地方去玩。“哟,李老板,今天怎么休息了?”刘万保六十多岁了,黑黑的,一双大眼睛直是乱转。“今天晚上我就拉走了。刘老板,你在这里多发点财吧。”她东瞅瞅西望望。刘万保一边指挥人将木材送上车,一边说:“太凑巧了。我也收足了几车货,打算今天晚上运出去。”李梦红闪闪身,让扛木的人从身边走过。“我晚上再走。这年头,生意不好做,费用太高,又要交税,收价也高,到头来白跑一趟,都是给国家做了。咳!说老实话,我是不办手续的,跑了一趟算一趟。办了手续就没有什么赚头了。”她说着,往地上抄起一栋只有手腕大只有一百五十公分长的杉棒看看,扬手一抛,扔进了货车拖斗里。
“讲老实话,李老板,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办手续是不可能的。办了手续我还吃什么呢?老鼠给猫挣,白干一场。”刘万保臌臌眼睛,挺挺肚子,笑说:“我早就听说李老板神通广大。今天晚上,就沾你的光了。”
“没问题。绝对没有问题。”李梦红笑笑,斜眼睛看看他肚皮上那个已经不再臌胀的皮包,朗声道:“大家在一条船上,是一家人,应该互相照应。我的车在前面,你跟着走就是。万一有什么不对,先卡住我的货。啊?!”
刘万保接连点头,呵呵直笑。“李老板果然仗义。你真是个活菩萨,人好心也好。太感谢你了。出去以后,我请客,我请客。”
李梦红也接连点着头,吟吟地笑着,慢慢踱着步,又回到自己的场地。她请了三辆大货车在装木。“嗨,三辆车,装不满,只要二辆就刚好了。”伍魁洪在骂骂咧咧地指挥上车,手里拿的钢卷尺被抽出一截扭成“8”字形。李梦红凑近了,把手一挥,大声说:“这辆车不要装木,一根也不要装。”伍魁洪梗了脖子来问她:“怎么搞的?分开装,车也轻松一点。”她用手拐顶他两下,眨眨眼,笑说:“你莫问。我有安排。乖。”孙华他们,还有那些临时请来的农民都卟哧地笑了起来。“妈的,笑什么?咹?闪了腰杆怎么办?”伍魁洪脸上红破了,笑笑,走开一点,嘀咕道:“告诉她只要两车就装了,偏要请三部车。车来了,又不要装货,请部空车子干什么?钱多了,就乱搞……”
“喂,你莫在那里破尿罐煮屎,叽哩咕哝干什么?”李梦红嗤嗤地笑几声,继续逗笑:“你再讲?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大家哄地笑得更起劲。伍魁洪轻骂一句“疯婆”,急转身吭哧吭哧地逃到刘万保的场地上玩去了。
大家见李梦红很轻松,有说有笑的,根本没有因为生意不好做而表现出什么情绪来,便也乐得开心,嘻嘻哈哈地边干活边说胡话。随后就装好了车。随后就吃罢了晚饭。随后就围在一起玩牌输钱。直到夜晚十一点钟了。
“行了,收拾好东西,开路。”李梦红突然拍桌子起身,大声说:“孙华和我坐第一辆车,魁洪和黄大运坐第二辆。其他人全部上第三辆车。我在前面。我停你们就停,叫你们走你们就走。听清楚没有?”大家齐声说:“清楚了。”孙华在她耳边悄声道:“老板,是不是把空车放第一,我们跑后面?要不,先去拉通卡子?”她浅浅一笑,应道:“放心,我自己安排。到车上再跟你商量。”然后她朝伍魁洪挤挤眼睛,说:“不知道刘老板他们准备好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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