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痴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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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痴记-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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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教他口不择言地诋毁女子的?!
  “你!”
  “我如何?齐先生,我敬你是位先生,平素也未与你计较过什么。可若你是这等想法,我想咱们也不用多说其他了。”阿棋依旧弹玩着手指头,声音不紧不慢,“既然齐先生自认才识过人,那咱们也不留您屈尊小小的书坊了,先生尽管另谋高就。”原本念他也算有些经营才干,才一直容忍他对自己冷嘲热讽,而今,恐怕不必再忍气吞声了。
  “你!”
  “小女子如何?”圆圆的杏眸微微眯起。呵,困了耶!
  “你不要太得意!到头来被撵出书坊的人,还说不定是谁哩!毕竟,这书坊姓尉迟!”
  “不管怎么样,书坊都是三公子的。”
  “怕要不是了。”齐先生忽地也撇嘴一笑。
  “哦?”
  “尉迟二老爷讲了,这五间书坊主府要收回,重新打理经营。”而他,将一跃成为五坊的总账房。
  “说收便收吗?”不在意地耸耸肩,阿棋泰然自若。尉迟闻儒可不是什么软柿子。
  “哎,不瞒棋姑娘说,说收,还真得收了。”齐先生洋洋得意。
  “哦?为何?”她阿棋倒想听上一听。
  “其一,当初尉迟三子分家产,只是口头协议而已,并未立下契约。”上告,也无理可循。
  “不错,不错。”因为若立下字据,怕被外界耻笑以大欺小,“其二呢?”
  “其二,三公子志在棋中,不擅经营之道,兄长接手书坊,也是为了给兄弟创造环境,不为外物俗事所累。”传扬出去,也是一段佳话呢。
  “所言甚是,所言甚是。”掰得不错呢。
  “其三——”拂一拂衣上的微尘,齐先生仰首一叹,“自家的书坊,却让一小女子指手划脚,岂不是令祖上蒙羞?还是大丈夫亲为较好。”
  “对,对。”阿棋也叹笑。
  “故而言道,这书坊,说收,还真要收,真得收回来了。”到头来,滚出书坊的会是哪一个呢?
  “所言不假哟。”可他们再怎样精明算计,却忘了还有她这么一位拦路虎哟。这书坊,是她这几年来辛辛苦苦撑起来的,里面饱含她的心血,不是他们想拿走便轻易拿走的!
  “好了,该说的齐某都说了,棋姑娘不妨静下心来好好思量一番。姑娘也快过了适嫁之龄,总这么不清不楚地待在三公子身边,也不是一回事。二老爷虽年纪大一点,但出身高贵,肯点头娶姑娘为继室,算是姑娘三生得来的福气。”而他齐某也不屑与小小女子记仇,肯援手于她,也不妄白读圣贤之书了。
  “是啊,阿棋的‘腐’气哟!”要嫁,还有尉迟闻儒呢,三百年也轮不到那个四十岁的酸老头!天下的男人又没死光。
  “姑娘明白就好。”一番苦心没白费就好,“棋姑娘其实是明白人,三公子虽待姑娘如同家人,但奴才终穷是奴才,本分不是说忘便忘的。”说得颇为含蓄。
  “阿棋该好好谢一谢齐先生的好心。”
  “那倒不必。”齐先生一摆手,宛如佛祖渡众生一般,“这社会呢,便是这般,上便是上,下就是下,上下贵贱之分是打不破的。”不要抱持什么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念头为好。
  “阿棋谨记先生今日所说。”不过呢,她倒偏要打破这上下贵贱主仆之分给他们瞧上一瞧!
  路,是人走出来的。
  她的人生路,由不得无关之人指三道四!
  一切,尽掌握在她自己的手中。
  方形青砖,朱漆大门,高耸门楼,雄壮白狮。
  从外貌看,尉迟主府还是四年前的老样子,并没有因家道的中落而形如秋来之草,衰落不已。
  只是,踏入府门,眼光所及之处,陌生而又熟悉的景致,倒真给她一种似是而非的感觉了。
  成片清雅的兰花不再,隐者之气的珍稀墨菊也消失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招摇的俗丽牡丹,诱人的浓香金桂——当然,时节尚属于冬嘛,一路行过只有光秃秃的树枝乱蓬映入眼中,倒是别有一番风景——大煞风景啦!
  就说丁,她不想来这尉迟主府啦!再也寻不出一丝幼时在这清雅别致的府中赏玩的记忆,只给她更加厌恶的理由。
  简直浪费她休眠的大好时间!
  难得今日是晴天耶。
  啊……好想睡。
  “阿棋。”
  真的……睁不开眼了。
  “阿棋——”
  能不能稍微眯一眯?
  “阿棋!”
  呃?
  耳边的雷霆爆吼,一下子惊跑了她的睡意,迷蒙的双眸瞪得滴溜溜圆,清亮亮地映出一张铁青的俊脸。
  “尉、尉迟?”好像不妙哟。
  “给我精神一点!”恶狠狠兼咬牙切齿地贴上她的耳飞快地低吼一声,尉迟闻儒真的真的很不爽。
  “好哇好哇。”她立即从善如流地笑眯眯,眨眨圆圆的杏眸。
  “好什么呀?”被打败地竖起一指,将冲自己讨好地笑眯眯的圆脸转向前面三步处,无奈地一笑,“还不给大哥二哥问声好?”
  “拜见大公子、二公子,奴婢给两位老爷请安了!”够礼貌了吧?
  “你不要再冲我傻笑了。”无力地一叹,尉迟闻儒极具耐心地又将那张小脸转向前方,“大哥问你话呢。”
  “啊?真的吗?”阿棋立即眯眸笑嘻嘻地,一副感激涕零的滑稽样子,“原来大公子还记得奴婢啊!奴婢简直太感动了!呜,我哭一哭好了!奴婢真是太高兴了!呜,太高兴了!”哼哼,几年前,这两位公子可是从没正眼瞧过她哟。
  “呃,阿、阿棋,你长成大姑娘了。”已显中年福态的尉迟望儒勉强地——笑,对眼前小姑娘的伶牙利齿很是不习惯。
  其实也怪不得他,年龄毕竟有一定差距的。当年尉迟老太爷是老来又得一子,尉迟闻儒与两位兄长整整相差了两轮,老大家的长子比这位小叔大了三岁呢。
  “阿棋,虽然你自幼卖到咱们尉迟府上,同三弟一起长大,形如一家,但该有的主仆之分,你还要偶尔记得才行。”尉迟念儒不悦地板着脸,十分看不惯这小丫环的无礼样子。
  “是,二老爷教训得是,阿棋是尉迟家的奴才,这奴才本分一定要的,奴婢一定牢记二老爷的教诲,不给尉迟府丢脸。”嗤,满嘴仁义道德,一脸的自视清高,可肚中不依旧盛了一桶虚伪?
  “嗯,还算有点样子。”捋一捋颌下的长须,很有读书人清然之貌的尉迟老二淡笑着颔首,一双细眸暗暗绕阿棋几圈,算计的精光不泄半分。嗯,人虽长相普通,但懂账会经营,要了她也不算吃亏。
  “二老爷,您不认识奴婢啦?这眼光怎总打量奴婢呢?”阿棋心中已恼。但因尉迟闻儒在场,不好发作。
  “四年没见,阿棋却没什么变化,老爷我怎会认不出你,笑话笑话。”尉迟念儒干笑几声,立即收回围绕阿棋打转的视线,转而面朝亲弟,热切地一笑,“三弟,咱们兄弟三人许久不见,去聊上一聊可好?”
  “小弟自当领命。”尉迟闻儒风眼漾笑,“两位兄长请。”
  “好,去书房一叙如何?”
  “乐意至极。”
  “阿棋,你许久不曾回府来了,既然今日回来了,去找你旧日伙伴叙旧吧!”
  “谢大老爷恩典。”笑眯眯地欣喜一礼,“那奴婢先告退啦。”
  “去吧,去吧。”
  笑眯眯地,阿棋转身行往仆房院落。
  啧,若她料得不错,接下来三兄弟的闲“聊”一定与书坊有关!既然跟来了,岂有不听上一听的?
  暗中早已打好了主意,只等寻找到空子——去偷听一番喽!
  第六章
  “书坊与阿棋?”
  “正是,二选一罢了。”
  “此话何解呢,大哥?”尉迟闻儒细长的凤眼垂下,手捧香茗细细品赏淡然的样子,似乎并未听到一母同胞的兄长说了些什么。
  “呃,三弟,我和你二哥商量了一番。”尉迟望儒力持平静以对,“四年前爹娘不幸仙逝,留下咱们兄弟三人相依为命,共撑家门。当初心疼三弟年幼,又要研究棋艺,所以不忍三弟同我们一样为家操劳,以免耽误了三弟。”
  “是啊,为了寻个借口让三弟认真钻研棋术,我和大哥才忍痛请三弟离府独居,并将五间书坊划在三弟名下。”尉迟念儒迅速接口,谆谆诱导,“而今三弟已成年了,咱们三兄弟也该好好议一议咱们尉迟家的产业,认真分担一回了。”
  “咱家虽说不是什么大贵之家,但总算也可称之为小康之门,只留几间小书坊给三弟,为兄心中实在过意不去。”尉迟望儒讲得颇为沉重。
  “那依两位兄长的意思呢?”他虽沉于棋艺,但并非是不闻窗外事,关于近年来两位哥哥的经济状况,他多少也有耳闻。
  大哥望儒育有两子,俱是一心想求取功名的书呆子,对家中事从不关心,只与一帮秀才整日饮酒作对,大谈志向;二哥念儒只有一女早已出嫁,他十几年来为求一子已纳了三房小妾,偏大妻又善妒,更于前年因为再纳小妾一事大吵大闹,一怒之下跳井而亡,娘家不依,几要与二哥闹上公堂……记得爹爹在世之时,曾私下对他讲:这尉迟家业怕是要败在你大哥二哥手中,等我死后,你便搬出府独居吧,免得被他二人牵连了。
  也是因此,他才在爹娘不幸仙逝后便顺了两名兄长之意,只带了江氏母子与阿棋搬出主府,对于兄长偏心地收拢了尉迟家大部分产业,只将五间小小的书坊分到了他的名下之事毫无异议。
  他年纪虽幼,但长年有围棋相伴,对于什么富贵荣华其实看得极淡,只要能平安度日、不愁温饱便好,大富大贵于他并无诱惑之力。
  于是,四年来守着五间小书坊,伴着阿棋也过得舒心、幸福。
  可而今来看,一切似乎又要变了。
  “三、三弟?”为什么笑而不语?
  “啊,大哥,对不住,小弟一时闪神,没听到大哥呼唤。”尉迟闻儒抬眸,扫了一眼各怀心思的哥哥们,淡淡一笑,“大哥有什么话请尽管说。”
  “就、就是那五间书坊,我们想、想……”结结巴巴,在亲弟如常的微笑下,怎么也说不出早想好的话来。
  “想重新收回主府?”尉迟闻儒挑眉,替大哥讲出来,“是不是呀?”
  “是,不、不,不是——我是说、说……”
  “大哥,我替你说了吧。”尉迟闻儒复又垂下双眸,细细把玩着掌中的瓷杯,讲得极其平淡,似在讲别人的事,“大哥,你当初接手了家中的八百顷良田,单是每年的田租,已足够你以及两个儿子吃喝不尽了,对吧?”
  “是、是……”一张胖脸羞得血红。
  “可是呢,你大儿为求取功名,逼迫你卖了五百顷田地,拿地金去疏官路,却不料是蛋打鸡飞,白白损失了五百顷良田。”他轻嗤一声,继续道:“这还没什么,至少你还剩三百顷,也够你吃喝一辈子了。可坏就坏在你二儿整日与一帮狐朋狗友相伴,一掷千金,没两年,三百顷田地也全被他弄了个一干二净!而今除了这座宅子,大哥是一无所有了吧?”
  “三、三弟,你、你——”怎知晓得这般清楚!
  “啊,还有二哥,我也顺便替你说一说吧!”转头瞥一旁垂头不语的二哥一眼,尉迟闻儒继续道:
  “二哥,二嫂过世之后,二嫂娘家要你赔了不少银子吧?那几间很赚钱的绸缎铺子呢?现在还能撑多久呢?”
  “还、还不错。”七间绸缎铺因他的经营不善已倒了六间,只剩一间还在苦苦支撑,离倒闭之期也不远了。
  “不错?”他笑着反问一声,“不错到原先根本不放在眼里的几间小书坊如今也成了救命稻草广
  “也不是……”
  “不是什么?这次要我回府,说是为祭拜爹娘,其实不是要我交回书坊经营之权吗?”他早就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所以才从不费心去经营书坊,任阿棋当做游戏去玩。
  “这书坊本就是咱们兄弟三人共有的,什么叫做让你交回经营之权?”尉迟望儒低咕一句,不敢太过大声。
  “那家中的干顷良田呢?依大哥说法,也是咱三兄弟共有的,可大哥将它们尽悉卖出,可曾问我过一句意见?”
  “那、那是——”
  “三弟,书上有言,长兄如父。大哥终究是你大哥,是尉迟府一家之主,这点权力还是有的。”尉迟念儒讷讷而言。
  “是啊,是啊。”尉迟望儒附言,处置府中产业,他是有权的!
  “哦?二哥,这么说来,无论什么事都不需咱们一起商讨一番喽?”欺他还不懂事吗?
  “这不是在同你商讨了吗?”何时话少的三弟开始长大了?
  “那么,就请大哥二哥讲出你们心中所想吧!”绕来绕去,还不是为了那五间书坊?
  “就是、就是请三弟让出书坊,由咱们共同接手,好好经营。”擦一擦上细汗,尉迟念儒终于吐出实话来。
  共同经营?嗤!
  “是啊是啊,三弟你一心于围棋中,无心经营之道,不善管理。我和你二哥终究在商海中待了十几年,算不上什么好手,但经营书坊还是绰绰有余的。”尉迟望儒胖胖的脸挤满了祈盼。
  “所以呢?”细长的凤眼一挑。
  “所以、所以三弟尽管可以放心!我们一定会经营好书坊,你只管在家中等着分红便好。”说到激动处,略显白花的长须一翘一翘的。
  “大哥二哥早就合计好了啁。”他可真是他们的亲弟吗?
  “是、不不,我们这不是在同三弟商讨吗?”
  早已合计好,同他只是说一声而已吧?
  “是啊,是啊。”
  “若我不愿意呢?”凤眼微微一张,清亮的眸光让人摸不着一丝的心思。
  “不、不愿意?!”尉迟兄弟一下子瞠大了眼,惊愕及慌乱再也掩饰不住。
  五间书坊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若、若收不回来,怕以后他们要喝西北风了!
  “三弟,你在开、开玩笑吧?”冷汗一颗颗开始滚落颊际。
  “开玩笑?”淡淡地一笑,尉迟闻儒暗中一叹,这,便是他的亲生兄长们哪!若说心中不痛,那是假的。
  “对啊,三弟,咱们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你好好想一想,打你小时候起,我和大哥哪一天不在逗你开心?你想要什么,我们哪一次反对过你?而今你长大了,难道什么也不记得了吗?”尉迟念儒用袖尾抹抹干涩的眼眶,说得颇为伤感。
  他怎会忘?年幼时两位哥哥的确待他极好,有时候甚至冷落了自己的娇妻幼儿,只为逗他开心。为什么十几年后的现在,那记忆中的好哥哥再也找不出一丝影子来?有的,只是算计,只剩表面上的亲情,只有骨子中的生分!
  “三弟,你讲话啊!”
  他抬眸,专注地扫过身前的熟悉人影。何时,哥哥们英挺的身形变得佝偻?何时,亲切的温暖笑容多了凄怜乞求?何时,他与哥哥们,成了陌路之人?!
  谁来回答他!
  心中不由一黯。
  罢了,若是那几间书坊能为两位哥哥提供一点的依靠,提供生存的基础,便给了他们吧。
  只是,还未曾开口便被二哥的一句话生生浇熄了念头。
  “三弟,你舍不得书坊,是不是因为这书坊是你那个棋童用身子支撑的原因?你怕被我们知道了这丑事,脸上无光,是不是啊?”既然好言不想听,便休怪他口吐恶言!
  闻言,仿若疾风猛地刮过,狂怒一下子占满了所有心神!
  他们怎能如此污蔑他的阿棋!
  “二哥,说话之前最好先用一用脑子,没有根据的话不要乱说。”双拳几要握碎手中的瓷杯。
  “没有根据?怎会无根无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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