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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的这边，是两个失意的人。
岸的另一端，哭着声嘶力竭的阳跃。
他的黑发在雪风中飞舞，他的泪水在海潮中翻腾。
他输了局，也输了爱。
他心痛着，原本就很痛的心。
☆、第二十六章 战火
元旦前的这个周末，在L市会展中心的15楼上，人潮拥挤、喊声震天，因为这里正在举行「射雕侠侣传」的大型展销会。
除了历代每部作品的销售，更有新作的试玩体验和比赛，各路菁英玩家齐聚于此，便是冲着这全新改版了的「射雕侠侣年代记」而来。
其实，全新改版只是个噱头，新作不过是整合了历代每部作品的主要角色和功能加以融合，游戏系统也没有太大变化，唯一吸引大家的是它新增的竞技功能。现在，两个PSP玩家可以通过连线进行合作冒险以及对战比拼了，而在对战中胜利一方的角色会将另一方的角色推倒凌虐，这种奖励大大吸引了重口味的玩家，试玩场地不时冒出各种“我要攻了你受住哦”“我不要受啊不要受啊”的吼叫声。
作为游戏主策划，开场白简单地几句介绍之后，阳跃便化身SHOWBOY在展台前侯着了。这是公司的主意，为了新作的销量，他只好强忍接受。
许翌还在L市最好的医院里接受治疗，经过医生的诊断，他的胫骨受损严重，而且伤口经受感染，将来恐怕会留下后遗症了。
阳跃本想待在医院陪他的，可是被许翌拒绝了，他只要林修翼一个人就足够。想到这，阳跃的心又痛了起来，现在，许翌是完完全全地离开了他。
终于，在展销进行得如火如荼时，阳跃等待的人出现了。
清爽的碎发上残余着淡淡的蓝色痕迹，苍白的脸色搭配俊俏的五官展现出一种病态美，看来上次的胜利并没有转变林若飞的心情，反而让他的情绪更低落了。
“蠢货，拿开你的脏手。”阳跃冷冷地甩开凑过来揩油的玩家，离开展台向林若飞走去。
“渣子，你终于来了。”
林若飞转过身，疑惑地盯着阳跃的古装扮相看了一会，醒悟过来：“哦？小贱，你来玩COSPLAY的么。”
“不用谢我，展销会的门票是我寄给你的。”阳跃不愿废话，冷道，“是我约你来这里的。”
“……”
林若飞略显惊讶地掏出门票看了看，然后拍了拍额头，摇头说：“阿弥陀佛，原来这游戏是你设计的，多年来的谜团终于解开，老衲可以安息了。”
“暗地里耍阴招也该玩够了，渣子，你敢光明正大地和我比一次么？”
“哟。”林若飞明白了，指着试玩场地说，“最新的这款「射雕侠侣年代记」，你该不会是特地为了挑战我而设计的吧？”
阳跃冷笑着没有否认，回道：“你放心，里面的人物、技能、操作都和以前一模一样，为了证明我这个游戏策划没占你的便宜，你可以任意指定我用哪个角色和你比赛，只要我输了，我不会有任何怨言。”
“角色任选啊，这个条件倒是很公平。”林若飞也笑了，“赌注是什么呢？我知道你上次在海边被我吊得很不爽，现在是打算来报仇了？有准备鞭子吧？啧，光是用想的，我菊花就痒得不行了。”
阳跃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道：“赌一条腿。”
“啊？”
“如果你赢了，我砍下一条腿作为惩罚，如果你输了，把自己的右腿锯下来送给翌。”阳跃轻描淡写地指着林若飞的脚，仿佛那东西已经是他的了。
“我要你的腿做什么，挂在寝室门上驱邪？”林若飞很困惑。
“渣子，你要是没胆量赌，以后就离翌远远的，再也别碰他，明白么？”
“……”
“怎么？你只敢躲在背后放冷箭，真正比拼实力的时候就怕了？”
林若飞叹了口气，无奈回道：“既然要赌，能赌点有意义的东西么？”
“我认为用一条腿来赔偿翌受过的伤，很有意义。”
“这样吧，我们赌命。”
“……”
林若飞指着展销大厅里明亮的落地窗，轻描淡写地说。
“谁输了，就从这十五楼上跳下去。”
…………
从海边回来后的这几天，林修翼一直在医院和学校之间来回奔波，又要上课又要准备TEF考试又要探望许翌。
许翌很心疼他，可是更想见他，因为两人的关系好不容易才有了实质性的进展——他们接吻了。
“修翼，明天别来看我了，这样跑很辛苦，我不想你也病倒。”
许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颗心都悬在嗓子口，他无比超级非常地担心，担心林修翼说“好”。那他会马上剖腹自尽，而且自尽前要先把自己的嘴割烂。
“等你手术结束。”
初步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右腿胫骨粉碎性骨折。这消息重重地打击了林修翼，许翌越是安慰他，他越感罪恶。
“对不起，学长……翌，我真的不知道飞会做出这种事来，但是……请你不要怪他，这不是他的错，是我不好，是我……”
林修翼在病床边削着苹果，又开始道歉了。
直到碎骨完全复位之前，许翌每天都要进行一次手术接骨，虽然有高营养滋补，他仍然十分憔悴，而那温柔的笑容却从未变质。
“修翼，陷阱是若飞设下的，可他并没有让我去跳啊，我自己笨踩到了，怎么会是你们的错？别再自责了，否则……我又要堵你的嘴喽？”
许翌作势要吻，可是身子根本动不了，不禁有点埋怨护士，他只是脚受伤，为什么把他整个人绑起来，像个全身烧伤的病人一样。
这就是好医院和坏医院的区别了，坏医院不管病人有什么需要，先各种坑钱，再提供最低级的服务；好医院不管病人有什么需要，先提供最全面最奢侈的服务，然后再各种坑各种钱。
虽然住在好医院里，虽然家里有钱，可是许翌的压力依然很大。
“谢谢你，翌。”林修翼递来了苹果。
“呵，没什么，我弹钢琴靠的是两只手，脚上这点伤碍不了事的。”许翌接过苹果，温柔地在上面亲了亲，然后大口咬下。
林修翼静静地看着他，直到苹果吃完了，这才鼓起勇气在他额头上留下一吻，然后飞快逃离医院。
“……”许翌摸摸额头，闭上眼幸福地笑了，“我是真的不怪若飞，因为这个脚伤给我带来的快乐，远远超过了痛苦啊……”
…………
走在澄美校园里，林修翼的心情无比沉重。许翌的伤可大可小，这件事许翌可以一笑而过，但他不行，因为他担心弟弟不会轻易罢休。
以弟弟残忍的个性，下次可不会只是伤许翌一只脚，他，会毁了许翌的。
那个噩梦又在林修翼脑中浮现，弟弟手里握着滴血的刀，脸上阴冷地笑。
“孙子，爷逮到你了！”宿舍楼前，一个娃娃脸男生拦住了林修翼。
林修翼愣了愣，想起他是那个被自己打过的老师，背脊马上凉了。
“老……师。”
“老你大爷！你小子行啊？之前的帐我不跟你计较，那是因为我妹子喜欢你！要不是她替你说好话，爷早废了你了！”
“……”林修翼皱紧了眉头。
李子染的怒火更盛，大步走近一把揪起林修翼的衣领，喝道：“你小子真是不识好歹啊！你知不知道，我妹子可从来没那样夸过任何人！每天一回到家，她张口闭口说的都是你，说你聪明，说你可爱，说你好看，大爷的！你知道被我妹看上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吗？！”
气愤让他那张娃娃脸胀得通红，看起来既滑稽又可爱，林修翼没有挣开他的手，心里矛盾得很。
“之前喜欢那钢琴小子的时候都没见她那么开心，我……我还以为她跟着你很幸福呢，一直放着你不管，你个崽子却得寸进尺了！前几天从海边回来她哭得稀里哗啦的，说！你丫到底干什么好事了？！”
林修翼疑道：“海边？你妹妹……是李小姨？”
“爷还大姨妈呢！！”
砰！
重重一拳近距离打在林修翼的脸颊上，林修翼没有闪避，退后几步，左脸已经青了。
“来啊！你丫不是少林俗家弟子么？你的佛山无影脚呢！”
林修翼晃晃脑袋，站稳身子，回道：“我用的是跆拳道，无影脚不是少林功夫，我也不是林若飞，你全搞错了。”
“少给爷扯淡！”
“这一拳是上次欠你的，我们扯平了，希望老师不要找飞的麻烦。”林修翼转过身，向宿舍楼门口走去。
“又要跑？你跑得了今天，跑得了永远么？明天上实验课看爷怎么收拾你！”李子染狠狠地叫道。
林修翼停下了脚步，回过身冷道：“老师，你如果想动手，请找工商管理1班的林修翼，不要碰医学院的林若飞，否则别怪我无理。”
李子染两眼一瞪，忽地拔腿冲来。林修翼没等他靠近，漂亮地一个高抬腿甩在了他脸上，将他踢翻。
他反映也快，手在地上一撑又挥拳打过来，林修翼侧身一个抡踢，再次把他放倒。
“老师，我不想伤害你，所以你也别伤害飞。”
“瞧你得瑟的那样儿。”
李子染擦了擦脸上的灰，站起身说：“告诉你，我不仅今天要揍你，明天也要揍你，后天还要揍你，而且揍了你，学校还不敢处分我，知道么？做哥哥的，就是要在自己的妹子被人欺负的时候，狠狠给她出气！！”
“我同意。”
林修翼摆正姿势，认真道：“换了我，我也会这样做，我已经说过了，你生气的话可以找我，但是别碰我弟弟……他很顽劣，那是我要操心的事，其他人没有资格管教他，更不能伤害他，你如果一定要找他的麻烦，那我就打到你找不了为止。”
这个娃娃脸的抗击打能力很强，今天会非常辛苦的。
他有多长时间没为弟弟打过架了？
好久了。
…………
阳跃把视线从窗外转到林若飞的脸上，没有回话。
“以你那顽强的生命力，说不定从十五楼跳下去还摔不死。”林若飞补充道，“不过你放心，到时候我会背着你爬上来再丢一次，保证你死于坠楼的……这种死法实在很适合我们这些喜欢在天台晒太阳的人，对吧？”
阳跃明白，自己的头脑和反应绝对不比林若飞差，几次败给他，只是因为阳跃不够卑鄙，不够阴险而已，在公平的游戏里，阳跃不可能输给他，更何况这游戏是阳跃设计的，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角色的使用和战斗方法。
可林若飞哪里来的自信保证能赢，竟然敢跟他赌命？
他又想出了什么阴谋诡计？难道在自己设计的游戏里，他还能玩出阴招？
阳跃的脑子疯狂运转着，思考出一切可能，然后一一推翻，这些东西他早就考虑过了。
“不说话，我可要走了，浪费这么多时间来看你卖贱，真的很痛苦。”林若飞笑了笑，转身离开。
“人渣，你站住！”
阳跃大声叫出口，手心已经泌出了汗：“好……我赌，我……跟你赌命！！”
“赌毛毛啊赌。”
林若飞皱着眉回头，冷道：“你凭什么赌？你的命是许翌给的么？你为了他赌命？你有几条命啊？”
“你——”
“我说赌命你就赌，你的命这么不值钱？你以为别人的命都跟你一样廉价？幸亏你没跟你爸一样在道上混，要不以你这个性，早死个百万次了。”
丢下一堆说教，林若飞满脸不爽地忿忿离去。
丝毫不给阳跃任何反驳的机会。
阳跃愕然愣在原地，既懊恼又不解。
明明是林若飞提议要赌命的，为什么他反倒过来教训自己？
明明是林若飞胆小放弃比赛，为什么结果他却理直气壮地走了？
一股深深的疲惫感从阳跃心头涌起，他忽然感觉很累，很无力。
林若飞说得没错，他有什么资格为许翌赌命，连赌一条腿的资格都没有，许翌根本就不会在乎他的付出。
突然很羡慕林若飞，羡慕他那放肆的爱恋，羡慕他那无畏的勇气。
如果他不伤害许翌，也许，阳跃不会这么讨厌他的。
☆、第二十七章 将来
李子染被送进许翌隔壁的骨科病房时，着实后悔得紧，为什么自己那么要面子，非要去找人单挑呢？之前十几个哥们儿不停地劝自己，为嘛不听啊。
当时他只认为自己是个老师，为了揍自己的学生而组团干架这种事说出去很丢脸。
可现在倒好，除了脸其他的都丢得差不多了，要不是宿管员冲过来劝架，他还会继续爬起来，继续逞强的。
“宿管老大爷，我谢你了。”
…………
林修翼被记了一次大过，这意味着他大学四年的奖学金都泡汤了，在班里的职务也被革除，从此和学生会无缘。不用学校通知父亲林欢，这些惩罚早晚会被他知道，因为他每次给林修翼打电话时，首先问的就是“你进学生会了没，还没做班长吗，拿了多少奖状”。
一听到这个消息，林若飞立刻找上了哥哥。
“哥，你没把那小正太打残吧？！”
“我没你那么残忍。”林修翼冷淡地处理着伤口。
“这事别告诉欢哥，千万得瞒着他啊。”
“奖学金拿不到，档案里有处分记录，爸早晚会知道的。”
“这些都是小问题，可以作假的啊！但你打架的事要是被他知道了，他肯定会猜到是我惹得祸，到时候哥你没事，我会被他废了的……”
“……好吧。”
“哎呀，哥你干嘛下那么重的手啊，以后开打前先给我个电话啊……这种架可以打，但是不能在学校里打，你要把人带到校外或者偏僻点的地方啊，小的时候我不就教过你了嘛。”
“嗯，忘了。”
林若飞这才松了口气，夺过哥哥手里的药酒说：“我来擦。”
林修翼退开一步：“不用，我还要去医院。”
“都快吃晚饭了，还去干嘛？”
“你如果闲得很，就跟我一起去，你要亲自向翌道歉。”
“那糟糕了，哥，我这辈子都很忙啊。”
林若飞丝毫不惧哥哥凌厉的目光，厚着脸皮离开了。
…………
许翌每天躺在医院里，学校的消息他不知道多少，所以林修翼并不想把受处分的事告诉他。
“咦？修翼，你的脸怎么了？！”许翌一看见林修翼受伤的脸，立刻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摔了一跤。”林修翼很拙劣地撒谎。
“什么？！怎么会摔到脸了！在哪里摔的？怎么脸又青又肿，害你摔跤的地方也太恐怖了吧！”许翌很单纯地相信了。
“嗯。”林修翼听见隔壁传来了痛苦的呻吟声。
“怎么这么晚跑来了，吃了晚饭么？”许翌看看时间，微笑道，“不过来了最好，因为我也正想你呢。”
其实探病时间已经过了，但没有人来干扰他们。
林修翼在病床边坐下，低声问：“翌，如果我们要分开两年或者三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你能接受么？”
许翌换了个舒坦的坐姿，拉过他的手，柔声道：“以前你已经问过一次了，今天又提起，是不是法语水平考试通过了？”
“嗯，刚收到消息。”
“啊，修翼你真的太厉害了，这么短时间就能考过，我都不知道怎么夸你了。”
“不。”林修翼摇摇头说，“高中的时候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