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修翼，若飞好像比你高一点呢，呵呵……”
林欢被嗡嗡声吵得受不了了，开口说：“臭小子，你不打算解释一下脸上的疤么？”
林修翼的筷子立刻僵住，眼神飘向弟弟。
“对啊对啊，我也早就想问了，若飞，你的疤是怎么来的呀？看起来好痛的样子……”颜小然持续嗡嗡道。
“爸，下次找个机会和我拼一次酒，只要你能喝过我，我就告诉你。”林若飞坦然地笑道，“把我灌醉了，我自然也就说实话了。”
“哼，好得意么？”林欢不屑说，“我倒要看看你酒量涨了多少，今天就算了，等我好好准备几天。”
“呀，叔叔，阿姨说你肝不好，不能拼酒的！若飞啊，你怎么能叫自己爸爸喝酒呢，你们都要注意身体呀！”
还是没有人理她。
…………
林修翼端着盛好的饭菜，敲响了母亲的房门：“妈，我是修翼，吃点东西吧。”
房门打开，沈菱疲倦地问道：“若飞呢……”
“他回房休息了，要我叫他来么？”
“不用了。”沈菱接过儿子手里的饭碗，转身放在了书桌上。
“妈……”
林修翼顺势走进房间，轻轻带上了房门：“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妈妈现在身体不舒服，明天再说好么？”沈菱红着眼眶低头坐在床沿，一旁的纸篓里装满了用过的纸巾，显然刚刚大哭了一场。
“妈。”林修翼却顾不上母亲的伤心，因为他已经被痛苦压得喘不过气了，“你……现在还爱爸么？”
“什么？”沈菱茫然地抬起头，满脸不解。
“你和爸在一起开心么？爸对你好么？如果爸——”
“修翼，你想说什么？”沈菱皱眉打断了儿子的问题。
林修翼再也问不下去，心脏紧紧地揪成一团，不敢和母亲对视。
沈菱似乎明白了什么，起身拉过儿子，苦笑道：“记得妈跟你说过的话么？这世上有许多问题是爱解决不了的，也不是光有爱就能开心幸福的，将来你会明白，爱情在我们的生命中并没有那么重要，修翼……现在我只在乎你和若飞。”
母亲的回答让林修翼更加痛苦，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没有任何主意。
从小到大，在家听父亲的指挥，在校听弟弟的主意，毫无主见的他根本没有多少机会控制自己的生活，所以他崇拜父亲，羡慕弟弟，他也希望能像他们那样能干。
沉默寡言的性格让他多愁善感，而胡思乱想的结果就是做出错误的判断，导致自己的决定总是让自己失望。
他现在什么也不敢做了。
…………
林若飞的房间还是四年前的布置，窝在被窝里，他很苦恼，不是因为母亲的责骂，他知道那是母爱深厚的表现，他困扰的是哥哥。
从小到大，无论在家还是学校，林若飞永远是最自作主张的那个，父母的指挥他听不进，朋友的主意他不理会，并不是因为他傲慢，而是因为大家都宠溺着他，只要他发表了意见或者做出决定，大家总会按照他说的去做——他的判断从来都是最准确的。
聪明的头脑让他很少犯错，却也让他养成了任性妄为的脾气，只顾着自己开心，却忽略了别人的感受。
在这些被他伤过的人里，哥哥恐怕是第一个，也是伤得最重的一个。
他现在什么也不敢做了。
…………
每天晚上，林若飞在自己的房间睡觉，颜小然睡在林修翼的房间里，林修翼睡在客厅。
而沈菱总会在小儿子睡着以后，坐在他的床头看他脸上的疤，整夜地以泪洗面。
然后每天早上，全家人都要被颜小然嗡醒。
“小然真是有活力呢。”
几天以后，沈菱不再和小儿子闹脾气了，心情也好了许多：“才刚天亮就起床做健美操，这样有精神的小姑娘可没几个了。”
今天林若飞也起得很早，竟没有睡懒觉。
看见他洗漱穿衣，沈菱疑道：“若飞，你是要出去么？”
“啊，请了几天的假，今天我得去上班了。”林若飞嘟囔着回话。
林欢正好爬起了床，睡眼惺忪地问：“上班？你有工作？”
“嗯。”
林若飞从外套里掏出一张名片放在桌上，沈菱赶紧接过查看，然后僵硬了。
“怎么？”林欢夺过妻子手中的名片，还没看见林若飞的职位，就被上面的公司名给惊傻了。
“我一直忘了说的。”看见哥哥也醒过来后，林若飞正色道，“半年前，我在‘遗忘之夜会所’里碰上了冰姨，她恰好是那家夜总会的投资商之一，现在的工作是她给我安排的。”
“冰姨？”林修翼脑子还嗡嗡地反应不过来。
“嗯，我们外公的小女儿，妈唯一的妹妹，沈冰。”林若飞耸耸肩说，“沈氏集团现在都交给她管理了。”
林修翼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错愕地转向母亲。
“……”
沈菱呆愣地看着小儿子，许久，才问出口：“我爸……你外公他还好么？”
林若飞摇了摇头，走近母亲说：“外公两年前就去世了，冰姨一直瞒着没有告诉你。”
眼前一黑，沈菱昏倒在了小儿子怀里。
“哼！”
林欢冷冷地把名片丢到一旁，问道：“沈冰不是最厌恶我们林家的人么？她为什么帮你安排工作？”
林若飞扶着母亲躺到沙发上，苦笑道：“冰姨还不知道我的身份。”
“那正好，你别去她那了，回我公司帮忙，免得欠她们沈家的人情！”
“都欠了好多了。”
“亏你还有脸说！自己有家不回，跑去别人那做什么销售助理！你以为我公司养不起你吗？！”林欢终于发火。
“爸。”一直沉默的林修翼开口了，“让飞自己做决定吧。”
“修翼！你——”
门铃声适时地打断了父子间的争吵，颜小然嗡嗡地飞过去开门，门外是勤劳的快递员。
包裹单里是两张机票和两封信笺，收信人是林若飞和林修翼。
制作精美的信笺上是用电脑打印的文字，两封信上写着同样熟悉的邀请语。
“来海边吧，亲爱的朋友，这里有神秘，这里有欢乐，这里有爱情。”
不等哥哥疑惑的眼光瞄过来，林若飞就主动举起了双手。
“这次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肯定是阳跃那小贱做的，我赌一根棒棒糖。”
☆、第四十五章 海边忆
信笺上写的海边地址和四年前一模一样，随信寄来的机票也是去往L市的，所以寄件人是谁不难猜想。
但林修翼还是给许翌打了个电话。
“呵，信是跃发的没错，修翼，跃不只邀请了你们，还叫了李子怡和白慕然学弟，大家四年没见，趁这个机会聚一聚吧，毕竟你和若飞在澄美读过半年呢。”
既然许翌这么说了，林修翼也不好回绝，见他答应要去L市，颜小然发话说：“啊，又要出去么？修翼，你才刚回来呢。”
“是啊。”林欢也抱怨道，“你好不容易回国来，不陪陪我们就算了，怎么把小然也冷落了。”
“……”林修翼低下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叔叔，我没关系的……”颜小然不好意思了，“修翼的朋友不多，如今回国来和大家联络一下感情是应该的，我只是不想他跑来跑去太辛苦了。”
“你看，嫂子都同意了。”林若飞笑道，“嫂子放心，有我在哥身边，他不会累着的。”
“还不是嫂子呢，若飞不要乱叫啦。”颜小然更害羞了。
“臭小子，你还高兴？”林欢指着沙发上昏睡的妻子说：“你让这个刚才还伤心欲绝，昏倒在你怀里的伟大母亲情何以堪？！”
…………
机票是两天后的，所以这段时间林若飞只能再次请假，一是为了安抚母亲丧父的痛苦，而是为了做出发的准备。
临行前，林若飞还带着母亲和哥哥一起去祭拜了外公。
这些天林家一直沉浸在各种悲痛氛围里，小儿子的回归和沈家的消息让他们没有时间思考其他的事情，直到送飞翼兄弟到机场，林欢才第一次提起了最敏感的话题。
“修翼，别玩得太疯了，记住还有几个月……你就要和小然结婚了。”
除了躲在沈菱身后害羞的颜小然，在场每个人的脸上都挂上了沉重的表情。
林修翼知道，弟弟不会轻易罢休的。
但他不会再逃走了，他要勇敢面对。
飞机抵达L市后，两兄弟打车向海边郊区赶去，许翌发来的短信上说各人已经到齐，就差他们了。
城市发展的节奏似乎没有带动那片荒凉之地，路上依旧崎岖不平，人烟稀少。
四年前来这里时是寒冬季节，现在虽没有当时的冰天雪地，但飞翼兄弟仍然穿少了衣服，被北方的深秋凉风吹得直哆嗦。
一下车，久违的海腥味涌入鼻孔，他们看见了等候多时的许翌和阳跃，也看见了意想不到的故人。
除了李子怡和白慕然，李子染和徐方竟也来了。
“咦？！”李子染指着兄弟两人大叫起来，“这孙子怎么……有两个？他会影分、身术？”
“李老师，现在你该信了吧。”徐方抹着额头的汗说，“他们是双胞胎啊，亏你还在医学院教了林若飞那么久的实验课。”
林若飞走到阳跃身旁，不解地问：“怎么把徐方也叫来了？”
“嘿，你不知道啊，他现在是李子怡的男朋友呢。”
林若飞一愣，转头看向李子怡，她低头站在徐方身边，一言不发。
徐方却浑然不觉，笑嘻嘻地推了推脸上的眼镜，跑过来和两兄弟打招呼。
再看腼腆的白慕然，他一直亲密地依靠在李子染身边，两人的关系显然也非同一般。
四年过去，大家的生活都变了。
这次海边行程都是阳跃一手包办，住宿的地方也是他选的，就是四年前林若飞租过的那套房子。
还是像以前那样简陋，但面积却扩大了许多，一共四个房间，刚好每对“情侣”一间。
走到住屋前时，林若飞忍不住停下来四处打量了一番，唯恐阳跃在周围布下什么陷阱。
“渣子……你卑鄙阴险的性格在此刻完全展露无遗了。”阳跃非常不屑地吐槽鄙视他。
“我是真的很不放心啊，你那么小心眼，肯定会来报复我的。”
“我用得着等四年才来报复吗啊？！那我也太悲催了！！”
第一天的计划是沙滩烧烤，由于飞翼兄弟抵达时已经过了中午，众人简单地吃了些东西便开始准备晚上的烧烤大餐，许翌和阳跃去向村民租借工具，白慕然和李子染去海边搭帐篷，徐方和李子怡去买调料，飞翼兄弟负责收购海鲜。
在渔村里游逛采购时，有老人善意地对两兄弟提醒了。
“娃娃们呀，你们游玩的时候小心一点，别跑到村子后面的小山林去了啊……几年前不知道什么原因，那片林子里突然出现了好多陷阱，就连咱们村人有些不注意的都受伤了呢，你们可千万别去啊！”
每听到有村民这么劝告他们，林修翼就会冷冷地瞄向弟弟，林若飞只能傻笑着回应表示歉意。
由于人数的增多，要买的食材也就相应加大，两人走在一起效率低下，于是林修翼说要分开采购，也不等弟弟回答就抛下他了。
“哎呀呀，我觉得这次旅行结束以后，哥会彻底厌恶我的。”林若飞低头叹道，“这海边的回忆都是对我不利的啊……”
苦恼间，眼角瞥见一个娇小的身影，林若飞停了下来。
是李子怡。
她在一家民居前购买酱油，听人说不卖，正火冒三丈地发着脾气。
看着她那副模样，林若飞不禁笑了出来，但内心也更埋怨阳跃了，既然李子怡已经和徐方在一起，为何还要把她叫来聚会，这不是明显让林若飞尴尬么，阳跃岂会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喂！”
林若飞刚要转身离开，却被李子怡发现，快步跑了过来：“大混蛋！”
“啊，嘿。”林若飞局促地笑了笑，指着远方说，“看，徐方！”
在李子怡惊讶回头的瞬间，林若飞拔腿想狂奔，哪知她反应奇佳，手一伸就抓住了林若飞的后领，然后挥拳要揍。
“停！”林若飞大吼一声躲开攻击，哭道，“都四年了还是这样，教过你多少次了！不爽就吐槽，别动手啊！”
“我吐不来！”
眼见围观的村民惊讶万分，李子怡赶紧拽着林若飞走开。
一直拖着他走到海边无人之地，李子怡这才松开手，怒气腾腾。
“喂，你脸怎么回事，学什么不好，学别人刺青？还刺在脸上？丑死了！”
“这个……艺术这种东西，你不懂的。”林若飞抚摸着脸上的刀疤，感觉良好。
“哦……”李子怡突然低下头，扭扭捏捏起来。
海边风大，吹得她的小脸通红，林若飞正经地挺直了身子，温柔地问：“你冷么？”
“啊，不，不冷……”
“可是我冷，把你外套脱下来给我穿吧。”
咚。
一拳捶在林若飞胸口，他还是挨揍了。
“大混蛋！我……我有男朋友了！”李子怡瞪着他，双眼冒火。
“我什么也没干啊！”林若飞满脸飞泪地抱怨。
李子怡深深叹了口气，眼中的怒火转变成了幽怨，低下头，小声地说：“你……没打算抱我一下么？”
“我绝对没这个打算！”
“那你打算一下啊！！”
李子怡的大喊惊住了林若飞，就在他发愣的瞬间，李子怡抱住了他。
更让林若飞不知所措的是，李子怡开始嚎啕大哭起来，眼泪喷涌而出洒在他的衣襟上，湿透了整个胸膛。
想必这四年她也过得坎坷，经历了许多心酸。
没有倾诉只是单纯的失声痛哭，林若飞就能感受到她悲痛的心情，原本想要逗她的话也说不出口，索性任由她尽情发泄，狠狠哭个痛快。
好不容易，李子怡的哭声渐渐止住，埋在他胸口呜咽着说话了：“大混蛋……你就这么讨厌我么……我在你心里——”
“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比你想的重要多了。”
林若飞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在林若飞心里有多重要。
尤其是哥哥。
☆、第四十六章 真心话
各式海鲜肉类食材都采购齐备，林修翼先一步来到了海边，白慕然和李子染已经搭好了帐篷，正在沙滩上嬉闹。
“宝贝，跑起来，爷在后面追你！”李子染依旧是一副正太脸老爷脾气，此时摇摆着双臂大笑道，“追到了你，你要给爷奖励哟！”
“老师真讨厌……”白慕然害羞地捂着脸想要逃跑，可是小腿才刚抬起，就被李子染一把搂住。
“哇哈哈哈，抓住你啦！”
“……老师，我都还没跑呢……”
“不管啦，爷要奖励，哇哈哈哈！”
岸边的礁石上蹲着冷眼旁观的徐方，此刻他终于憋不住了：“你们也太无聊了吧？”
甜蜜的两人完全无视了他的抗议。
“哟。”徐方看见了一旁的林修翼，起身挥手道，“那边的是修翼兄还是林若飞啊？过来吹吹海风呗。”
林修翼轻轻点头，放下食材走了过去，跨上礁石才发现，这里观景的感受和在沙滩上竟是天壤之别。
海浪在脚下拍打，海风在身边呼啸，只不过拉近了十来米的距离，感官却被放大了好几十倍，即便是深秋凉天，林修翼也涌出一股想要跳进水里拥抱大海的冲动。
徐方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