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情形,银发的女游击士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了一个赞许的笑容。
“我们怎么去那里?”佐天问。
既然能被掳走基蒂——不,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她的本名,那么还是用她的本名称呼她为好——缇欧的修女和那群掩护她的白衣人选为落脚地,想必不是个容易到达的地方。
“我过来的时候顺便拜托了米切尔,让他找条船来……如果找不到,我们就只能搭一小时之后的水上巴士过去了。”
“八百万众神……”
暮羽用极低的声音嘀咕了一句。
这个季节本就是米修拉姆疗养地的淡季,加上“咪西”的主题公园正在修建,噪音使得根本无法安心疗养的缘故,几乎没人在这个时候入住米修拉姆。来往于克洛斯贝尔本市和米修拉姆码头的水上公共巴士只有每天早晚两班,主题公园的施工人员则由专门的导力船进行接送。
要是找不到船,搭乘巴士去米修拉姆的话,就算那些疑似星杯骑士的白衣人不转移,也有可能被卡瓦尔德和埃雷波尼亚的情报员们捷足先登。
真要是那样的话……
佐天向暮羽递了个隐蔽的眼色,而后者轻轻咬着嘴唇点点头。
就算动用非常手段,也绝不能让那女孩落到不把她当人看的人手里!
等雪拉扎德带着两个游击士匆匆赶到港湾区的码头时,米切尔已经等在那里了。和他一起的还有个男人。
佐天和暮羽都松了口气。看来米切尔不愧是这情况数一数二复杂的克洛斯贝尔支部的接待员,竟然在这么短时间内联系到了船只。
“嗨!诸位,还好吗?”
还来不及向米切尔打招呼,一个身穿黄色夹克的身影已经从旁边蹿了出来。
虽然身材娇小,但浑身的热情却无可匹敌。米切尔也算魁伟的身躯,一下子就被撞到了一边去。
浅灰色的头发,蓝灰色的眼睛,明快而稍嫌强硬的笑容。
“是你?”
“没错,还记得我吗,哈维小姐,佐天小姐,墨埜谷小姐?”《克洛斯贝尔周刊》的见习记者,格蕾丝-林希笑眯眯的说:“你们这样行色匆匆,一定是发生大事件了吧?对吧,对吧?”
“圣乌尔丝拉医科大学那边……”
“那个事情,跟这边没法相比吧。”
格蕾丝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尖锐起来:
“……乌尔斯拉的事情,主编刚刚指定前辈的记者去采访了……我可是用这双眼睛看到了哦,那个抢走女孩的护士,还有那些身穿白衣的家伙。”
无论是雪拉扎德,还是两个少女,脸上都浮现出了吃惊的神色。
她居然跟踪我们!
见此情形,格蕾丝的笑容更加明显和得意了。
就算把乌尔斯拉那边的“魔兽袭击事件”让给前辈的记者又如何?这边的新闻,恐怕要大上十……不,一百倍!
“呐,呐,带我过去吧?记者追求真实的灵魂,已经燃烧起来了呐!”
“抱歉。”
虽然有那么一瞬间,雪拉扎德似乎被她的热情所打动,但女游击士最终还是摇头拒绝了她。
“游击士的基本准则,是保护民间人士的安全。我们无法允许身为民间人士的你进入危险的境地。”
“小气!”女记者撇了撇嘴,故意用雪拉扎德她们能听到的声音自语:“说不定我会偷跑过去哦。那样的话游击士想保护我也鞭长莫及哦。两者比较还是带我过去比较好哦……”
“别给他们添麻烦,格蕾丝。”
原本站在米切尔身边的男人说话了。
他年纪应该不大,头上缠着布条,身上则穿着黑色的皮围裙,露出的胳膊上肌肉凸起,显得非常结实,脸和手都是经常在太阳下劳作所形成的小麦色,浑身浓厚的鱼腥味,即便在相距好几米的这里,都能闻得到。
“玛尔提!你少管闲事!”
见习记者回身,狠狠盯了那男人一眼。从她叫男人名字的态度上来看,两人似乎相当熟悉的样子。
但那仿佛带着实质般怨恨的眼神,根本无法触动那个名叫玛尔提的男人一丝一毫。
“要是再固执的话,我去告诉你老爹哦。”
“……事业上,爸爸是支持我的!”女记者的眼中闪过一丝畏惧,但马上挺起胸,嘴硬的说。
“谁会拿那种事告状。”男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要是大叔知道你拖了游击士的后腿……”
“咕呜……叛徒!”
女记者瞬间就退缩了,用不甘的眼神看着玛尔提,大大的眼睛里似乎有泪花滚动。
美女用水汪汪的眼睛向上看的绝技,就算达不到雪拉扎德的微笑那种几乎顶的上原力魅惑的程度,也能让绝大部分男人瞬间意志崩溃,乖乖按她说的做。
只是,这一切对那个男人来说根本无效。他面不改色的补上了最后一击。
“况且,给游击士带来麻烦的话,以后甭想在我这里免费拿到卖剩下的鳗鱼,也别想……”
“你……你给我等着!”
女记者不甘的一跺脚,气哼哼的站到了一边。
“这是在东街贩售鲜鱼的玛尔提先生。”
刚刚被格蕾丝推到一边的米切尔,这才过来向雪拉扎德她们介绍男人。
雪拉扎德伸出了手,但男人嘿嘿笑着摇了摇头,将手藏在背后。
“刚从摊子那边过来,手上全是鱼的味道,就不和你们握手了——是去米修拉姆吗?”
“是的,玛尔提先生。”雪拉扎德点点头:“可是您把摊子丢下,真的不要紧吗?”
“有旁边的摊主帮着照看,没啥问题。”玛尔提豪爽的笑道:“平时受了你们那么多照顾,要是不帮忙的话,根本不用想再在东街的露天商铺区混下去了。船在这边,请跟我来吧。”
雪拉扎德她们跟着玛尔提走向船的方向,但米切尔却提出了异议。
“呐,雪拉君。”他忧心忡忡的说:“是不是集结更多一些的力量比较妥当?至少等艾欧莉娅和林她们从医院回来,或者温斯特从阿摩利亚过来……”
击毙了那只花面山魈之后,艾欧莉娅和林投入到了救护伤员的工作之中,而雷蒙德警官则借医院的导力线路向局里报告去了。
按米切尔的想法,谁也不能肯定现身接应那个名叫莉斯-亚尔珍特的修女的十余个白衣人就是对方实力的全部,而且还有帝国和共和国的情报员掺杂其间,此去米修拉姆可谓凶险异常。
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虽然支部最强的台柱亚里欧斯-马克莱因不在,但如果能集合四名正游击士的力量,总比雪拉扎德带着两个新人去强得多。
“没有那个时间了。”雪拉扎德轻轻摇头。
等待艾欧莉娅他们集齐,固然是稳健的方案。然而在教会、帝国、共和国都行动起来的此刻,时间却远远比稳妥要重要得多。
“可是……”
“米切尔君。”雪拉扎德打断了他的话,淡紫色的眼眸中闪过坚定的神色:“游击士不就是为了这种情况而存在的吗?”
一个个的看过去,发现佐天和暮羽脸上也是赞同神色的米切尔,最后也只得点了点头。
“那么,我就在支部等候你们回来了。”
玛尔提启动了他那只用来运送鲜鱼的小船,导力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螺旋桨搅动水花,载着四个人的小船在羽扇河的水面上划开了一道白色的痕迹。
随即,引擎的声音高亢起来,船头微微抬出水面,背对着将天空和湖水都映的发红的太阳疾驰。
直到听不见导力引擎的声音,船也变成了一个小点,在视野中再也和河岸分不出彼此之后,米切尔才收回了目光。
“女神啊……”
“请问……”
口音稍稍有些奇怪的通用语从他背后传来。
米切尔和格蕾丝回过头。
眼前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
他戴着一顶灰色的扁帽,扁帽上有银色的三角形标志。扁帽下露出凌乱的头发,近乎黑色的深褐色眉毛下面是一双同样近乎于黑色的深褐色眼睛。五官和脸部的轮廓,并不像大陆西部人那样明显,却也并不像是大陆东部人那样圆润,呈现出一种奇妙的调和感。
几乎布满了整个脸颊和下巴的胡茬不知道几天没刮,胡乱的生长着。右脸颊上有一道深紫色的伤痕,一直延伸到颈部,没入领口里面。
他身上披了一件皱皱巴巴,似乎布满了灰尘的灰色大衣,大衣的扣子敞着,露出里面同样看上去脏兮兮的圆领衫和裤子。脚上则穿着一双布满了灰尘和划痕的靴子,裤脚倒是有好好的掖进去。
除此之外,一个硕大的灰色背包,看上去几乎和他那壮硕的身躯一样大小,被他轻轻松松的单肩背在背后。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东西。
“是游击士协会克洛斯贝尔支部的米切尔先生吧?”
虽然是疑问的句式,但却是肯定的语气。
在那一瞬间,米切尔想起来了。
这男人说话的口气,和艾欧莉娅一样,是来自极北冰雪之国的雷米菲利亚人的特殊口音。比起所谓“优雅”的贵族腔,冰天雪地中的雷米菲利亚人,似乎要节约每一份体内的热气一样,发音短促而急骤。
“是。”
米切尔歪着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壮汉,随后叹了口气。
“嘛,虽然有些女人认为这种脏兮兮的外表,才正是真男人的标志,可我这样的淑女,还是比较喜欢亚里欧斯那样干净清爽的类型呢……失礼了,您是?”
“路过的教师……呵呵,开个玩笑。”
他露出了笑容。
“教授?”
米切尔悄悄拧起了眉头。而旁边的格蕾丝干脆打了个寒战。那笑容太完美,太真诚,反而像是一副戴在脸上的面具般不真实。
然而那面具却毫无缝隙,让即便心机敏锐的协会接待员和记者,也根本无从窥探那笑容之下的想法。
正文 苍之轨迹(米修拉姆的黄昏之五)
导力引擎发出单调的轰鸣。
初听时,佐天和暮羽都觉得心烦意燥。但时间久了,引擎声就变得如同催眠曲一样让人昏昏欲睡。
今天发生的种种事情,实在是积累下了太多的疲劳。名义上是准游击士和时空管理局的雇员,但两人实际上都是刚满十四岁的少女,虽然用意志强撑,但身体的反应比什么都老实。'shuhaige。'
上下眼皮之间开始打架,随后重心慢慢前倾,最后险些从座位上向前栽倒。身体姿态的迅速变化让大脑猛然清醒过来。但不到一分钟,睡意又如同涨潮一般袭来,于是就又是一轮新的循环。
这样不行!
佐天泪子用力摇晃了一下脑袋。
早知道这样,就拜托米切尔准备咖啡或者红茶之类能提神的饮料装在水壶里了。
事到如今后悔也没用。不知道米修拉姆那边有没有自动贩售机一类的设施……不可能有的吧。
她看了看暮羽的情况,后者已经陷入了半沉睡的状态。闭着眼睛任由身体随着船只在水面上的颠簸左摇右摆。
另一边,雪拉扎德倒是安稳异常。她在膝盖上摊开了油布,然后把战术导力器的外壳就像怀表一样打开。
她淡紫色的眼睛里透出认真的光芒,戴着鹿皮手套的手指从导力器中取出各种颜色的耀晶回路,仔仔细细的检查,确认回路无异常之后,又再镶嵌回战术导力器的结晶孔中,将细小的螺丝拧紧到不紧不松的位置上,使回路和结晶孔正好匹配到一起。
即便这艘小船不断被水波撞击着船底,使得银发的女游击士的身体不断发生无规律的摇晃,但她的手指始终和战术导力器的位置保持相对静止,整然有序的完成着需要专业工匠在操作台上完成的步骤。那精细而敏锐的身体控制水准,让西斯学徒都看的有些入迷了。
她的目光移动到了船上的最后一个人身上。
穿着皮围裙,头上绑着毛巾的年轻鱼店老板正在船尾操作导力引擎。
“玛尔提先生,您经常去米修拉姆吗?”
“是啊。”玛尔提自豪的回答:“鱼店‘玛尔提’,不仅克洛斯贝尔本市的龙老饭店和千禧酒店,连米修拉姆那边的高级餐厅,也经常会向我订购鲜鱼呢。”
“这样啊,真了不起呢。”
“没什么。这都是托了你们游击士的福呢。”
“哎?”佐天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虽然协会的口号“保护民间人士,守护地区和平”听起来很有正义伙伴的感觉,游击士们也的确身体力行,但一个鱼店老板而已,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会卷入会出动游击士的大事件。身为普通市民的他,应该和游击士毫无交集才对,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而且,在码头的时候,他还说“要是游击士找上门却拒绝帮忙,那就别想在东街混下去了”。
没这么夸张吧?
在学园都市,白井和初春,还有固法前辈和鹰野前辈,她们那样努力,却也不见有人如何感谢风纪委了。
“的确是托了你们的福啊。”玛尔提笑着说:“不仅是我,东街露天摊贩的大家,都很感谢协会呢。没有协会的话,想必大家都没法经营下去吧……”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嘛,说起来其实也很简单。”
克洛斯贝尔的东街,虽然的确位于城市的东部,但其名称却有着另一重的意思。
这里乃是卡瓦尔德东部以及更加东方的地方来的移民的聚居之地,故名“东街”。
比起本地人,以及已经在这个城市深深扎根数代的帝国和共和国西部移民,大部分都因大陆铁路的修筑而作为劳工迁至此地的东方移民,缺乏资金,缺乏人脉,甚至连大陆西部的通用语都不会说。
东街是与被铁路与主城区分隔开来,贫困和混乱程度诸街区第一的旧城区相距最近的地方。旧城区的极道和流氓们,很快就把这些人生地不熟的东部移民当做肥肉来任意宰割。
这时候本应该是正义的警察出场的时候……但,你能指望无能之名深入人心的克洛斯贝尔警察在这上面有多出色的表现?
在玛尔提的父亲那一辈时,东街的摊贩们在黑帮和流氓的压榨之下,不要说积累资金扩大事业,能保住一日三餐就很不错了。
后来,协会在克洛斯贝尔建立支部,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房子便宜的关系——就设在东街。
游击士们“保护民间人士”的口号可不是白喊的。规模不大,但极其激烈的几次冲突以克洛斯贝尔的流氓和帮会成员们彻底屈服为终结。从此再也没有人敢在东街挑战秩序。玛尔提他们这些露天摊贩的日子,才最终好过了起来。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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