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本不应该在这个班的佐天泪子对她说话,甚至抢她的便当菜时,她却连一点反应也没有。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解决了面包,由理的眼睛直视着泪子:
“如何,有一点点感到这个世界的扭曲了吗?”
年轻的西斯学徒点了点头。
如果不是面前的这个少女强拉着她来到自己的班级,而不是她应该去的中等部的话,恐怕那里的NPC们也会做出几近完美的举动吧?
就像栅川中学1年C班的学生们一样。
貌似由理朋友的NPC女生突然放下了筷子,用担心的语气说:
“呐,我说由理啊,你这个星期一直都只是吃面包而已呢,身体……”
“这不没办法嘛。因为某人的缘故……”
由理斜过目光,看了一眼泪子:
“昨天的‘龙卷风’行动完全失败了呢……拿不到食券的话,就算是年级首席的奖学金,要照顾那么多笨蛋的话也只够每顿吃面包了呢。”
年轻的西斯学徒皱起了眉头。
所谓“龙卷风”行动,似乎就是昨天晚上她遇到音无结弦枪击立华奏的时候,附近那个巨大建筑——学院大食堂正在举行的音乐会。
这音乐会的真面目,是用强力的涡扇在大食堂内形成强力的上升气流,强夺聚拢来的学生手中食券的行动。
昨天的龙卷风行动因为佐天泪子与阵线成员之间的战斗误击到了大食堂,引起了普通学生巨大sāo动的缘故而失败。
不过,佐天并不打算为害的面前的少女无法吃到称心如意的午餐而道歉。
“那分明是抢劫行为吧。”
旁边传出了明显的提不起劲的声音。
听到那个声音,友人N——总是要写成设定为仲村由理友人的NPC女生实在太麻烦了,所以就这么简称吧——的脸上,明显露出了害怕的神sè。
和本该去中等部,却被由理强拉来的泪子不同,自称来自长征星域,小室座,拉普兰星系四号行星的男xìng,是被作为转学生介绍到这个班级的。
他那令人望而生畏,远超一般男高中生的健壮体格似乎使得友人N相当害怕的样子。她胆怯的抱起便当盒,好像是遇到天敌的小刺猬一样缩起了双肩。
这异常严厉的指控让佐天泪子抿紧了嘴唇。就算是学园都市顶级的不良集团,似乎也没有这样大的手笔。而且听由理所说,似乎“龙卷风”还是定期举行的。
反抗“神”所安排的命运,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用这种危害别人的方式。
但由理却全然不在乎。
“哼,你这种人自然不会在意呢。虽然古文和国文大概会挂上红灯,但数理科目对你来说,就算拿到奖学金也太过容易了吧?”
尽管在拉普兰那个加达里最乡下星球的学校里,他的成绩也只不过是中等,但在这里的话,解开那些相当于rì本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水平颇高的数理题目,对他来说是轻松的如同呼吸般的事情。
——是啊,那又怎么样?
看到他的目光里透出这样的信息,由理发出一声叹息。
无论是为了反对神而公然配枪也好,屈服于命运的摆布做个好学生也罢,每天要会肚子饿这一点,对任何人都是一样的。
明明是死人,肚子却会饿……“神”到底能把这世界创造的多扭曲啊?!
和现实世界一样,无论是食堂的食券,还是小卖部的面包,都不是免费的。
获取每rì的粮食,而不是反对“神”,才是阵线成员每天最优先的事项。
有人获得奖学金,有人会钓鱼,有人会做工艺品来卖,有人则奔走于校园各处,用自己的歌声来换取。
就连“龙卷风”行动,与其说是强夺一般学生的食券,不如说是受隶属于阵线,被称为“佯攻部队”的女子乐队,“Girl’sDeadMonster”在大食堂举办的突击Live吸引而来,故意将食券拿在手中,被气流卷走的Fans们所付出的报酬。
佐天泪子抿紧的唇线渐渐放松了下来。但拉普兰人的语气却依然疑惑。
“为什么这么麻烦……总可以打工吧?”
“打工?”
“这个世界没有临时雇佣工作的事情吗?——就算是在拉普兰那么乡下的地方,我也能在伊芙学姐家的杂货铺打工,或者到镇长家的农场帮忙照顾驯鹿……这里也应该有这种机会吧?”
“是啊。”泪子点头称是:“我也在女仆咖啡厅打工过呢……”
仲村由理瞪大了眼睛。
看她这种表情,佐天泪子不由在心中惨叫。
——不会吧。难道这个看上去姿容秀丽,文武双全的优秀少女,居然也是个和只关注衬衣下摆,却对毫不相同的制服和佩戴的刀枪视而不见的学生会长一样的笨蛋吗?!
“噗嗤。”
呆住的神情就像是面具一样破碎了。由理笑的前仰后合。
“喂!”
察觉自己被耍了的西斯学徒脸上浮起了淡淡的薄红sè。
“抱歉抱歉。”
好不容易止住笑声,由理说道:
“可——惜呢。这里并没有打工成立的必要条件呢。”
“必要……条件……?”
“眼见为实!”
信奉行动强于语言的少女站了起来,拉起佐天向教室门口走去。
“由理,你去哪里,第五节课马上就要开始了……呀!”
被随后站起的拉普兰人投shè下的身影遮住,出声呼唤的友人N不由再次缩起了肩膀。
小小的悲鸣被合上的拉门截断在后面。
…………………………
“这……”
佐天泪子和拉普兰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情景。
他们现在的位置,是从学校的大门口出来不远的地方。
由理伸出手,示意他们停步。接着,她把一直拿在手上的咖啡罐,向着空无一物的前方扔了过去。
咖啡罐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然后……
缺乏有和无之间必要的过度,罐子就这样消失了。
“那边……”
“什么也没有哦。”
看着斜向下方的坡道所延伸的尽头处,那个隐隐传来人声和汽车声,看上去颇具生气的小镇,由理轻声说。
每天早上,NPC就会从那边来上学。而每天傍晚,不住校的NPC也都会回到镇上去。他们走在学校前的坡道上,发出无拘无束的喧嚣声,尽情赞颂着现实中或许灰暗的青chūn。
但,若是人类企图通过横亘在坡道上的看不见的界线,就像他们一样的话,那么就立即就被传送到学校的相反方向上。
这道看不见的界线,大概是一个直径数千米,将学校以及学校的后山都笼罩在其中的圆。
“上面和下面……”
“也一样。”
曾经有人做出过简易的飞行器,或者向下挖到很深的地方。不过,结果都是一样的。
这是个完美的球形牢笼。
“如果有神的话,光凭这一点,我也一定要把他揪出来,痛打一顿。”
由理眯起了她的眼睛,脸上再次挂上了让人不寒而栗的迷人微笑。
“竟然把我这样可爱的美少女囚禁在这样的方寸之地……这么多年!”
既然不能到镇上去,只是在学园内部的话,那么打工的机会就会变得极其稀少。
最受青睐的自然是给食堂帮忙的机会。不仅有免费的午餐和晚餐可以吃,还可以分到一些快要过期的食材——阵线本部冰箱里的那些食材,就是这么来的。小卖部的帮工也是如此,能拿到卖不掉的白面包和饭团。
但指派这些稀少的打工机会的,正是阵线的死对头学生会。自被阵线称为“天使”的立华奏就任学生会长以来,由理他们也只能在未暴露身份的阵线成员被指派为帮忙时,才能得到一二接济。
也有人不信邪,坚持“死人不必吃饭”。但如果坚持不吃饭的话,身体会逐渐衰弱,然后死亡。期间的种种痛苦,非亲历者实难想象。
不知道创造这个世界的“神”医学知识是不是特别丰富,饥饿衰弱而死的这个过程,极其真实。
“所!以!说!”
由理自信满满的挺起了她那颇符合女高中生标准程度的胸脯。
“能破坏所谓的风纪,又能获得食券,一举两得,‘龙卷风’有什么不好呢?”
话说到这份上,就算是正义感爆棚的佐天泪子,也只能点头称是。
不过,拉普兰人看上去仍是一副难以释怀的样子。
“为什么不种粮食呢?”
哈?
因为听到了太过意外的话,不仅是仲村由理,就连佐天泪子都瞪大了眼睛。
“只要有土地的话,总能种出些什么……吧。”
仲村由理的眼睛闪动了一下。
“既然你这么坚持的话,放学后去和专家谈谈吧。”
“专家?”
“炼金术师哦。”
由理从背后把自己的手枪抽了出来,枪上的烤蓝在阳光下闪耀着幽深的辉光。
“这个,就是他造的呢……”
……………………………………
这里,是被称为“公会(Guild)”的地下空间。
上千米的跨度恢弘异常,让不知名的拉普兰人想到被挖空的小行星之后的情景。
事先,那个有着特别适合穿女装的娃娃脸阵线成员jǐng告说,从地表通往Guild的通道上布满了陷阱——那些陷阱因为是要对付战力强悍的“天使”的关系而特别yīn险致命——说不定会成为一段死亡之路。
不过,看起来接到由理通知的Guild有好好的把陷阱停止的缘故,包括音无结弦,佐天泪子和不知名的拉普兰人在内的阵线一行无惊无险的来到了这里。
在穿着工作服的Guild工人——表面身份则是这间学园的手工部成员——中,由理的人气似乎特别高。
看着由理和工人们互相亲热的打招呼的西斯学徒这样想着。
这也不是不能理解。虽然她就像是原力海洋本身一样难以捉摸,发怒起来的凶暴程度难以置信,为了反对“神”而做出种种令人瞠目结舌的行为……
但这相处的短短时间里,西斯学徒几乎可以笃定,这家伙是个温柔的好人。
喜欢照顾人,无法对身处困难和困惑的人放着不管。
在她的身上,佐天似乎嗅到了一点点那个被她称为“老师”的男人的气息。
“呦,小由理!”
“呦,查。”
举起戴着脏兮兮工作手套向由理打招呼的,是个戴着帽子的奇怪家伙。
沾满煤灰的连体工作服没什么奇怪;即便隔着衣服也能看清楚的肌肉纹理也没什么奇怪;领口处露出的脖颈黝黑的皮肤更没什么奇怪——不如说因此更增添了不少男xìng的魅力。
奇怪的是他的脸。
凌乱的胡茬布满了他的两颊和下巴,和凌乱的头发一起,再加上一只大大的风镜,将他的面容遮盖的严严实实。
身边,音无结弦的身上透出了明显的惊愕气息。
也难怪。这个看上去不仅有大叔的外表,举止之间更有年轻人根本不可能具备的沉稳老练的感觉的家伙,也是高中生吗?!
和由理打过招呼之后,查的目光一扫,盯住了不知名的拉普兰人。惊讶之sè即便在风镜,胡须和长发之下也难以掩盖:
“就是这位吗?把‘天使’给弄倒了的。”
“意外罢了。”
的确,那只是场纯粹的意外。与其说是拉普兰人有意,不如说是立华奏自己的行动,加上她那连赛维勒人都要大吃一惊的敏感体质的结果。
“就算是意外,也很了不起啊。最近‘天使’似乎想尽办法要侵入这里的样子。这样一来,大概能安稳几天吧。唉,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稳定的地脉聚集点……”
查的胡须下的面颊动了一下,似乎是做了个微笑的样子。
“那么——还不是阵线成员的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呢?”
“别开玩笑了。”
听完了拉普兰人“想要种植谷物或饲料,所以想要种子和化肥”的主张,身为炼金术师的查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
肥料的话还能想想办法。能**的话制作肥料问题应该也不大。但……
“种子不可能。生命已经是神的领域了。”
炼金术的原则是“等价交换”,具体过程则是“理解=分解=再构成”。
要合成一把M1911A1的话,就需要总重1。1公斤的材料作为“代价”,由炼成阵汲取地脉的能量,使之拆分之后再在炼金术师的意志下,塑造外观与内在,最终得到成品。
如果对这把枪没有深入到每一个部件的了解,那么无论炼金术师本身有多么高深的能力,无论炼成阵的结构多么jīng妙,做出来的最多也就是把徒有其表的废品而已。
击针强度不足导致哑火,枪管没有镀镍使得寿命下降,这仅仅是小毛病。枪机后座时从枪身脱离把使用者砸的头破血流也只是小意思。
理解,是炼金术的核心。
有生命的东西,或许其“代价”与无生命的东西相比并无任何差别,但其复杂度相差了不止一个数量级。
如果说手枪这东西是一的话,那么一粒种子大概就是百万,千万的等级。
理解都无法理解的话,要怎么构成?
“打扰了。”
盯着离去的阵线成员的背影,直到说着“果然不行啊”“要去园艺部看看吗”“这里有园艺部么”的他们消失在通道的拐角处,查仍然站在原处,抱着双臂动也不动。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从查的工作服口袋里传出。
“你也听到了吧。”查回答:“既然种子都无法炼成的话,人类……”
“拜托你!”
声音中陡然带上了强烈的感情:
“她,她的身体已经,已经……都是我的错,她才……”
查慢慢的将手机从口袋中取出。另一只手则把风镜推到了额头上去。
他盯着屏幕上映出的那个戴着眼镜的矮小人影,被屏幕的亮光映出的,鲜红如血的双瞳中满满的尽是悲哀。
那并不是新伊甸的生物芯片工作时泄露的光子所染,是天生的。
竹山——或许该叫他克莱斯特更加合他的意愿——的心情,他再了解不过了。
或许两人倾注在彼此对象身上的感情有所不同,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代代伊修巴尔司书传下的知识也好,炼金术也好,新国的炼丹术也好,都没有办法阻止查与爱人之间永诀的命运。
而现在,这样的命运又压在了克莱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