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德荣嘿嘿一笑,回答道:“将军正在府上拟折子呢,将军说要借这个机会给姓张的一个好看。那些张家派系的将领,平日间借着张家的威风,没少给弟兄们气受,现在总算能出一口恶气了。”
我现在根本没有那些心思来关注这些,我想的是如何将自己的生意迅速的做大。
“那大哥准备如何参奏张嗣修呢?”
刁德荣阴笑了一下道:“就说他纵容下属,随意对进京的商人收银子,弄得怨声载道。”
我眉头一皱,说道:“这件事情可马虎不得,张居正贵为当朝首辅,你们这样诬陷他的儿子恐怕不妥吧?”
“二爷你有所不知,我们将军早就接到过那些守门的将领勒索进京的商人的事情,只是一直都隐忍未发,现在有了这个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我和刁德荣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对付张嗣修的事情,可是我的心,却都放在了现在也许在京师的大街小巷中奔驰的马车上面,不知道自己这招是不是能够行得通。
“二爷,你的马车上装的是什么啊?怎么那么香呢?而且上面还有美丽小娘子的画像,里面不会是……”刁德荣一脸猥琐的说道。
我看了他一眼,笑骂道:“你以为里面是什么啊?你没有看到上面还写着秦淮花魁大会的字样啊,那里都是爷我新得来的宝贝,叫做香水,那些东西用一点在身上就能香气宜人。”
刁德荣听到这个,脸上尽是迷茫的神色,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笑道:“二爷,那什么时候让咱们见识见识啊?”
我淡淡的一笑道:“你小子还真敢开口,那一瓶香水就要上百两白银,等你小子什么时候稳下心来,找个女人做老婆的时候,我一定用这个作贺礼。”
刁德荣却丝毫也没有在意,还笑嘻嘻的说道:“呵呵,二爷你可不要食言啊,将军夫人前些日子刚给咱说了一个媳妇,等这件事情完了以后,我就去找夫人,让她给我们主持完婚。”
我看着刁德荣那一副“我吃定你了”的表情,无奈的道:“你小子啊……”
香车美人的效果出奇的好,男人都在打听上面那些侍女图和秦淮花魁大赛的事情,而那些贵妇们都在打听到底什么东西竟然这么的香。甚至有些人不知道从哪里听说,香水是瑾阳山庄上面的作坊中出产的,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来访,这让我感到很惊讶,没有想到自己冒险的一举竟然会如此的轰动。
不过一般的访客我都让申子平和富贵给挡在外面了,一直到了快要到傍晚的时候,我才从后院中出来。
“吴堂,你去把那些香水一样都拿一瓶,用礼盒包起来。”我吩咐道。
“是,老爷!”吴堂应了一声,然后就走下去准备了。
徐爵虽然说是冯保的心腹,可是这个家伙却绝对不是一个甘心寂寞的人,背着冯保他也收受了不少的好处,虽然有些是要交给冯保的,可是那些都只是一个小数目。
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那就是徐爵不仅仅面容丑陋,还有一个让人无法忍受的毛病,那就是狐臭。就因为这个,他虽然是一个大金主,可是没有几个姑娘愿意陪他。
是夜,华灯初上,暮色在京师的楼檐飞阁中深浅流动,灯火也星星点点的明亮起来,暮色愈深灯火愈明,终于结成一片繁华通明。
我掀开了车帘看着街道两边急速后退的房屋,这才发现原来繁华也是寂寞的,京师的贫富在夜色灯火中一目了然,繁华之处车水马龙、灯火辉煌,贫困之地灯火寂寞寂静无声。
马车从外城的贫民窟逐渐驶入了繁华的街道,就如同忽然间从黑暗中来到了光明。
忽然间我有了一种明悟:在这场寂寞的繁华里,有人匆忙返家的温暖,盎然出行的人啊去哪赴哪一处的风花雪月?普通百姓家在这繁华中显示着独有的沉稳不惊,多少女子温了一壶酒倚门等待着那赶返的人,目光平和流情,这是怎么样的一种幸福啊。
忽然间我想要调转车头,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山庄中,然后一头扎进心爱女人的胸膛中,享受那富有母性的弹性。
夜风吹来,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从深思中醒来。虽然说现在才二月初四,晚上的冷风还隐约带着冬天的刺骨寒意,可是这并不能阻挡那些出来寻找乐子的人们。
街道两边明晃晃的灯笼下是身着棉衣、棉裤、棉鞋外加一顶棉帽子全副武装的小贩,因为不断的吆喝,口中喷出的白气久久不散,我甚至很难看清那些小贩的面貌。
将帘子放下,车厢中的风灯随着马车的颠簸也来回摇晃着,我的脚边就是已经包装好了的香水,如果按照市价来算,里面这些东西要一千多两白花花的银子,不过今天晚上我却要白送给徐爵。
湖州的生丝我是势在必得,虽然我说过生丝中间有很大的利润,可是郝标却还是没有去做这笔买卖,他只是用自己作坊中的一些丝绸换来了比较新奇的洋布,只此而已。
官场上的问题,我根本就不用操心,唯一值得我担心的就是那些来去如风的日本海盗。
可是自从若兰告诉我她的身份后,我就已经将这个问题规划为已解决。日月神教被朝廷逼到海上已经有了上百年的历史了,如果说他们没有几把刷子,打死我我也不相信。
可是仅仅三成的生丝无法让我满足,我要控制湖州五成以上的生丝,这样我才能够保证自己无论任何时候都是进可盈利,退可保本,所以我找到了徐爵。
之所以要选在藏香阁,除了私心中想要为自己和吴月娘之间的事情做一个心理上的了解以外,那就是藏香阁是目前京师最好的地方,说白了,这里就是北京城最好的夜总会。
后世人都知道北京有八大胡同,那些地方都是妓院的集中之地,不过在万历这个时候却还没有形成。后世的八大胡同分别为:王广福斜街、陕西巷、皮条营、韩家潭、石头胡同、胭脂胡同、百顺胡同和纱帽胡同。不过在这个时候纱帽胡同却还是一个官家居住之地,没有人敢不长眼的把妓院开在当朝首辅的家门口。
藏香阁是在槐树胡同口的不远处,其实在万历初年,京师两大烟花之地,一个是这个槐树胡同,一个就是专门训练娈童的帘子胡同。
从富贵街上经过的时候,依稀听到了一个女子略含凄凉的歌声:
身子瘦了为谁瘦
朝也是愁来暮也是愁
心儿中,厌弃总在眼前绕
想要得到的偏是不能够
泪珠儿,点点湿透了罗衫袖
心比那天高,命不得自由
俺是一颗要强的心
……
依稀在哪里听过,仔细一想,却是当年我和吴月娘一起去找冯保的时候恰好路过这里,只不过那个时候是早上,现在是晚上。那个时候是从藏香阁出来往冯保的府邸,现在却是去藏香阁。
端的是命运弄人,那个时候我替冯保出计策将高拱搬倒,可是现在我却已经和冯保形同陌路。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长叹一声。
第二百一十六章 香车美人(3)
“老爷,到了。”吴堂在外面轻声说道。
我掀开了车帘,低头从车厢中走了出来。马车停在了橡树胡同口,因为现在已经是晚上,正是街上男人们的“性福时刻”,所以槐树胡同的街口可以看见有不少的马车穿梭来往着。
我从马车上下来,抬头就能看见不远处的藏香阁,虽然停车之地距离藏香阁才有不到百米之遥,可这中间却有两三个妓院的门面。
“哟,二位爷,来我们这里吧,我们这里的姑娘个个水灵,而且吹拉弹唱样样精通,而且姑娘们的功夫都是一流的,保证您舒服……”
“哟,这不是王二爷吗?我们小红可是等你等得人都瘦了一圈了……”
“哟,死鬼,你还知道来找我啊,不怕被你家那个母老虎发现啊……”
老鸨拉客的声音、嫖客妓女的调情声都迫不及待的钻进我的耳朵,我整理了一下衣衫,就往藏香阁那里走去。
当我们的马车停下的时候,早就已经有不少人注意,现在看到我走进来,于是就有不少的女人走了上来。可是还没等她们说什么,就被吴堂给挡在了一边。路不远,可是路上却还有不少来到这里寻欢作乐的嫖客,还有不时逃过吴堂拦截出现在我面前的老鸨,我们走了不短的时间才来到了藏香阁的前面。
和之前比起来,这里有了很大的改观,我对藏香阁现在的门面并不陌生,因为我从这些东西上面看到了不少现代的元素,那些东西我和吴月娘讲过。和别人的门口不一样,藏香阁的门口没有热情得让人害怕的老鸨拉客,可是楼上那些身上只穿着轻纱的女人简直就是一个致命的诱惑。
我在这里还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那些可是所谓的“大儒”。我心中冷笑了一下,难怪明朝历经了一百多年就灭亡了,有这样的官员,哪里还能好得了。
在心中狠狠的鄙视完那些满口仁义道德、满肚子男盗女娼的假道学之后,我也走到了门口。
门口站着的不是壮硕的家丁,而是相貌秀丽的女子,身上的穿着已经早早的跨入了夏天,只要是正常的男人看到这个都会忍不住的浮想联翩。
“这位爷……仇……仇老爷,你要找我们东家啊?”一个人说道。
我循声望去,微微一笑,原来是一个熟识,藏香阁的掌柜,好像是姓韩,叫什么我倒是不太清楚。
“原来是韩掌柜的,前两天我让富贵在这里订了一桌酒席,不知道是在哪个房间中呢?”
韩掌柜的听到这个,恍然大悟,不过脸上却有一种松口气的轻松感觉,他开口问道:“原来是这个啊,那仇老爷你定下了哪几个姑娘啊?”
问起这个来,我还真的不知道,因为我平时很少到这种地方来,就是来,也都是应邀而来,来这种地方做东请客,我还是第一次,于是我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个我倒是不清楚,我只是吩咐富贵办这件事情,不巧的是他今天另有他事没有来。”
“这样啊,那小老儿帮你去问一下。”韩掌柜的说道。
在韩掌柜的带领下,我和吴堂走进了藏香阁的大堂中。藏香阁的大堂,就如同是将北京的四合院的房子都换成是二层的小楼,然后再把露天的院子棚上一个顶。整个大堂中热火朝天,角落中有几个硕大的火盆,里面的木炭正在旺盛的燃烧,堂屋中间摆放着一些桌子,已经都坐满了人,一个个白天看起来衣冠楚楚的读书人、商人,现在也都是兽性大发,不停的和自己身边的女人调情。
在堂屋的正北面是一个高台,当年我就是从这个高台上把湘兰带回了家中。不过物是人非,没有想到我信任的吴月娘却会不声不响的背叛了我,而因为一时斗气为之赎身的湘兰却成为了我的偏房。
韩掌柜的领着我们两个人在人群中穿梭,也许是看到了韩掌柜在前面引路,所以那些妓女都没有上来烦我。
上到了二楼,韩掌柜的领着我来到了一个房间前面,低声道:“仇老爷,小老儿已经问清楚了,李管家所定的房间就是这个。”
我看着那个房间却犹豫起来,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里原来是湘兰的房间,吴月娘也曾经和我说过,能在这个房间中住的,一定就是藏香阁的头牌!
不过略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推门走了进去,房间中的布置和湘兰在时没有什么两样,依旧是以粉红色为主的装饰,红木家具、红色的窗帘、红色的波斯地毯、红色的桌布,甚至就连桌上的白瓷杯都似乎带着一丝红色。
进了花魁的房间,见到的却是一席淡青的衣裙,鸦黑的发髻,随意用一枝碧玉簪子绾住——是她?!
虽然上次只是惊鸿一瞥,可是我还是在内心中将面前的这个女人记得清清楚楚,不是因为她有多美,也不是因为她的行为有多么的特立独行,而是因为她那种发自内心的忧伤引起了我的共鸣。
面若芙蓉、朱唇皓齿,绝美的瓜子脸上却带着脱俗清新的气质,如雪般的白皙肌肤虽被薄纱覆盖,可是那若隐若现恰恰正是魅惑的至高境界,就这点来说即使是出身魔教的若兰也无法和她相比。
“小女子刚来到京师的时候就听过先生的名字,早就想要结识,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了,看来奴家和先生很有缘分呢。”
我嘴角微微一翘,回答道:“蝶仙姑娘可真是会说话,我一个小小的商人,没有想到竟然能让蝶仙姑娘挂在心中,我真是荣幸之至。”
谢蝶仙走了过来,将桌子上的一个茶杯放在了我的面前,然后用那晶莹如玉的小手拿着精致的茶壶将杯子倒满了蒸腾着热气的茶水。她将这一切做完后回到了软榻上,斜倚着窗棂,脸上略带一点迷茫,似乎是漫不经心的修剪着她嫩白如玉的手掌,手掌精致如工匠精雕细琢的白玉。
“吱呀”窗户被她推开,夜风挟着外面的嘈杂声冲进了房间中,蜡烛不停的晃动着,我看了看她身上仅有的一层薄纱,开口说道:“把窗子关上吧,小心冻着了。”
听到我的话,谢蝶仙回过头来对我极尽妩媚的笑了一下道:“原来仇公子也是一个怜香惜玉之人,还知道关心奴家,我还以为公子会见死不救呢。”
虽然口里这么说,可是谢蝶仙还是将窗子关上了,然后她朝我姗姗的走了过来,晃动着的烛光照在她白皙的胸膛上,发射出一种迷人的光芒。
不可否认,谢蝶仙也算得上是一个绝色倾城的女人,只不过这也是我现在最警惕的,无事献殷勤,定有目的。
我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面前的茶水上,这茶是好茶,凭借这一年多来练出来的口感,我能判断出来,这个茶是上好的碧螺春。
看到我只是看着茶杯,谢蝶仙却还是没有丝毫生气,淡淡的道:“似乎公子很喜欢喝茶,难道这杯茶水比起奴家来还要吸引人吗?”
我微微一笑,拿起了桌子上面的茶杯,举到了眼前,对她说:“这杯茶水虽然说不上是极品,不过它那淡淡的清香却能让我感到一种安宁。而且我可以对这个茶水随意的处置,喝也行,泼了它也可,不过蝶仙姑娘却不一样。”
谢蝶仙要说什么,房间忽然被人敲响了,吴堂在外面说道:“老爷,徐掌家的来了。”
听到吴堂说徐爵来了,谢蝶仙的脸色立时冷了下来,她淡淡的道:“既然公子要等的客人来了,蝶仙就不再强留公子了,希望还能有机会和公子畅谈。”
我愕然道:“难道富贵所订房间不是蝶仙小姐这里吗?”
谢蝶仙微笑着摇了一下头道:“我只是对公子仰慕已久,今天看到公子到来,所以才求韩掌柜的将公子你请来,不过没有想到公子还有约在身。”
说到这里,我自然也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我起身看着谢蝶仙道:“多谢蝶仙姑娘的这杯茶了,在下告辞了。”
韩掌柜的和吴堂早就在外面等着我了,看到我出来,连忙领着我来到了另外的一个房间中。
徐爵早已经坐在那里,听到有人进来,才将头从怀中女人的胸膛上抬起来,看到是我,徐爵推开坐在自己怀中的女人,然后和我打招呼说道:“仇老弟最近可真是风光无限啊,先是西域的陈酿,然后有什么香水,这么久不和我联系,我还以为你把我给忘了呢。”
对徐爵的话我只是一笑了之,我坐到了临着窗子的软榻上,对那些女人道:“你们都先出去。”
“哎呀,你这是干什么啊?你们都留下再陪爷我乐一乐。”徐爵叫喊着。
可是最终那些女人还是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