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息怒,小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小民不愿意做官,而是小民是个商人,只会做事,不会做官。”
“只会做事,不会做官。”李太后喃喃的重复着我的话,脸上的寒霜早已经融化,先前的怒色,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
“好个只会做事,不会做官。咱看你是不愿意做官。可是既然你不愿意做官,咱也就不勉强你了,可是要是你没有个身份,进出宫中也不方便,毕竟今后皇上还要先生你多多指点。”李太后满脸笑意的说道。
“小民谢太后,无论如何,小民一定为皇上为太后效力。”我感动的说道,可是在心里却暗暗的抹了把汗,好险。
“只要先生你尽心为皇上办事,朝廷也不会亏待你的。你上次说的金牌,他们已经做出来了几面,他们还在上面按照顺序打上了编号,咱想要将那个编号为一的给先生你,也算是咱的一点心意。”
“太后,小民以为这万万不可。”我拒绝道。
听我这样说,李太后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问道,“先生,这怎么了?”
“回太后,这十面金牌本就是为了为朝廷筹集银两,好度过眼下的难关。要是太后用来赏赐给小民,会给天下人说太后你厚此薄彼,所以这金牌小民万万不能要。再说用钱买金牌本就是小民自己的主意,小民怎么能自己打自己的脸呢。即使这金牌小民能收下,但也要是买的。能买上这编号第一的金牌,小民就知足了。也算是太后你的恩典。”
“先生你是真心为了皇上和朝廷,咱以前还听信别人的坏话,说你怎么怎么地,咱对不起先生啊!”李太后忽然间说道。
我心下终于明了,为什么李太后没有听从自己的建议,将高拱的事情秘密的处理掉,原来是有小人进谗言。
“太后以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现在要向前看,这十面镜子能解得朝廷眼下的危机,以后的事情就要看新上任的首辅张大人的了。”
李太后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间似乎是无意间的问道:
“听说先生你有两个小妾都是青楼出身?”
“回太后,小民确实是有一个小妾是出身青楼,可是小民现在只有一妻一妾,两个小妾一说恐怕是有人以为小民为之赎身的韩湘兰也是小民的妾室吧,只是她现在还没有过门呢。”
“难道先生就不怕人说闲话吗?”
“回太后,小民以为没有一个女子愿意落身青楼,可是世道无常,至于小民对别人的话,到不是太在乎,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那就足够了。”
我说完后偷偷的看着李太后,她的脸上有了一丝落寞的神情,我暗暗猜测,不知道这个身居高位的女人心里想的是谁。
忽然间,李太后问道:“听说先生后天就要走了?”
“回太后,是的。”
“那好,咱就让邱得用把金牌给你送到府上。”说完后她用手揉着眉心,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不知道是因为想起了死去的隆庆皇帝,还是……想到这里,我连忙强制自己不要想下去。
可是看她说完后,挥动的玉手,我知道她这是在下逐客令呢,于是告辞退了出去。
回到了家中已经是辰正时分了,用完了早饭,和月娘凤鸾她们下棋弹琴为乐,为了驱走离别的忧愁,大家谁也不说远行的事情,只是放开心怀,尽情玩乐。一时间屋中,后花园中笑声四起。有时候我也在想,享受闲情逸致,出门有禅客书童,进屋有佳肴美妾。对月弹琴,扫雪烹茶,名士分韵,佳人佐酒,应该说是人间第一等的乐事。只可惜那种生活不是自己能奢望的。
邱得用是在下午未时过来的,太阳正是毒辣的时候。我正在后院和凤鸾她们呆在一起,却听见春兰说,前院的下人,通报说大内来人了。家中现在已经渐渐的人多了起来,多是买的下人,都是在前院,归孟冲管;富贵呢,我想让他以后打点我外面的生意。
到了前花厅,看见了白胖的邱得用这个时候,脸上有不少的汗水。我忙上前问好,
“邱公公,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啊。”
“仇先生,太后说要咱给先生你送东西来,咱做奴才的当然不能推辞了。”邱得用说道。
和邱得用寒暄了几句后,邱得用将两样东西交给了我,一件就是我所说的金牌,虽然金牌的外表和我所说的有不小的差别,可是上面的字,却还是很显眼的。这面金牌和自己所设想的有着不小的变化,为了突出金牌的尊贵,在金牌的背面是一个祥瑞麒麟,上面还有精美的雕刻镂空。
另外一件却是一个白色的小腰牌,腰牌上还有一条盘着的龙,一看知道这是大内的物什,问了邱得用后才知道,这是万历小皇帝的一个坠玉,李太后让邱得用拿给我,用这个可以出入皇宫,也可以说是个通行证。
这可是天下独一份,这对我来说,比起其它任何的赏赐都更有价值。谢过邱得用后,自然也少不了银票的贿赂,最后是一个各大欢喜的场面,邱得用得了我的银子,心满意足的返了回去,而我是在考虑有了这个东西,自己这次南下就方便多了,不怕地方官吏的刁难。
在邱得用走的时候,我给了他一个用黑漆封口的大信笺袋子,里面是六十万两的银票。我只说是买金牌的银子,而邱得用也知趣的没多问,如此一来,我将这六十万两银子就名正言顺的送给了李太后,想来自己走后的这段时间,朝廷中总能缓和一下太仓银告罄的问题,
三月初三的这一天,老天也一反常态的给了一个阴云密布的天气,可是这却丝毫不能阻住我们的行程,郝标让人雇来了两辆宽敞舒适的马车,所以丝毫不怕刮风下雨。在凤鸾和月娘离别的泪水中我们缓缓的离开了顺天,不过让我很不顺心的是,凤鸾让那个清风跟在我的身边,还说什么要保护我,不过看清风那不友善的面部表情,我却感到自己很没安全感。
很幸运的是,一直等我们到了一个小镇住下后,雨才哗哗的下了起来,雨下的很大,不过却并不能动摇我因为今年要大旱的观点。几天的行程后,我们到了应天,也就是后来的南京城。
自从燕王朱棣篡了侄儿建文帝的皇位,把个皇城迁到北京。这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钦定的首都南京,便成了留都。但因为明太祖的皇陵在南京,龙脉之所出的安徽凤阳也离南京不远,朱家后代的皇帝,出于对祖宗的尊敬,至少在名分上,还是保留了南京的特殊政治地位。除了内阁之外,一应的政府机构,如宗人府、五军都督府、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詹事府、翰林院、国子监、太常寺、鸿胪寺、六科、行人司、钦天监、太医院、五城兵马司等等,凡北京有的,南京也都保留了一套。北京所在府为顺天府,南京所在府为应天府。不过,北京政府管的是实事儿,而南京的政府,除了像兵部守备、总督粮储的户部右侍郎、管理后湖黄册的户科给事中这样为数不多的要职之外,大部分官位,都形同虚设。由于实际的政治权力掌握在北京政府手中,南京的政府官员,大都是仕途失意之人,或者是为了照顾级别,安排来南京当一个“养鸟尚书”或者“莳花御史”。尽管两府级别一样,但是,同样品级的官员,由北京调往南京就是一种贬谪,由南京调往北京则被视为可喜可贺的升迁。因此,一大批受到排挤或者没有靠山的官员都聚集在南京,尽情享受留都官员的那一份闲情逸致。
不过那都是些官场上的事情,要是说起来平常人最关心的,就要说这南京城的烟花之地了。
南京为六朝故都,素有“北地胭脂,南朝金粉”之誉。衣冠文物,甲于江南,白下青溪,桃叶团扇,冶艳名姝,不绝于史。早在洪武初年,朱元璋就敕令建造轻烟、淡粉、梅妍、柳翠等十四楼以容纳官妓,风流天下,盛极一时。过了一二百年,到了隆庆年间,这秦淮河畔的莺花事业,越发的蓬勃了。从武定桥到利涉桥,再延伸到钓鱼巷,迤逦以至水关临河一带,密簇簇儿地一家挨着一家,住着的莫不是艳惊江南的名妓。这些女史们的居所称作河房,亦称河楼。凤阁鸾楼都构筑得极为精巧华丽,雕栏画槛,丝幛绮窗,看上去宛如仙家境界。
早就在路上我就向郝标打问清楚了,这一带出名的河楼,虽然有几十家,但其中最叫响的,莫过于停云、擎荷、倚翠三家。皆因这三座楼的主人,都是色艺双佳、技压群芳的当红名妓。公子王孙,豪门巨贾,到了南京,都想登门造访,一亲芳泽。因此,想得到她们的眷顾,都得提前预约。单说这倚翠楼的主人,叫柳湘兰,与她的约会,都订到一个多月以后了。郝标对之格外推崇,夸其是人间少见的美色,不过我更加关心的是南京城中一个最为有名的商人古应春是这个依翠楼的常客。
古应春在南京城就好比是京师中的张志栋,这个古应春是一个非官非儒却本事通天的人物,听郝标所说他和朝廷中不少大臣都扯得上干系。这更加让我坚定了要见他一面的决心。
第七十一章 远行(2)
在这南京城中,说起古应春来,那是响当当的人物。就看自己南京城最为繁华的的街道上,两边的店铺有不少的是古家的产业。不过听郝标说,钱庄才是古应春的本业,古家的永发银号在全国的商界都有着不错的信誉。
我们一行人先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歇息了一个下午,才洗漱一番想要出门领略一下南京城的风月,这是以前从未想过的事情,可是到了这个世界后,自己的心性在不知不觉间有了很大的变化,对人生中的许多东西自己都由以前的随遇而安,变得积极了。
青凤见我要和郝标出去,就问道,
“你们要去哪里呢?”
我当然不能告诉她自己是要去依翠楼喝花酒,于是就扯谎说道,
“去见一个人,他是这应天地面上响当当的人物,咱们来到了应天,怎么着也得去拜谒一下,说不定以后咱们还要求的着人家呢。”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向她解释这么多,也许是因为她是凤鸾的妹妹吧,我也只能这样说了。
听完我的话,青凤虽然不尽然相信,可是毕竟这是外面的事情,她也不甚了解,只是嘱咐道,
“那你自己在外面小心。”
“知道了。”
说完后我和郝标一起出了客栈,收下银子的店小二早就找好了马车在外面等着我们。上了车,郝标才说道:“我说老弟,那个青凤是你什么人啊?”
看样子郝标对我和青凤之间的情况也很感兴趣。
“那是我家夫人的妹子,她自幼跟随江湖上一位世外高人,所以身怀绝技,这次出行我家夫人让她跟随着我,就是想要她保护我。”我苦笑着说道。
“保护?哈哈!我看现在你是被监管起来了,看样子你这小姨子对你可是很有意见啊。”看我一脸的苦相,郝标打趣我说道。
对郝标的话,我只有当作没有听见。依翠楼离我们所在的客栈相距并没有多远,坐在车上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到了武定桥,莺莺燕燕的声音就从外面穿了进来。
也亏得郝标在这南京城中还有些门路,所以能临时的挤进去。不过想来也少不了多使些银子。
天尽黑了,倚翠楼中,已点起了亮丽的宫灯。我们和柳湘兰坐在楼上厅堂里,在厅堂中我却看见了一个自己很熟性的物件,那就是自己的水晶坊所出产的银镜。银镜挂的很高,一看就知道只是为了装饰而已。
看起来郝标是这里的熟客,郝标和我坐在桌子旁边,而柳湘兰却站在了窗子旁边,郝标和柳湘兰两个人荤一句素一句地扯着闲话儿。而我自己却自己坐在了一旁,本来也有妓女围着自己的,可是我想到家中的众女,我不由的就意兴尽去,再加上平时看惯了凤鸾月娘娇美的容貌,再看这依翠楼中的姑娘,虽不能说都是些庸脂俗粉,可是即使是这柳湘兰和自己家中的韩湘兰相比也好差上好多,所以我只是在边上看着郝标和柳湘兰在一旁打情骂俏。
那柳湘兰十七八岁年纪,眉如新月,肤如凝脂。穿着一身西洋布面料制成的洁白衫裙,还梳了一个别出心裁的高高的发髻,一朵嫣红的玫瑰斜插其上,站在窗前,犹如玉树临风。一颦一笑,无不妩媚动人。
“郝老爷,不知道这位老爷是干什么的啊?怎么干干的坐在那里也不说话呀?”柳湘兰撒娇的说道,想要探听我的消息却不留痕迹的,不愧是这南京城中当红名妓。有这样的玲珑心也难怪能在男人间游刃有余。
“这位仇老板现如今在京师是鼎鼎大名的,”郝标扫了一眼柳湘兰的楼堂中那面银镜,“喏,”一撇嘴,接着说道,“那就是仇老板作坊的东西。只可惜他中了小人之计,虽然后来人没什么事,可是作坊却关门了。”郝标本只是想要将我介绍给柳湘兰的,可是看样子,郝标是动了真感情了。
“可是奴家却听说现在京师银镜现在才十几两银子一面,市面上还有人在卖什么制镜的书?”柳湘兰似乎是无意间扫了我一眼。
说起这个,就说到了郝标的伤心处,当初他没有听我的话,在我劝阻后还一意孤行的想要分一杯羹,可是到了现在几十万两银子下去了,银镜的价格却跌到了极点,要知道做一面镜子成本就要将近十两银子。看了一下郝标,我开口说道,
“那都是些以前的工匠,想要赚钱吧了,我已经让管家去找他们商量了。不过不知道柳姑娘这厅堂中的是不是在下的作坊中出产的呢?”我想要转开话题,要知道如果这面镜子是我的作坊中所出,那样的话镜子的价格就绝对不是她柳湘兰能承受得起的,不是说她买不起,而是高昂的价格,对一个靠卖身的女子来说,是一定会令她望而却步。
“哦,”柳湘兰故作恍然的惊呼道,“这面镜子是古老爷送给奴家的。”
“哦?不知道是那个古老爷啊?”我故意装作不知的问道,能有这么大的手笔,想来也只有古应春了。
“在这应天府还能有几个古老爷。”柳湘兰看着我,眼睛中却透出了疑惑,我正好在看这她,所以看出了她的意思——你到底是不是经商的啊?连古老爷都不知道!
“哈哈,我这兄弟是初次到这应天来,不知道古老板当然没什么。”郝标也配合的给我打圆场,还给我解释了一下古应春的情况。
听完郝标的话后,我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问道,
“要是如同郝兄所说,这次来到这里,我倒是一定要拜见一下那古老板了。只是在下苦无门路啊!”
“你明天晚上来吧,古老爷说要到我这里来。”柳湘兰说道。
看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我就没有再说些什么,倒是郝标却和柳湘兰两个人又开始了荤一句素一句地扯着闲话儿。
等从依翠楼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亥牌时分了,回到了客栈。我没有看见青凤,不知道她去什么地方了,不过对常年在江湖上行走的她,我倒不甚担心,于是就回自己的房间了,可是开门后,我却看见青凤面色不善的坐在我的房间中。看见我进来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盯着我。
“青凤,敲你的房门没有人回答,我还以为你出去了呢,你怎么在我房间里啊?”我问道。
“你去什么地方了?”
语气很不善,我一下子就提高了警惕,不知道这个丫头知道了什么。
“不是说了去见一个人吗。”
“去什么地方?”还是冷冷的口气。
这下子我就有了自己的行踪已经被青凤知道的觉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