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吉恩说道:
“邓姆普斯先生,你还真是有眼光,这苏州折扇历史悠久,雅致精巧,要知道略微好点的折扇就要上百两银子。”
听见我说这个,吉恩的目光顿时就亮了起来,看样子这个家伙对我所说的很感兴趣。
我接着说道:
“在这苏州,还有苏州的丝绸,苏绣,还有那宋锦……”
可是这个时候吉恩却打断了我的话,问道:
“丝绸我知道,可是苏绣还有那个什么宋锦是什么东西呢?”
我看着吉恩说道:
“苏绣与湘绣、粤绣、蜀绣并列为中国四大名绣。说白了就是在用现在布上面绣上各种各样的图案,有些人甚至能够在一面刺绣,可是两个面上却能出现不一样的图案,不仅仅能当作日用品还能当作欣赏品,是我中华的特产。”
听见我说着,吉恩越来越专著的听着我的话,我知道他对我说的话很感兴趣,接着说道:
“宋锦就是苏州所产的宋朝风格的织锦,这宋锦精密细致,质地坚柔,图案丰满而富于变化,色泽艳而不火,有明丽古雅的韵味。在我们这里宋锦主要用于装裱书画、古籍、锦盒和礼品,当然也可作衣料。”
略作停顿后,我接着说道:
“邓姆普斯先生,我方才所说的三样东西可都是这苏州城的特产,不知道邓姆普斯先生你是否感兴趣?”
吉恩端坐在椅子上看着我说道:
“那不知道仇先生你对我们的上面东西感兴趣呢?”
“布匹,自鸣钟,三棱镜,只要是你们商队有的,我都要!”我看着吉恩说道。
“那不知道先生你想要怎么交易呢,现在贵朝施行禁海令,我们的商船就根本就不能上岸。”
说起这个,吉恩的脸上有了点无奈。
我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冲着正在旁边的郝自庚,问道:
“自庚,你这次去广东的事情办得怎么样啊?”
“回仇少爷的话,这次去事情办得都很顺利,那个殷正茂已经答应了我们的条件。”
听见这个,我回过头看着吉恩说道:
“现在的两广总督殷正茂已经收了我们的银子,以后只要我们的事情做的动静不太大,一切都好说。”
“仇先生你真是神机妙算,我们还没有到,你就已经将这些事情给解决好了,不知道先生你想要如何交易呢?”
我摇了摇头说道:
“那些都还不着急,生意上的事情,邓姆普斯先生还是和我的朋友商量,我在一边听着。”
听见我说这个,郝标意外的看着我,说道:
“这,仇兄弟还是你和邓姆普斯先生谈,这中间的事情,说到底还是你们家为主,我也不能反客为主。”
“郝先生,现在外面的商船在马交还有上百匹的上好布匹,不知道先生你能要下多少呢,能出到什么价钱呢?”
这就开始了,不愧是出来闯荡的商人,做事干脆利落,不过吉恩经吉恩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后世谈判的味道。
我坐在那里品着江南碧螺春特有的清香,看着吉恩在那里和郝标讨价还价。两个人你来我往谁也不原意自己吃一点亏。
“郝先生,这些布匹可是我和我商队的人冒着生命的危险,从海上面运过来的,您要知道海上不仅环境恶劣,还有很多的海盗,他们不仅仅是抢我们的货物,有时候还会杀害我们的伙伴,所以郝先生您所说的价钱太低了。”
“邓姆普斯先生,虽然说你们来得不容易,可是我们将你们的货物买下后,也还要运到京师,一路上也有不少的匪徒,还有各种各样的关卡,那个关卡不要钱,要是遇上了流窜的乱匪,也和你们所说的海盗一样,有什么连命都保不住。所以一嫌布最多十五两银子。”
放下手中的茶杯我看着,正在两个整得不可开交的家伙,我说道:
“邓姆普斯先生,你们这样子互不相让,也还是没有结果,还是我来说一句。邓姆普斯先生,你所想要的就是苏州的丝绸和瓷器还有茶叶,对不对?”
吉恩看着我点点头,说道:
“还有你所说的扇子和苏绣和宋锦,我都要一些。”
“我们用苏州的丝绸和您一对一的交换您手中的布匹。另外,要是吉恩你相信我的话,我们可以作为你在中国的代理,专门为你采购货物。不知道你认为如何呢?”
吉恩听完我的话,思索了一下说道:
“那我们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这个吉恩懂得配合我,如此一来,倒也省去了我不少的麻烦,我说道:
“一,邓姆普斯先生你要保证只将你们货物没给我们。还有就是我对马交也很感兴趣,要是有一天,我将马交买下了,我要你和你的船队要无条件的给我让出来。”
听见我说到了马交,吉恩的眼睛中闪过一道亮光,这落在我的眼中,我心说道:这个老狐狸,抢占了澳门,现在我要将它在我的手中收回,而且一个更加疯狂的计划在我的脑海中孕育着。
看着吉恩一脸忧郁的样子,我故作不经意地说道:
“邓姆普斯先生你是一个聪明人,你们来中国也已经有些年数了吧,找到一个合伙人不容易吧?以前你们都是将那些货物卖给出海的贩子,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能卖到什么价钱。不过,你可要想好了,要是咱们合作成功的话,以后在中国,就有一家常年收购你们货物的商人,那个时候,你们就只是将东西买来运到中国就行了。”
说完这些后,我端起手边的茶杯,不再说话,饵已经下了,现在就等鱼上钩了。
过了好久,吉恩才有点悲壮的说道:
“好吧,第一条我答应你们,不过第二条不是我能做的了主的。而且其它的货物你们怎么说?”
我知道他是在说那些自鸣钟和三棱镜,可是我并没有打算现在就和他说,还有件东西我要让他见见,否则的话,他就会因为自己手中有很大的筹码。
我回过头看着郝标,问道:
“我上次给你的那几面镜子还有吗?”
“有,要不是因为那两件破玩意,我早就回到家了。”说到镜子,郝标有点怨言,确实要不是因为这个,我们也不至于从京师到苏州七天的路程却走了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让下人将那个弄出来,给这两位看看。”我看着郝标说道。
郝标这个时候也明白了,我问他镜子的用意,吩咐下人去将镜子抬上来。
我看着吉恩说道:
“我也有一件东西想要请吉恩你给我评估一下,看看能值多少银子。”
过了不一会儿,郝家的两个下人抬着一面镜子上来了,两个人都是非常的小心,生怕出点上面闪失。
我示意那两个下人将这面镜子放在了吉恩的面前。看着他惊愕的表情,我有点得意的说道:
“邓姆普斯先生,你看看这面镜子怎么样呢?”
“边框的雕刻太精美了,简直是一种艺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精美的镜子呢。”
我看吉恩绝口不谈这面镜子,而只是在赞叹镜子的边框。心中说道:还真是一个老狐狸,对这面镜子避而不谈,既然你不愿意说,我就来替你说。
我站起身来,来到了镜子的旁边,抚弄着镜子,用自语的口气说道:
“这面镜子如此之大,可是看厚度却薄如碗壁,而且如此大的一个镜子上面,却连一个气泡也没有,还真是少见啊。哦,对了,邓姆普斯先生,你说那个制作这面镜子的人能不能制出三棱镜呢?”
被我猛然这一问,吉恩有点诧异,所以迟疑着
“这……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毕竟我只是一个商人,这些东西不是我制造的。”
看这个吉恩已经有点服软了,我并没有再说下,我怕过于急迫了,会把这桩生意弄砸了。于是我说道:
“邓姆普斯先生你和利马窦远道而来,一路上舟车劳顿,现在想必也有点累了,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谈,生意上面的事情一切都好说。”
吉恩和利马窦被安排在了梅园旁边的一个小院中,小院叫做竹园,顾名思义,里面满是竹子,清风吹过,高耸的竹子就弯下了腰,似乎是要被风给折断。
两个人就住在了竹园,和我的梅园仅仅有一道墙之隔。看样子这是郝标可以如此安排的。
将吉恩和利马窦都安排好以后,郝标领着我去见他的父亲。郝标的父亲,名奇良,是一个在商场上混迹多年的老辣角色,郝标带着我去找他,十有八九是为了今天这件事情。
随着郝标在后院的回廊中起拐八拐的,终于到了郝标父亲的书房,郝标父亲虽然说是一个商人,可是同时还是一个读书人,只不过是没有去考取功名,这和郝标一样,这是商人想要被那些所谓的上层阶级的读书人所承认,是想要提高自己的身份,也是作为一个商人的悲哀。
在这个年代,商人是被人看不起的,所以就有些商人让自己的子女去考科举,想要弄得一官半职,也好光宗耀祖,不过很少有人能够如愿的,所以到了现在就有不少的商人也算是文人出身,被人们成为“儒商”。
到书房的时候,郝标的父亲正在写字,手中持着毛笔,手臂悬在半空中,可是却连一丝想要抖动的迹象都没有,等走近了看,上好的宣纸上面已经有了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这让我对郝标的父亲很是佩服。
看见我们进来,郝标的父亲说道:
“那两个红毛夷安排好了吗?”
郝标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安排好了,就在梅园旁边的那个竹园。”
“铭心啊,你和标儿在外面做什么,我也不想管,可是现在咱们所干的事情都是些一个弄不好就要杀头的事情,所以我还是想提醒你们要谨慎行事。”
“谨听爹爹的教诲。”郝标说道。
“听老爷子的教诲。”
郝标的父亲对我们的态度很满意,也就没有再说些什么,而是又将目光投到了自己面前的纸上。
“爹爹,您老要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孩儿就告退了。”郝标看着郝父说道。
可是郝标的父亲却连头也没抬,只是问道:
“你们这次打算如何做呢,说来听听。”郝标父亲连头也没有太,只是淡淡的问道。
郝标将目光转向了我,今天的事情基本上都是我在主导,所以现在郝标的父亲问起这件事情,他也只能向我求救了。
第一百零二章 走私(2)
我在脑子中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的顺了一遍,感觉没有什么遗漏了,才谨慎的说道:
“伯父,这次来的总共有两个人,一个是葡萄牙人一个是意大利人。”我边说边看着郝标父亲的神色,当我说到了葡萄牙和意大利的时候,郝标父亲的脸上出现了疑惑的神色,我就知道自己一时疏忽给说顺嘴了,于是连忙改口说道:
“他们都来自咱们所说的佛郎机,一个是个僧人,另外一个才是商人。那个僧人到还好说,他只是希望我们能够帮助他发展信徒,这件事情小侄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了,另外一个商人说他们这次还有数千匹的布,还有一些他们那里来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
我绞尽脑汁,想要用最为通俗的话,来让郝标的父亲能够明白这些东西,说完后我竟然有点累的感觉,心中不由感叹:这翻译还真不人干的活。
不过让我有点欣慰的是,郝标父亲终于明白了是咱们回事。他问道:
“那些红毛夷想要将那些布多少两银子卖给咱们?”
“他们要一嫌十八两银子,我说最多给他们十五两,不过仇兄弟说让咱们用苏州的丝绸和他们一对一的交换。”郝标看着他的老父亲说道。这个时候郝标的父亲已经坐在了书桌前的椅子上面,手中的毛笔已然放下,这个时候正专心的听着我们将这些事情告诉他。
“哦。子坚,苏州上好的丝绸也才不到十两银子一嫌,你却要和那些红毛夷一对一的交换,你不怕他们知道后去别家吗?”郝标的父亲皱着眉头问道。
我回答道:
“咱们和他一对一的交换,无论是从他们给出的价钱还是世兄给的价钱,似乎咱们都是有利。可是实际上这中间还有许多不为人所知的环节。”
听见我说这个,郝标和郝标的父亲两个人脸色都凝重起来,郝父说道:
“有什么环节,说来听听。”
我起身来到了郝标父亲面前的书桌,将上面宣纸挪去,我将一方镇纸放在了郝标父亲面前的桌子上面,郝标也凑了过来,我说道:
“以前世兄运往京师从海外进来的洋布,充其量也就是数十上百,可是现在咱们是数千嫌洋布,这些东西要是都运到京师的话,不过别的,光是一路上的各种关卡我们就承受不起,更何况咱们所运的这些东西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东西。这方镇纸就是路上的关卡。”
说完后我又拿过来一方镇纸,放在了原先那方镇纸的旁边,接着说道:
“这个是两广还有福建的总督和巡抚,这上上下下的打点,恐怕不是一笔小数目,这次光是两广总督殷正茂就送去了五万两,以后每年都要给他十万两银子。”
我看着郝标父子深有感触地说道:
“要想将这两个横在咱们面前的拦路虎挪开,就必须要大把大把的银子,难道这些银子都要由我们出吗?当然不能,我们用苏州的丝绸和他们一对一交换,表面上有点吃亏,可是我想这比他们从沿海那些商贩中买还要便宜很多,他们一定会同意的。”
边听我说,郝标的父亲边不由自主地点着头,而郝标的脸上也露出了喜色。可是我却停了下来,没有在说下去,聪明人知道在什么时候说话,什么时候沉默。
我想那个吉恩虽然眼下不回去寻找别家,可是那却是以后的事情,我想他绝对不会光明正大去拜访那些大商人,而且那些人都很稳重,做事情都讲究“把握”二字,所以他们和吉恩合作的可能性很小。
另外一个我没有说的就是,凭借着郝家在苏州的影响,要是说郝家连自己起家的布匹丝绸行业都影响不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从郝标父亲的书房出来,郝标对这我伸出了大拇指,说道:
“我现在才是真的佩服你了,你小子的脑袋中装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怎么能有这么多的点子呢?朝廷中的大事,还有着商场上的一切怎么到了你的手中就这样简单呢,好似是一切难题到了你的手中都能够迎刃而解。”
我对郝标所说的话,只是笑了笑,却什么也没有说,其实有些时候,对别人的称赞不置一词,反而更加让人觉得你高深莫测。我能得出这样的结论,无非就是对那些葡萄牙人商船的路线了解一点罢了。
葡萄牙人从中国买来丝绸和瓷器后,回国将会大赚一笔,恐怕比起我们的利润,他们所赚的钱要多得多。
从郝标父亲的书房出来后,我就回自己的所在的梅园了,而郝标在在叮嘱我好好的招待好两个红毛夷后,也回自己的院子了。
看着郝标消失的背影,我心中有点惆怅,眼下我和郝标的合作已经顺利开展。可是在京师的情况却并没有乐观,昨天我收到了徐爵的一封密信,虽然在心中他没有明白的说些什么,可是从那信中我还是看出了一点端倪。
冯保终于有动作了,他已经注意到我了,至于他是不是要对付我,这都还不知道。要是说起来自己也还算是张居正的一个本家孙女婿,可是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而直接将我给处理掉呢。
人有什么的多想些,虽然想多了会有点踟蹰不前,可是在发生了事情的时候,最起码退而求其次的,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