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笑,说道:
“富贵,这里没有外人,你不必客气,而且你做的很对。在东厂的时候,我想了很多,感觉这段时间咱们太过于冒进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是该收手的时候了。”
停顿了一下,我吩咐说道:
“富贵,过几天要是一对姓沈的父子来找,就让他们留下。而你呢,带着陈海他们还回景德镇去。”
“老爷,难道您想要倒弄瓷器?可是现在那里已经针插不进了啊,他们的商会是绝对不会让咱们做大的。”富贵看着我,脸上带着疑惑的神色说道。
我靠在了身后的椅子靠背上,说道:
“这次咱们是给他们送钱去,难道他们也会排挤咱们吗?”
“送钱?”
不理会富贵疑惑的神情,我挥挥手,说道:
“你只管照着做,倒是自然会明白。”
“一百万两银子,还有十多万粮食,我不会就这样白白的丢出去的。”我靠在椅子上自语道。
凤鸾在我身边说道:
“只要你能平安回来,花再多钱也再所不惜。”
我心中一阵热流,感动得看着凤鸾,然后我又回过头看着富贵说道:
“立马找人,在直隶闹灾的地方,开设粥棚,至于名字吗,当然是以咱们自己的名义。还有,高拱余党中现在都有谁在职呢?”
众人一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有说话,我在心中一叹,然后说道:
“经商不仅仅要注意商场上的动态,还要注意官场上的消息,只有这样生意才能越做越大,越做越火,因为生意做大了,免不了要和朝廷中的人打交道,和这些人打交道,特别要小心谨慎,否则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万劫不复。”
话虽然说完了,可是看众人的表情,我却知道自己多半是在做无用功,所以也就不再说些什么,只是吩咐人去将孟冲请来。
因为有着富贵的关系,再加上是我将他从冯保的手中解救出来的,我对他还是比较信任的。
孟冲来到了后院的偏厅,这个偏厅四面都是空地,一眼望去,一目了然。要是有什么人在偷听的话,很容易被发现,所以我很喜欢在这里谈论些机密的事情。
孟冲来到,可是他只是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我指指他旁边的椅子说道:
“孟老,请坐,我说过大家都是自己人,没有外人的时候不必拘束那些俗礼。”
可是孟冲却还是站在那里,说道:
“老爷体恤下人,那是老爷您菩萨心肠,可是要是当奴才的忘了自己的身份,顺着杆子往上爬的话,那就太不知趣了。”
我也并没有强求着要求孟冲坐下,在这个孔孟之道大兴的年代,礼节在他们的心中已经是根深蒂固了,而且对这种优越的感觉自己也并不排斥。
“孟老,高拱手下最被看重的是谁?”我看着孟冲问道。
“回老爷的话,高拱手下最被看重的就要说是礼部左侍郎王浚右和吏部左侍郎魏学曾,两个人都是嘉靖二十九年的进士而且座主都是高拱。”
“王浚右?我这个人很陌生,倒是那个魏学曾听说十分的活跃,前不久的阎立本的事情中,听说他活动的十分频繁,我听说他是张首辅的一个块心病。”
孟冲那双细密的眼睛不知是什么表情,可是听到了张居正的时候,他还是露出了一丝的恨意,他用那一贯阴阳不定的声音说道:
“王浚右和魏学曾在高拱还在的时候,刚刚坐上了两部的尚书,可是张居正一上台却就让他们回到了副职上,摆明了是排除异己。”
孟冲的话中还包含着其他的东西,有一丝的无奈,还有一丝的怨恨。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定律,谁又能改变多少呢
可是张居正此番铲除异己的动作却在最不合适的时间开始了,朝廷中的大局还未稳定,又有这么多让人难以招架的灾难,也难怪王魏两个人能暂时还呆在副职上,要是等张居正腾出手来,恐怕他们连个副职也没有了。
孟冲接着说道:
“听说先皇驾崩后,王浚右被派到了万寿山督修陵寝,可是后来高仪不再担任礼部尚书,空下了职位,王浚右才当上了这个礼部尚书,可是谁知道时过境迁,才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吏部尚书和礼部尚书就被杨博和詹事府詹事吕调阳给替任了,后来听说,王浚右在家中总是乱发脾气,家中的下人见了他就好像是耗子见了猫一样。”
我听到这个,笑了起来,这个王浚右也真是的,何必拿自己身边的人出气呢。我看着孟冲说道:
“孟老,你能否在暗中让王浚右和魏学曾知道,张首辅,让咱们出粮食和白银的事情?最好是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是咱们告诉他们的。”
我虽然说话的时候有点询问的意思,可是我想孟冲却一定有办法,在以前他算是高拱的盟友,而且是宫中的老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孟冲现在虽然是一个不完整的普通老头,可是在他的身后肯定还有一个很有利用价值的人脉网。
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是,孟冲却说道:
“老爷,现在老奴早就已经和以前的人断绝了来往,而且那还有人会记得老奴这样一个残废之人啊。”
话语间似乎真是充满着浓郁的忧伤,可是我却并不相信这个,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孟冲恐怕还是不相信我,或者是不想被我所用。我挥挥手说道:
“既然那样,你就下去吧,这里没你的事情了。”
“老奴告退。”说完后孟冲转身就往门外走去,在一边看着的富贵,满脸的焦急,似乎是怕我因为这件事情生孟冲的气。
我并没有再理会孟冲,而是转过头去,看着古碧莲,问道:
“冯保献给太后的菩提达摩佛珠是假的,那个骗子,现在在哪里呢?你回去后告诉伯父一声,一定要好好的照看好那个家伙。”
我虽然和古碧莲说话,可是眼睛却一直没离开孟冲,我看见孟冲听到我的话后身子一顿,然后又若无其事的朝门外走去。
我又故意的大声冲着凤鸾说道:
“前些日子,京师那个自杀的四品官葬礼上的那把火,也是冯保的人干的……”
孟冲终于消失在了门后面,我满意的笑了起来,我就不相信孟冲真的就能忍得下这口气。
“相公,你今天在偏厅的话,是不是说给孟冲的啊?”凤鸾有点慵懒的靠在我的怀中轻声问道。
“你说呢?”我只是轻笑了一下,然后反问道。
“你真是太阴险了,连孟老这样的人你都敢算计,你就不怕他一生气,将这些都告诉冯保他们啊?”似乎是对我的回答很不满意,凤鸾抬起头看着我,嗔怒道。
我看着凤鸾脸上做出的怒色,笑了起来,因为凤鸾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滑稽了。
“你还笑。”凤鸾轻轻捶打着我的胸膛。
我好不容易控制住了自己的笑容,然后看着她说道:
“就算是有人敢出卖,夫人你也会为相公我清除祸患的,不是吗?”
凤鸾只是白了我一眼,然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头靠在了我的胸膛上面。
我看着床顶,接着说道:
“堂堂的内阁首辅,还有皇宫中的‘内相’那个不比孟冲厉害,我都不怕。更何况,我还救了孟冲,他又是富贵的舅舅,他如果是个识相的人,就应该知道现在只有投靠我们才是唯一的出路,我想不出明天,王浚右和魏学曾就能知道我在偏厅所说的东西了,到时候京师就会更加的热闹了。”
“嗯。”凤鸾呢喃着回答道,我低头一看,凤鸾已经快要睡着了,笑了笑,然后轻轻的躺下,怕弄醒了凤鸾,然后也睡去了。
我待在自己的家中,因为不能随意的出去,索性我决定在家中和众女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可是老天有些时候就是不如人愿,就在决定要放任自己声色犬马的生活,银作监却已经有人上门了,银作监虽然说是负责宫中的一应供应,可是却属于外衙门,所以里面都是一些官员,而是太监。
总共来了两个人,还有几个衙役,端着一个小箱子,看起来十分珍贵的样子。将来人请到了前院的大厅中,我恭恭敬敬的问道:
“不知两位大人光临寒舍是否张大人的意思?”
“张大人千叮咛万嘱咐的,要咱们将这些东西送到你这里,为了以防万一,本官只好亲自跑一趟了。”
看的出这个银作监的仁兄对我并没有多少的好感,也难怪怎么说人家也是一个供应皇家御用的官员,怎么会将我这样一个小小的失势商人放在眼中呢。
我表面上却丝毫未将自己心中的想法流露出来,脸上仍然微笑着说道:
“两位大人,张大人可还有其他的事情示下?”
“首辅大人没说别的,只是嘱咐本官提醒你,不要忘记了七日之限,还要你好自为之。”
我弯腰行礼笑着说道:
“让两位大人跑这么一趟真是辛苦了,富贵,去账房上支一百两银子给两位大人,另取四十两给外面的兄弟们权作是茶钱。”
两个人听见这个,本来僵硬的脸蛋顿时就软化了下来,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改变,
“仇老板果真是一个豪爽之人,,本官是不能收下你的钱的,要是被新上任的首辅之道了,治我们一个收受贿赂之罪,我们可受不起。”
我看着他们两个人,说道:
“两位大人来到寒舍,本来应奉上清茶一杯,只是近日来,府上多有不便,所以才给两位大人和收下的兄弟们些茶钱,又那里是什么贿赂啊。”
两个人听到我说这个,都眯起眼睛笑了起来,然后一个人说道:
“仇老板,那就却之不恭了。”
“区区心意,不成敬意,还望两位大人和弟兄们海涵。”
众人都得了好处,一个个脸上都笑开了花,然后等外面的人将东西都放好后,两个人才起身要告辞。
第一百一十六章 软禁(4)
到了门外,两个人中那个比较善言的人,对我低声说道:
“老弟,看在你对我们兄弟还算不错的份上,哥哥我劝你一句,千万不要和那个张大人牵扯太多。”
我有点惊讶,在为自己眼前这位仁兄的胆量而感到好奇,竟然敢私下议论当朝的内阁首辅,这可是不小的罪名啊。于是我故作惊讶的问道:
“这是为何?”
那个人看周围并没有什么外人,只是说道:
“咱看张大人对你也是十分的忌讳,甚至还有点不满,现在张大人接着整治官场风化,大肆罢免和自己政见不合的官员,就连兄弟我也从堂堂一个户部执事降到了这个银作监,还不是因为我的座师是前任的首辅。”
听见他说这些,还不待我发表什么意见,和他一起来的官员就开口说道:
“仇老板,我这个朋友向来爱发些牢骚,方才的话,你就当作没听见,走吧”
最后一句是对那个正在和我说话的人说的,而那个人也好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有失妥当,本来正是一副长篇大论的架势,听到自己朋友的话后,也立刻变色,然后两个人就匆匆的离去。
“高拱的门人!有意思。”我自语道。
然后就和众人又回到了大厅中,心中却在盘算着一些事情,现在我主要做的就是要将一些人绑在我的战车上,只有那样那些具有深厚背景的人才会为了我而出头。
我在大厅歇息了一下,然后对日常生活的中一些需要注意的琐碎事情嘱咐了两句,毕竟自己现在还是在人家的监视之下,一举一动都不能马虎。
回到了后院,我自己带着凤鸾来到了书房,现在这个书房是家中防卫最严的一个地方。进到了房间中,我就能看见那几座硕大的自鸣钟,走上前去,轻轻抚弄着自鸣钟。
凤鸾静静的站在我身后,静静地什么也没说,外面有凤鸾手下的申子平还有那两个人守着,不怕有人接近。
我有心将自己的事情告诉凤鸾,可是却又怕她一时间难以接受,因为自己的来历要是说了出来,可以说是惊世骇俗,要不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上这些来历,自己何必费尽心思的去结交利玛窦和吉恩呢。
“其实,其实我叫你过来是想要告诉你一件事情。”我犹豫着不知自己该从什么地方说起。
“嗯”凤鸾在我身后轻声回答道。
“其实你也知道我现在这个并不是我自己的真实身份。”我边说边整理着思路。
“这我都知道了,你想起什么来了,说起这些来?”凤鸾的话语中透着一股子的轻松,方才的沉重已经消失。
“我本名谢铮,从小是个孤儿,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所以我就来到了这里,而且还机缘巧合的到了现在。”也许是解开了自己心中的疙瘩,我越说越顺,一股脑将一直闷在自己心中的秘密都说了出来,然后心中有一种从来没有的轻松感。
身后的凤鸾却没说话,我苦笑了一下,然后说道:
“你一定是被我吓到了吧,说这些恐怕没人会相信。”
“我信!”凤鸾在我身后说道,声音中充满着无比的柔情,回过头,我看见了凤鸾的眼睛中充满着无边的深情,浓郁的似乎是要将我溶化在其中。
我看着凤鸾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最后我只是上前几步,将凤鸾抱在了自己的怀中,两个人紧紧的抱在了一起,谁也没有说话,只是享受着这种难得的温馨,一种情愫在空气中传递着。
“在京师城外,向西大约有二十里有一座小山丘,就在山阴面,有一处小树林,在树林的最深处,紧挨着山的地方有一个山洞,洞口很小,而且还有一块石头堵在外面,那里面就是我带来的东西,因为里面的东西实无法拿出来,所以我一直都没动用,如果能度过眼下这劫,就是时候让那些东西重见天日了。”
而凤鸾也只是静静地抱着我,可是坚定的支持却从她拥抱着我的双臂上传了过来。
京师再度沸腾了,因为年节珍宝会上大出风头的仇铭心这次又是大肆散发请贴,说是要开一个拍卖会,可是对拍卖的东西却并没有告诉大家,只是说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京师本来就不是一个能藏得住事情的地方,听富贵他们说,我被东厂的人抓走后的第二天,整个京师的人就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
虽然说这和古应春还有富贵他们的刻意宣传造势不无关系,可是后来消息传播的速度也太快了,而且第二天各种解释我被抓的小道消息就已经有十数种说法。当初听到了这个消息,我还有点哭笑不得,感觉京师的这些人也太有点鸡婆了,对这种传闻竟然有这么大的热情。
不过众人对这件事情的关注,也正好让我接着这股的东风,将银作监送来的十面金牌出手。让富贵准备了一些请帖发放给那些京师颇有些头面或者是身价百万的商人巨富。
可是在写请帖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富贵从小就出来闯荡,虽然说能识文断字,可是要是说写,比我也强了多少。
一时间我发现在自己的身边竟然没有一个能胜任这个人物的人,这让我对顾宪成有点思念了,要是他在这里,我想凭他的字,写请帖还不是手到擒来。
最后还是凤鸾帮我解决的这个问题,请了申子平出马,不过看他那种傲视一切的目光,我心中就有点不舒服。
拍卖的地方还是选在了上次珍宝大会的地方,一品居。本来因为冯保和自己之间的恩怨还有吴月娘的离弃,我不愿意在那里进行的,可是后来考虑到这些东西都是朝廷的东西,在一品居的卖掉的话,无论是拍卖的流程还有价格,都相当于是在明面上的,自己可以撇清干系,所以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