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平看一眼伟凡裹着石膏的右腿。“需不需我签上大名呢?”
“不必。”伟凡有些生气道。
“那么也不需要提醒你一件我刚想起的事?”
伟凡挑起眉盯着他看。
凯平耸耸肩。“你大概还不知道,子菱今天毕业了。”
“我当然知道。”他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他的小菱子长大了,他怎会不知道?
“你也清楚她们学校有个毕业舞会?”
伟凡困惑的看着他。“我不懂你的意思。”
“让我简单的说,毕业舞会是需要舞伴的,而子萍说小菱子不打算让你当她的舞伴。”他隐藏部分事实。
“什么?”伟凡怒吼起来。“她不要我做她的舞伴,她想找谁?别的男人?我不准!她在哪里?叫她来!我要告诉她,除了我之外,她的小脑袋瓜子里休想有第二个人选!”他大声叫道。
凯平努力掩饰他嘴角的笑意。“你大概忘了你的腿可能要三个月才能复原,在这段期间你是不太可能去跳舞的。”
伟凡转而瞪着他的腿。“天底下没有不可能的事。总之,我不准小菱子找别的男人当她的舞伴。”
凯平耸耸肩,站起来。“你可没有权利选择。小菱不是你的什么人,她有权邀她的‘第二人询做她的舞伴,你不能也不该阻止她。我该走了!跟你谈了这么久,你该休息休息,下午小菱来的时候,她可不希望见到她日思夜想的伟凡又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说完,他就和天杰离去了。
留下伟凡一个人。
他根本没有心思休息了,现在的他满腔怒火,虽然他还很虚弱,但因为凯平的一句话,他再也无法安安心心的休息养病了。这次小菱子做得实在太过份了,以往她再任性他都能够忍受,唯独这次他无法接受她古怪的思想。这次她似乎是想一劳永逸的把他甩掉,难道又是那个安仪搞的鬼?总之,他是她的男朋友,她在还没有过问他的情形之下,无权找其他的男人做她的舞伴。突然间,他看到自己的腿,但他能阻止她吗?他的腿现在连走都有问题,更何况是跳舞?
他要想办法,他绝对不允许她最后的毕业舞会是由另一个男人来代替他。
“来!嘴巴张大,张大一点。”子菱细心的把一匙的稀饭送进伟凡的嘴里。
“够了!我吃饱了。”伟凡边嚼边说道。
“真的够了吗?你现在应该多补充营养才对。”子菱皱起眉头。
“然后等我变胖了?谢了。”他微微一笑。“这向天,谢谢你一直来照顾我。你学校的功课还好吧?”他旁敲侧击道,眼睛一直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事实上,除了头一、两天他有些虚弱外,其他时间他的精神一如往昔,就像今天一样,他的双手只是一点小伤,早就恢复了,但他并没有告诉子菱。因为他享受这种礼遇。
她耸耸肩,收拾起碗筷。“都快毕业了,也没什么重要的课了。你晚上想吃什么?”
“随便,只要你能来。”他带着满足的微笑望着她。“我现在才明白什么叫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什么意思?”她倒了杯水喂他喝。
他喝了几口后,才笑道:“难道你没发觉这是我们这几年和平相处最久的一次吗?”
“是吗?我倒不觉得。医生说,明天你就可以出院了。”她顿了顿,放下杯子。“伟凡,任伯父、任伯母环游世界去了,你一个人在家也不方便,所以我跟爸商量过了,这段时间你就住在我们家,你说好不好?”
“求之不得,只是怕还要麻烦你。”他别有用意的看着她。
“不会。反正除了上课外,我也没什么事好做。”
“你只有这个藉口?”他小心的说道。
她看他一眼,答道:“不!这不是藉口。”
“那么是事实罗,但这只是部分事实吧!你关心我才会为我处处着想,不辞辛苦的天天送饭过来。”
“我当然关心你。”她避开重点,“毕竟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也有一些感情。”她撩起溜到前头的短发。
“如果仅是关心我不会在我身边守候二天二夜,小菱子,我们心里都清楚,我也说过很多次了,我爱你,你呢?”他犀利的看着她。“你爱我吗?”
“我不爱你。”她以令人怀疑的快速回答他。“我把你当哥哥看。”
“当哥哥?”他轻笑。“你骗我。小菱子?”
“嗯?”
“如果我这双腿不能走了,你会嫌弃我吗?”
她怀疑的看着他。“你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有缺点,你还会爱我吗?”
她的脸流露出惊讶,而后是震惊。“医生说你的腿会没事的。”她结结巴巴的说道:“他骗我吗?伟凡,你的腿……”他不耐烦的挥手。“我没事。我只是假设。”
她松口气,然后瞪着他。“你敢吓我?”
他温柔的笑了。“不吓你,我怎么知道你的真意呢?”
她抿着嘴,生气的说道:“现在你看出来了?”她的语气中除了怒气似乎还有些别的。
他缓缓的点头,眼睛充满柔情。“是的。我早就看出来函,我只是想确定一下。而现在正如我所想像的。”
她愣了会,“你看出什么了?”她紧张的问道。
虽然她对伟凡的爱已是众所皆知的事,但对于伟凡她从未说过,他……看出来了吗?
伟凡微微一笑。“保密。”他躺回病床上。
“伟凡!”她低叫道。
“现在突然想休息了。小菱子!你会一直陪我吗?”他闭上眼睛。
“当然。”她不情愿的说道,心里却极欲知道他到底看出什么。
伟凡嘴角不自觉的笑了。“那么,午安。希望我起来的时候,还看得到你,我的小菱子。”
“我不是你的小菱子,我是纪子菱。”她逞强的说道,但伟凡根本没回答她,还发出轻微的鼾声。
子菱懊恼地瞪着他,既不愿意吵醒他却又满怀好奇。
要不是伟凡是病人,她早就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但现在的她只能乖乖等待。
隔天,伟凡在纪家大小前呼后拥之下迁入纪家。
他一手拿着拐杖,一手紧紧靠着子菱,一拐一拐的走进大厅。
“伟凡!你还好吧?”子菱扶着汗流浃背的他坐下。“你应该在医院多住几天的。”
“在家里比在医院好。”伟凡忍着痛把腿抬到桌面前。“起码伙食方面就好太多了。”
“还有人陪你解闷。”纪子琪变烊,同时朝她父亲笑了笑。“爸一个人在家也挺无聊的,你来了正好可以和爸作伴,是不是?爸。”
纪儒文微笑的拿起他的烟斗。“我在家一个人是挺寂寞的,但伟凡可能不太喜欢我当他的谈话对象。”他别有所指的看向子菱。
“爸!”子菱胀红脸。“你在说什么?”
伟凡面露微笑的看着她。“我是满可惜没有小菱子的陪伴,但我也不介意和纪叔聊聊天。小菱子?”
“嗯?”
“你有空的时候去我那里拿几本书过来,好吗?我想趁这时候多看一些没时间看的书。”
子菱点点头。“没问题。明天下课后,我就直接去你那里。”
纪儒文突然有所感触的长叹口气。“其实要是当初你父亲没突然决定搬家,到现在我们还是好邻居呢!”
他话一说完,子菱就注意到伟凡的脸色暗了些。
她的心凉了半截。看来伟凡仍为罪恶感而苦,当年任伯父因为无颜再面对爸还有她,因而举家迁移到十条街之外,也就是自那时开始,伟凡每回放学后就骑摩托车来看她,无暇顾及他的女朋友,他们才告分手。伟凡一定是想到这些,他才突然变了脸色,蛤他是因为她而面露罪恶感?还是对当年了喜欢的女朋友感到愧疚?想到这里,她的心情蓦地颓丧起来。
“谈那些往事多无聊。”子琪看见她的表情,赶紧开口:“现在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喂饱我们家唯一的大食客。伟凡,今天你是客,晚餐想吃些什么?”
“我想吃的可就多了。”伟凡咧嘴笑道。“你要掌厨?”
“显然是。子萍姐今晚不在,自然就轮到我了。也许你愿意让小菱子上场/”她扬扬眉,等待着他的反应。
伟凡立刻摇摇头。“我相信你的托一如你的外貌,但小菱子我可就不敢担保了。”
子菱皱皱脸,她看向他。“你是什么意思?在贬我吗?”
他面露嘲笑之意。“我没有,我只是在陈述一项事实。”他的表情高傲。
她瞪着他,赌气说道:“你别忘了,接下来的三个月你得靠我们纪家,要是你敢说什么让我不顺心的话,你就收拾行李滚出去吧!”
说完,她就生气的走出房里。
留下困惑的伟凡,还有子琪和纪儒文。
第十六章
第三部
4
“你是说,你的伟凡出车祸了?”安仪趁着打下课铃时,抓住子菱问道。
她艳丽的表情上有一丝好奇。
子菱点点头,摔动手上响个不停的钥匙圈。“没错,医生说,起码有三个月的时间,伟凡都必须靠着拐杖走路。”她和安仪一路走向校门。
安仪挑起眉。“你的意思是,再过二个月半的毕业舞会,他是无法做你的舞伴了?”她的声音里有丝窃喜,这令子菱皱起眉头。
“我根本不打算参加毕业舞会,所以伟凡也不用做我的舞伴。”
“这怎么行?”安仪站在她前头,挡住她的路。“子菱,反正你的伟凡现在路也不能走了,谁知道他以后还能不能跟以前一样,不如我为你介绍另一个男人吧?”
子菱生怕的瞪着她。
“你怎么能这样说?伟凡只是暂时受伤,又不是瘫痪,他以后当然能行动正常。就算他不能走了,在这种时候我怎能弃他而去?”她愈说愈气恼,她干脆避开安仪,继续往前走。
她没想到她最要好的朋友竟然对她说这种话,但她更没想到安仪脸上的表情会突然让她如此厌恶。
安仪急忙追上去。“子菱,我道歉嘛!我也是为你着想,你可别忘了你自己也说过,他只是为了罪恶感才追你的,难道你愿意跟一个不爱你的男人过一辈子吗?那根本是不幸福的。”
“我又没说一定要跟伟凡过一辈子。”虽然她明知伟凡不爱她,但藉由别人的口中听到,她仍是有些不开心。
“所以啦!”安仪继续说道:“趁这个时候,你应该多认识几个不同的男孩子。我倒认识几个,由我来替你们介绍,说不定你会遇到比他更好的男人,到时候你也就不用跟他死缠烂打了,是不是?”
子菱停下来,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安仪。“安仪,你今天是怎么了?以前你不都老鼓吹我不要放过伟凡吗?我记得你还告诉我,一定要逼伟凡负责任,怎么今天完全变了个样?”
安仪耸耸肩。“我是为你好!谁知道三个月后,他的腿会不会瘸了?你总得趁早为自己的未来打算,要不然等三个月后,他真的瘸了,想缠上你,那时候想脱身就难了。”
一股怒气在子菱心中爆发。“也许你忘了,我也是个瘸子。就算伟凡到时候真不能走了,我会很乐意让他缠,就算缠一辈子我都毫无怨言。安仪,我从没想到欠是这种人,难道一个人就一定要这么自私吗?就算我一辈子都得不到伟凡的爱,我也不会为了别人的闲话随便找一个男人嫁了。再说,我们都是知识份子,我从来不知道你的思想这么腐败。”她还想继续说下去,但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干脆推开安仪,跑出校门。
“子菱!”
安仪后悔的呼唤子菱。
子菱使劲地跑着。随后当她到了伟凡的家门前,她仍然十分生气,她没想过安仪的思想会和她相差个十万八千里,但以往她们俩不是都很谈得来吗?
她拿出钥匙,还有伟凡给她的书单。
一看见伟凡上头潦草的字体就令她感到一阵温暖。她打开门走进去。先前她告诉安仪的话虽然是气头上的话,但句句都是她真诚的肺腑之言,她这辈子或许真的跟伟凡无缘,但她还是不会放弃好单恋的心意,一个人一辈子只要有过一次真爱就够了,何秘再为其他流言给左右呢!总之,伟凡爱她也罢,不爱她也罢,在她认识他之初,命运就已经撒下罗网,让爱神的箭射中她,既是如此,她又有什么怨言呢?
她的心情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先前的怒气已化为轻松的愉快。她走近伟凡的书房,虽然她来过伟凡家里几次,但书房里的书她向来是敬谢不敬的。因为她根本看不懂伟凡那些什么建筑、量力学之类的书。
她开始逐列对照摆在书柜的书籍。也许她应该再继续进修,她忍不住想道,在书柜里的书起码有三分之二完全是她看不懂及不感兴趣的书。既然在外表上配不上伟凡,至少在常识上也要勉强搭上边吧!好歹她也是个即将毕业的大学生。她从书柜里抱出十来本书准备放在旁边的书桌上,但一不小心全滑下去,散落在地上。
她翻翻白眼,蹲下身去一本本收拾。
一本散开的日记本躺在她前头不远的地板上。
显然是原本放在书桌上一起滑落下来的。
子菱顺手想要捡起,突然看见散开的那一页里写满伟凡的字迹,而“小菱子”在上面出现好几次。
她注意到日期正好是她出事后的几个月。
她知道偷窥别人的日记是不道德的行为,但她忍不住被吸引住了。
她的一颗心突地加速起来。
她怯怯的瞄向上面刚阳的笔迹,上面写着:……这是第三个月了。
我的良心足足受了三个月的煎熬,我不知道这三个月来我是怎么活过来的,但我很清楚的知道躺在病床上的小菱子比我还痛苦,她非但要受肉体上的煎熬,还要面对将来终生带跛的命运。我多希望能代表她躺在那个硬梆梆的病床上,我多希望这一切从未发生过,我还是列,过去那个任伟凡,一天到晚不知内疚为何物,疯狂不知天高在厚的小子。
但事情还是发生了。今天,莉儿来找我,她告诉我,分手吧!她唯一的理由是,这三个月来我天天往纪家跑,在我的内心里堆积的愧疚已经高过于对她的爱了。
我以为我听了之后会晴天霹雳,世界将会暗淡无光,但世界仍然在运转的,天空仍万里无云,而我的心不痛不痒,宛如那是一件芝麻绿豆大点的事。也许我对莉儿的爱没有我想像中的深,也许我已经麻木没有任何知觉了,就像木乃伊一般。
但我想错了!当我见到躺在病床上的小菱子后,我的心好像被万针穿插而过似的,痛得我说不出话来。突然间,我有股想哭的欲望,是为了一段已失去的迹情吗?还是为了自己的错误?我不清楚也不想深究,我唯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我自己的错误要让一个无辜的女孩来为我承受?上苍有眼吗?有眼吗?……看到这里,子菱的眼眶不禁红了,她知道伟凡对她还有浓厚的罪恶感,但她从不知他的罪恶感严重到这种地步,她原本还怀抱着小小的希望,如今看了伟凡的日记后,全都烟消云散了……她不自觉的翻到下一页,日期已经跳到几个月后,内容不外乎还是关于她腿的事情,医生说的话还有她复健的情形。接下来的几页,是她上国中以前发生的事情。他把她发生的事情点点滴滴定在上头,他仍然重复着内疚之类的字眼,还说着他为她的腿时常做恶梦。但内疚之类的话语逐渐减少许多。
只到最后一页,她上国中后没几个月,那是伟凡最后写的一篇日记。子菱不想再看下去了,除了内疚还是内疚,难道伟凡除了内疚之外,对她一点感觉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