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的半海- 第7部分

　　林佑安离我越来越地远，而我的影子，便那样凋零了。　

　　我知道，从那个时候起，我就一直孤独着，在他离开的时候起，我的心，就灰了。　

　　2　

　　整整一天，卓燕燕都怪怪的，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去图书馆的时候，她一直问我什么时候回来，奇怪，我以前去图书馆看书，她从来不过问，今天是怎么了？　

　　到图书馆的时候，于鸿默已经帮我占了位置了。　

　　以后你忙你的吧，不用陪我来图书馆看书。我由衷地说。　

　　陪你看书，是我最开心的事。你不要有负担，我只是做我喜欢的事。他并不抬头，只是细细地帮我把书本放好，自己亦打开一本书，翻开一页来。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这样的执着我有些不知所措。我不想要伤害他，却又没有更好的方式面对他。　

　　我坐在他的身边，拿出书本来。虽然只是大一，但功课却是紧的，而我还想要拿到奖学金，必须地更加用心地学习。在我身边的于洪默一会儿后就不再专心了，一下一下地侧过身子瞅我，我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干脆侧侧身子，把书放到一边，背对着他。　

　　半晌后，他碰了碰我的手臂，然后递了一张纸过来，他涂鸦的我的模样。　

　　我忍俊不禁，他虽然涂鸦的是我，但把我画成了个大胖子，还长了尾巴，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旁边还眉飞色舞地写着，秦小悠画像。　

　　他笑得哈哈的。惹得周围的同学都回过头来看。他赶紧闭嘴，闷闷地笑，我觉得好可爱呀！　

　　我白他一眼，回过头的时候，我手里的书就重重地合上了，我看见林佑安了。他站在图书馆的门口，深深地看着我，而我的心里，就漫上了眼泪。　

　　林佑安。　

　　这不是我的臆想，不是我的幻觉，是那么真实的林佑安，他的目光如一口深井一样的深邃，而我的呼吸，竟然在这样的目光里，变得虚无而飘渺。　

　　你怎么了？于鸿默有些紧张地推推我的胳膊，你病了？怎么脸色苍白？怎么浑身颤抖？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了过去。　

　　有无数枚的小刀在我的心上轻轻地刮着，便是痛彻心扉了！　

　　眼前地林佑安一点也没有变，还是那样英俊挺拔，还是那样温暖安静的眼神。　

　　林佑安？于鸿默那么敏锐地猜出了他是谁。　

　　迟疑了许久后，我缓缓地站起来，走向他。　

　　秦小悠，好久不见了？你好吗？他嗓音沙哑地说。　

　　我点头，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因为这样的疼，会让我隐忍住不哭出声来。　

　　他是谁？你不见我，不回我的信，是因为他吗？林佑安的语气里有些咄咄逼人。　

　　我知道他误会了，不过也许有这样的误会也好。以后他就会不再来见我，不再给我写信，把我忘记了。忘记我，开始他全新的生活。　

　　我转校了，我到N大了。他一字一句地说。我错愕地看向他，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他竟然会放弃S大，来到N大。他一直梦想的就是S大，可是他竟然那样轻易地放弃了。　

　　为什么？隔了一会儿后，我终于问了出来。　

　　你难道会不知道吗？秦小悠！他冷冷地说。　

　　回宿舍的时候，我的头还晕晕的，很多复杂的情绪压抑在心里。卓燕燕看我的样子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来她早就知道林佑安会转校来这里的事，她竟然没有告诉我。　

　　是他非不要我说的。卓燕燕叹气，真不明白你们两个人，明明相爱，却越走越远。有什么心结打开来说，也许是误会呢？　

　　我愣了愣，整个夜里我都在想，是不是我真的误会了林佑安呢？他给秦天喂的真的只是一颗糖罢了，秦天的死亡只是一场意外。但我知道，我不能为了要和林佑安在一起就自欺欺人，那一天，明明就只有林佑安来过，也只有他和秦天独处过。那不是一场意外，不是。　

　　我亦知道，林佑安是想要帮我，他希望我不用受孟珂的欺负，希望秦源能把所有的爱都给我，可如果我得到这些，就必须失去秦天，那我宁愿我还是被孟珂欺负着，被秦源忽略着！　

　　林佑安，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来帮我呢？　

　　而我，到底怎样才能原谅，怎样才能不去怨恨？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那些青葱的日子，我们不能一起去打篮球，不能一起听音乐，一起骑着单车回家，不能一起看电影……　

　　我们，再也不能在“一起”了！　

　　心里犹如一对杂草纷乱不堪了。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根本起不了床，身体沉得像一块石头。我让卓燕燕帮我去向老师请假，看来今天真的去上不了课了。　

　　卓燕燕拿了感冒药给我吃。她说，你一个人行吗？要不我陪你去医务室看看吧。　

　　不了。我睡一下就好了。我迷迷糊糊地应着她。　

　　3　

　　在浅浅的睡眠里，我竟然做了许多的梦，很凌乱。秦天在哭，他在喊姐姐，那个试图强暴我的男人，他不停地撕扯着我的衣服，我拼命地挣扎，有人在喊我，但他的声音在玻璃窗外，我听不清楚。我很着急，很慌……我猛地醒来。　

　　秦小悠，你哭了？是做噩梦了？是林佑安的声音。他拿过一张纸巾给我擦眼泪，然后倒了一杯水给我。我腾然地坐起来，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等到意识回拢，我明白了，我在宿舍里，而林佑安亦在我的宿舍里，我能猜到他怎么回来了。是卓燕燕，一定是她去找了他！　

　　卓燕燕是希望我和林佑安和好地，但我不是赌气，不是争吵，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回头的路，可寻。　

　　我接过杯子，抿了一口水，温润的水，在我心里打湿了一片。　

　　这个是海星护身符……他突然拿起我放在枕头边的海星护身符，怀疑地凝视着我，你一直带在身边？　

　　这不代表什么。我隐忍住内心的情绪，平静地说。　

　　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我一直不明白，我想了又想，秦小悠，就算你喜欢了别人……难道，难道我们不能做朋友吗？为什躲着我？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痛楚。　

　　别再问了，我……我，无话可说。　

　　他惨淡地笑了笑，把手里的海星放了回去。气氛有些沉闷，我们下意识里看向了窗外，窗外是个足球场，有学生在踢球，他们在热气腾腾的阳光下奔跑，欢呼，像四月里最新鲜的榆树。　

　　有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到近的传来，然后杨小推开宿舍的门，大声地说，去你教室知道你居然没去上课……　

　　然后她愣住，大约没有想到一个陌生的男生会在我的宿舍里。林佑安回转身低声地说，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第六章，我们的心里都有这一个巨大的伤口，疼痛而忧伤。（2）



　　在门口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转过来对我说，如果你要找我……我在计算机系。　

　　他走后，杨小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于鸿默了。　

　　傍晚的时候，疲倦感过去了。卓燕燕陪我去学校的餐厅吃饭，正好遇见沈菊笙和他的妻子也在那里，她的眼睛黯然了下去，愤懑不已说，为什么是她陪他吃饭？难道只是因为她比我先认识他？爱情不应该是先来后到的。我太冤了！　

　　我拉拉她的手臂，想找地方先坐下。　

　　她甩开我的手，带着急躁，不在这里吃了，下馆子去！　

　　我们去了学校附近的饭馆，卓燕燕还点了二锅头。她把酒往桌子上重重一放，狂乱地说，今天不醉不归了。　

　　别这样了，燕燕！他……　

　　不许提他！你只管陪我喝酒！卓燕燕往我手里塞过一杯，快喝呀，是朋友就陪我喝！　

　　我端起酒杯，蹙起眉头尝了一口，一股辛辣的味道从舌尖那里滑了下去，一直到胃里。这酒可真烈呀，我吐吐舌头，赶紧把酒杯放下。　

　　等我再看卓燕燕，她已经灌下去好几杯了。　

　　这样的喝法，很快就醉了。我夺过她的酒杯，燕燕，你会醉的！你别这样！若是难受……你哭出来，哭过就好了！明天又是晴天了！　

　　你不明白地！卓燕燕干脆拿起酒瓶就汩汩地灌下来。　

　　你慢点！我惊跳着夺下她的酒瓶，叹口气，算了，她心里难受就让她喝吧。也许明天清醒以后，会想明白一些事。　

　　卓燕燕一边喝，一边哭诉，什么爱情最苦？是三个人的爱情最苦！什么事情最疼，是因为无法企望的幸福！你很想得到，可你得不到，这根本不是你努力就可以完成的事！　

　　我的心里，涩涩的。是呀，原来最疼最苦的，变是无望的幸福，无法企及的幸福。像悬在那里的花朵，你使劲地跳，使劲地跳，就是摘不到！你只能疲倦而失望地蜷缩下去。　

　　卓燕燕突然站起来，爬到桌子上去，把手里的戒指摘下来，掉到地上，谁拾到我的戒指，我就做谁的女朋友！　

　　我赶紧拉她下来，饭馆里所有的人都在看我们，老板也过来阻止她这样胡闹了。　

　　我拿到了你的戒指，是不是就是你的男朋友了。有个穿墨绿色汗衫，白色开口长裤的男生举着卓燕燕刚扔到地上的戒指问。我扶着东倒西歪的卓燕燕，赶紧道歉，对不起，她喝醉了。　

　　可是我没有醉。他固执地说。　

　　我仔细看了男生一眼，是个挺帅的男生。有挺拔的鼻子和很薄的唇线，他的样子并不像开玩笑。我忽然觉得，也许他和卓燕燕之间真的会发生一些故事。　

　　那天晚上，是这个叫夏尹的男生送卓燕燕回宿舍的。卓燕燕在他的背上一点也不老实，胡乱地摆着手脚，还拉扯他的头发，他不得不把她直接丢到地上，让她安分一些再背他走。　

　　第二天，卓燕燕醒来的时候已经完全记不得昨天晚上她撒酒泼的样子了。她只是捂着脑袋不停地抱怨，头疼，屁股疼。　

　　我窃笑，她要是知道夏尹把她扔到地上，肯定会气坏的。还有，她的戒指，在夏尹那里。　

　　4　

　　我和卓燕燕去二教上课，她很不淑女地揉着屁股，皱着眉头嚷疼。　

　　喂，好歹你也注意下形像，哪有女生像你一直揉着臀部走路的呀！夏尹挑着眉毛，从我们的身后走上来。我们相互笑了笑，算打过招呼了。　

　　卓燕燕奇怪地看我，你什么时候又惹了个帅哥？快老实交代！　

　　不是她惹的，是你惹的！你忘记了，你已经是我的女朋友了！夏尹走过来，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自然地环住她。她赶紧躲闪开去，涨红了脸，呸，别占我便宜，我什么时候是你女朋友了！　

　　夏尹举起手来晃晃，他的小拇指上正戴着昨天卓燕燕扔掉的戒指。卓燕燕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然后诧异大叫，我的戒指，你什么时候偷了我的戒指！　

　　一边说，伸手就去抢，而夏尹一把把手圈起来抬头。卓燕燕围着他又蹦又跳地想要抓住他的手，都被灵巧地躲了过去！　

　　你这个小偷！她嚷。　

　　你想想你昨天晚上做了什么？今天就想不认了？他讥诮地说，嘴角却是微菀的笑容。　

　　我……昨天。卓燕燕停了下来，仔细回忆了一下后，脸却更红了。　

　　一把拉起我的手，也顾不得去抢那个戒指了，只是丢了句，酒后戏言。　

　　某天，在经过走廊的时候，我无意地朝楼下看了看。我看见了林佑安，他手里拿着书，眉眼在笑，这样的笑容我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在我们重逢以后，我们的每一次见面都充满了叹息和沉默。　

　　而他的身边，竟然是杨小！　

　　他们已经这么熟了？不是上次在我的宿舍才见过一面吗？有说不清地烦乱从心里过去。　

　　虽然我希望林佑安会忘记我，会喜欢其他的女孩，会幸福而快乐的生活。可是真的看见他和其他女孩在一起的时候，我有了吃醋的感觉。我还是在意的，我还是失落的。　

　　一想到，他的身边会有其他的女孩，我就难过不已。　

　　整节课，我都很恍惚。我的眼前不断的出现林佑安和杨小在一起的情景。　

　　卓燕燕也出奇的安静，她也有着心事吧。　

　　原来生活的真谛，就是会让困惑如影随形。　

　　有一天，我在回宿舍的路上，遇上了于鸿默，最近我和他也很少碰面了，我有些刻意地躲着他，他应该感觉出来了。　

　　今天遇到的时候，他欢喜地奔过来，大声说，影院在放一部很旧电影，《春光乍泄》。　

　　他扬了扬手里的票，我有些迟疑，还有些事！　

　　秦小悠！你有必要吗？他的脸上立即表现出不悦，我不知道你和那个林佑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我知道你和他很疏远，很冷僻，不管你是否接受我，但你应该把我就当作一般的同学、朋友来看待！总是这样躲避，会不会太伤自尊！　

　　对不起……我嗫喏地说。　

　　不要对不起！对不起这三个字是被拒绝。行了，你就当我是同学，和我一起看场电影也没关系！　

　　我点了点头。　

　　电影结束后，于鸿默送我回宿舍，我的心里一直回响着一句台词，当我站在瀑布前，觉得非常的难过，我总觉得，应该是两个人站在这里　

　　而现在的我呢？当我看着星星的时候，我常常会想，如果他在，该多好呀。　

　　这个夏天，过得非常地缓慢，潮湿的天气，不够多的阳光，还有凶猛的台风……行走在校园的时候，我常常会下意识地停下来，转过身去。我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有时候我真的会看见林佑安，一个人，或者几个人。只是远远的一眼，然后我低下头去，躲闪开去。　

　　是矛盾与纠葛，在我的内心，苦苦挣扎。　

　　但，夏天，终究会过去的。　

第七章，卓燕燕说，不是我失去了他，是他失去了我。（1）


　　第七章，卓燕燕说，不是我失去了他，是他失去了我。　

　　年轻时的伤，只是一点，也是很多。　

　　1　

　　但这个夏天后，还是有让我觉得开心的事。卓燕燕跟夏尹熟悉了起来，并且又像以前那样活泼开朗了，她甚至去剪了和杨丞林一样的水母漂发型，在学校里招摇。　

　　我觉得这都是夏尹的功劳，他是美术系的男生。但他根本不像一般学画画的男生，那样深沉和独立特行。他阳光，开朗，充满了朝气，笑起来的时候露出小兽一般的牙齿。　

　　让卓燕燕头疼的是他总是单方面宣布他是她的男朋友，而且拒绝还她的戒指。　

　　他们在校园里打闹奔跑的时候，我觉得，这应该才是青春的本色，自由，无所顾及。　

　　他送了卓燕燕两只小仓鼠，放在一个铁笼子里，那只铁笼字里有房子，滑板……很多的木屑。卓燕燕很宝贝那两只仓鼠，取名叫卓一，卓二。她说让他们做兄妹关系，这样关系简单些。可是让她乍舌的是，十多天后，这对仓鼠竟然生了五只小仓鼠，原来他们是夫妻关系。　

　　卓燕燕很欢喜地看着它们，若有所思地说，原来生命是这么奇妙的一件事，做父母应该很有成就感！　

　　我们提着仓鼠笼，说说笑笑地准备去给他们换一个大点的房子。在路上的时候，看见了沈菊笙和他的妻子，她的妻子怀孕了，隆起的腹部那么骄傲地立在我们面前。　

　　我能感觉到卓燕燕的身体那么伤感地微微颤栗起来，我仅仅地握住她的手。当我们从他们身边擦身而过的时候，有眼泪从卓燕燕的脸上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