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热爱工作的骆林听到这个消息也开心起来,跟着何式微一起笑了。他的脸和脖颈微微地发了红,温柔的眼睛也眯起来。
何式微在谈话中不知不觉的靠的骆林很近,现在忽然闻到了骆林身上那股好闻的味道——何老板的心脏猛然间便加了速。他攥紧了拳头,看骆林还是在笑着,觉得自己的脑子也渐渐地要变糊涂。他低了头想靠得再近一点,骆林却好像发觉了一般,给了他一个单纯的探寻的眼神。
何式微终于从这奇怪的氛围里醒过来,往旁边靠了靠。酒已经上来了,他让侍者开了酒,掩饰一般的拿了杯子侧到一边去。
骆林是真的不能喝酒,似乎是对酒精有些过敏。何式微对自己混乱的心情有些无奈,反而主动地饮了好几杯下去。他一边喝酒一边努力地想说点有趣的事情,却觉得越来越艰难。他害怕骆林觉得自己的话题无趣,也怕骆林发觉自己的不自然。末了,何式微醉了。
骆林看着趴在台子上的何式微,觉得有点好笑。他用自己的钱付了帐,然后扶着何式微回到了车里。
倒是以前他也经常做这些。骆林低着头,稍微的发了一会儿呆。觉得难过的情绪又要泛上来,他连忙吸了两口气,坐到凌志的驾驶座上去,载何式微回家去。
万幸是在他到家时,段非并没回来。
骆林觉得自己有点滑稽。段非都不在乎自己,他竟然还想着自己晚归或者和别人一起会引起段非误会。
要自作多情到什么地步?已经很久都没人在半夜时分来敲他的门,安静的和他一起坐着,然后拥抱他。
有些事情段非不记得,那么那些事情自然也就没有意义了。
骆林坐在床边,明明是夏天的夜里他却也觉得冷。有很多话他憋着不说,反而弄得自己狼狈不堪。想找纸笔出来写些东西,却发现连原本的日记本都找不到了
他叹了口气,只想着等段非回来,安静的看少爷一眼,然后再去休息。
不过就算是这样的一件小事情,最终的结局也变得很惨烈。
……段非今天回来的非常晚。骆林有点犯困,仍旧出了房间迎出去。
但是段非是和女人一起回来的。
骆林还没走出几步,看到这一幕便只能定在原地,头脑整个都懵掉。
此前段非不是没带过女人回来,但在骆林回来后,却是真的没有再往家里引过女人。
然而今天段非却搂了一个长发妖娆的女孩在怀里,低着头一路吻着那女孩的脖颈和耳垂。
骆林只能看着,先是反应不过来,而后胸口便开始狠狠地疼。
那是真疼。骆林的眼睛都睁大了,嘴唇微微的张开,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段非自女孩的脖颈处抬起头来,瞥了他一眼:“你在啊?”
骆林攥紧了拳头,却不由得低下头。
段非笑了一下:“在这里站着做什么?快点回去睡觉啊。你在这里,我们放不开。”
骆林隐隐觉得这话里有什么奇怪的意思,但还是怔怔的,一动也不能动。原本侯在门厅的李管家觉得这情况实在微妙,连忙的退了下去,连别的佣人也撤了干净。
段非似乎觉得骆林的脸很好笑似的,啧了一声:“什么表情,和女人一样……你要是想看也可以,随便你。”
骆林看段非轻轻地拍了拍那女孩的脸,然后说:“宝贝儿醒醒,咱们来干活了哦。”
女孩子慵懒的哼了一声,抬起头来,然后慢慢的蹲下来,半跪在了地上。
“这样开始?”女孩问。
“随你喜欢……”段非还是笑,手指却已经插到了女孩的发丝间,微微的用了力。
女孩顺从的伸出手,解开段非牛仔裤的扣子也拉开拉链。骆林不能再看下去,狼狈的往自己的房间冲回去,第一次狠狠地摔上了门。
是这房间的隔音效果不好么?不过多久,骆林便听见从一门之隔的客厅里,传出了那女孩的呻吟声。那是非常满足而浪荡的声音,合着肉体的撞击声,像刀子一样毫不留情的戳在骆林的心脏上。
更令他绝望的是,他听见了段非的声音。
那是没有任何压抑的低沉男声,像野兽似地一般喘息着。似乎是在那些挺动的瞬间里,感觉到了至上的餮足和快乐。
骆林在自己的房间里,跪在地上,整个人缩在一起,死死地捂住了耳朵。
他的整个人都在颤抖。他知道……段非是故意的。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刺激他?……他老老实实的待在角落里,没奢望过能得到什么东西,凭什么段非要这么对自己?
他也不过是喜欢段非而已。段非接受不了他便不强求,为什么叫了他回来,还有故意的来上这么一出?
——这是报复吗?报复我陪在你身边整十年,暗恋了你六七年?……这就是我的错吗?
骆林咬紧了牙关,却还是觉得自己受不了这种扭曲的折磨。等心脏疼到了极点了,他只能把手腕咬在嘴里,堵住那几声可怜的呜咽。
……骆林,你可千万不要哭。
你一个大男人,就算在这里流了眼泪也没人会记住,不过是平白无故成了一个笑话。
觉得疼还是好的,等时间久了你就习惯了。你不都是一直这么扛过来的?
只是你别哭。别哭啊。
骆林这么对自己说着,努力地把所有的眼泪都憋回去。等到门外那折磨他的声音停了,他觉得自己的全身力气也都已经没了。
他直起身体来,发觉自己的下巴还是在打颤。眼前的东西晃得厉害,哪里也都觉得疼。
——没事的。都过去了。你看。
骆林晃晃悠悠的挪动几步,在自己的床上躺下来。他在这黑夜里缓慢的眨了眨眼,无神的眼睛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东西。
良久他闭上眼,似乎是顺利的坠入到梦境里。
——你看,一切果然都能回复到平静。
只不过骆林那血迹斑斑的手腕在床单上划出的红痕,让人看了觉得刺眼。
21。超长篇:离开之章
比起被迫跳下悬崖更悲惨的事情是什么?
大概就是你看自己离悬崖越来越近,却觉得平静。反而安慰自己说,跳下去也就解脱了。
你就那么一点点的朝那个终点走过去。
所谓生无可恋,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而这也是骆林最近的心情。他看着他与段非之间的关系愈加的扭曲,却失去了的挣扎的力气。
段非喝醉了让他去载,当着别人的面将香槟冰桶倒扣在他头上,他只是垂着眼睛安静的站着,等段非笑够了,受上两三下拳脚,仍旧会沉默地接人回家。
又或者看段非再三的往家里带那女人,他也只是关了自己的房门,躺在床上,用枕头捂住耳朵。曾有一次段非恶劣的将女人抵在他房间的门上挺动,骆林听了那声音,起初是觉得疼的,渐渐地觉得累了,反而觉得那声音离自己很远。
他也知道段非的性格反复。所以当段非凑上来要亲他,他便一动不动让那双嘴唇印上来。段非如果要打他,他也不会觉得奇怪,只稍微的挡着脸,免得面上留了伤,让其他人看出来。
段非的态度是摆明了要变着方的折磨他。骆林不知道自己这种近乎麻木的反应,会不会反而激起段飞的怒火。但是他已经没有心力再去揣测期待,只能用一张没有表情的脸面对着一切,再不会想段非这么做究竟是因为什么。
他已经累了。
他依旧每日都去公司。然而纵然他努力在工作时打起精神,他那愈加消瘦的体型也已经到了会让人担心的地步。原本他便不算健壮,现在连颧骨下方都出现了微的凹陷。没有食欲,纵然他用意志强迫自己吃东西下去,体重还是明显的下降。
在一旁看着的何式微知道在骆林身上肯定发生了些什么。酒廊那夜他失态的醉了,第二天还担心自己有没有对骆林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然而骆林却从那天起,整个人变得奇怪的颓靡——就好像身上的生气在慢慢的流走,而无人能停止那势头。虽然骆林还是会笑,但是那笑容里,苦涩的成分明明就是更多。
何式微心知自己对骆林的影响不会这么大。那么,就是那个骆林所喜欢的小子,让他变成了这样的吗?
他站在办公室门口,看骆林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侧着头看着阳光明媚的窗外。但是那近乎刺眼的阳光,却一点都没能照进骆林的眼睛。骆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半晌回过头来也闭上眼睛,俯下身将头埋在臂弯里。
骆林的肩膀没有动作,何式微也不知道他是累了想睡,还是哭了。
……每月底模特公司都会测量签约模特的各项身体数据。其中最重要和最基本的,自然还是体重。骆林在测量前躲在茶水间里,将一杯杯的白水灌下去,然后才站上了那体重秤。
陈慎在他旁边站着,看了那数据,不由得把眉头皱起来。
63公斤。
骆林一米八六,体重竟然还不及一百三十。陈慎翻了翻原来的资料,只觉得讶异——是什么东西,能让一个成年男人在不到一个月里瘦了十公斤下去?陈慎让骆林把上衣撩起来,然后叹了口气。
肋骨都浮现出来,这样的身材,已经瘦得脱了美感。而那身上还没消褪的青肿痕迹,看那密布程度必定也是人为造成的。
何式微被陈慎叫了了过来。没能看见骆林身上的伤痕,光是看着那体重一栏,就足够何式微心疼而光火。
“你不为自己想想也为你的职业想想好吗?!瘦成这样,连工作也不会有人给你!!”
但是话一出口,看着骆林一脸的惶恐和自责,感觉难受的反而是何式微。
于是他硬拉了骆林到餐厅去吃饭,海鲜同烧烤自助,三百元吃到饱。骨瓷盘何式微拿了最大的,专挑那热量和蛋白质高的食物往里面放。骆林一个人拿着水杯坐着发呆,眼见着何式微鬼斧神工的把牛排羊扒鸡肉串烧和鲍鱼刺身叠得有手掌高,惊得嘴巴都微微张开来。
何式微原本还有微微的自豪感,故作大气的拼命往骆林的盘子里夹食物。骆林的嘴巴一直满着,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只能拼命地吃着东西。何式微对这加菜的行为有点上瘾,叉子和筷子全没停下,一个劲的说着“这个你多吃点”“一定要把这个吃下去”“听话,张嘴”。
他高兴的劲头还没过去,便看着骆林猛的弯了一下腰,向后跑了开去。他跟着一路到了洗手间里,隔着隔间的门,听到骆林极力压制自己呕吐的声音。
何式微就一直那么站着,手都握成拳。骆林出来以后到洗手台前洗了脸,然后抬起头不好意思的对他笑笑说:对不起了何大哥,你带我出来我还给你添麻烦。
骆林脸上的水珠顺着下巴滑下来,给人有错觉说那是眼泪。那是何式微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笑着,能比哭还令人难过。
……你们看,这便是所谓爱情的折磨。然而有那受害者就必定有施害者,也没有定论说谁就一定比谁好过。
段非现在,也已经到了那近似绝望的境地。
他不知道他自己是个多么执拗的人,只放任自己的执念肆意横行着,不去思考自己的作为究竟是不是做错——或许说他自己都隐隐的了解,自己做的事情有多么恶劣而难以饶恕。
——骆林喜欢他。骆林要对他好。骆林是隶属于他的东西,不仅不能和别人在一起,更不会可能拥有独立的生活。于是乎怎么伤害他都不要紧吧?他那么喜欢我,是吧。
段非一直这么想着。这些事情似乎已经成了公理,连解释的必要都不应该有。
自己一定就是骆林的全部。那个笨男人喜欢了自己十年,感情一定都已经深到了骨髓里,消都消不掉——段非对“骆林喜欢他”的这个事实感觉到微妙的骄傲,于此同时却也无可避免的感觉到不安。
一个这么软弱可欺的男人,却曾经下定决心拿着行李离开自己所在的地方。一个这么笨拙沉默的男人,却也可以和别的对象相谈甚欢。一个这么爱着自己的人,却面对着他一次次的伤害背叛和挑衅,无动于衷。
段非发现自己并没有所想的那么了解骆林。骆林为什么不哭呢?为什么就不反抗?
——露出一个受伤害的表情吧。或者再说一次你喜欢我。别让我这么放纵的折磨你,也别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段非亲骆林的时候,骆林不会再闭上眼睛,也不会有动作。那么平静的脸孔,仿佛透过他一直看到了别的地方。他对这表现气急了,又擅用自己的暴力,却发现挨着打的骆林似乎习惯了这待遇,别说恨意,连恐惧都不再有。
这样的骆林,让段非觉得害怕。
段非破罐子破摔一般的让自己的行为变得更加过分。究竟什么时候骆林才能经受不住呢?究竟骆林对他的“爱意”,会让骆林忍受自己的暴行到什么地步?
这是扭曲的占有欲和不安全感。段非喝下又一瓶的伏特加,等到那灼烧的痛楚蔓延到了胸腔,稍微给他带来了一点慰藉。
……其实他也想厚着脸皮对骆林说一句“我们重新开始”,但是他连要开始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他如此渴切的想知道骆林究竟是多么的爱他。却不敢问自己,对骆林究竟是怎样的感情。
那天骆林照常去上班。段非在餐桌前坐着,盘子里堆着未享用的食物,大腿上坐着仅仅包了浴巾的女人,用手指夹了葡萄往他嘴里送。而离开段宅的骆林回头看了他一眼,便沉默的走出了门廊。
段非一直在观察着骆林的表情。他发现那男人的表情里没有震动,没有心痛,也没看出什么故作自然地地方,也就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因为那个眼神,段非觉得浑身都冷下来。他几乎觉得骆林就那么走了,不会再回来。
他坐在书房里抽烟,女人想再扯着他到床上。他吻了吻那女人的额头,从钱包里抽出所有的纸钞来塞进女人的胸口,让她走。女人笑得很开心,将那些钱紧握着,干脆解了浴巾,光着身体毫不顾忌的往楼下走出去。
段非闻到了一种腐臭的味道,也不知道究竟是谁身上带过来的。莫名的烦闷,他听着电话响起来,沉着声音应了一声“喂”。
电话那头是个陌生的男声:“……请找一下骆林。”
也真奇怪,段非听到这名字竟然会心疼。然而那男人的声音更让他觉得酸涩——什么时候也有人找骆林找到他家里来了?真是,荒谬。
段非忍了忍没有骂出口,只冷冷道:“你找他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人顿了顿,还是礼貌道:“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想和他谈谈,麻烦您转接。”
……工作。什么工作?段非觉得胸口又是一股恶气。骆林的工作他是一概不知——那个男人是他的东西,为什么现在他竟然有了一个他所不了解的世界,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段非对着电话啧了一声:“他没有工作,以后别他妈的拿着劳什子的工作烦他!”
然而那人却仍然冷静道:“请让我和骆林本人谈谈好吗?”
段非被那声线弄得火大:“你听不懂人话吗?骆林跟你的傻X工作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以后再也不会和你们那群不知所谓的烂人混在一起,他以后只会呆在我这里!!听懂了你他妈的就别再烦了行不行!!!”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挂了电话。
段非哼了一声,把免提电话扔在了墙上,那东西“啪嚓”一声便碎裂开来。他呼了一口气,拿了一根烟出来想点燃,却发现自己的手有点抖。
为什么?段非自己都觉得奇怪。
他可以干涉骆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