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骆林的笑容,波特维却没法笑着回应一句。他皱着眉头向骆林疾步走过去:“你的脚……”
“我的脚怎么了?”
“为什么你的脚会肿成这样?”波特维的声音里满是不忍。骆林正赤着脚,裤脚挽起,露出纤瘦的脚踝和与之对比的肿胀足弓来。
“嗯?没事。刚刚在练习走盲道而已。对我来说,这也是必须掌握的实用技术吧。”骆林的语气听起来竟然很轻松,倒有了点打趣的意思。
“骆林……难道你真的……”
“……我是真的要上台。好了,就这样吧。我也有点困了……也许应该在走秀之前稍微睡一觉。奕杉?”骆林回过头去,他身后的张奕杉正贴着墙,正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怎么了?”
“我们回去吧。我想稍微休息一下,你也一起补个觉吧。”骆林说完又转向波特维,笑了:“你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张奕杉走过来要牵着骆林回去,波特维却赶在他之前拉起了骆林的手。面对着张奕杉诧异的表情,波特维辩解道:“我只是想送他到门边。”
到了门边,波特维不知为何将骆林的肩膀转过来,面对着自己。
骆林的眼睛没能和他的脸对上焦点。波特维闭上眼,低下头抵上骆林的额头:
“Promise me。 Be good; be safe。”
“…I promise。”
骆林对着他笑。
张奕杉走上来,拉着骆林离开。
……
距离最终走秀7个小时。
“……喂。”
崔是念揉揉眼睛。阳光很刺眼,但是他疲惫得还是想睡。谁在说话。
“到床上去睡吧。衣服我来收尾。”
“袁……帅?我还没……”
身体沉得动不了。所以有人轻松地抱起了自己,向卧室走过去。崔是念被人笨拙又小心地放在了大床上,那人又走到了窗前,拉上了厚重的窗帘以阻隔刺眼的阳光。
好舒服。但是自己的设计……那是自己的……
“别担心了。我都按着你的意思做。是你的衣服。你放心,我什么都不抢你的。”
一双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动作很轻。
“睡吧……乖。”
明明不应该这么睡过去的……声音却意外的令人安心。崔是念翻了个身,陷入到了梦境里去。
……
距离最终走秀3个小时。
“骆林,我们该走了。袁帅已经把衣服带过来了。准备好了吗?”张奕杉端着咖啡,强打着精神来叫骆林出门。
令他惊讶的是,在他的眼前,骆林正衣着整洁利落的站在窗边,没有丝毫疲态。午后的阳光落满骆林的肩膀,让他白色衬衫的衣领也染上了金色——这白衣黑裤,就如张奕杉初见他时的衣着。但当初那个笨拙拘谨的男人,却已经不见踪影。
骆林说:
“我准备好了。”
……波澜不惊。
……
距离最终走秀30分钟。
候场室里的对讲器声音此起彼伏。
——音乐到位。
——音响检查完毕。
——四号机,四号机,轨道排查。请快一点完成四号机的轨道排查。
——皮埃尔的助理请速至西斯处。任意一名皮埃尔的助理请速至西斯处。
——一号走道,一号走道,最后一遍检查完毕。
——……
骆林站在候场的队伍里。他看不见自己身上的衣服,只能感受到布料的包裹。
……沉甸甸的。
来往的人群相互走动,喊叫。有人在喊着补妆,有人在对着助理发火。这空间实在有些闷热。
骆林习惯性的想去拨自己的刘海,抬起手来,却哑然失笑。
……
距离最终走秀5秒钟。
对讲机:
“萨沙准备完毕。3,2,1 Go!”
——展露在观众面前的,是在黑暗里,蓦然亮起银色灯光的电梯塔。
透明的电梯门打开。
一排银色的烟火沿着最高处的走道延伸开来。透明的走道在黑暗里宛若无物。
最先映入观众眼帘的,是一根白骨制成的手杖。
LGM主题周最终选秀,正式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Ok,第二部于是还有一章就写完了。
最后一章大概会很长,因为这会是我唯一一次,把所有人的服装,舞台设计,都仔细的讲述一遍。
大概还会是有偏心什么的,但是每个人都会很惊艳的出现(大概吧),毕竟是最后的舞台了。
至于我的私生活,我想以后还是不要再提了。算了不说这个话题了……
跟着下一章出现的还有各种预告和通知,大概光作者的话就有五百字吧。
因为第三部的结局是几万字一次贴上来,之前肯定会有很长的空窗期。所以如果大家有想看的番外,也请在这里告诉我。可以选定人物,我会帮他配好CP弄上来(不过请不要指名骆林何式微段非,因为他们的故事在结局里;波特维和里弗斯也算了,因为第三部有他们的正式番外),或者是讲讲过去的经历之类的。类似于陈慎这种配角最欢迎指名,因为在正篇里他再也大篇幅不会出场了。话说你们都忘了这个人是谁了吧= =
就这样,大家夏日快乐!祝万事顺利。
85。第二部最后一章(上)
LGM这一年的终秀开幕;用了有史以来最震撼的一件道具。
一根,由人类腓骨制成的手杖。
——腓骨。小腿双骨之一;位于小腿的外侧,胫骨外后方;细长;分一体和两端。
——人类成人的腓骨长度,可长达40至50厘米不等。
首先出场的萨沙手里拿着的手杖,由三根成年人类的腓骨串联而成。
这些骨头来自于人类的尸体,医学院里那些用作解剖的尸体。一位心血来潮的时尚界鬼才走近解剖课的课堂;得体而有礼地从两句尸体上拆下了三节骨头。手杖的原材料于是到手,带着潮湿的腥气。
……而现在LGM的终秀秀场内,在这开场的瞬间;还没有人察觉到这手杖的材质。观众们的眼睛在强光亮起时先是微微地眯起,然后慢慢适应这一瞬亮如白昼的场景。他们试图看清在银色烟花包围下那首先走出的人形,接着注意力被那人手中探出的手杖所吸引。
远远看去,他们所看到的那根手杖通体纯白,像是白珊瑚或者象牙制成。它端端地被分成了三个部分,中间用两个银箍链接,是非典型的欧式权杖设计。权杖上有银色的条带状装饰,在聚光灯下闪耀出眩目的光泽,让人想到银河。
“十二号机,开始手杖特写。六号机,准备由下至上拍摄Attire。开始切换,十二!”
对讲机中传出了如是的声音。于是这把手杖的细节便被呈现在了会场里十六面巨型高清LED的屏幕上。这些屏幕有的倒吊在会场的至高处,有的将四面的墙壁包覆。这屏幕亮起的瞬间,会场瞬间映照出十二个相同的镜像。有的观众微微将身体向后撤去,但真正的视觉冲击还在后面。
随着看清屏幕里的图像,观众们发现到了这把手杖的真正面目。
三根腓骨被镶了水晶的银质螺栓链接起来,经过打磨和上色之后,泛出无辜的、贝母色的光泽来。手杖的下端被削成极尖锐的圆锥状,再被套上防止磨损的圆箍。手杖最顶端的部分则保留了人骨的自然形状,微微凹陷着的部分顺服地被人握在了手中。螺旋状的雕刻花纹从上至下温柔地缠绕着这跟手杖——那是极其细致的骷髅纹饰,数百个大小各异的骷髅像错落有致的链接成了条带状的装饰,骨骼的部分是涂了银漆的,凹陷的眼睛则被镶进了水晶。
投射在巨型屏幕上的细节被近乎无限放大,观众们甚至都要忘记那些骷髅浮雕实际不过米粒大小。这是一种令人感到背脊发寒的细致美感——阴冷却繁复,让人感觉呼吸困难。你看得清楚这手杖上只有真实骨骼才有的蜂巢凹陷,于是你愈发感到不适——或者更明确的来说,你开始负疚。而后者的由来,是因为你在知晓这手杖是如何罪恶的存在的同时,你无法抗拒地,陶醉在这极致的美丽中。
此时会场里是一阵怪异的安静。所有人都在屏息。
手杖的特写渐渐隐去,换上另外一个拉开些距离的镜头。由模特的脚开始,慢慢向上移动——从一双赤裸的,毫无血色的脚开始,慢慢向上,向上。
银色棉线和白色的亚麻线结成蛛网的形状,一层一层套叠而成,成为满是孔洞的衣袍。这近乎虚无的袍子没有固定的轮廓,流水一样包覆着模特的身体,轻盈地随着模特步履的移动而飘动。你开始怀疑这件衣服有没有重量,是不是上身后便像穿着云朵。
镜头继续向上,你从这介于透明与不透明的质地间似乎看清了模特的腰线。你皱皱眉,那一定是幻觉。然后你看见大敞的领口,看见纤细的锁骨。这个模特是雪白的,你想——他穿着一身银白色,发出白色莹光的却是他本身的肌肤。你想看清他脖颈的形状,镜头却先你一步,你看到了他的脸。
好极了,于是你万劫不复。
萨沙的脸上没有过多的妆容。他是一个冰雪雕成的人,身上携卷这西伯利亚冰原的气息。过多的颜色会污浊他,但是如果只有一点颜色呢
如果,这唯一一点的颜色,点在了他的唇上呢?
他从头到脚都没有可以被称之为活物的气息。他甫一出场,手中所攥着的就是令人阴寒的禁物。他的肌肤没有颜色,他的衣物没有形态。他不像是尸体,不像是那种僵硬的死物。但是他和你所知道的,作为普通人的存在差异太多。你无法移开眼睛,陶醉于这超脱现实的美感里,但是你无法触碰他——你不想,不敢。你和他处于两个世界。
……然后你看见了他的嘴唇。你下意识的判断那应该是毫无血色的存在,却偏偏看到两片只有活生生的人类才有的,淡粉色的唇瓣。
你的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
萨沙的面部特写出现在了屏幕上,那是没有缺陷的五官。嘴唇微张着,是放松的状态。眼神放空着,没有任何可推断的情绪。萨沙的头脑里仿如空无一物,但这却不是因为他的蠢笨,而是因为他的纯粹。他像是刚刚出生的孩童,还没有俗世的气息。但因为你看清了他的嘴唇,你知道他和你是一样的,人。“可以触碰”——你下了如此的结论。你想亲吻他的嘴唇,想用手抚上他的喉头,想要温存。
萨沙在台上心无旁骛地走着。走道的尽头连着向下的阶梯,从那里他要继续向下。他垂下眼睛,微微低着头,随手扎成的马尾中有几缕头发从发绳中滑落出来。美极了。你想着侵犯他。你死死地盯着他,看着他没入旋转楼梯投下的,那些晦涩的阴影里。
随着第一条,即最高处走道上的灯光慢慢隐去,LGM的第一场模特走秀已经完成。
……
观众席中有一个角落始终沉寂在黑暗里。这个角落周围没有小声而热切议论的观众,没有衣着鲜亮的被邀嘉宾。但也是这个角落,占据了观赏走道和屏幕的最佳位置。这个角落从一开始就鲜少传出交谈的声音,而现在,有个低沉的声音终于开口。
“……他最终走的还是这个定位。”
高登的声音里不无遗憾,但是更多的却是复杂的情绪。
“你没有错,不用怀疑自己。”罗翰的声音听起来相对轻松许多,但是比起平常谈话时的语气来,却多了沉淀的意味:“但中性的美,是最能引起共鸣的。他的选择也没有错。”
“最多的共鸣便是最好的吗?”高登的眼睛在黑暗里倒映出荧幕的亮光,“……我不认为。的确是很棒的走秀,他的身影绝对会在别人眼前徘徊不去。但是我并不感觉被说服。”
罗翰沉默。
“他的身体很美。但是作为一个模特,一个向人表达意义的符号。他是空的。”
罗翰似乎是在思考应答,真正出口的却是:
“下一个就要出场了……是科林。”
……
萨沙马上就要走完走道,正在底层的地面绕场一圈,准备回到后台。他的战役已经结束了,他这才感觉到背后的湿意。第二层的走道上,科林的身影则已出现。还有十五个人,准备在这个舞台上决一死战。萨沙深吸一口气,走进后台,向休息室移步。
休息室和候场区在完全不同的区域。这个时间里,休息室异常安静,空无一人。手中手杖的感触异常分明起来,萨沙莫名地打了个寒战。他不想低头去看手中的东西,将它放在了休息室的一端,自己走到了另一端坐下来。太过于安静,他觉得手心发痒,莫名地不安。
而之后打破沉寂的声音则让他背脊都汗毛竖起:
“为什么你没告诉我舞台上没有保护措施!”
这句话是中文,萨沙听不懂。他疑惑的向四下看去,想找到声音的由来。
……而在休息室隔壁的助理休息室,张奕杉在和何式微对峙。
何式微的表情并不好,咬紧的牙关让他的侧脸显出压抑的轮廓线:
“……30厘米的护栏。他在最高处的走道。”
……此时的舞台上,科林带着巨大的蓝色潜水头盔式罩帽行走着。他穿着硕大僵硬而垫肩高耸的茶色毛呢料西装,这一身超现实的装扮使他看起来头重脚轻。观众席上有愉悦而善意的笑声。然而在走道上的科林,却让汗湿了发际线。
他所在的走道不是最高的,却离地面也有十几米的距离。走道都是透明的,两边有三十厘米的护栏,还达不到膝盖的高度,却仅止于此。仅止于此。他的罩帽有金属封边,压在头上让人的太阳穴都疼。他害怕自己忽然的眩晕,一头栽下这走道——他深吸一口气,将这短暂的可怕念头逐出脑海。
……张奕杉看着何式微,表情僵硬。许久才出声:
“透明防护网……不符合承重规格……LGM……最后没搭上……”
何式微的脸上显出一个惨烈的微笑:
“他看不见东西。他这次要是走偏了,他就死了,你知道吗。”
86。第二部最后一章(中)
张奕杉看着何式微;只是看着;没有再说话。
镜头切换。
……台上的走秀还在进行着。
科林先前上场时的背景音乐渐渐淡出;接下来响起的是The Sura Quintet的Private Pleasures。皮埃尔自第三层平台上缓步走出;神色慵懒;脚步闲适。他的斜后方是一盏追光灯,对着他前进的脚步懒洋洋地跟随。这灯光的颜色并非刺眼炫目的白色,却是暧昧的昏黄。皮埃尔的侧脸有一半没入阴影里,只露出一边将笑非笑的嘴角来。
在他身上的是一套深酒红色的睡衣——开襟的秋冬款式,夹棉的质地,露出菱形的棉格。腰带半系未系;露出复古的睡裤来。这种样式中国人或许会叫秋裤或者棉毛裤;但是质地和设计却大有不同。皮埃尔身上的这一款是以前英国旧派绅士常穿的款式,透着故意做旧的淡墨绿色;完完全全的厚棉线质地,带着竖条的棉纹。这裤子在腰胯间略显松垮,脚踝处却是服帖地收了口。衣服用的是经典的复古色调,有种和现代设计不符的厚重感——然而,这份厚重感,却恰到好处地彰显出了皮埃尔身上独特的气质。
毕竟他身上的这一套穿出来,很是有庄园主人的气魄。皮埃尔自己本身就有贵族身份,虽然有时显得闲适得不合时宜——但他与生俱来的那份名为“贵气”的东西,让他镇得住那些奢靡气息浓厚的衣饰。简洁款的设计不适合他:被切割利落的剪裁包裹,只会让他招牌性的,意义模糊的笑容看起来格格不入。而他身上这混合在一起的厚重颜色里,他那从无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