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确认后再来呗。”他变着法儿要回城里去。
水青知道他的心思,根本不理。推开不上锁的院门,粗粗环顾一周。鸡在鸡棚里,鸭在鸭棚里,猪圈里两只大花猪领着一窝小猪呼噜呼噜吃得欢。有人已经喂过家禽。
喊了两声有人在吗,却无人应。见灶屋的烟囱里有淡淡青烟,她走进去,看见灶台上一只褪了毛的鸡,菜刀嵌在鸡胸上。膛里的火灭了,手靠上去,尚感余温。
“应该是有急事出去了。”水青走到院子里,对站着烤太阳的羽毛和叶陌离说,“你们先到大屋里坐一下,我上山看看。”
叶陌离父母不是本地人,和老家早没来往,哪来过乡下。到这里,触目所及都让他眉心起疙瘩。大路朝天,那是泥土路。独门独户,那是篱笆门。他跟着水青进屋一看,连张像样的椅子也没有,只有木板凳。他走了很长段路,累得脚酸,粘上凳子,就完全不想动弹。
羽毛原本要跟水青一起上山,硬被她劝着,和叶陌离一道留下。
水青出了院门,走到院子后面,就看见小小凤凰山。先有一条蜿蜒水沟分开平地和山区,隔开延伸几亩瓜菜田。再往后,一片稀疏竹林中可见缓缓上升的山路。她走过石板桥,没心思看那些长势喜人的小青菜和绿藤丝瓜,径直走入竹林,上山。
竹林很小,成带状分布,又挡住了视线,她才以为林子很深。可并没有走多久,眼前景象已变。
随着地势而上,树一棵棵不算粗壮,枝丫间却结满累累果实。风过,掀绿诱粉,赏心悦目。这是一片桃林,爷爷的桃林。
水青仍记得这附近没有别人家种桃,心道路没错,不由加快脚步。快到半山腰时,视线里出现了一间白色小屋,隐隐有人说话的声音。她匆匆跑起来,距离渐近后,那些声音因风入耳。
“宜山,你少说两句,没看到你爸气坏了。”有些年纪,女声,应该是奶奶。
“妈,我说得都是实话。”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当属三叔韩宜山,“咱们现在过得什么日子?好听点是林场,其实就是荒山。靠江那边根本种不出东西来,这片桃林一开始没产出,等好不容易能出甜桃,才几年,这桃味就变了。爸说请专家,咱也请了。说是土质变化,咱们能怎么办?”
“那也不用大呼小叫。”又是奶奶的声音。
“我没大呼小叫。”三叔不满地顶嘴,“这不是跟爸好好商量呢吗?谁知道他还没听全,就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你个臭小子,我知道你没心思种田,成天就想往城里去。”爷爷的声音,听着有些气弱,“要去你带上你那家子去,我死也要死在这片山里。”
“爸,我不懂你干吗那么固执,村里都笑话咱家这片山草长得都比别人稀。东边山里的王三儿,他家的果树那叫好,您不也瞧见了?咱们包到这荒地,辛辛苦苦干了这么多年,也尽心尽力,如今却一年不如一年,我能不图别的出路吗?大哥在城里当了官,也愿意把您和妈接上去安顿,又说能帮我和二哥找工作,一个月赚得比咱一年还多。这么好的事,傻子才不肯。”
水青听三叔说话完全不得法,一会儿说人固执,一会儿说人傻子,不气到爷爷才怪。
“所以说你只管去,谁拦着你了?”爷爷果然更生气。
“您和妈不去,我们也去不了。”三叔自知家中大哥最孝顺,决不会留二老在村里没人照顾。
“宜田,你跟宜山一个想法?”奶奶说话了。
“妈,您和爸在哪儿,我就留在哪儿。”听二叔声音就知道是个没脾气的老好人,“宜山要想去城里,就让他去吧。”
“二哥,这是什么话?我要走了,你们还在这儿吃苦受累,那我成不孝子了?你有点自己主意行不?咱守着这片荒山干吗?一起饿死啊?”三叔欺负二叔软性子。
“饿死?我和你妈就是靠这片山养活了咱一家子。饿死谁了?你吗?”爷爷火气上来了,“你自己想去城里,少拿山说事。它不够肥沃,但绝不荒!”
水青听着战火要延续,决定还是要当回小孩子,撒回娇。
“爷爷奶奶,你们都在这儿!我以为没人在家,还想着该怎么办呢?”从屋后绕出来,欢笑着露脸。
第二卷 猜猜猜 爱是不爱 第39章 桃夭夭 水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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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水青,大家这才想起要接她的事来。
“我这把老糊涂,本来就是上来提醒宜田去接青青的,竟忘了。”第一个走上前的是奶奶,灰白头发梳着一丝不苟的髻,脸上皱纹虽多,笑容好不温暖。
爷爷同样白发比黑发多,本来铁青着脸,见到大孙女,神色稍霁。听了奶奶的话,转头就说小叔,“要不是你,能耽误工夫么?”
“行行行,什么都怪我,我走还不成?”三叔牛脾气上来,也不招呼侄女,腾腾走进林子,下山去了。
三婶看着爷爷奶奶,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声要回家做饭,赶在三叔身后,也走了。
二婶则过来拉住水青的手,憨厚笑着,不好意思地说:“青青,今天起收桃,你二叔忙得忘了。”
“没事,村里人热情送我们到家门口。我看屋里没人,才上来找你们。”水青连忙解释,心里再有疑问,也不能这当口提。
“奶奶,您今天要炖鸡给我吃吗?”先从好说话的着手。
“哎呀,我被你二婶急匆匆拉上来,那鸡还没下锅呢。”奶奶才记起来,赶紧对爷爷说,“我和青青先下山,你和宜田两口子能收多少是多少。我会让宜山过来的,顺便把午饭再送来。”
“用不着他,我们仨不过多费两天功夫。”爷爷气未消,火未灭。
“爷爷,我带了朋友,可以一起来帮忙。”水青把叶陌离算上,“您别嫌我们笨手笨脚。”
“你哪干得了粗活?”二叔只当水青孩子心性,图好玩。
“行啊。”谁知爷爷赞同,不顾奶奶的眼色,挺认真地要求,“先休息一上午,吃过饭就来帮忙吧。”
“老头子,青青细手细脚,又是城里长大的孩子,你让她干什么农活?”奶奶很疼这个聪明的大孙女,念书好,性子好,讨人喜欢得紧。
“城里长大怎么了?她就算是状元,也是我老韩家的子孙,一定得学会干庄稼活。”爷爷也疼青青,因为重视,所以期望更高。
“奶奶,我想学。”水青出过趟国门,辛酸自知,早不是娇生惯养的人。她看桃林挺大,能多个人帮忙总是好的。
奶奶既拗不过老头子,也拗不过大孙女,只得随这对爷孙俩。
下山的路上,水青开始问事情的始末。
原来她没漏听多少,简单说就是自己老爸想接爷爷奶奶去城里定居,顺便把二叔和三叔的户口都迁去。至于现在的山地,要么转包,要么就放在那儿。可爷爷不愿意放弃这里,三叔也不好说就自己一家子去。所以今天正和二叔商量,想把意见统一,然后迫使爷爷改主意。如果儿子们都去了城里,爷爷奶奶就只能跟着,因为他们年纪大了总要人照顾。谁知商量时,被爷爷听个正着,劈头盖脸就骂三叔。三叔和爷爷争辩,二婶看父子俩吵得不可开交,赶紧把奶奶这个救兵搬上山。之后那些,水青都听到了。
水青还记得前世爷爷奶奶搬到她家附近,二叔和三叔也到城里,生活马马虎虎过得去。说起来,是老爸劝服了奶奶,而奶奶再劝服了爷爷。他到底是长子,在奶奶面前说话很有分量。而奶奶是爷爷的主心骨,别人不行劝,奶奶却行。
“奶奶,其实去城里生活不错,不用日晒雨淋那么辛苦。你们苦过大半辈子,该受我们这些晚辈孝顺了。”水青就事论事。
听三叔说法,凤凰山不太好种,尤其是爷爷这块。桃园产出一直不好,她听爸妈也提过。除了桃园,就靠山脚下那几亩菜田,还有为数不多的家禽,维持日常生活。日子紧时,还要砍竹编筐去卖,增加点卖笋的收入。一个大家三个小家,过得紧巴巴。要不是她家这两年好过了,总往乡下送钱,怕到现在还住不上红砖大瓦房。
“你爸妈都是拿工资吃饭,还要供你读大学,也不富裕。我们老的老,小的小,去城里,不是添麻烦吗?再说你二叔三叔没读过什么书,只会种地,能找什么工作?”奶奶原来看得通透。
水青张张嘴,没再接着往下说。她总不能说自己最近挺有钱,所以无需担心一大家子在城里的开销。这个功课留给老爸吧,反正最后他们还是会进城的。至于进城之后干什么,她会好好想想。
回到爷爷奶奶家,三叔正招待羽毛和叶陌离。别看刚才他气势汹汹,也就是嗓门大。奶奶立刻嘱咐三婶带水青她们去早准备好的房间,自己让三叔陪着去灶间说话。
三婶不是个爱说话的。领她们去了朝南一间屋子,只说那是二叔女儿韩水莲的房间。又说叶陌离的房间在隔壁,和她儿子韩水耕合住一间。然后,急急忙忙就赶着出去。
水青知道三婶心急刚才的事,也就没在意她疏忽自己的态度。打量着堂妹水莲的屋子,尽管简单,一张大床,一个矮柜,一顶衣橱,再加一张书桌,还是有女孩儿家的特色。窗上贴着粉色剪纸,墙上吊了个小布娃娃,桌上放着小小镜框,里面有个笑容很甜的女孩,应该就是水莲。她比水青小两岁,虽然没考上云上,也考进市区第二重点高中,从九月开始住读。
“羽毛,吃过饭有什么打算?”水青拿出牙刷毛巾放在宽宽的窗台上,眼角瞥到一张折叠床。还好,不用睡地上。
“我想绕到东面看看,听三叔说,那儿的风景很美。”既然是采风,当然要多出去绕绕画画。
“要我陪吗?”水青先顾羽毛,毕竟人生地不熟。
“不用,我就沿着山脚往东,天黑前一定回来。”羽毛个性独立,常常单独行动。艺术家,需要特大号寂静空间。
“好吧,只往东,别乱走,免得你迷路,我们找错方向。”水青细细关照。
羽毛说好,水青又向叶陌离交待行程,“趁没开饭,我先给你补习,把书拿出来。”
“下午再补。”叶陌离叛逆分子,双手拎着包要往外走,“一早爬起来赶车,我累死了,得补眠。”
水青眼明手快拉住他背包的带子,往回拽,“现在补课,下午我们另有安排。”
“什么安排?”叶陌离哪里猜到自己被水青算计成免费长工,只当游山玩水,新鲜感正浓,很有兴趣。
“你不是最喜欢吃桃子?”水青吊他胃口。
叶陌离的确最爱吃夏天水蜜桃,听到这儿,双眼又满月。
“所以下午的活动,一定让你心满意足。”水青一本正经得说着,却趁叶陌离不注意,向羽毛调皮眨眨眼。
羽毛有时候不明白,叶陌离对着别人很精明,怎么对着水青就那么笨呢?一次次吃亏,还一次次上当。
这算不算孽缘啊?
第二卷 猜猜猜 爱是不爱 第40章 囫囵月 出云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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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水青和叶陌离帮奶奶提篮子,拿着饭菜上山。三叔和三婶在奶奶劝过后,早回山上去了。没见有人下来求援,可见事情暂时缓和。
叶陌离惦念水青说到的大水蜜桃,对两边参差不齐的稀疏山景当然没上心。先跟奶奶有说有笑,讨得奶奶直夸他聪明,又见水青落在后面挺远,自发自动慢下,等她并排。
“你还记得花树吗?”水青想起来问他。
“你怎么知道他?”叶陌离吃了惊。那些人他早就不联络,而且他从来不在水青面前提起他们的名字。
“见过两次。”精确的数字。
“什么时候?”叶陌离敏感花树和水青的见面可能因自己而起。
“就最近。”水青没打算搬弄早就烟消云散的是非,“他人怎么样?他帮我家的一个长辈打工,我想问问清楚他的底细。”别为云老爷子引狼入室。
“打工?花树?他不是跟着金哥——”叶陌离即刻噤声,半月眼左瞄右瞅。
“好像两人闹翻了。”水青简单一句。
“他是好样的。”叶陌离似乎对花树很崇拜,“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以前那些朋友,我承认他们不太象话,可花树不同。除非金哥交待,他不会跟别人一起混天胡地。为人讲义气,很有能力,我觉得他比金哥强。”
那倒是。但凡有点智慧,就能把蟑螂一样的金哥踩在脚底下。水青想到那晚的敲诈事件,冷冷笑着。
看得叶陌离心里发毛,又附加些情报,“花树身世挺惨的。父母做生意失败,欠了一大堆债,带着他跳楼。父母当场死亡,他却命大,摔在父母身上,毫发未伤。被他家所有的亲戚当成丧门星,监护他的大伯也一样不喜欢他。在他家住了半年,硬说他欺负堂弟,从此住读在学校,寒暑假都不用回去。只供他读到初中,之后分文不给。花树没办法,为了缴学费,不得不学坏。”
“原来,你也知道那是学坏。”水青听到这儿,嘲讽叶陌离,“想当初是谁怪我多管闲事?”
“知道啦,我谢谢你。”阻止他堕落深沼,不再囫囵过日子,“总之,请你的长辈给他机会。他只要下定决心,就能改好。我信他!”
“你的保证,我信一半。”水青却不给面子,“一个人如果因为贫穷就去偷盗,那么世界就乱了。”嘴上这么说,却在听了叶陌离的话之后,深深思索。父母拉着一同赴死,却又因父母得救的花树,如何承受这种无奈残酷的因果?是否这才因此总觉得他面相情薄?
“日久见人心。”叶陌离不服气,却又关心花树,“他在哪里打工?”
“永春馆。”说这么多,也是为了告诉叶陌离这个消息。花树现在应该很需要朋友吧?新环境和新人事中诚惶诚恐,或许一个来自过去,和他一样曾经困惑的朋友,能鼓励他坚持走下去。
“我可不可以去看他?”听老爸说过这个名号,很出名的大酒楼。
“你问我干什么?”水青该问的问了,该做的做了。
不反对就是可以,叶陌离自认还比较了解她。才开始沾沾自喜,已经望见桃林,他的注意力立刻跑到沉甸甸压在树梢的粉桃上去了。
水青帮奶奶把桌椅摆好,饭菜端上,就叫爷爷叔叔婶婶来吃饭。趁他们吃饭的工夫,水青磨着奶奶教她摘桃。奶奶见孙女认真想帮忙,也就示范得特别仔细。
叶陌离和她双手扶着三角梯,突然明白过来,“你哪里是请我吃水蜜桃?根本诓我来干活的。”
“我可没说过请你吃水蜜桃这种话。我说的是,下午的活动,会让你满意。”失之毫厘,谬之千里,她狡猾了一丁丁。“我奶奶那么喜欢你,你又要在这儿白吃白住两个星期,干点儿活不应该啊?”
应该,很应该。他不应该的是,为零花钱,折了自己的腰,才让韩水青利用彻底,随她压榨血汗。
“我要是不满意,你让我明天就回去,而且不能向我爸妈告状,只能说你爷爷家没地方让我住,行不行?”她要是说行,明天他就在自己家里享受冷气和冰饮,自在逍遥。以往被她欺负惯了,今天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