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的李志国,不知道怎么扑腾起来了,县里最有名的一个绿色食品品牌就是他经营的。那时候李志国在县里也算是一个能够和县长平起平坐的人物了,没想到他没发迹之前这么熊,被老丈母娘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地奚落了半天,连口也不还,真是人生变幻,世事难料啊!
眼前这位开卖店的年轻小老板可是一个还没有机会发光的人才啊。
想到这里,钱长友不由仔细地看了一下棋盘上的局势,李志国这边还有两士,两马,单炮和两卒,卒子和马都已经过了河;他的对手单士单象,两车两炮,实力上应该差不多,两个人虽然还没有将对方的军,但也就差几步了,局面对李志国很不利。红脸汉子双车配合得很有套路,估计专门琢磨过一些周密的招数。
“志国,我看还是重新再来一盘吧,这盘你再怎么折腾都没戏了。”
李志国手里拿着一个棋子轻轻地敲击着棋盘,发出清脆地响声,闷声道,“别着急,让我再想想。”
红脸汉子看了一眼观战的钱长友,“小老弟,买完了东西还不走,看来对象棋很感兴趣啊。怎么样,看了半天看出点儿门道了没有?”
钱长友微微一笑没有言语,“观棋不语是有它的道理的,大家相互之间都不认识,万一自己说了一句不适当的话,搞得没有棋品的一方急了眼,那就太没意思了。”
忽然卖店的门一响,进来一个女孩子,她举了一下手里的小塑料桶,清脆地问到,“你家这里有没有酒了,给我打一桶。”
钱长友听着说话的声音耳熟,回头一看正是翁明娟。
“这么巧,翁明娟,你也来买东西。”
翁明娟文静地点了点头,“是啊,你来买啤酒啊。”
钱长友点了点头,这时候李志国丢下棋子道,“不想了,这盘是我输了。绢子,怎么打这么多的酒,家里来帮忙的人很多么。”
翁明娟递过小塑料酒桶,“可不是么,里屋外屋总共摆了三桌才坐开。”
红脸汉子点了一支烟,笑道,“别看老翁头当了那么多年的村支书,还挺威风的,儿女也都算有出息,可除了绢子以外没有一个在身边守着,不主动地多找一些人帮忙,行么?”
翁明娟不满地瞪了一眼红脸汉子,“潘振东,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说话这么难听,不会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潘振东吐了一个眼圈,笑道,“我说绢子,我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没说过份的话呀。反过来说,我怎么也大你十来岁,你也得叫我一声哥吧,你怎么说话那么冲,那学不是白上了么。”
翁明娟小脸绷得紧紧的,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了一边。
李志国拿了个小漏斗放在小塑料酒桶上,便开始从酒缸里面打酒,他笑道,“老支书这么多年以来为村子里办了不少实事,家里的豆子打得那么晚还不是因为帮大家忙乎了,他老人家的威望摆在那里,那么多人今天去帮忙,都是自己去的,根本不用叫。”
潘振东微微哼了一声,“志国,你是得了老翁头的照顾,当然为他说好话了,我就没有必要浪费那个精气神了。”
说着,他伸手要开始重新摆棋盘,一旁的钱长友连忙拦住,“先别动,你们彼此之间还没将对方的军,最终定出胜负呢,我刚刚看出来了一点儿门道。”
潘振东哂然一笑,“小老弟,你还是不会下棋啊,我和志国下了这么多盘棋,早就一眼可以看出去四五步了,没有必要真的去将军。”
钱长友微微一笑,“总用眼睛瞅着,难保不出漏子,我来走两步看看。”
潘振东弹了一下烟灰,满脸轻松地说,“反正也是闲着,那你就走两步吧,不过我可事先跟你说了,如果你在五步之内将不到我的军,那你肯定会被我将死的。”
钱长友也不作声,往回跳了一下马。他早就看明白了,潘振东的车用得很好,尤其是双车配合的时候,有一些套路,而且很凶猛。自己有把握用四步吃掉对方一个车,破了对方双车合并的套路,那么潘振东将自己军的杀招就会迎刃而解了。这样的破解方式说难不难,关键是能够看准,看到那一点。不知道李志国怎么没有看出来,可能和潘振东下棋下得次数太多了,有点儿思维定势了,抑或真的被老丈母娘骂晕了
潘振东一幅不以为意的样子,懒洋洋地挪着棋子,可在第四步的时候,钱长友又跳了一次马,结果形成了马后炮,潘振东的选择只有被马踩掉一只车,或者被炮打掉另一只车。
潘振东一下子扔掉了烟头,脸膛也变紫了,有些失声道,“操,你怎么走的,瞎猫碰到死耗子了吧?”
钱长友心中不屑,就你琢磨这两步棋,还洋洋得意起来了,比市里面摆摊弄个死局骗钱的老头们差远了。下棋这东西,归根结底就是数学的东西,偏生自己就喜欢数学,没事就琢磨,爱好钻牛角尖这一口,你能不吃瘪么。
李志国给翁明娟打完酒,找完钱便凑了过来,“老潘,碰到对手了吧,呵呵,让你总跟我狂,这会儿让你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现在的潘振东,和钱长友刚进卖店时见到李志国的神情如出一辙,对李志国的奚落充耳不闻,两眼盯着棋盘,手里拿着棋子下意识地敲着棋盘,发出叮当的响声。
这么凝重的气氛,翁明娟也好奇地走近看了起来。
“钱老大,我说你是不是自己在卖店里喝起来了。”
李志强人还没进屋,声音就从窗户传了进来。
钱长友连忙站起身来,拿起那袋饼干,对已经进了卖店的李志强说道,“我看了一会儿棋,把时间给忘了。”
李志强把两个空啤酒瓶子放在柜台上对李志国说道,“大哥,给你钱,拿两瓶啤酒,空啤酒瓶子先给你撂这。”
李志国没接钱,起身道,“不是跟你们说了么,要喝酒的话直接来拿就行了,用不着那么麻烦。”
“那可不行,我妈说你开个卖店挺不容易的,能算清楚就算清楚。”
李志国无奈地苦笑一下,把两个空啤酒瓶子放到啤酒箱子里,然后指了一下钱长友问,“志强,那是你同学。”
“对了,这是我同桌,我的学习榜样。”
李志强嘴里胡扯着,一眼看到了站在一边的翁明娟,又接着胡说八道起来,“翁明娟,打完了酒怎么还不回家,是不是一看到我们钱老大就迈不动步了,你家里的客儿正等着喝你的喜酒呢,还不快走。”
翁明娟气得满脸通红,踹了李志强一脚,扭身就出了小卖店。
被李志强一闹,钱长友也感觉到有些难堪,拎起自己已经买好的两瓶啤酒催促道,“别在那胡咧咧了,我买了啤酒,赶紧走吧。”
李志强开心地笑道,“呵呵,都被我说得不好意思了。大哥,我先回家了,一会儿再来你这里玩。”
………【第八章 初到东丰村的见闻(5)】………
李志强出了卖店,追上钱长友,“操,你这小子真是的,怎么买东西这么急,我妈刚才给了我十块钱,要不是我那个小外甥闹得厉害,我早就过来了。你出钱买了啤酒,我可怎么和我妈说啊。”
钱长友笑了笑,“有什么大不了的,实在不行的话,你把买酒的钱扣下来,当成你自己的零花钱不就行了。”
李志强一拍大腿,“老大,还是你有办法,我要是早有你这机灵劲儿,手里的零花钱肯定不会这么少了。”
钱长友笑骂了一句,“这也叫机灵,你是不是太笨了。”
然后话锋一转,“看你和开卖店的那个李志国挺熟的,他和你啥亲戚?”
“俺俩的亲戚关系可近了,我们都是一个太爷,我管他叫大哥,管他爸叫大爷,不过前些年,我大爷去世了,家里就他当家了。”
天色已经黑了,但十五的月亮挂得高高的,又圆很亮。
李志强在前面带路,两个人走得很快,转眼之间便回到了李志强的家。
小宝小小的身形,堵在里屋的门口,伸着小手道,“老舅,我要的方便面呢。”
李志强呃了一声,低声道:“坏了,在卖店的时候,光顾着说话了,把这个茬儿给忘了。”
小宝一咧小嘴就要发飙,钱长友见机很快,忙把事先买好的那袋字母饼干递了过去,他笑道,“小宝乖,老舅没有方便面,舅舅这里有字母饼干,你看看喜不喜欢。”
小宝欢呼一声,从钱长友手里一把抢了饼干过去,熟悉地用牙咬开封口,拿出来一块饼干放在手里喊道,“太好了,这个拼音我认识……”
李志强的妈妈走了过来,埋怨道,“强子,你这孩子办事儿真不牢靠,到底还是让你同学买东西破费了。小宝,拿了舅舅给你买的饼干,怎么还不说谢谢。”
“谢谢舅舅。”小宝一说完,抱着饼干袋子转身就麻利地爬上了炕。
“这孩子,就喜欢吃方便面和饼干这些干东西,你说那些玩意有啥好吃的,都是被他妈给惯坏了。”
李志强嘿嘿一笑,“想把他管过来,简单呀,打,像我小时候打我那样,肯定用不了几次,就能扳过来他这个臭毛病。”
李志强的妈妈笑骂道,“就会出馊主意,要舍得打,早就打了。我还没说完你呢,啤酒是不是也是你同学买的?”
李志强摸着自己的脑袋嘿嘿笑道,“那有什么呢,买就买呗,我们俩的关系谁跟谁呀。”
钱长友放好啤酒,也笑着说道,“是啊,李婶,谁买不是买呢,您就别说强子了。”
“呵呵,你这孩子比我们家强子懂事儿多了,你是那个屯子的?”
“李婶,我是三套河林场的。”
“妈,你别在这儿查户口了,还有两个菜你没炒呢?”
“你这孩子,着什么急呢,菜都已经切好了,就等着下锅一炒就行了,我先和小钱唠一会儿嗑。”
“行了,妈,你还是先炒菜吧,吃完饭我还要带着人家在咱们村子里溜达溜达。想唠嗑的话,一会吃饭的时候再聊。”
“那好吧,你先把饭桌放下。鱼,鸡,还有两个凉菜都弄好了,大米饭也熟了,你自己端去。着急的话,你们就先吃,我再去切点儿葱花。”
说着,李志强的妈妈出了里屋,外面传来了菜刀切菜落在菜板上的声音。
李志强麻利地放下饭桌,对钱长友说道,“钱老大,你只管坐在那里,等着一会儿开吃就行了,一切都由我来操办。”
钱长友坐在炕沿上一笑:“好,那我就等着吃现成的了。”
李志强里里外外地端着饭菜,一阵好忙活。
炕上的小宝抱着饼干袋子,嘴里嚼着饼干,发出清脆的响声,看到钱长友坐在一边闲了下来,便朝钱长友黏糊了上来。
“舅舅,你看这个拼音是啥?”
钱长友一把抱过来小宝,嘴里应付着,心中好笑,小孩子的世界就是简单,刚进门的时候还用黄豆枪打自己,现在一袋饼干就把他收买了。看起来虽然自己的侄子比小宝小了一写,可对付他们的手段却可以通用。
李志强摆好饭菜,找来了瓶起子打开两瓶啤酒,咕噜一声,他自己先嘴对着瓶子口喝了一口,然后放下瓶子笑道,“过瘾……来,钱老大,我们先坐下开始吃,然后再带着你出去溜达溜达。”
李志强的妈妈也在外面说道,“强子,你先和你同学吃吧,鱼,鸡和凉菜外面还有,一个盘子装不下,你们吃完了再来盛,两个热菜马上就好。”
这里的人家招待客人很热情,不管丰不丰盛,都是大盘装菜,大碗盛饭,大杯喝酒。
细细地体悟一下,这样纯朴的民间乡情真的很让人感动。
钱长友没有再客气,频频举筷挟菜,吃得很香,加上和李志强喝酒时没有用酒杯,直接举着啤酒瓶子彼此对碰干杯,颇有那种“大碗喝酒大碗吃肉”的豪情,几轮下来,情绪被调动的非常兴奋。
李志强的妈妈把炒好的菜端上来,看到两人狼吞虎咽的样子,非常高兴。
“小钱,这些菜都合口吧?”
钱长友挟了一大筷子凉菜吃到嘴里,含糊道,“真好吃,我们学校食堂做的饭跟这儿简直是没法比。”
“那以后经常来家玩,我还给你做好吃的。”
钱长友不住地点头。
“强子这孩子那都好,就是学习不上进,他只有和你这样懂事儿的孩子在一起玩儿,我才放心,以后你得帮着我盯着他的学习啊。”
钱长友又是不住地点头。
李志强有些不乐意了,“妈,你也快吃饭吧,可别再唠叨了,我有那么差么。你看小宝,坐在那也不好好吃饭,你不管他倒操心起我来干啥。”
钱长友看了看小宝,小孩子的注意力明显仍然在饼干上,对于眼前丰盛的饭菜兴趣不大。唉,他不知道哪个更有营养么?嗯,他当然不会知道,平常的时候,周围的环境,只会让他错以为方便面、饼干这些“稀罕东西”才是“好东西”,记得后世的时候,那些推销安莉产品的人都会用“少吃方便面,因为里面有防腐剂”之类的话劝告顾客,两个时期人们观念发展的差异也太大了吧!
不去管李志强的妈妈如何去哄外孙子小宝,钱长友和李志强吃喝的是十分尽兴,完毕后,李志强尽显大少爷的本色,一抹嘴便说道,“妈,我带着长友出去玩了,嘿嘿,碗筷我可不管了。”
“玩去吧,别回来的太晚。真是的,那次你帮我洗碗了,”
李志强嘿嘿一笑,带着钱长友径直出了家门,溜到街上。
外面的月光很亮,嗯,如果有美人相伴,很适合夜游,可惜没有。
各家的灯光透过窗户,穿过院子,稀疏地洒落到外面的街道上。除了狗吠声,和偶尔几家传出来的劝酒劝菜的喧闹外,整个村子都很静。
按照钱长友的记忆,这时期乡村的夜生活实在是乏善可陈,却不知道李志强有什么主意和安排。
“我们去那啊?”
李志强神秘地嘿嘿一笑,“别问了,你只管跟着我走就行了。”
钱长友跟着李志强拐了一个弯,来到了一条很窄的路上。
“老大,你怎么领着我走到了这么偏僻的地方,你不是要敲我闷棍吧?”
“操,你又不是肥羊,费了半天劲把你敲倒,我能弄到什么好处?”
钱长友哈哈一笑,“那倒也是。”
可他心中却同时在想“那倒未必”。原来前些天卖灵芝和蘑菇的钱,还有那些积攒下来的私房钱,他凑了个整,七百块钱,统统地带在了身上。他倒不一定有什么特殊的目的,只是打算这次放假的时候不回家,而是到县城转转,也有可能让爸爸帮着把钱存到银行去。
两个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忽然听到一声“哞”地牛叫,对面影影绰绰地来了一辆牛车。
路挺窄的,即使借着月光看得清楚可也怕被牛车刮到,两个人干脆跳过路边的排水沟,站到帐子边,等着牛车过去。
“架,架,喻……”
牛车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李志强认出了赶牛车的人,打招呼道,“张叔,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啊?”
那人好像吓了一跳,仔细辨认了一下,才回答道,“啊,是强子啊,我这是忙点儿活才回来晚了。”
看着牛车慢悠悠地过去,李志强笑道,“张叔,你们家的这头老黄牛真的不行了,瘦得皮包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