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真是难得啊!”孙队长大笑,“不用怕,腰挺直了,拿出你平时干工作的那精神来!”
县政府大楼的里面和外面给人的感觉是一样的大气、明亮。地面是红中透着灰、灰中映着红的大理石,墙面也是大理石,ru白色的,那暧昧的温柔,让人看一眼就情不自禁地想用手去摸一摸。
姚书记的办公室在三楼最东边,下了电梯,只见那长长楼道上的小灯,凹在装修得低低的房顶里面,大白天也开着,营造着一种暖暖的甚至有点神密的宾馆色彩。
来到姚书记办公室门口,孙队长清了清嗓子,抹了抹头发,整了整衣冠,高高抬头,轻轻扣门。时伟明也做了相关的动作,心里说“真看不出来,平时大大咧咧的孙队长也会这样。”
“笃笃笃”
“请进!”一个有点磁性的男中音。
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高高瘦瘦,戴着眼镜,白白净净,有点谢顶的中年男人。
“哎!骆局长您好!您也在啊!时大队,这是骆局长,我们的直接顶头上司。”
孙队长握着骆局长的手,使劲抖动着,并向时伟明介绍着。
姚书记的办公室很大,所以他们三人在门口完全可以完成这系列礼仪,只是声音不敢放肆,行为不敢造次,动作幅度也只是点到为止,彼此用眼神交流的更多一点。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屋里边有一个熟睡的婴儿。
“姚书记,我把人给您带来了。来!时队长,这是姚书记。”孙队长又开始大声了。
“哦。久闻大名啦!我可是在电视上见过你的哦,还有,还有你的夫人。”姚书记站了起来,并放下了手中的笔。
“时队,快,”孙队长连忙示意老时伸手。
“哦。”有点发懵的时伟明赶紧上前,隔着那宽宽的办公桌,握到了姚书记那温暖的大手,露出那整齐的白牙。
“好!果然是个精明干练的年轻人!来,坐,坐!”姚书记看着旁边的几张空椅子示意,然后又把目光转向骆局长,说:“老骆,你那儿可是多了匹黑马啊!要说还是人家曾县长识人啦,这文化高就是不一样,啊?可惜曾县长回省城了,不然我怎么也得请他喝一杯。我说老骆,这人你可得给我用好了,不然我可是要挖的啊?需要好铁的地方多着呢。”
“年轻人,胆子大一点,有什么困难尽管向骆局长提,错了也不要紧,只要不犯法,有我们给你顶着呢。”姚书记说,“哎哟,时队长,老时,你说你的称呼可真有意思。这一听就知道是个实诚人。啊?对不对啊?”
姚书记笑,大家都跟着笑了。
……
第二十二章 山雨欲来
盛夏。
威猛的太阳炙烤着钢筋水泥林立的城市,泊油马路上冒着腾腾的热气,炙烫着女人们那粉嫩的小腿。到了傍晚时分,聚集了一天的热lang让人如置身火焰山旁。天边慢慢升起了如墨云层,太阳识趣地退场,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夏雨的脾气就是没有秋雨的直爽,也不如冬雨的深沉,更缺乏春雨的缠绵。
它总是要经过一番酝酿,让人们在烦躁不安的饥渴中翘首它的到来,最终在万众瞩目的期盼下,俨然高高在上的救世主,伴着隆隆雷公的鸣锣开道声,始才缓缓落下。开先还会恶作剧地搞几个小团体,重重地砸在奔跑中的路人的头上,紧接着才是倾盆倒缸,掀风作lang。
就在这场大雨还在谋划的时候,骆局长的别墅里同样在有一场酝酿。三十多平米宽大的会客室里,五匹的立式空调正在汩汩地吐着冷气。湛蓝色7字型饱满的真皮沙发在十五度的室温条件下,给人一种十分舒适的清凉感。
骆局长坐在顶头的那张单人坐位上,贴满奶黄色暗花壁纸的墙壁上方是一幅“宁静致远”的水墨国画。
他的右手有节奏地敲打着丰满挺拔的靠手,左边五个指头分成两派,一来一回地轻捏着自己的下巴,那长长的尖尖的本来就没有多少肉感的下巴,在他长时间的捏拽中,越发地显得皮刮刮的,两只不大的眼睛在进口的镜片后面不停地眨动着,一看就知道他的大脑思维正处于高强度运转当中。
坐在右边的长沙发上的是他的外甥董朝阳和爱将魏志敢。
自从骆局长详细描述了那天县委书记招见时伟明的经过后,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已经有半个多钟头了。
“哗!哗!哗!”外面大雨如柱,雷轰电闪。
一道强光闪过魏志敢那惨白中有点发灰的脸上,骆局长心里一沉,他看着这个鞍前马后跟了自己好多年的魏志敢,突然感觉眼前的这个年轻的中年人也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说起来,这个魏志敢和自己还是很投缘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这个曾经的上下级才一直保持到现在。想当年自己在乡里做乡长的时候,魏志敢就是村支书。在全乡二十多个支书里面,魏志敢显得很突出。这小子眼皮子活络,嘴皮子小油,胆大心细,敢想敢干,说到做到。
那一年,自己想给亡故多年的老父亲修个墓碑,正准备到远在安徽的黄山上去买料子,这事不知道怎么的就让魏志敢知道了。
第二天,一块价值几万元的上等墓石就已经运到了自己的老家。当然,无论自己怎样诚心诚意地想付钱,都被魏志敢给推了回来,更让自己感动的是魏志敢的一句话:他说您的先父就是我的先父,能孝敬他老人家是我的荣幸。
这话倒也没什么,关键是,第二天魏志敢的亲生父亲竟活生生的来到乡里找正在开会的儿子,让他回去给他的母亲圆坟。
如果这件家事只能让骆局长的内心感到满足,还不足以表现魏志敢的官场智慧的话,那还有一件事,真的让骆局长感到做官是那么地令人惬意,更加觉得李世民就是有一个百个亲兄弟,搞那个玄武门事件也是值得的。
一年冬天,县委书记一行十多个县领导来察看乡里的农田水利建设情况,旁边的河堤上,农民们正在挥汗挖土、推车,红旗片片迎风飘扬,加油声声回荡上空。那几天正赶上县委书记感冒咳嗽,不停地打扫着嗓子,整理着声音。
顾不得体面的县委书记,那一口口色彩鲜艳的深黄色粘痰随着猛烈的西北风不停地被吹散。正在书记清理出一大块而感到神清气爽时,不料一阵风把那带着领导体温的东西不偏不斜地打在了走在下风头的骆乡长的锃亮的皮鞋上,顿时,那鞋头宛若盛开了一朵深秋的傲霜菊。
书记当然没有注意,他的目光全在路边的劳动人民身上,耳朵里听着的是骆乡长那滔滔不绝的工作汇报。但骆乡长是肯定感觉到了,因为那实在是掷地有声啊。
怎么办?如果低头去清理,那肯定会中断汇报,领导就会发觉。让领导发觉了,那可不是什么小事,起码说明你不能忍辱负重,而且在工作时心有旁笃。
正在他感到为难之际,恰好站在一旁的魏志敢不声不响地用衣袖擦去了那污物。第二天,乡里就召开班子会,因工作需要,魏志敢调到乡建办工作,任副主任兼村支书。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们两人的关系就远远超过了领导与被领导之间的关系,魏志敢也因此成了他家的常客。后来,自己调到县里来了,官至城建局长,魏志敢也理所当然地成了县拆迁办主任,这也属于专业对口嘛。
“呼!——”外面狂风大作。
骆局长看了一眼魏志敢,觉得就是现在,自己心里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激之情的。当然骆乡长的官声和威望也是从那件事以后得到很大提升的。
“舅啊,那你说我的城管大队长就没希望了吗?您可是局长啊!”董朝阳那紧锁的眉头和丧气的声音让骆局长的右手加快了敲动的节奏,左手停止了对下巴的拉拽,“唉!让我好好想想。告诉你们,现在还不是城管大队长那么简单。听说上面为了适应城市发展的形势,将要对城建部门进行重新整合编并,要成立规划局、住建局、城管局。原来的城管大队的名称就不存在了。”
“哎!那好,那好!”霜打过的魏志敢一下子鲜活过来,仿佛注入了一支强心剂,脸上顿时来了红意,立马激动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仿佛他已经成了其中的哪一个部门的局长。但见骆局长皱了皱眉,脸色显得更加的阴沉;他又看一眼董朝阳,董朝阳低着头,脸上明显写着不满甚至是厌恶。
“那是好事啊!”魏志敢无趣地坐回原位。
“舅啊,那的意思是那个时伟明他有可能成为某个局的局长啊?”
“朝阳,怎么可能呢?这干部的提拔讲究的是规则和套路,那是要一步一个脚印的,他时伟明现在才是个副股级,到正局级,那好几个台阶呢。你说的连升三级的那种事情是在过去的金銮殿上。除非他时伟明能有什么特殊的突出贡献,真的打动了县太爷。”
魏志敢迫不及待地说。他好几次想说自己现在是拆迁办主任,离那个局长的位置最近,而且又是本系统的,有优先有利的条件。但骆局长脸色的阴云始终没能消散,所以他不大敢说。
“局长!那小子有县委书记撑腰也不是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了。书记那么忙,会记得这点小事?领导就是这样,最擅长把糖抹在你的鼻尖上,让你为他卖命,事后,早忘到爪洼国去了。不是说县官不如现管吗?那还得您了你这一关呢?”魏志敢因为激动脸上有了红意。
他是应该激动的,一来表示自己是两肘插刀,义愤填膺;二来,这也是城门失火啊!那时伟明即便是不能成为局长,也很有可能做个拆迁办主任啊,那可是鸠占鹊巢啊!你说万一自己要是没做上局长,再丢了这个主任。。。。。县里有些领导对自己还是颇有微词的。
“那个老狐狸。他嘴上是应着呢,谁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再说他是马上要退休了的,再也没有什么毛好抓的了。人家儿子女儿全在外在工作,也不会指望在系统内要什么照顾。你拿他有什么办法呀?人心难测啊!”骆局长摸了摸日渐谢顶的头说。
“哎!局长,您不是有个要好的同学在市纪委吗?只要他出来说句话,姚书记还是会考虑的。”魏志敢灵机一动说。
骆局长沉吟片刻,突然眼镜一阵反光,随即右手也停止了敲动。
心一非本人是没戴过眼镜的,但假以想像,应该是骆局长的眼睛发了光的,否则何以会反光呢?
外面的雨停了,骆局长的脸上也是云开雾散。他站起身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略带轻松地说“不过,志敢,你也得好好准备准备,我这边是肯定给你报的,至于能不能成那就看你的造化了。”
魏志敢感激涕零,差点去吻骆局长的脚。
不过不管能不能当上局长,自己真还是得感激骆局长的,不然哪有今天,又怎么会支撑到现在呢?当然自己也是有代价的,经济方面不在书中交待,你说这楼上楼下的屋里屋外的那一件东西不是我魏志敢亲自操持的,就是这锃亮的地板也是自己的老婆隔三岔五的来打腊保养的,还有那院子里的花,特别是那卫生间的抽水马桶那都是我老魏擦了又擦的,那马桶的卫生标准是与国际接轨的,至少也和日本的一样,那冲马桶的水捧起来是能直饮的。
“老骆,都下来吃饭吧!”楼下传来局长夫人那清脆妙曼的声音。
“走,吃饭去!”三人轻快下楼。
。。。。。。。。。。
第二十三章 两个小邮亭(一)
“这可怎么办呢?怎么办呢?”孙队长在办公室里来回地度着步,尽管空调调到十五度,头上的大吊扇在飞转着,不远处的落地扇也没有转头,他身上的衣服依然是死死地贴到了那硕大的后背上,湿湿的,让人发燥。
“来来来!”听到门响,孙大队连忙说。
进来的是时伟明。
“遇到大麻烦了。”孙大队双眉紧锁,一边不停地抖动着衣服扇风,一边在屋里转着圈说。
“有什么大麻烦啊?”时伟明不解地问。
“今天骆局长把我叫去,交待了一个任务,并且点名要你去完成。”
“那是好事啊,说明领导重用我啊!”老时笑说。
“你知道什么呀!你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里面还是有大文章的哦。”
“这么严重?有什么文章啊?”
你听我给你说啊:“不知道你注没注意到,在我们县城的西城大闸东边的左右两侧分别有一个小邮亭。”
“那谁不知道啊。我来这县城里干活之前它不就存在了吗?不过放那根本就不术相,把两边的马路都给占了。那地方因为有商场超市还有银行,是我们县城最繁华的地段。那经常堵车,特别是学生放学单位下班的时候。不是早就听说县里要把那两个邮亭给拆掉的吗?怎么到现在还在呢?而且我看这两年都不提了。这里面有什么原因吗?”时伟明睁大眼睛问。
“你说得完全正确,是早应该拆的,而且县里在三年前在城市规划的蓝本中就明确过,还以文件形式下发过,但始终没有人去执行。”孙队长总算坐了下来,仿佛时伟明就是他的定心丸似的,他抽出一支烟,他知道老时是不抽烟的,便自顾自地点着了。
慢悠悠地吸了一大口,照例吐出一个波lang式的大烟圈,才缓缓道,“你知道那两个邮亭是什么人开的吗?”
“知道知道。好像听说那个左边的那个是外号叫马小鬼的一个人,不是说这个人有个儿子叫马六吗?是我们县城里有名的亡命徒、黑好佬,手下有十来几个人。公安局说他们是专干欺行霸市,欺男霸女,坑蒙拐骗的事。但是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什么行侠仗义,具体的没人知道。听说这个马六年轻时就胆大爱管事。
有一年冬天有两个狗贩子去他的村子上收狗,那人一看卖狗是一个老奶奶,就把狗强行弄走了,一分钱也不给。哭喊声惊动了当时还不到二十岁的马六,他拿着刀就冲了出来,和那俩抢狗的扭打在一起。
因为砍伤了人,马六进了派出所。民警说他管闲事,这小子就不服,出来以后还这样。
像他这样的人,派出所公安局拿他们也没什么好办法,进班房就像开宾馆一样频繁。已经进去五六次了,最后公安机关也不管子。你说这说来也怪啊,他们不管了,这个人倒是安稳了,还听说就是这帮人,现在好像说就在这城里搞了一个什么工地,发了点小财。
这马小鬼不就仗着他儿子的风吗?是个老告状油子。说他原来为计划生育问题被乡里罚款的,可能是小分队上门锯他家的树的吧,他不是念过几天书吗,也懂得一点法律知识。他就抓住小分队的这个把柄告诉他们野蛮执法,听说一直告到北京,为这事县乡村三级都有干部被处理的。当然那时候,马六还小呢,要放现在,肯定是要人命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放现在谁又敢啦?谁不怕死。这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有钱的就怕拼命的。这个马小鬼整天戴着眼镜子,像个博士一样。
听说他也是个县里有名乡里挂号的主,现在他老家的那些人谁遇到事情就来找他,一来是他能说会写,久病成医嘛,老告状自己也成了半个律师了;二来他胆子大,只要他知道的事情他就敢在状子上具名。。。”时伟明滔滔不绝。
“你说得一点都不假!”孙队长说,“那右边的那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