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途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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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途正道-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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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儿已经走出去很远了,那位母亲还是保持着那样翘望的姿势,甚至曾经几度抬脚想向前迈动,她想去帮女儿,但是她还是停下了,她能帮她什么呢?此时,一辆汽车从她身边经过,刺耳的鸣笛,让她厌恶地瞪了那车子一眼,她是嫌那声音惊扰了她那颗捏在手里的心。

    “看来这对母女和我们一样也是来自乡下的。”老婆小声对老时说,更多的是看着他。

    他知道老婆的意思,是让他不要怕,还有和他一样的人在。是啊,老时心想,有什么怕的呢?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更多的像他们这样的人,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确切地说,有更多的人想要通过改变自己的命运来改变别人的命运——那些需要帮助的人的命运。

    “那我去了。”他像是下了最后的决心,便头也不回地往校园走去。

    大喇叭里还在一遍一遍唱着《希望的田野上》,听着这歌,老时就想起了当年带领群众上河工的情景。大冬天的,河道上是人山人海,红旗飞扬,男男女女的都只穿着单衣服,头上在吐吐地往外冒热气。

    他们边伸出手来抹去脸上的汗,边不忘相互说一些诨话,女人红着脸跟着推着重车的说野话的男人后边追打着,男人边咧嘴笑着边飞跑着,忘记了车上推的是满满的土。那场景,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让人感到热血沸腾。

    这歌子听上去就是让人振奋,老时不觉加快了脚步,仿佛浑身充满了力量。

    面试室里鸦雀无声,主考官看上去四十多岁,男性,小眼睛,梳着分头,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旁边坐着十来个专家评委,个个表情严肃,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等待面试的考生则拿了自己的号,在另一间屋子里候着,大家心里都有十八个小鼓在敲,相互都能听到来自那厚厚的衣服里面的声音。

    听到喊到自己的名字和号头,心跳就似乎停止了,只有嘴巴和鼻孔在喘着气。女孩子们还在抓住最后一刻,不停地翻看着手中的资料;男人们则好奇地不停往窗外张望,或相互说着话,以分散凝固的空气。

    好,我们下面开始面试:一号,沈小芳。

    “沈小芳,快,叫你呢。”叫号的说,这是个中年女人,看上去蛮慈善的。

    沈小芳紧张地两只手死死地拽着自己的衣角,那件蓝底带花的夹袄痛苦得似乎变了型。她从众目睽睽的紧张中走出,来到另一个令人窒息的虎视眈眈前。

    “沈小芳,请你说一说你为什么想从事民政工作?”主考官问,“不着急,可以先考虑分把钟,再作答。”

    “我,我,我。”主考官的问话就像黑夜里突然伸出的一双白手,早已把这个二十多岁,普通的农村姑娘吓得面如泼血,浑身冒汗,她这个阵势倒把那些专家评委们弄得都低下了头,甚至个个的连气都不敢大喘,唯恐吓着她。

    “不着急,慢慢说。”主考官再次小声地说。

    “嗯————这个,这个,”她头脑里飞快地搜索着:这个书上也没有啊。“唉!那我就直接了吧,我大伯家一家五口人,有两个大人都是残疾,三个孩子又在读书,家里连饭都吃不上,可是年年大队的救济总是没有他家的份。我娘说,让我就考这个工作,一定要给大伯家弄到救济。还有,还有就是我现在失业了;没工作了;想来考份工作做。”沈小芳说着说着慢慢抬起了头,脸上也渐渐缩小了红晕。

    “说完了,没有了?”主考官问。

    “没有了,说完了。”沈小芳狠狠地点了点头。

    绝大多数评委伸长着脖子还在等待下文,却见嘎然停止了,不禁张大嘴巴,面面相觑。

    “这,这个怎么打分啦?她答的这是什么啊?和标准答案是驴头不对马嘴。真是的!”

    “是啊!这哪是机关工作人员的素质啊,光想着自己了。”

    “……”

    评委席的专家学者议论纷纷。

    “第二题:上级要来检查民抚工作情况,你在单位门口发现了一个基本没穿衣服的乞丐,你会怎么做?”

    “哦。这个很简单,找件衣服给他穿上呗。”沈小芳这次没有害怕,说得挺顺的,几乎是不假思索。

    “第三题:你对我县的民政工作有何意见和建议?”

    “这个————意见嘛,现在国家的救济钱物根本没有或者说只有极少部分用在了穷人身上,而绝大部分都被层层级级的干部关系户垄断了。

    建议:就是要真正把国家的救济钱物发给真正需要的穷人,而不是像现在全被层层级级的干部关系户垄断着。”

    “我的回答完了。”

    问题回答完了,沈小芳倒是沉着安定下来了,笑咪咪地离开了面试室。

    “张教授您看这答案。。。。它,怎么给分啦?”文学院的王院长推了推脸上的三公分厚的眼镜片说。

    “王院长您客气了,我还想听听您的高见呢。”张教授双手抹了抹三分二的谢顶中间的那几根并不凌乱的油亮亮的头发说。

    “吴律师,您看。。。。。。?”主考官无奈地说。

    “好啦!各位专家学者们,我先来谈谈自己的看法吧,也算是抛砖引玉吧!”一个中年男人打断了纷乱的议论,站起身来说。

    “哦,曾县长,您请。大家先听曾县长说。”县招考办的方主任立马起来响应。

    曾副县长说:“要我说,这问题是死的,答案应该是活的;理论是死的,实践是活的嘛。我们不能死教条,还是那句话:一切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以人为本。”

    “对,对,对。这问题本身就是让考生自由发挥的,谈自己的感受,如果人人都一样的话,那不成了机器人了?”王院长顿悟。

    ……

第五章 面 试(四)

    “下一位,袁世成。

    进来的是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俊士,头发一丝不乱地作三七分开,浓眉大眼,衣着整齐,唇红齿白,看上去仪表堂堂,举止不俗。

    请听题:说一说你为什么想从事计划生育工作?”主考官问。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专家前辈,大家上午好!我叫袁世成(鞠躬一分钟)。今天能站在这神圣的地方接受各位领导的考量和教诲,我感到万分的荣幸。下面就主考官大人的提问,我发表一下自己粗浅的看法,由于本人学识粗浅,水平有限,加之平时学习不够,回答得肯定有不对和不周的地方,请各位领导专家们批评指正,不吝赐教。我国地大物博,人口众多,计划生育工作是我国的一项基本国策,解放后,由于我国提倡两种生产一齐上,倒致人口飞快增长。六十年代,国家领导就开始提倡人口要计划这个问题了…。”

    “这就是那个李主任的外甥吧。”

    “对,对。”

    “哦。”

    几个评委互相点了点头。

    看到评委们果然点头,此时的袁世成也抬起了头,提高了声调:1980年国务院发表了《**中央关于控制我国人口增长问题致全体***员、共青团员的公开信》,提倡一对夫妇只生育一个孩子。这是一项关系到我国四个现代化建设的速度和前途,关系到子孙后代的健康和幸福,符合全国人民长远利益和当前利益的重大措施。。。。。。”

    “请考生注意回答问题的时间限制,每个人回答三个问题,只有十分钟的时间,请说重点。”主考官不得不提示说。

    “这个青年人应该是在机关工作过的吧,而且工龄应该还不短吧?”曾副县长皱着眉头说。

    “对,他是县计划生育委员会李主任的外甥,借用在县计生委工作已经五年了,今天来过个场,搞个编制。”方主任回答说。

    “难怪…练成这样了。”

    “是呀,机关就是个磨练人的地方啊!”

    ……

    “第三题:“请简要谈谈你对我县计划生育工作有什么意见和建议?”

    袁世成以飞扬的眼神看了看在座的专家评委,因为他对自己的上两个问题的回答感到十分满意,此时他又看到他们对他点了点头,于是他做出谦恭而不好意思的表情,挠了挠一根不乱的发型,低低地说:

    “我县的计划生育工作在县委县政府的英明领导下,紧紧围绕党中央的正确路线方针政策和上级的目标考核任务,坚持‘三为主’,围绕“两手硬”,一着不让,狠抓当前。目前,我县人口得到了有效控制,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显著成效,人们的生育观念已经有了明显改变。况且在座的都是德高望重的专家领导,都是我的前辈,只有你们有资格对这项工作谈意见和建议,我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辈实不敢妄言。”

    袁世成边说边观察台上评委们的眼神和表情,希望能看到他们再次点头,哪怕是一点点的首肯示意,他就会直起腰来。因为他始终记住他父亲说的“谦恭”二字,因此尽管语调可以调整,眼神可以转换,但始终如一的是他那保持得很好的身体弧度,他感到自己的腰实在弯得时间太长了,真的快受不了。但是台上始终没有出现他想要的表情,于是他只好停了嘴,在那搓着双手。

    “回答完了吗?”主考官问。

    “哦,完了,完了。”袁世成匆匆离场,因为他要急着外去挺直他那本来并不跎的脊背。

    “机关真是个磨练人的地方,啊?”

    “是的,真是个磨练人的地方。”

    台上小声评论着。

    ……

    “下一位;时伟明。”

    “时伟明!”听到这三个字,曾副县长心头一震。只是这个时伟明,会是自己要找的那个时伟明吗?要知道在中国同名同姓的人那真是太多了。

    时伟明进来了。

    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高高的个头,瘦瘦的身材,细长的眼睛,黝黑的皮肤,那饱经风霜的脸,一看就是风吹日晒的结果。穿着普通,一副标准的农家人打扮。与其他考生不同的是,他腰杆挺得直,尽管同样是胆怯,但他的眼神质朴简单,目光里流露出的是生涩和好奇而不是讨好与谄媚。

    “对,就是他!这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时伟明!就是当年的那个老时!”虽然眼前的时伟明比几年前的黑瘦些,但更有一种成熟男人的清硕。曾副县长心头一阵欣喜,这个人的站姿和眼神让他不再怀疑,也让他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五年前。

第六章 曾仁杰初见时伟明

    五年前的曾仁杰,正在准备一篇硕士毕业论文。他准备的论文内容是有关农村工作的。所以就和几个同学打着背包,啃着面包来到了林怀这个经济发展较落后雁北小县城。曾仁杰是个很认真的人,他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只是在街头或者到工地找人访一访,问一问,也没有像现在的大学生们大多只是在网上找“百度”,问“搜狗”,或者直接花点钱找个枪手。而是带着纸笔,带着好奇,更带一份着求真,进村入户。对于生长在大城市的孩子来说,对农村的印象那都是来源于电视里,或者是小说中。

    在离县城近十多里的地方,一户人家成片的鸡舍,引起了曾仁杰的注意。他踏进这户人家的时候,年轻的女主人正在把成群的鸡子往笼子里装,边装边数着。见有陌生人进来,她便警觉起来,道:“你是干什么的,我家没有什么好问的,你还是到旁人家去吧?”

    曾仁杰感到有点奇怪,都说农村人厚道好客友善大方,可他生平第一次见着的竟是这般场景。他有点不甘心。难道是自己长得像个歹人?不会吧,白净高挑、衣着时尚,还戴着眼镜,那是典型的阳光男孩啊!要在现在,那是标准的高富帅。

    女主人的不友好,惊动了男主人。他从里屋出来,看到一个帅气的书生,先是几分亲切,但当看到男孩手里的笔记本和上衣口袋里的挂着的钢笔时,脸上同样露出了一丝不悦。道:“你们这样三天两头的装模作样的查来查去的有什么用啊,还开个车子,兴师动众的,要我说全是lang费钱财。”

    曾仁杰越发地奇怪了,但是凭他那聪明的大脑已然猜到了这户人家一定是误把自己当作什么人了。他便陪着笑脸,说:“哦。我想你们是误会了,我是大学生,正在搞一篇论文,是来咱们农村了解一下情况的,看这是我的学生证。”

    听他这么一说,男人接过学生证仔细看了看,仿佛松了一口气,说:“哦。你叫曾仁杰,还真是个学生,那快请坐。听口音,你是外地人吧,走了那么远的路,我给你倒点水吧。”

    女人放下手里的鸡子,连忙站起来,对着男人使了一个眼色,可惜男人没看见,于是她又赶紧尾随着倒水的男人到了屋里,捅了一下男人的胳膊说:“就这两句话,你就相信了啊?”

    “我看是真的,不像是那些人。再说了,就是他们,我也不怕,我又不说瞎话,怕他们什么?”

    “你发神经了吧!何必去惹火烧身呢?你那嘴不说会死啊,实在痒痒了,放砖墙上噌噌。”女人没好气地说,见男人不理,她便迅速地跑到大门口,伸出头去左右张望一下,并飞快地关了门,上了栓,那神情俨然是家里藏着个地下党。回头冷冷地盯看了曾仁杰一眼,蹲下身去,继续做她的事。

    曾仁杰心里有点发毛。

    “哎!小兄弟,我告诉你啊,我们原来以为你是上面下来查计划生育的那些人呢。”男人递过来一杯水,说。

    “哦。上面检查工作不是正常现象吗?你们怎么怕成这样啊?”曾仁杰感到有点好奇又好笑,更多的是不解。

    “哎呀!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告诉你,我们农村现在吧,是吃不愁,穿不愁,计划生育使人愁。”他边说着边坐了下来,“告诉你,这里面有两方面的意思。第一呢,是老百姓确实不能接受一胎化,特别是第一胎生了女孩子的人家,那他们是钻墙挖洞,打死也要再生一个的。唉!其实这事也是可以理解的,我们农村不比你们城里人,主要是我们农村穷,一穷这思想就不开化,养儿防老,这是千百年的古训,而且我们这田里的事离了男的还真就不行。所以说这工作难搞啊。

    第二呢,是怕上面来检查。按理说这检查工作是干部害怕,因为工作做不好,他们的乌纱帽就难保,所以为了保住乌纱帽,他们对上面的检查组是无所不用其极。首先是布控,一到检查时,村组干部们就会放下平时的个人恩怨,表现出空前的团结协作精神,他们兵分多路,在村子里的各个路口设卡布哨,一旦发现可疑车辆入境,便动用村里的高音大喇叭,‘各小组注意啦!各小组注意啦!目标已进村,目标已进村。’那场景让人不由想起电影《地雷战》。

    接下来就实行围追堵截,前边有人清障,后边有人盯稍,中间有人跟随。后来检查组也改变了方法,他们会把车辆停在较远的地方,人员秘密潜入,并且从来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这样村里也确实是防不胜防了。现在就直接不用防了,他们只有一条原则:只要你哪家向检查组提供真实情况,检查组走后,他们就搞秋后算帐,不是处罚计划外生育户,而是对向检查组提供情况的家庭实行打击报复。

    所以每到上面有检查的,家家都会关门上锁,唯恐避之不及。说出来让你好笑,检查的人到户下,就是想问问当事人的年龄得到的答案都是:不知道。丈夫不认识老婆;媳妇不认识婆婆;问女人什么时候结婚的,答说不知道,生有几个孩子,还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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