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好上太多太多。
好到……让他很害怕自己会习惯。
因此,他故意不和太多人有所来往,明明身处在都市中,却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日子,就是怕有了太多羁绊后,便再也不想回去。
可是不能不回去,因为他忘不了当初毅然投笔从戎的那份决心。
不为名利,不为国家、皇帝,而是为了广大疾苦的百姓们。
那个时代需要他,哪怕他能尽的只是绵薄之力、哪怕凭他一人根本改变不了历史的齿轮转动,但至少他还可以为他们做些什么,不像这世界,多一个少一个姜缘都没有太大分别。
他把自己的笔名取为“怀宋”,就是要自己不要忘记,他如今在这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回到宋朝,就算下一刻迎接他的便是死亡。
人有生有死,死得其所才是最重要。
“为什么不能?真不懂你在说什么。”孟悦然嘀咕着,从小生长在富裕安稳环境中的她,自是无从体会他的感慨与执念。
他微微扬唇,“你若能一直这样无忧无虑,倒也是件好事。”
“是是是,我知道自己是娇生惯养的公主,你可以不用一直提醒我。”她太了解他想讲什么了,“对了,差点忘记说,晚上教授要我尽地主之谊,带他们去逛逛夜市。你既然还得赶稿,晚上就在旅馆里别跟了吧!”
他要赶稿当然是个因素,但另一个原因却是她不想让学妹与他有太多接触。
早上研讨会时赵紫妍已经频频问“表哥”去哪了,让她头痛得要命。
幸好只要忍两天就好。
他皱了皱眉,“若我是坏人,夜市便是下手的好地点。”
“可我觉得没什么坏人啊,那些人顶多就是跟踪,也没对我怎样……”
糟糕!她大惊地捂住嘴,一点也不意外看到姜缘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你是说,这两年还一直有人跟踪你?”他冷冷的睨向她,“为什么都没告诉我?”
他答应了孟耿历要好好照顾她的,结果竟连她被跟踪了两年都不知道?
“只是有时候啦,又没有常常……要是真随时跟着我,你哪可能没发现?”她连忙亡羊补牢地解释,“我也就很偶尔的看到几回而已……”
“反正今晚我和你们一起去。”他下了决定。
“啊?可、可是你的稿子……”
“偶尔迟交个几天也不会死人。”何况他进度很稳,回去大概赶工个两、三天就能搞定,“就这样说定了。”
拍板定案,不得上诉。
尽管是平日,晚上的逢甲商圈还是非常热闹,凡是稍微有名气一点的摊位都得排队。
不过众人也不赶时间,于是便边聊边排。
孟悦然和另外一位男研究生正与教授热烈讨论稍早之前研讨会中的议题,赵紫妍则一直偷瞄站在四人最后面的姜缘,最后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姜先生,请问你目前在哪高就呢?”
姜缘只淡淡瞥了她一眼便转开头,“家里。”
“咦?家里?”这是待业中的意思?“可我看你之前都用笔电在工作不是吗?”
“嗯。”看在她是小悦的学妹份上,他勉强应道。
他向来不喜欢和人有太多交集,既然只打算当个过客而不打算久留,最好是越少人记得自己越好。
“哇,你该不会是什么公司的总裁,所以在家用电脑发号施令就好吧?”罗曼史小说看太多的赵紫妍一脸期待。
真烦,姜缘抑下心中的不耐,“不是,我是SOHO族。”
“是哦……”她的语气顿时有些失望,“那收入不是很不稳定吗?”
他抿了抿唇,语气更冷了,“是不怎么稳定没错。”
当然不稳定,他现在的收入是两年前刚开始写稿时的好几十倍,不过没必要跟陌生人讲得太详细。
这时总算轮到他们,赵紫妍不得不中断与他的交谈。
孟悦然问了众人要什么口味,就是没问姜缘,但她仍买了五份,将其他人所点的一一交给他们后,最后才给姜缘,“婼,你的,试试看,我觉得这家蒜味中辣的应该比较合你的胃口。”
“嗯。”他接过她替他买的食物,很顺手在教授之前递出钞票付钱。
“哇,学姐你好了解你家表哥的口味。”学弟惊叹。
“当然啊,他几乎每天晚餐都是我买的,想不清楚也难。”孟悦然漫不经心的回道,正想转身带大家往下一摊走,姜缘却往前跨了几步,与她并肩。
她询问似地抬头望向他,而他垂首咕哝了几句,只是他们身高差距太大,话其实根本传不进孟悦然耳里。
但她还是懂他的意思了,脸上露出好笑的表情,“不好意思,关于这点我爱莫能助。不过你若待在旅馆里写稿,或许可以避掉这种情况。”
她刚刚其实就注意到赵紫妍在他身边晃了。
“想都别想。”知道她被整整跟踪了两年后,他才不会放她单独出门——当然,与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在一起,在他看来跟单独出门没啥两样。
殊不知这一记眼神几个字就能交流沟通,在两人间看来稀松平常的对话,在旁人眼中看来却是默契十足。
“小悦学姐。”学弟走上前,打破他们之间那种旁若无人的奇特氛围,“我想知道你对废除死刑的看法。”
他暗恋这个既漂亮又活泼的学姐很久了,见她与“表哥”感情那么好,心中颇不是滋味。
“我不赞成废除死刑耶。”她歪头想了想,“我觉得目前支持废除死刑的人所提出的理由,都没能说服我,反对废除死刑的原因听起来倒是合情合理,比如说像是……”
提到与所学有关的议题,没想太多的孟悦然便暂且将姜缘搁在一旁,和学弟热烈讨论起来。
姜缘冷眼瞧着他们的互动,不知为何心底有些烦躁,特别是见到她笑着拍拍学弟肩膀时。
他晓得她人很好也很善良,不然当初就不会半路捡了他这个来路不明的人,不但替他出了医疗费,还悉心照顾。
可是,他却不喜欢她对别人同样好,不喜欢她对别人笑得那么灿烂,他知道她不懂,但他是男人,所以他懂。
懂那学弟眼中的爱慕,懂那小男生为她的美丽与甜美着迷。
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晓得自己不喜欢这样,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世界上,和他最亲近的人就属她了,唯有她可以任意出入他的领域范围。但是小悦除了他之外,却还有很多亲人、同学、朋友,过去因为都是她来找他,他从未主动找过她、参与她的生活,一直以来没想到这件事。
她认识他的编辑,知道他在哪家出版社,而他直到今天才见到她的导师、她研究室里的学弟妹。
意识到这点后,他感到非常不痛快。
不痛快到连她买了他最爱的无糖去冰珍珠乌龙奶茶,都没法让他心情好转。
但是,为什么呢?她又不是他的谁,为何他竟会在乎起她是不是对别人也一样好?
向来实事求是的姜缘,开始认真思考自己这样情绪转变的原因。
第5章(1)
“嘟——嘟——”
旅馆的门铃响个不停,刚洗完澡的姜缘,边拿毛巾擦着半干的头发,边走至门口。
很晚了,都已经午夜十二点多,到底会是谁来找他?
带着几许疑惑和不悦,他从门孔往外看了看,确定来人后,不悦消失了,爽快的开了门。
“怎么了?”低头望着手上抱着衣服的女孩,他可以无视任何人,却绝不想冷落她。
孟悦然撇撇嘴,“我学妹洗澡了快一个小时,看样子还没出来的打算,明天还要早起呢,我想快点洗完睡觉。”
他没多说什么,侧过身体让她进房。
不过洗个澡要洗半个时辰,是打算把皮洗掉一层吗?他非常不解。
孟悦然自动自发的进了浴室,不一会儿里头便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
姜缘坐回桌前继续打他的稿,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水声停了,换成吹风机的声音。
他并不是有一点噪音就无法工作的人,但此刻听着浴室传来的声音,却不知怎的竟有些走神,指尖搁在键盘上,却迟迟无法落下。
他知道她有一头大波浪长头发,吹起来总是特别花时间,不过她常常嫌麻烦,所以头发都只吹了半干。
姜缘笑得自己有点不太对劲,他似乎太注意小悦了。
这很没道理,认识两年,她也不是没因家里热水器坏吊跑到他家借浴室过,然而他却从未像现在这样在意她的一举一动。
稍早逛夜市时,见到她与其他人有说有笑的画面,莫名的刺激了他。他想了整晚,还是不明白那诡异的郁闷感从何而来。
十分钟后,穿着长版T恤的孟悦然从浴室走出来。
如他所想,她的头发没吹全干,比平时看起来服帖了些,她的T恤也因沾了水气,整个贴在身上,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好身材。
还好,看惯她平时更清凉打扮的姜缘已经快免疫了,只在她打开浴室门时,突然觉得一阵燥热。
他决定把那归咎于浴室里充满热气的缘故。
“呼,感谢你的浴室。”洗过澡后,她心情变得很好,“那……我先回去,就不打扰你喽。”
“等等,你打算穿这样在旅馆里走动?”他蹙眉,忍了几秒终究还是不表赞同的开口。
“嗯,反正没几步路嘛!”她低头看了看自己。
这件算是她的睡衣,有点难登大雅之堂没错,不过她的房间就在同楼层的另一端,没很远。
姜缘瞪了她好半响,手却像有自我意志般抬起,替她理顺凌乱的发。
他真的……不太对劲了。
“啊?我……我自己来就好。”为他突来的动作红了脸,她颇不自在。
用微颤的手将自己的头发拨起,她不懂一向和她保持不远不近距离的他,怎么会突然越了界。
但她却不晓得,自己那脸红娇羞的模样看起来更诱人。
姜缘压抑了整晚的情绪蓦地爆发,几乎是依凭本能的低下头,温热的唇覆上那水嫩的粉唇。
啊,是了,这就是他正真想做的,也是他总感觉焦躁的原因。
但他的舌毫不费力的撬开两瓣粉樱,精准的捕捉惊惶犹疑的小舌,他终于明白自己先前究竟在恼什么。
原来他没有自己以为的正直,原来他以为和她保持淡淡的距离就不会在这世上有所羁绊的想法,不过是个笑话。
不管他再怎么否认,事实就是,他已经深深受她吸引。
或者,不只是受她吸引而已。
她的美丽大方、活泼善良、温柔可人,再加上他那时代女人没有的聪慧,若非他总惦记着回去的事,恐怕早已沦陷,因为想不喜欢上她,实在太难。
而当怀里的人儿从最初的震惊,到后来怯怯回应,更让他沸腾。
待他终于依依不舍的放开孟悦然,她已经整个人软到在他怀里,站都站不稳。
“你……你……”她喘着气,你了半天却说不出完全的话,瞠着一双眼瞪他,当中却没恼怒的成份。
他的指尖滑过那绯红的脸蛋,叹息,“在我家乡,这样轻薄一个女孩,是非得娶回家不可了。”
她愣了好一会儿,低声开口,“这里是上了床也不一定要结婚的二十一世纪。”
虽然暗恋了他两年,但从未想过他会突然吻她……
她不晓得他究竟是一时冲动,亦或者对她有同样的感觉,只是过去也不见他对她有什么特别心思,怕是前者的可能信居高。
她是喜欢他没错,可才不要他要玩一个吻对她负责呢!就算那是她的初吻也一样。
“也是。”他有叹了口气,“这次是我唐突了,抱歉,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孟悦然又瞅了他几眼,没多说什么,转身回浴室拿了自己换下的衣物,默默离开。
姜缘魂不守舍的坐回桌前,脑中尽是她离去时默然无语的神情。
他明白自己刚才脱口而出关于娶她的话,并不是一时冲动,尽管从未细想,但在讲话说出口的那一刻,他真的自己是认真的。
或许是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所以他才会妒忌与她愉快交谈的学弟,才会不喜欢她老穿得那么“凉快”。
怎么办呢?既然存着回去的念头,纵使对于何时才能等到机会毫无头绪,甚至很可能一辈子都的留在这儿,但他也不愿不负责的给她不确定的期待。
这样若哪天他回去了,她又该如何自处?
“嘟……”正胡思乱想着,没想到门铃又响了起来。
他起身去开了门,发现门外还是同一个人,只是这回她的脸却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怎么了?”他猜想她是不是忘了东西在他房里。
她嗫嚅了一阵,“我……忘了带钥匙卡。”
“你学妹呢?”没带钥匙卡总可以按门铃吧?
孟悦然更困窘了,“她……好像还在洗澡,按了几次门铃都没反应。”
姜缘回头看看自己的房间,下了决定。
“我房间有两张床,干脆你今晚睡这儿吧。”看来今晚是没法通宵赶稿了。
“谢谢。”她难得害羞的朝他一笑,便钻进房里,躺上那张完好的床铺,“我很好睡,你可以继续赶你的稿,不用顾及我没关系。”
“无妨,今天在外奔波一整天,我也想睡了。”他淡淡说着违心之论,开始关电脑。
之后他也躺上床,把灯熄了,屋内陷入一片漆黑。
“姜缘。”就在他以为她已经睡着时,孟悦然突然唤道。
“怎么?”
“我知道……你一直盼着哪天能回去,”她顿了下,才有道:“我也很希望你能够达成心愿,不管你刚才……对我那样,是存着什么样的心思,我只想说,你顺心而为就好,不用顾虑我……
“不管怎么样,我可是现代女性,不像过去那种以夫为天的女人,离了男人就什么都不是,所以就算哪天你真的离开了,我也能好好的一个人过……更何况我还有那么多疼我的哥哥,而且在这个时代,多得是离婚再嫁的例子……”
他听着她断断续续的话,震惊于她将他的心思才想得如此透彻。
过去总见她对爱慕着的示好从无反应,还以为她在情爱上很迟钝,不料她竟说得出这番话,恐怕这想法已在她脑中转了好久,只是先前一直没机会说。
而从她的语气听来,她对他方才的唐突非但未感恼怒,反而还有几分纵容。
所以,她也是喜欢他的吧?
孟悦然越说越心虚,见他没反应,开始懊恼自己是不是把话说得太白了。
可她向来就不是藏得住话的人,若非怕把他吓跑,暗恋他的心意也不会硬生生憋了两年都没说出口。
虽说生长在二十一世纪,但她的交友情况在几个兄长暗中严密监控下,根本没机会谈恋爱,这回鼓起勇气说出这番话,却结结巴巴、语无伦次,让她又恼又急,心慌意乱之下,蓦地顿住说到一半的话,“反、反正就这样吧,我要睡了!”
说完,她用棉被将头埋起来装鸵鸟,因此,也没看到男人转头凝望着她背影的神情。
“哇,你的书已经蝉联畅销各大书局排行榜第一的宝座好久了耶!”坐在摇摇晃晃的公车上,孟悦然开心的看着资料,“而且除了第一名外,第五名、第八名也都是你的书耶。”
他那部《争宋天下》目前出了约三百五十多万字,共二十四本,由于他写稿又快又稳,出书速度自然也紧凑,几乎一月一书,别说每回第一名的变动不过就是由他的前一本书换成后一本书,同时几乎基本在畅销排行榜上也不是什么希奇的事。
且因为他的书在史实部分精细考究,甚至连许多大学历史系的教授在教宋史时都会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