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脚踢开小屋的门,焦急奔入,却看见一个娇柔的身躯倒卧在地板上——那正是秦晴。
“秦晴!”他忧喜交集。
欣喜的是,他终于找到她了,忧的是,她只着单衣,还倒地不起。
他急忙上前抱起秦晴,却发现她已陷入昏迷,全身还冻得像冰柱,肤色更由苍白转为青紫。
她快冻死了!
察觉到这个事实,段子训大惊,急忙将她抱上木板床,脱下自己温暖的披风以及毛皮背心,紧紧把她裹住。
之后,他拾起壁炉四周散落的柴火扔进去,以随身携带的火种点燃,好提高小屋温度,最后才躺上木板床,钻进大披风里,紧紧圈抱住她的身体,用自己的体温为她取暖。
秦晴动也不动,全身僵硬,似乎毫无知觉。
段子训急忙用大手摩挲她的躯体,无助地为她暖和身子。
他很担忧,害怕自己是不是来得太迟,然而慢慢地,她的身体不再那僵硬,也开始有些暖意,呼吸声更愈来愈平稳。
最后,她苍白发紫的皮肤逐渐固执己转为红润,也回复到正常呼吸,他终于安心了。
“秦晴,幸好你活过来了……你要敢抛下我,我定不会放过你!哪怕你死了,我也要追到阴曹地府,把你带回来!”段子训眼眶发热,搂着死里逃生的秦晴,语调沙哑哽咽。
“你是我的!无论是谁,都不许从我手中夺走你……”
秦晴平安找回来了,众人皆喜,但却有人无法高兴,甚至万分恐慌,因为段子训,已经发现差点害死秦晴的凶手是——
“说!你为什么要将秦晴骗到小屋,还扒走她的外衣,想冻死她?”他瞪着将秦晴骗离灶房的人——鹃儿,怒声质问。
“二殿下,我……”段子训的脸色好可怕,跪在地上的鹃儿惊恐不已,下意识望向她的主子赵婷玉,想寻求保护。
“鹃儿!你真做了这种事?”赵婷玉的神情比谁都惊恐,可说是难以相信。
“天啦!你怎么会这么做呢?”
段子训狐疑地看着她。“你不知情?”
“我当然不知情!”赵婷玉急忙摇头否认。“我怎么可能教鹃儿去害晴姐姐?我不是恶心之人,您这样怀疑我,太伤人了!”
第8章(2)
段子训还是有点怀疑,但见她斩钉截铁地大喊无辜,便决定姑且先相信对方。
“那就是你一个人的恶毒主意了?”他再度转向儿,神色冷厉,拍桌怒声质问:“说!你究竟为何要害秦晴?”
“我……”鹃儿耐不住惊吓,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鹃儿,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快告诉二皇子呀!”赵婷玉见她光哭不说,还特地走上前去,按着她的肩劝道。
“小姐……”兴许是赵婷玉的劝说奏效,鹃儿虽仍是抽抽噎噎地哭泣,但总算是肯说了。
“我……我见二皇子宠幸秦晴,屡次忽略我家小姐,我怕我家小姐嫁入宫后,会更受冷落,所以……所以才想出计谋陷害秦晴……我心想,只要秦晴不在了,就不会再有人与我家小姐争宠了……”
“你这恶毒自私的女人,竟为了这种私心,要害死秦晴!”段子训盛怒之下,几乎要一巴掌甩过去,但不打女人的他,最后仍是忍住了。
“我知道错了,求二殿下饶恕!”鹃儿伏首痛哭哀求。
“你这女人太过恶毒,我绝饶不了你!来人,将她拖下去痛打一百大板,若还有气,就逐出宫去——”
“不!”鹃儿听到得挨一百大板,当下险些晕厥过去。
那是大男人都未必熬得过去的酷刑,更何况是她这个弱女子?
这不摆明了,是要她的命吗?
“子训!”这时,赵婷玉忽然双膝一屈,在段子训面前砰咚跪下。
“我拜托您,饶恕鹃儿吧!她再有不是,也是为了我这个主子……求您看在我的情面上,饶她一命!”赵婷玉代鹃儿求情。
“抱歉,办不到!”段子训冷笑,只差没当场说出让她难看的话。
看在你的情面上?
你有何情面?我又为何要看在你的情面上,轻饶害人的恶婢?
“鹃儿忠心耿耿,她犯此大错,我这主子也难辞其咎……如果您要打,就连我也一起打好了!”赵婷玉哭着嚷。
她竟威胁我!段子训面容更加阴沉。
“你以为我不敢?”世上只有他能威胁别人,没人能够威胁他!
“婷玉只是想与鹃儿共进退,不是要威胁您,您若不肯放过鹃儿,就各打我们五十大板吧!”赵婷玉其实是孤注一掷。
她认为,段子训多少会看在她是他未婚妻子的分上,罚没此作罢。
可段子训竟毫不留情地说:“好!既然你自愿分摊五十大板,那我就成全你!来人——”
“等等!”秦晴本来正在房间里休养,听到段子训要惩戒鹃儿,便不顾身体尚且虚弱,甚至衣衫不整,只披着一件大披内,便赶忙冲出来。
她没想到,这会儿他不但要处罚鹃儿,连赵婷玉也要一起受连坐之罪。
“你不在床上躺着,出来做什么?”段子训见她体虚得都快站不住,还跑出来,很是生气。
“婷玉妹妹是无罪的,况且,她是您的未婚妻子,您千万不能打她板子!”秦晴焦急的阻止。
“她不该阻止我打鹃儿,她若想代之受罪,我为何不能成全她!”段子训紧抿着唇,眉眼间合是怒火。
他太生气,今日若不惩戒鹃儿,难消他心头之恨。
“既然您这么说,那好,那我也愿意代婷玉妹妹和鹃受罪,请二殿下……连我一并打死!”秦晴赌气地道。
“你——”段子训瞪大眼,没想到连秦晴也来威胁自己。
“你真以为我不敢吗?”
“秦晴不认为您不敢,只是想一起受罚罢了。”
“你——”段子训怒火窜升,瞪着这扯他后腿的小女人,简直快被她气炸了。
她到底知不知道,他严惩鹃儿是为了谁?
可气归气,他又能对她如何?难不成,真的连她一起杖打?
凭她那虚弱的身子,禁得起一个板子吗?只怕一下,就会丢了她的小命。
段子训气得咬牙切齿,偏又不能打,瞪着秦晴片刻后,他重重喷出一口气,高声命令:“来人,将这恶婢赶出去,以后,我不要再看见她。”
说完,随即扭头就走。
秦晴知道他气坏了,但她只能歉然地朝赵婷玉点头,之后便赶紧追上去,想好好安抚对方。
鹃儿知道,不能够再待在赵婷玉身旁,当下放声痛哭。
赵婷玉走过去,附耳在她耳边低语:“你回乡去吧!我会让人给你送一笔钱,安顿你往后的生活。”
“小姐……”
“记住,这次的事,一个字都不许说出去,否则会有什么后果……你应是清楚的。”
“是……奴婢知道。”
“那好,你去收拾东西吧。”说完,赵婷玉恢复以往的表情,平静地走开。
“二殿下——”秦晴才一声叫唤,就引来一大串抱怨。
“叫我做什么?我瞧你,与那赵婷玉倒挺投契的!我看,我干脆别娶赵婷玉,你和她成亲便行!”段子训板着脸、面向前方,看了不看她。
他正在生气,而生气的人说出的话毫无理性,甚至可说是幼稚荒谬的。
秦晴又好气又好笑,但也更加怜宠。
她上前抱住段子训的腰,柔嫩的小脸,爱恋地摩挲他宽阔的后背。“我爱您。您知道吗?我好爱好爱您呵……”
她用柔柔软软的嗓音,诉说着深情。
段子训一听,宛如雷殛般,全身剧烈一颤,心底的怒气瞬间烟消云散。
但他仍是没好气地说:“你爱我的方式,就是帮着外人对付我?”
他很不能谅解,她竟选择和外人站在同一边,刀口向内反抗他,这让他非常、非常生气,怨气难消。
“但是……她并不是外人,而是您未来的妻子。”秦晴耐心又温柔地劝他。
“管他什么妻不妻、子不子的!我说她是外人,她就是外人!”段子训调调很冷,脸色也很臭。
秦晴微拧秀眉,发觉问题似乎有点严重。
“二殿下,您不能把她当成外人。婷玉妹妹已是您名正言顺的未婚妻,您终究是要与她完婚的,未来她便是您的妻,还会为您产下嫡长子,您怎能用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对她呢?”她必须为赵婷玉说话。
“嫡长子?”段子训冷笑,“我怀疑她生得出来!”
他根本没有欲望碰她,两人如何产下孩子?
“您不能这样!”秦晴不敢置信地惊呼。“既然您答应迎娶婷玉妹妹,就必须做个好丈夫,将来也做个好父亲,如果您打算这般冷漠无情的待她,当初就不该答应娶她。”
她也是女人,若是被夫婿如此对待,绝对会伤心欲绝的。
“说得是,或许,我该及时导正这个错误。”段子训冷笑。
“二殿下!”秦晴倒抽一口气。“这种话不能随意出口!您与她订了婚约是事实,如果您悔婚,那对她的伤害太大了。”
“你就这么巴望我娶她?你想甩掉我,是不是?”她的宽容大方,只要是男人都该感到高兴,但段子训偏偏很气。
秦晴该不会早已厌腻自己,所以正好趁这机会,把他强塞给别的女人……吧?
“当然不是。”秦晴不禁失笑——答案正好相反。
她凄凉一笑。“我是人,当然也有私心、妒心,我也会想要独占您,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您是尊贵的二皇子,而我只是个地位低下的宫女,我有何资格要求呢?难得婷玉妹妹仁慈宽大,愿意与我姐妹相称,共同伺候您……
让我继续待在您身边,就是我求之不得的莫大幸福,我哪还能贪求更多?所以啊,我很感激婷玉妹妹,当她是我的恩人。
求求您,请您好好对待婷玉妹妹,同对我一般珍惜她、爱护她,好吗?“秦晴凄然哀求,句句诚恳。
段子训沉默不语,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好像直到今日,他才真正体会到她挣扎、痛苦的心情。
原来,她竟把与自己抢丈夫的赵婷玉当成恩人。
许久之后,段子训丢下一句:“再说吧!”然后便掉头离开房间。
“二殿下——”秦晴追出去想阻止他,却忽见大批持刀护卫,涌入段子训的寝宫内,将他团团围住。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秦晴惊骇得岔了气。
“这是在做什么?”段子训傲然询问,神情依然冷漠。
“二皇子,您涉嫌勾结刺客,企图暗杀太子,我们奉太子之命,前来捉拿二皇子!”护卫统领上前宣布。
“不!不可能!”秦晴想也不想地冲上前去,奋力阻止对方。“请各位护卫大哥详细查明,二殿下,不可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此乃太子之命,我们只是秦命行事,告罪了!”
说完,他们就用力推开秦晴,带走了段子训。
“二殿下——”秦晴爬起来想追过去,但已来不及了。
他不是这样的人,她很清楚。
他不是会为了权势而残害手足的人,为何大家都不相信他?
她要救他!
她一定要救他出来。
秦晴心中做了个决定。
她一咬下唇,迈开步伐,朝太子寝宫奔去……
第9章(1)
段子训窝在简陋陕小木床的一角,因为身下木板床的坚硬不舒适而低声暗咒。
那家伙!他最好就把事情一次办成,别枉费我受这活罪……
吱!
他忽然听见外头有人打开门,然后,是看守他的牢头在说话。
“你进去吧!我是偷放你进来的,所以只能让你待一天,知道吧?”
“我知道,谢谢牢头大哥。”
这声音——
段子训猛地从木床上坐起,正好看见牢头再度落锁,而监牢里,已多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看着那过去两年来天天搂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朝自己一步步走来,段子训从一开始的不信、怀疑,到确认,最后整个人激动得跳了起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他瞪大眼,不敢置信他的小丫头,竟也把自己弄进天牢里来了。
“我来陪二殿下您呀。”秦晴朝他一笑,仿佛他不是在监牢中,而是在他自己的书房。
“这儿不是你应来的地方,快回去!”段子训喝斥她。
秦晴置若罔闻,小手忙碌地从自己带来的竹篮里,取出一盘盘美味的菜肴。
“这儿吃睡都不妥贴,您一定饿了吧?我带了些您爱吃的酒菜进来,您快来享用。”
这里甚至连张桌子也没有,害她只能把酒菜放在地上。
尊贵的二皇子,怎么过得了这样的日子?
秦晴鼻一酸,眼泪差点落了下来。
不过,她坚强地把泪逼回去。
现下段子训最不需要的,就是一个只会哭哭啼啼的、毫无助益的女人。
“我叫你快回去,你没听见吗?”段子训暴躁地在她身旁兜圈子,活像一只受困的老虎。
如果换作其他时候,秦晴可能会忍不住笑出来,但现在她不敢笑,也没心情笑。
她决定不让他看她的哭脸,他在里头已经够烦了,她不能再让他更烦。
“只有一天。”秦晴跪坐在铺着草梗的地板上,仰头望着段子训,然后凄然勾起唇,浅浅微笑。
“牢头大哥,只答应让我在里头待一天,明天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我们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赶我走,为什么不把握这最后的一天,让我们……好好地在一起呢?”
秦晴终于忍不住哭了,她低着头,落泪如涌泉般不断落下。
她好舍不得他被困在里头。
她好舍不得……
“傻瓜!哭什么?”沉默片刻后,段子训在她身旁盘腿坐下,如往常那样,揉揉她的脑袋,骂她傻气。
“你不知道,我现下已是企图谋反的重罪犯吧?万一给人察觉了,岂不是连累了自己?”
“我不怕!只要能和二殿下在一起,我什么也不怕!”像怕他不信似的,秦晴一个劲儿地猛摇头。
“那万一我将被处死呢?难不成你也要陪着我殉葬?”他轻啐一声,笑她真是大傻瓜。
“当然!二殿下若死了,秦晴也不会独活。即使到了阴曹地府,秦晴也要跟在您身旁服侍您!”秦晴握紧双拳,眼中透着坚强的意志,神情即严肃又凄凉。
段子训是个不容易感动的人,总觉得这世间太多虚情假意。
但此刻,他感觉自己眼眶发热,不熟悉的液体,威胁着要溃堤而出。
“真是笨死了!说你傻,你还真傻,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跟着我下阴曹地府干什么?难不成是奴性坚强,死了也要当人奴婢?”他开口责备,语调却微微哽咽。
秦晴朝他一笑,眼睛含泪的开口。“是,我是奴性坚强,但我只当二殿下您一人的奴婢。您到哪儿,秦晴就跟到哪儿,有您就有秦晴,若是您不在了……”
她顿了下,吸口气道:“那也没有秦晴了。”
“傻瓜!”段子训除了这句话,不知道还能怎么说她。
甘愿为另一个人牺牲至此,他还真是没见过。
以前在书卷上,他读过一段对情的描述: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当时,他还嗤笑那是傻子说的话,世上没人肯为了他人牺牲性命的。
可谁晓得这世间还真的有,而且,那人就在他眼前。
他忽然惶恐,自己究竟何德何能,能拥有这个小女人的爱?
忽地,他不忍再折磨她。
段子训握住秦晴的手,对上她的眼,严肃地说:“秦晴,你听着!我会出去,无论如何,我一定会离开这里,再回到你身旁。你要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