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蔚表情轻松自在,答应道:“嗯,我做,您赶紧回来吃就行。”然后自顾自上厨房做饭。
拨了一会儿遥控器实在没什么意思,林清屁颠屁颠的跟了出来,“你没事啊?”
“我乐意让她说我。”水流打得太大,蹦得地上都是水。
林清敲她脑袋,“你喜好真特别。”
无雨无晴,这是多么没好的愿望,可是生活存在复杂性和不可预知性,谁也左右不了。平静,无非是面对生活的一种心态罢了。
她抬手擦去玻璃上的哈汽水,树叶都掉光了,该埋的埋了,不让烧的也烧了。冬天了。背后有林清暖暖的拥抱,和他温柔的声音:“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是啊,春天一定不远了。而人生也是否极泰来的,放一颗平稳的心态,神终究会眷顾我们的。
58、番外一:固执到忘记 上
原来,原来世间一切都可以伤人。改变可以伤人,不变却也可以伤人。所有的一切都要怪那颗固执的怎样也不肯忘记的心。
——席慕容
拆开邮包,里面是“作者:云卷云舒”的小说,扉页上用钢笔写着这句话。罗思妮嘿嘿的笑了,这个姐姐终于是出了本书。
那时候她们几个坐在一起拼酒,个个都好言壮志,刘云舒说:我要出书!我要当作女!
她们就笑她:你能作妖。
张明慧说:我要找个真心人。
她们也笑:然后你让他跟你说三个字,你就升天了。
张明蔚说:我要让杨检记住我一辈子!
她们仍然笑:你把他所有对象都搅黄,他保准记你一辈子。
她也说:我要追到罗阳。
听了这话,那姐儿仨瞪着眼睛异口同声:“你有病吧!”
是啊,她有病,才会在那个时候爱上自己的假继兄真哥哥。
那时候她们仨虚岁十七,张明蔚虚岁十六,今年她们仨都周岁二十七了,张明蔚也虚岁二十七了。十年的愿望,刘云舒做到了,张明蔚做到了,张明慧终究也能。可她,彻底没戏了。
同事喊她回魂,打卡下班。罗思妮大声应着,蹦蹦跳跳的打卡下班。
在街上闲逛,抬头看见十年如一日的炸串家,跑过去买个臭豆腐。
自从林清在北京有新的发展,张明蔚这半年夜就跟着他在那边了。张明慧又在南京死活不肯回家,刘云舒那边一走都五六年了,她就只能习惯独来独往。明天就是年三十儿了,她们都不打算回来过年怎么办?那自己不得无聊至死。
站在马路上给刘云舒打电话,“我收着你那大尾巴狼的书了……臭显摆!”
“我愿意啊!看见我给你的签名没?”
“看见了,看不懂。”
“让你多看看书,你不愿意,瞧你那文化层次。”
“你层次高!怎么考研还落榜了?”她们习惯性的互相揭短,是别人理解不了的亲密。
“罗思妮,你怎么闲的嘴巴越来越贱了……张明慧跟你哥还没和好吗?”
罗思妮哈口白气,“谁知道?都是穷折腾。”
“你呀,也折腾折腾吧,别光老折腾别人。”
“知道了,你也好好折腾吧,大作家。”看看表,时间不早了,罗思妮转回大厦取车。
这偌大的房子,她住了十一年了。那一年,她妈把穿着露脐装的她带进来罗家的门,罗阳就站在跃层的楼梯上投来并不友善的目光,却在转身的时候勾走了她全部的魂魄。
“回来了?”罗阳端着那卡通得不像话的马克杯,看着手里的文件。
罗思妮有点愣,忙问:“今天怎么回来了?”这阵子说公司忙,基本都住在大学城那边躲清静的。
“林清两口子明天回来,我得去接机。”
“啊?没跟我说啊。”罗思妮瞪眼。
“这不跟你说呢吗?”罗阳还是不抬头。
她蹦跶过去,挨着罗阳坐下,“带我一起去吧。”
对待这个妹妹,罗阳总有点力不从心,她一撒娇,他就本能的想对她好一点,可是一想到之前的乱事儿,他只能扳着脸,“早点起。”
撇撇嘴看他起身回屋,罗思妮确认心里还是有点难受。跟老爸老妈打了招呼,也自己回屋眯着去了。
原本以为不会很冷的天,没想到三十儿这天又冷了。罗思妮踩着六厘米高跟的大靴子在机场里跺脚,也不知道空调开没开,冻死人了。罗阳可能嫌她晃来晃去的闹心,躲吸烟区过烟瘾去了。
罗阳一走,她立刻老老实实的站着,翻翻白眼,飞机又晚点了。
晃着晃着,就晃回来两口子。明蔚姐姐一头干练的短发,染成了酒红色,林清哥哥依旧满面风骚,油头粉面。她帮忙拎过一包行李,罗阳也出现了,问:“咋不留北京过年?”
一听这话,林清感叹,“可算老爷子恩准,回来陪丈母娘,要不还得下跪呢,都三十的人了,太丢人。”
她拎拎手里的东西,真是不少,回头问林清:“给我带啥了?”
“北京就烤鸭最特产,问题是最好的那家,人不卖真空包装的,要不就给你带了。”林清扶着张明蔚,她脸色不太好。
“谁稀罕啊。”往前走了两步,又退回来,碰碰张明蔚,“真啥都没有?”
张明蔚不耐烦的给林清一脚,骂道:“就你爱撩她。”
林清这才献宝似的扔过去个小票,还毫不在意的说:“机场买的啊,在包里呢,回头给你拿。”
罗思妮一看上面印着“Super Dollfie 16”,当时就乐了。这哪能是机场买的啊,限量版哦。“哥们还是你好,就知道我喜欢什么。”蹦蹦哒哒往前跑,跟这罗阳取车去了。
罗阳看她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就随便问了一句,“给你啥了?”
“SD16。”
“就是你上次在家把眼珠子和手脚都卸下来泡水盆里那玩意?”那天他上阳台看了一眼,就看见两个绿色的眼珠子,怎么又弄着东西。
罗思妮辩解,“不是,那个是LUTS,这个比那个做工更精细。”
罗阳赶紧摆手,“你要是再敢卸了满屋子摆,我就都给你扔了。”
罗思妮还想辩解,她那时作清洁,顺便换装DIV。可是罗阳没有要要继续下去的想法,已经钻进车里了。
看罗思妮屁颠屁颠的跑出去,张明蔚鼻子里哼了一声,林清赶紧说:“别那表情啊,一哥们从小日本那边带回来的,你又不玩这些东西,而且我征求你意见的啊。”
张明蔚又白他一眼,怎么越来越啰嗦了这人。林清笑卟嘻的靠过来,“我不止对罗思妮的喜好了解,你爸你妈,你大妈你姐,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他拍拍背包,再拍拍行李架上的拉杆箱,“我这人就这么细心,难道让我装记不住啊?”
“你一天老有理了。”她有点冷,拽了拽大衣,“天哪,衣服又瘦了!”
林清手往她腰上一揽,捏了捏,“自己长肉就说长肉的,还怪人衣服瘦了。”
“你嫌弃了?罗思妮可没长肉。”
“得得得,你这脾气啊,让我惯得太坏了,我自己受着吧。”
俩人打情骂俏着出了门,罗家兄妹的车已经等好了,“都结了快两年了,还这么打腻啊?”
看张明蔚钻进车里,林清才问罗阳,“师兄,你这会真要结婚了?”
“管好你自己吧。”罗阳一脚把他踹进副驾驶,自己绕过去开车。
罗思妮跟鸟儿似的在后座上叽叽喳喳,张明蔚却白着一张脸不言不语。
在高速上一路狂奔的时候不感觉,可是拐进市里停了几个红灯,张明蔚脸就更白了,罗阳赶紧把车靠边停下,她下车扶着门就是一顿干呕,最后竟然真吐了。
林清拍着她后背,嘀咕着:“咋还填新毛病了?”
张明蔚晕得难受,接过矿泉水漱口。
罗思妮半个身子都探到窗外,皱着眉心想,不是有了吧。但是这个疑问她还是没有胆量说出口,这两口子有多想要孩子大家都知道,但偏偏就是求仁不得仁,如今好不容易放下心情顺其自然了,她怎么忍心瞎给这么个希望。
原来定的饭店林清也说不去了,要陪张明蔚回家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谈。
罗阳就开车送他们回去,他们哥俩也上楼帮忙送行李。下来的时候,罗思妮站在车外犹豫了。后座上有一块儿,刚才被张明蔚弄埋汰了,她真有点坐不进去。罗阳却已经进了驾驶室。
罗思妮习惯这人生冷的性情,难以想象他跟张明慧是什么样的,估计也是腹黑闷骚型的。张明慧又那么单纯,估计不想一辈子找气受,所以一走了之。
她边想,边皱着眉头伸手去开后座的门。
“前面。”罗阳很简洁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罗思妮愣了一下,蹦跶跶的过去坐。
大厦的霓虹灯和马路边的路灯映出美丽的光斑,一盏盏的打在车窗上,划出一些繁华的倒影,这个城市的夜晚越来越亮。她原来住着的县,一到晚上就只有公路上的大灯最亮,还有就是那些乱七八糟的歌厅、舞厅最热闹。到S市十年多了,渐渐的熟悉这里的生活,熟悉人与人的另一种相处方式,适应了有家的日子。
抬头看不见星星,月亮可怜巴巴的独个儿照着。真有广寒宫?真有嫦娥和玉兔?吴刚永生永世的对着个美女,还能认真的砍树?估计这千万年的,总也会坐下来一起喝一杯的时候吧。其实嫦娥姐姐算不错了,愿不愿意的还有玉兔和吴刚陪着她,离不得弃不了。
不像她,要是没有认识刘云舒,张明慧,她连嫦娥的兔子都不如。
她妈每天忙着跑场子,赚钱养她。罗思妮从来没见过她爸,从小就被人叫野种长大。家长会她宁愿花钱雇人也不愿意她妈去,因为每次她妈出现的地方就永远的是指指点点,只有刘云舒和张明慧不一样。
刚开始他们不对付,刘云舒跟谁都是那个样子,说她热情却怎么也走不到心里;张明慧就是简简单单,有点胆小,谁也不敢惹。罗思妮刚到那里上学,满身都是暴发户,女大姐的架势。刘云舒对她就是不卑不亢,张明慧见了她就跟老鼠见了猫。后来他们打起来,罗阳出面来看看,张明蔚也是那时候出现在她的人生中。
他们姐仨生活里都有点不容易,关于她的,刘云舒听说之后很真诚的表示,“你就是这么打着打着就变得特强吧?绝对一只打不死的蟑螂。”张明慧只是听着,用她没见过的眼神看她,好像亲人,好像他们从很久前就见过。那时候,她就觉得要好好的守着这个女孩,一定不让她受伤害。
所以那年,罗阳站在餐厅里说,他要追张明慧,她只能说,好啊。
59、番外二 固执到忘记 下
她知道这个男人是她的哥哥,可是要不是她跟老罗眉眼间有那么点相似,她还是愿意相信自己是老妈在外面瞎玩的时候生的。就算最后这样,她依旧固执的在心里喜欢着。人是有感情的,哪能说喜欢就喜欢,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可他说,喜欢自己的好朋友,她只能祝福。那么现在她那个朋友出国快一年了,这个哥哥她是不是可以继续喜欢着?默默地,谁也不告诉谁……
对着车窗上映出的模糊影像,狠狠的骂自己一句,真贱!
突然罗阳咳了一声,罗思妮一惊,断了天马行空的思绪。罗阳继续说:“上次给你介绍的人,不行吗?”
女人奔三要还是单身,你身边的人就明显变得比你还着急。她撇撇嘴,“我这不自己养活自己呢嘛,干啥非得往外撵我?”
罗阳说:“那也得找啊,总这么像什么样。”
“找不着喜欢的,我有什么办法。”她顶嘴习惯了。
“你喜欢什么样的?”他习惯的问下去。
“你这样的。”她答得也习惯,说完就后悔了。真的就是脱口而出,没过大脑。这下尴尬了。
许久,罗阳声音很低的问:“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罗思妮抓抓头发,转过去看窗外,“成熟?强势?帅?我也不知道,就是喜欢。”
“你都忘了喜欢些什么,干嘛还揪着不放?”路口正亮着红灯,罗阳拿了根烟点上,“你喜欢的就是你记忆力的那个‘喜欢’,因为得不到所以执拗的不肯放弃。你这叫固执。”
“也许是你说的那样,但是心的东西我又掌握不了。”她还是看着窗外,虽然他难得说这么多话,但听的心里堵得难受。
绿灯已经亮了,车子又启动。“明明都已经忘了的东西,就是习惯成自然,要是有个好男人在你面前,日子长了你……”
罗阳从来话不多,这么絮叨的反倒让罗思妮心烦,她一手扣住那只掌握方向盘的大手,“谁说我忘了?忘了我心脏还能跳得这么欢快?”
罗阳被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车子走了个蛇形。亏得快到家,这条道晚上没什么人。他往右打了方向盘,在道边靠着停下。罗思妮的脸通红,手还颤颤巍巍的叠在他手上,他轻轻抽出手来,说:“长颗嫁人的心吧。你妈和爸都要恨死我了。”他狠狠吸了一口已经烧掉不少的烟,再说话时嗓子有点哑了,“就算我承认那时候有点幸灾乐祸,带着报复心理看戏,大不了我确实顺水推舟了。可是张明慧已经走了这么久,我们也是结果难测,也算我是遭到报应了。你,”他回头仔细的看她,真正的哥哥一般说:“好好为自己想想,也当是为这个家想想吧。”
车子再次启动,没人再说话,罗思妮觉得自己的手指头不听话的敲着,冰凉冰凉。
罗阳把她放到楼下,自己又回大学城那边的房子了。罗思妮往车库去,开了自己那辆忠实的沃尔沃,奔张明蔚家慰问去了。
一进门,因为自己被罗阳说成这个德行样儿的,也就没注意那两口子高兴成那个德行样儿的。
这两口子在S市住的时间越来越少,林清现在在罗阳那也就挂着点股份。这房子也就这么空着,头他们回来,程姐找人打扫了一下。墙上的装饰挺简单,一副结婚照,一副字。
字是林老爷子给写的,就四个,裱在玻璃框框里——无雨无晴。
她问眼睛都眯到一起的张明蔚,“到底什么是无雨无晴?”
张明蔚只是凭林清的解释说了一句:“就是没有欣喜,没有折腾。一种最后追求的平静意境。”说完摇摇头,这境界多难啊。
她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说了句:“就是没好没坏,细水长流?”
林清手里拿这个白色的小棒棒,晃荡过来,“真有见地,不怪是我们学校的。”
罗思妮扁扁嘴,她还有一句呢——那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啊?生活就该是喜忧参半,浮浮沉沉的啊。
她魂不守舍的在人家家里呆着,张明蔚拿东西吸引她注意力,好几次都没成功。后来,林清忍不住把小白棒放在茶几上,她还是没反应。
张明蔚说:“我恶心,头晕……”
“你晕车时间真长。”罗思妮接。
张明蔚翻白眼,说:“我想吃酸楂(山楂)了,老公。”
罗思妮叹气,“林清,你老婆真不好伺候,这大年节的哪有那东西啊。”
林清这回也翻白了,搂着张明蔚说:“我乐意。”
“爱吃屁。”看不上这样黏黏糊糊的老夫老妻。
张明蔚终于走出自己的兴奋,看出她的不对劲了,好心的问:“螺丝钉,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罗思妮把林清撵到厨房去收拾,自己跟张明蔚谈心事,“罗阳问我,喜欢他什么。”
张明蔚惊,“他干什么啊,问这个。”
“说让我长长嫁人的心。”罗思妮直勾勾的盯着墙上那四个大字,“他问我喜欢他什么的时候,我好想突然间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