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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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悔药- 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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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姐姐素日最是要强的人,这会恐怕已经不想活了,她若挣扎,你们就把她打晕了带出来,送到我们家来,我们再慢慢劝着,你看行不?”

    杜石头点头:“成,只是我怕日后简家抱怨咱们多管闲事!”他有些迟疑的看了看贞娘,来的路上他渐渐冷静下来了,琢磨这事可不是小事,不止是邻里之间的关系,简家既然开了祠堂请了族长出面,只怕就不容易罢手,他倒不是怕事,只是怕连累贞娘家。

    贞娘笑着摇摇头:“我知道这恐怕是费力不讨好的事,可我宁可让他们家怨也不能就这么看着,让他们搭进去桃花姐姐一条性命,你不懂,女人的命,是多么卑微脆弱,消失,只是转瞬间的事”她的声音很低,平时晶亮若星辰的眸子忽然被云层遮挡了,让人看不清楚其中隐晦的哀伤,在那一瞬间,石头感觉自己面对的仿佛不是个小小个子的贞娘,而是个眉宇间有着令人难解的沧桑的少女,他忽然觉得心中发紧,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揉搓了一下,有一种麻酥酥略带酸楚的疼痛。

    他咳嗽了一下,扭头挥了挥手,带着五个少年和贞娘翠姐一起去了简家。
185第三十六章
    简家事本镇的大姓;据说祖上有人做过大官,就算不是书香门第也算耕读世家了;简驴子原也是有三十亩良田的殷实人家;只因大儿子身体不好;得了痨病,为了给儿子治病;卖了二十亩,儿子也没留下,前年冬天死了。简家的日子就不好过了;简驴子年青时也读过几天私塾;只是下了两场也没混到功名;只好罢了,寻了个县衙里的衙差干着,一年不过三两银子的进项,好在有些打官司的有些孝敬,家里倒也不愁衣食,只是简驴子好面子,在外面不免出手大方了些,家里也没什么剩余,幸亏桃花做了绣娘,每每补贴家用,简婆子是个好显摆的,就好到处夸耀女儿手艺如何如何巧。

    简家院落不大,倒也齐整,三间大瓦房,院子里种了几笼葱和豆角,篱笆上爬了郁郁葱葱的爬山虎,看上去很有几分野趣。

    还没进院就见门口乌泱泱挤满了看热闹的人,里面传来杀猪般的嚎哭声:“哎呀,你们简家的姑娘是个啥玩意啊,不守妇道,跟男人勾勾搭搭,坑了我们家啊,我不管,你们今儿要是不退我们家银子,就把闺女给我沉了塘,听见没有,你们要是不给我个交代,这事就没完”

    翠姐和贞娘年纪小,身子灵巧,在人群中寻空钻了进去,见院子中间正盘腿坐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容长脸,高颧骨,一双细眯眼吊眼梢,穿着一件姜黄色的苎麻夹衣,蓝灰色襦裙,拍着腿的在那干嚎,想来着就是傅秀才娘子武氏了。

    翠姐厌恶的看了武氏一眼,低声跟贞娘说:“瞧她那样就是个刁婆子,桃花姐嫁他们家,真是倒霉!”

    贞娘没吭声,拽着翠姐小心的绕过武氏进了简家,武氏看进去两个**岁的小姑娘也不以为意,只当时简家亲戚家的孩子,继续坐在那干嚎,而且越说越难听,连看热闹的都觉得不好意思。

    简家正屋里,简驴子阴沉着脸坐在炕上,简婆子小心的看着丈夫的脸色劝道:“当家的,要不,咱就先借那许家娘子的银子使使?咱桃花不过就是舀了碗水,也没真咋样”

    简家二儿子生子也在一旁劝:“爹,妹子真是无心的,他们老傅家不讲理,可咱不能真就把妹子的命搭进去啊”

    简驴子暴吼一声:“闭嘴,你们懂什么,咱们老简家的脸都丢尽了知道不?那傅家娘们在咱家门口骂了一天了,我以后出门还不得把脑袋夹裤裆里啊?桃花要不死,咱们以后还能做人了吗?生子虽然娶了媳妇,可咱家槐花还没嫁人呢,以后还能有人娶她吗?”

    简婆子瑟缩了一下,低下头不敢吭声了。

    生子打小就被他爹训怕了,也不敢吭声了,刘婶子气的满脸通红,指着简驴子道:“你这是说的人话吗?槐花是你闺女,桃花就不是吗?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咬哪面不疼啊?人家许家妹子好心,给你们家送了银子,你就去还了傅家就完事了呗,还非要你闺女搭上命,你那脑子有毛病是不是?虎毒不食子呢,你那心是铁打的是不是?”

    简驴子眉毛都没抬一下,拉着脸道:“他婶子,这是我们简家的事,你就别多言了,我已经跟族长商量了后日就开祠堂,你们都不用说了”

    贞娘和翠姐进来就一直溜边站着,在场的人都把目光投在简驴子身上,没人留意到他们俩进来,贞娘一听这话,跟翠姐交换了个眼色,俩人悄悄的溜了出去。转到房后,看见杜石头和五个少年正在那往院子里瞅呢。

    贞娘问:“找到桃花姐姐在哪了吗?”

    “我刚才进去看了,在自己屋里掉眼泪呢,我蹲窗跟底下听着,好像在那嘀咕啥这样也好,一了百了呢,估摸着是被她爹和婆家这一出弄得真不想活了。

    贞娘皱皱眉道:“一会你进去把她打晕再运出来吧,你再找几个人去前面吵闹一番,引得屋里的人都出来才好。”

    石头笑笑,冲五个少年之中的四个人道:“大路、乐川、豹子、阿土,你们几个最擅长这个了,看你们的了!方航跟我去把桃花弄出来。”

    几个少年笑道:“成,你们好吧!”

    这大路姓郭,是镇上武馆郭师傅的大儿子,乐川和豹子、阿土都是镇上的混混儿,出了名的泼皮。

    这边厢武氏正在骂的得意之时,见人群中忽然挤进来四个少年,个个一脸流里流气的笑,看的武氏一愣,有点卡壳。

    阿土走出人群,围着武氏绕了一圈,捏着下巴道:“这位大娘,听你骂了这么半天,说你儿媳妇怎么怎么不守妇道,勾搭男人,我怎么听说你儿媳妇进门不过半年,你儿子是不是不行啊?要不儿媳妇怎么会出来勾人呢,大娘,我这人其实特别喜欢助人的,你儿子要真不行,你找我,要不,你再娶媳妇估摸也得偷人啊”周围看热闹的人哄堂大笑起来,武氏一时蒙住了,光想着骂简桃花了,想着让简家丢人现眼,想着怎么把聘礼要回来了,却忘了,儿媳妇偷人,儿子脸上也没光啊。

    豹子和阿土十分默契,也跟着绕着武氏走了一圈,把胳膊搭在阿土身上,一脸惋惜的道:“哥们,你这好心,人家大娘未必领情啊,傅家的勉哥儿,那是秀才的公子,人单薄些,柔弱些也不奇怪,这不行嘛,的确是个没办法的事,大娘也难过啊,所以发现儿媳妇舀点水给陌生男人就赶紧说儿媳妇偷人,其实是给儿子遮羞呢,咱们心里明白,可是你也别挡着这么多人说啊,这多不好”他一脸正义,言辞恳切,周围人几乎要信以为真了,武氏却被气得七窍生烟,脑袋都快冒出烟来了,一个高从地上蹦起来了,一头撞向阿土,阿土和豹子被撞倒在地上,阿土趁机拉了武氏一把,三个人滚到了一块,阿土高声叫喊:“救命啊,杀人了,傅秀才娘子杀人了”

    屋里的简驴子一家和杜氏刘婶子都被吓了一跳,忙出了屋,看见武氏挣扎着跳起来,正指着两个少年破口大骂:“哪儿来的两个小王八犊子,敢说我儿子,有娘生没娘教的玩意儿”

    郭大路适时的上场了,他是个长身玉立的少年郎,长年习武,肩宽体健,往中间一站,很有几分架势,他神情严肃,眉头紧锁,义正言辞的道:“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武氏一愣,还以为是衙门里的什么老爷来了呢,忙说:“他们污蔑我儿”

    “我说的就是你,甚为妇人,当知道三从四德,你现在居然当众扑到两个男人身上,身体有了接触,你已失德败行,身为秀才娘子,你媳妇不过给人舀了碗水,你们家就说她有失妇德,你现在连身子都扑到男人身上了,这是什么?当众宣淫?”一连串的帽子砸下来,武氏顿时头晕脑胀,围观的人们见了都热烈响应,这些人大多是简家左右的邻居,看见傅秀才娘子这般撒泼糟蹋人家闺女,早就看不过眼去了,虽然简驴子的人缘不好,可桃花温柔美丽,还是很得人心的,这会见有人出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武氏也给绕进去了,当然跟着起哄:“可不是嘛,这秀才娘子原来这么风骚啊,当着我们大家的面就跟男人滚做一团啊?”

    “还说儿媳妇怎样,我看他们老傅家自家就门风不正,却赖人家桃花呢,这样的人家谁敢嫁过去?”

    “这傅秀才可真是不得了啊,娶了这么个娘子,当着咱大伙还敢冲到小伙子怀里去,背着人指不定啥样呢,不知道这几年傅秀才头上的头巾是不是早就变了颜色”

    乐川当然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立马跟着唱和:“身为秀才娘子都可以这么不守妇道,辱没斯文,应该让傅家开祠堂,把她浸猪笼才是”

    豹子更不是东西,装着瑟瑟发抖的样子,可怜兮兮的说:“大娘,就算你已经饥渴的不行,可我才十七岁哩,扛不住你这如狼似虎的年纪呢”

    周围人哄堂大笑,武氏气的几乎发疯,心知这必然是简家找来羞辱自己,为桃花开脱的,心中不由更是怨恨,原以为,简家性儿软,是好拿捏的,谁知,净把脏水泼到了自己身上,一时想不出主意,干脆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你们简家欺负人啊,看我老婆子孤身来的,找了帮手欺负我啊”

    简婆子见武氏这般撒泼,想起自己女儿因为这个女人连命都要没了,怒从心头起,自己老头子自己没辙,你这死婆娘在这骂了一天了,左不过也是丢人了,干脆,我跟你拼了,挽起袖子就冲上去扯住武氏的头发就撕打起来,一边打还一边骂:“你这个臭娘们,欺负我们家闺女,还欺上门来了,我也不活了,咱们一起去死”刘婶子反应快,忙上前拉仗,这拉仗也是门学问啊,刘婶子专门拉着武氏,不是抱着武氏的腰,就是拉着武氏的手,嘴里还高声叫呢:“快别打了,打坏了可怎么是好呢,都是亲戚呢”简婆子挥起蒲扇大的手上下翻飞,不一会,武氏就被简婆子打的满脸血道子,披头散发,衣裳凌乱,白天看都觉得狰狞,晚上看活像女鬼。
186第三十七章
    忽然冲进来一个男人;拉住了简婆子,众人一看;是个穿着藏青色道袍的少年;细眼薄唇;面色白皙,是傅勉;后面跟上来一个中年男子,颌下留着胡须,带着书生逍遥巾;身材瘦高;却是傅秀才。

    这傅秀才也算是书香门第;自幼便沉浸在圣人的教诲中,不能自拔,可惜虽然整日摇头晃脑掉书袋,考运却不怎么样,十九岁中了秀才后,连下五场,都无功而返,所幸家中还算殷实,祖上留下了几栋宅院和百亩良田,度日倒也不成问题,只是人品端方的有些迂腐,说出话来不是子曰就是这个云那个云的,让人很是厌恶。

    傅秀才早就知道老妻要去简家要聘礼,心里也惦记着那二十两银子,知道老妻泼辣,想来吃不了什么亏,也没当回事,可到了下午,妻子还未回来,心里不免发慌,找人去探听,才知道妻子被众人奚落,忙和儿子一起赶来。

    傅秀才皱着眉头,看着妻子被挠的血淋淋的脸,十分恼怒,一个劲的说:“这,这是怎么回事?有辱斯文啊有辱斯文”

    阿土笑道:“可不是嘛,实在有辱斯文,我说傅秀才,你这媳妇你可回去好好管管吧,刚刚当着众人都扑到我们兄弟怀里了,我还好,我这兄弟可是地道的童子呢,被你媳妇吓着了,以后不敢娶妻了可是不行啊!”

    豹子还是一副柔弱样:“是呢,刚才可把我吓坏了,你家大娘扑到我身上还摸了我一把呢”

    众人跟着起哄:“哎呀,还摸了?”

    “看不出啊,这秀才娘子这么浪荡呢?”

    “你不知道吗,这女人啊四十如狼五十如虎呢”

    郭大路义正言辞:“傅秀才,你家媳妇不过是给人家舀碗水你就说她不守妇道,如今你妻子摸了男人,你待如何?”

    乐川在人群中高喊:“当然是休了她呀,诸位,诸位,这傅秀才一向夸自己是读了圣贤书的,对自己儿媳妇要求这么严苛,对妻子当然也要一样啊,不能厚此薄彼啊是不是?”

    众人一起喊:“正是”

    傅秀才面色铁青,眼睛充血,浑身发抖,回身抽了妻子一个嘴巴,恨恨的道:“伤风败俗!”又指着简驴子道:“你,你们家如此羞辱傅某是何道理?我告诉你,你的女儿我们傅家是绝对不会迎回去的”

    简驴子也来气,没好气的道:“我羞辱你什么了?老娘们打架,谁也拉不住,我能有什么办法?”

    “这些人,这些人都是你们家的,你们简家不肯退还聘礼也就罢了,还让人故意闹起来羞辱我妻,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我们见官去!”傅秀才悲愤交织,口不择言,忘记了简驴子是县衙的衙役一事。

    倒是傅勉还算有点心眼,忙拉着父亲悄声道:“爹,我那岳父是县衙的衙役啊,上了公堂,县太爷当然向着他们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咱还是走吧。”

    傅秀才这才反应过来,看妻子蓬头血面,越发觉得无地自容,可此时这么多人看着,总要挣几分面子,挺了挺胸一脸蔑视的说:“今日之事,傅某改日再上门讨教,你简家该给我傅家一个交代!”领着妻子儿子在众人的哄笑中,狼狈的走了。

    众人也一哄而散,刘婶子和杜氏见这般情况也不便再呆下去,跟简婆子说了几句也告辞了。

    杜氏跟刘婶子说了一路话,不外乎是感慨简驴子死要面子,不通人情,为了丁点事居然要姑娘的命,到了家,发现桃花正昏睡在家里的炕上,把杜氏吓得不轻,忙问女儿,贞娘就一五一十的把过程说了一遍,杜氏又惊又喜,喜的是女儿聪明伶俐,机智无双,惊的是这桃花来了自己家,日后简家怪罪,自己怎么交代。

    贞娘看出母亲的心思,笑道:“娘,你别担心,前儿乐掌柜捎信不是说我爹这几日就要回来了吗,等爹回来让我爹出面,连县太爷都要给我爹几分面子,想那傅秀才也不会不顾身份,不听我爹的劝阻的,再有,简老伯如今只是一时却不过面子,等过个三五日,他的心火消了,估摸也就不会非要桃花姐姐沉塘了,这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事,娘,咱只当给我爹积福,保佑我爹明年会试能中了进士。”一说这个杜氏就心软了,丈夫的前程功名比那些所谓的面子重要多了,何况桃花也是她喜欢的孩子,就这么背糟蹋了,太可惜了。

    杜氏用指尖一戳贞娘的脑门,嗔道:“你个小惹祸精啊,也罢,就当娘为你和你弟弟爹爹积积功德,保佑我们一家平平安安的。”杜氏解了心结,就挽了袖子下厨去做饭了,贞娘守在桃花身边,等着桃花慢慢醒过来。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桃花才慢慢醒过来,发现自己不是在自己的房间,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雪白的墙壁,雪白的棚纸,漆了清漆的大炕上铺了草编的席子,盖在自己身上的是一床真紫色松江三梭布做的夹被,簇新的,还有点阳光晒过的清新味道。

    她一扭头,看见一个白净秀丽的瓜子脸,一双乌沉沉亮晶晶的杏核眼,她一惊:“贞娘?怎么是你?”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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