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来看着灿灿。“找你的。”他迟疑的将电话递给她。
“找我?”灿灿愣住,双眼瞪着电话。“是谁?”
“一个姓王的女律师。”
见她僵持着,浩矢索性将话筒直接贴上她耳朵,灿灿不得已才开口。
“喂……你好。”灿灿的忐忑不但没有舒缓,相反的,她越听脸色越凝重。“等等,我不知道,我不……我不知道!”
她失控的对电话惊吼,情急之下,干脆挂断。
“怎么了?”
“她说……”她皱眉,用一种惊恐又带着期待的表情望着他。“我爸想见我。”
“这到底怎么回事?”才开门,邵嘉就急切的问。见没人理他,气氛又异常紧绷,于是又说:“喔,你们在吵架吗?有没有人可以先说明一下?”
“不行。”浩矢看着工人抬走最后一个箱子,冷冷的说:“这件事得从长计议,先到此为止。”
“见个面会怎么样啊?!”灿灿大声反驳,完全不把邵嘉放在眼里。“等搬完家再说。”“他过几天就要回去了。”
“那就走吧。如果是专程来找你,应该会留充足的时间等。如果只是顺便……”他迟疑了一下,寓意深长的看了邵嘉一眼。“那还不如不见。”
“你说这什么话!”灿灿不平的说。
“会不会……”邵嘉抓到空挡,立刻插话:“是诈骗集团啊?”
“他们怎么知道我的事?”灿灿白他一眼。“更何况他们图什么?我没钱也没亲人,高中刚毕业,连住的育幼院都没了,你说我有什么好让他骗的?”
“不要白费力气揣测,等手边的事忙完再说。”浩矢敷衍的说。
“你忙,我自己去。”
“耗子,如果你不方便,我可以陪她去,毕竟——”
“不必了!”浩矢用喝斥打断邵嘉的话,暴怒的态度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你……”沉默几秒,灿灿低头低声说:“你没资格阻止我去见家人。”
“随你。但你去了就不要后悔。”
灿灿紧抿着唇,气红了脸,快步冲出屋子。
浩矢没有追,也没对自己的态度提出辩解,只是低头继续最后的收拾。
“对不起。”当所有东西都搬空,邵嘉边捆垃圾边说:“我一时被这消息冲昏了头。你这么反对……一定有非常充分的理由吧?”
“你没脑筋也不是第一天了。”浩矢苦笑,伸手进邵嘉带来的袋子,抓了罐啤酒,一口喝掉半罐。“如果真是好消息就好……我知道你为她高兴,但事实并非如此。鼓励不但会让她失望,还会受伤。”
邵嘉看到浩矢一脸忧色,反而害怕了。“有这么严重吗?”
浩矢没有多说,从大背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邵嘉。
天色已近黄昏,天空布满橙橘金黄四种颜色的彩带,美得令人屏息。但这温暖的色系却丝毫没有为这里的人带来暖意,相反的,邵嘉还有如临大敌的感觉。
“原本以为……”邵嘉边拿边说:“这件事刚好可以转移老爹过世的伤痛。”
“我发誓要保护她。所以……”浩矢仰头,泄愤似的将半罐多的啤酒全倒进喉咙里。那渗进味觉深处的苦,根本不及心痛的千分之一。“我必须在二次伤害造成前阻止这场骗局。”
“骗局?你的意思是……”
邵嘉低头看。当重复阅读资料上的文字和照片后,脸色因惊愕而泛着苍白。
“这……你刚刚为什么不说?”
“我说不出口。”浩矢深深叹了一口气,收回文件放进袋子里。“答应我,事情没查清楚前,先保密。”
“当然。但……是谁?又为什么呢?”
邵嘉望着浩矢,久久说不出一句话。除了不解,这是他第一次在浩矢那张自信沉稳的脸上看到怯懦。
两人的冷战并未因搬了新家而有缓和的迹象。
一整夜翻来覆去睡不着的灿灿,天还没亮,就借故起身喝水、上厕所,不断在浩矢门前徘徊。始终没勇气敲门的她,最后只有乖乖躺回床上继续乱想。
这真是不可思议。
几天前,她还是坠人人生低潮的普通女孩,转眼,就像仙女挥动棒子,实现了她十八年来的愿望,从一个被抛弃的孤儿,摇身变成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灿灿心里其实是既惊恐又不知所措。
在她的人生剧本里,一向都是她最爱的人离开。现在却时空转换,浩矢为了她坚决留在台湾,她……却可能成了离开的人。想到这,她就慌张得无法合眼。从床上一跃而起,催促自己必须结束这浪费时间的抗争,她要坐下来跟浩矢把话说清楚。
鼓起勇气冲出房门,看见浴室亮着灯,这才知道浩矢也起床了。
她走过去,从门框偷望那宽阔的肩、强壮的手臂,突然有种想被拥抱的渴望。
“灿灿?”
“干嘛?”灿灿怔了一下,才把脸探出来。“你也睡不着吗?”
“你整个晚上都在外面行军,谁睡得着?”浩矢刷好牙,抓起毛巾擦脸,却一直不看她。“睡不着就把客厅的东西整理一下,不要像个游魂一样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制造噪音扰人清梦。”
“那是因为——”
“我不想听理由。”
浩矢一句话就把她的话挡掉,本想和解的灿灿顿时愣住,说不出话来。
“不听就不听,你以为我爱说吗?!”灿灿扯着嗓子吼,太阳穴因为缺乏睡眠,正发出阵痛。“有本事就一辈子不理我。反正冷战是你最拿手的,你的专制、跋扈总是能把局面搞僵,除了用自私伤害爱你的人,你还会什么?!”
灿灿一说完就后悔了,但当不根本没有让她冷静的机会,于是她尽快转身,只想逃开一地的残局。就在她要进房时,浩矢的手突然出现,不但挡下门,更将她紧抱在怀里。
“放手,你抓我干嘛?”
“够了没?”浩矢虽然吼,但语气却是投降的。“你这个指控很伤人……”
“你铁石心肠,我哪伤得了你!”
浩矢空出一只手托起她的下巴,覆上她的唇。为了使她就范,他特意使了点蛮力,但这危险的举动也同时撩起自己的欲望,将它推向溃决的边缘。
灿灿微弱的呻吟从唇边逸出,她的理智要她反抗,但身体却缴械的迎接他的给予。当浩矢的唇往下,从锁骨移到起伏的胸口,灿灿再也不隐藏急促的呼吸,她伸手紧抓住浩矢的衣服,深怕自己会因快感来得太急而摊软。
“我的自信可以抵挡外人的诋毁攻讦,我不但会反抗,还会加倍的还以颜色,但唯独你……即使你拿刀把我刺得遍体鳞伤,我都不会还手。”
“我才不会……啊!”
浩矢突然抱起她,直接走到床边。
灿灿勾住他的颈子,眼不眨的看着他。
当两人褪下衣衫、裸裎相对时,灿灿知道这场冷战已经结束。
片刻后,浸溺在甜蜜中的灿灿,蜷在浩矢怀里,抬起那双无辜大眼看着他。
“浩矢,我……对不起……”她对他坦承了这些日子来的恐惧。
听完,浩矢只是给她一个深吻,点头说:“我不阻止你去,唯一的但书……就是希望你等我回来。”
“回来?”灿灿推了他一下,睁大眼问:“你要上哪去?”
“我要回英国一趟。”他托住她的下巴,对她的反应早有准备。“我不是去见Renee,我要去彻底做个结束。最慢五天,这件事等我回来再说,好吗?”
“当然可以。你就全心全意去处理那边的事,不用操心我。”
“生气了?”
“才没有,我……啊!”
就在她推开他试图翻身时,浩矢迅速一揽,她再度乖乖的躺回床上。当灿灿的大腿触碰到他紧绷且持续膨胀的欲望时,她难掩惊讶。“浩矢,你……”
“嗯。”他有点不知所措的抿唇。 “要我只是抱着你却不要你,不但难,还是最痛苦的折磨。”
“对不起……”
“傻瓜,干嘛道歉?”他亲吻她的脸,试图转移渴望。
但当他胸口紧贴她柔嫩的胸部,她的体香、温度……融合女孩与女人的双重魅力,很快就让他再次失控。
灿灿原本不懂,为何连见个面这么简单的事他都要掌控、过度担心。但现在她懂了。因为是伴侣,就要参与彼此生命里的所有事情,陪伴、扶持。
“与其道歉,我倒希望你发誓以后少顶嘴,偶尔听我一次,行吗?”
“行……”
她突然移动身体,将自己置于他的双腿间。肌肤摩擦的瞬间,一股足以燎原的欲火猛烈燃烧,压抑许久的欲求因这突来的转变撤守。
他抱起灿灿,这一次……他们要一起燃烧,直到尝到至极的欢愉为止。
第九章
浩矢隔天中午便启程。接近傍晚时,客厅的电话响起,灿灿以为是浩矢打来的,开心的冲过去接,却听到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喂……请问苗灿灿在吗?”
“你是谁?”灿灿全身立刻紧绷,充满防备。
“是我。”男子客气中带着一股歉疚,仿佛是来赔罪的。“我是你父亲。”
“你……”她第一个念头感觉这是个玩笑,但下一秒,全身不自觉抖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对不起,我是从律师那求来的,因为……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听他这么一说,灿灿反而噤声不语。
“见面的事一直没有回音,我怕她没有把我的意思明白传达,所以自作主张……你千万别生气。”
“我没有生气,只是吓了一跳。”灿灿老实说:“见面的事我还在考虑。”
“考虑?为什么?”他浑厚的嗓音透出一丝急躁。
“我最近很忙。刚搬了家,还有些事要处理,能再等几天吗?”
“如果你不想见我,不必顾虑,请直接告诉我。”
“不是不想,只是……”灿灿发觉自己此刻的心情,竟是好奇多于渴望。
“我能理解……当初是我们对不起你。”他自责的说:“你有资格恨,更可以不认我们,无论你用什么态度,我们都接受。”
“你说我们是……”
“是你妈妈,她啊……自从知道你的消息,就天天念着,比我还想见你呢。”
“她……”因为膝盖虚软无力,灿灿只好跪坐下来。“她也来了?”
“她很想,但医生不允许。我本想多待几天,但因为她在医院,我必须尽快赶回去照顾。”
“医院……”灿灿感觉心开始狂跳。“她生什么病?”
“两个月前刚动完心脏手术。”
“听到心脏病……灿灿的手脚发凉,心顿时往下坠。
“其实我们一直在找你,但却在育幼院这断了线索。”
“什么?”
灿灿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父亲来找过她,但老爹为何从未提起?
“过去的就不提了。”她正想追问,父亲却转开话题:“既然联络上,我就直接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回美国去?”
“什么?我……不……”灿灿用手压着胸口,几乎喘不过气。
一时间,她分不清胸口那股窒碍究竟是开心过头还是惶恐。紧贴脸颊的话筒越来越重,她真希望浩矢此刻就在身边。
“喂,灿灿?”
“嗯。”陌生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后天一大早。”
灿灿深呼吸几口气,领悟到浩矢不可能永远站在自己身后,帮她做决定。这一次,她要自己作抉择了。
“好……”于是她跟父亲约了明天下午见面的时间。
坐在床边,仲夏的阳光将房间照得亮晃晃的。
灿灿回神过来,那种不可思议的感觉还没退去,随即又被一股罪恶感淹没。她背叛浩矢对她的信任,也背离自己的承诺。
虽然愧疚,她却一点也不后悔。她曾以为只要有浩矢的爱,就可弭平心里那个缺口,直到刚刚……接到电话那一刻,她才发现任何东西都无法取代亲情。
她不求什么,也不会跟他们去美国;她唯一想的是看清记忆中那两个模糊的身影,想要重温被哄入睡、被拥在怀里那种温暖的滋味。
就算是一次也好。
匆忙远赴英国的浩矢,明的是处理房子和上地,将款项拿来作为育幼院的重建基金;暗地里其实是进行调查灿灿生父这件事。即使没有任何蛛丝马迹,直觉却告诉他或许与Renee有关。
这夜,他从梦中惊醒。
杂梦不时浮现脑海,挥之不去。看看表,伦敦刚过凌晨一点,这时候台北大约八点,灿灿不知道起床了没?要不是杀出寻亲这件事,他原本打算带灿灿一起来,有她陪伴,这趟旅行就不至于如此无趣。
翻了个身,床头的电话突然响起,他还没起身就先抓起电话。
“Hello?”
“是……唐先生吗?”那人操着浓重英国腔确认。浩矢肯定回应,他才继续说:“你托我们办的事有消息了。”
“是吗?”浩矢走到落地窗前,边听边看这遁入夜色中的辉煌城市,感觉前所未有的陌生疏离。“我知道了,谢谢你。尾款明天一早我会汇入户头。”
“不客气。有需要,我们随时愿意为您服务。”
挂上电话,浩矢抓起分机拨打柜台,代订一早飞台北的班机。
这一夜想来是无法入眠了,他索性起身写E-mail交代房地处理事宜和来不及见面叙旧的老同事。行李整理好,天也亮了。空着肚子,匆忙离开饭店直奔机场。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在新加坡转机时,他赶紧打电话给邵嘉,千叮万嘱要他寸步不离盯着灿灿,在他到之前,不准她去跟那个律师和自称她父亲的人见面。
“怎么……”
“先别问,四个小时后我到了再谈。”
“OK。”邵嘉不多问,一口答应。
一挂上电话,浩矢便关了机;心里只能祈祷一切还来得及。
四小时后,浩矢一走出入境大门,就看见邵嘉从车窗探出头来挥手。同时,因为只有他一个人,让浩矢有了不好的预感。
“灿灿呢?”浩矢一走近就问:“她怎么没来?”
“我找不到她。”邵嘉一脸愧疚,表情懊恼极了。“跟你说完话,我立刻拨电话给她,但没人接。赶过去,人也不在家。”
“那行动呢?”
“响了,一样没接。”
“我知道她去哪。”
看浩矢一脸了然,邵嘉先是松了口气,但随即更加不安。“难道是跟那个假爸爸有关?”
浩矢默认的看了他一眼,催促的说:“开车,路上我再详细说给你听。”
车子上了高速公路,快速往台北奔驰。浩矢简短报告了在英国的行程,邵嘉也回报他找新土地的进度。浩矢安静听完,没有多作回应。
“那……关于灿灿?”邵嘉问。
“跟我预料的一样。”
“真的是Renee?为什么……”邵嘉一脸不可思议。“太诡异了。这关灿灿什么事?她是个孤儿,干嘛要大费周章搞这出假戏?”
“问得好。”他按下车窗,点烟。
“ㄟ,你别吞吞吐吐、拐弯抹角,快说清楚好吗?”
“灿灿不是一无所有。”浩矢微笑的嘴角隐含着自豪。“她虽然没有亲人,但有一起长大的朋友,有关心她的父兄长辈,还有你和我。”
“你的意思是……Renee这么搞是冲着你来的?”这答案不但没有解惑,反而让邵嘉思绪更纠结。
“我想……Renee早就把灿灿查得一清二楚了。她以为灿灿是我父亲留下的责任,只要她的亲人出现把她带走,我就没有留下来的借口了。”
“这是什么歪理?真亏她想得出来。”邵嘉耸耸肩,不置可否的说:“她压根搞错了。这不是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