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绝看了一眼紧闭着的急诊室的门，思量了一番，说道：“我在医院。莫萱出车祸了。”
“你说什么？”顾昔城的声音忽然抬高，“她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在我家医院。”
明绝的话音刚落，那边的电话便被挂断。只余下手机断讯的“嘟嘟”声。
正文 第76章 车祸（3）
明绝叹了口气，将手机放进口袋里，头重重的向后靠去，随即传来沉闷的声音。低低的，闷闷地声音。像极了此刻心里的感受。
顾昔城。莫萱。
有人说，兄弟和爱情之间，永远没有正确的选择，那么，顾昔城，对你来说，过去和现在，筱寒和莫萱之间，是不是也是一样，永远没有正确的选择。
心口闷闷的，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要有多勇敢，才能固执的，三年来，坚持着无望的婚姻？莫萱曾经说过，她会试着找到让自己快乐的力量，只是，他却不曾看见她真正快乐过。
直起身，明绝向手术室的方向走去。
南宫寂言依旧直直的坐在那里，眼睛始终不曾离开手术室的大门。手术室的红色灯光不停的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脸隐藏在一整片黑色的阴影里。当灯光照在他脸上时，他的眸子仿佛亦变成了红色。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像是一个假人一般，自始至终。
明绝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将脸埋在手里，谁也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眼睛透过指缝看见地面，他想起莫萱对自己说，我不怪他，我很高兴，他终于能勇敢的去追寻自己想要的幸福，比什么都高兴。
那时候，她的脸上是故作镇静的模样，眼眸里，却是掩饰不住的脆弱与孤单。
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外面想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明绝才抬起头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顾昔城，一贯温文尔雅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心和惊慌。
“怎么样了？”他抓住明绝的双肩，几近失控的问。手上力气大的惊人。
明绝看着那张绝美的容颜脸上少见的情绪，压抑着声音说：“还在抢救。”
他抬起头看着紧闭的手术的大门行业一直闪动着的黑色灯光，心里一沉，原本压在心里的石块仿佛更重了。
而南宫寂言仿佛没有看见他一般，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原本清冷的他，此刻看起来，脸上竟似有无助。
像是一根紧绷的弦一般存在着。
压抑的空间，周围是死一般的沉寂，谁都没有说话。连呼吸声似乎都能听见一般。
直到手术室的门打开，南宫寂言才霍的站起身，看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急急地问，“她怎么样？没事吧？”
医生摘下口罩，“手术基本顺利，但是病人的求生意识很薄弱。接下来，就要看她自己了。”
南宫寂言呆呆的看了一眼医生，然后推开门，轻轻走进手术室。
莫萱正躺在病床上，脸上惨白，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她戴着氧气面罩，眼睛紧闭着，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呼吸很慢很慢，胸口也只是缓慢的起伏着。信条仪器上的曲线微弱的让人心里发慌。
他缓缓蹲下来，握住她的手，声音嘶哑的低声轻唤着：“莫萱，你一定要醒过来。我不准你放弃。你听话，好吗？”
近乎哀求的脆弱的声音。
正文 第77章 车祸（4）
明绝和顾昔城站在门边看着这一幕，谁都没有迈开步子走进去。原因却是各不相同。
许久，明绝才压低声音说，“昔城，我有话和你说。”然后便转过身向外走去。
顾昔城看着躺在病床上那样脆弱的她，心里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汩汩的流着血。心里有不甘在叫嚣着，那个在她身边的人，本该是自己的。
终于，他转过脸，迈开步子，跟上明绝。
“你回去吧。”明绝看着顾昔城绝美的容颜，安静的开口。
顾昔城皱了皱眉，看着这个自己多年的好友，“可是现在，她需要我。”
她需要他，这一点，他一直都知道，不过是假装不知道而已。假装不知道，假装不曾看见，视若无睹。
“是，她需要你，但是你已经放弃她了，不是吗？”明绝的眼隐藏在暗的光里，看不出情绪。“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她和筱寒，你选谁？”
顾昔城怔住，不由得转过脸看着身后的手术室，眼里黝暗一片。许久，他才回过头，叹息般的声音说：“给我时间吧。”
“在她醒来之前，你做个选择吧。如果你决定放弃她，就彻底的放手，不要再出现在她的面前。”明绝看着他的眼坚定而决然，“她爱你，不代表她就低你一等，不代表你可以把这份爱当成伤害她的砝码。”
他看着她失去腹中的孩子，看着她努力去原谅他，看着她为了顾昔城的快乐而快乐，为了他的悲伤而悲伤，看着她一点点卑微到了尘埃里，对自己失去了信心。
他自己仅仅只是看着都累了，而她，却还是固执的，倔强的，想要顾昔城的幸福。不知疲倦的坚持着。
他想骂她，却始终说不出口，这样奋不顾身的爱情，他没有权利去指责。她就像一只飞蛾，明明知道这份爱里，有太多的痛，却任谁都阻止不了她的飞蛾扑火。
她总说自己太懦弱，只是，他却觉得，她是最勇敢的那一个。
这辈子，不计后果的对谁好，只能有一次，这一次，最纯粹，最完整。顾昔城，你何其有幸，得到这样的殊荣，只是，你竟不曾珍惜。
顾昔城看着明绝的脸，低低的叹了口气，“我知道。”绝美的脸苍白的仿佛是透明的。
明绝将手插进口袋里，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如果你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就保持在安全距离之外吧。”淡淡的声音，透着些许疲惫，“昔城，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受到伤害。”
“我明白的。”他抿了抿薄薄的嘴唇，喃喃的说。
顾昔城看了一眼莫萱所在的病房，求生意识薄弱么？莫萱。
她放弃了自己，放弃了这段婚姻，到最后，放弃的，竟是她自己么？原来，自己竟是伤她至此。
手不自禁的一点点握紧，眼里暗的看不出情绪。
明绝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明显失态的顾昔城，亦不再说什么，紧闭着唇走开。只留下一个淡漠的，疏离的背影。
正文 第78章 我对不起她（1）
晟天集团的总经理办公室里，萧逸远的脸隐藏在阴暗的光线里，看上去压抑而沉重，棱角分明的脸看上去愈发冰冷起来。
手机被他扔在一边。看上去孤零零的。
莫萱的电话他打了许多遍，得到的，永远是冰冷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她所住的小区的保安也说，她已经两天都没有回家了。
眉拧在一起，沉重而阴郁。
良久，他扔下手中的资料，摘起话筒，“Emily，你找两个人盯紧顾昔城，把他的行踪告诉我。”
“是，总经理。”Emily皱了皱眉，声音依旧是冷静的。
这两天，萧逸远的情绪一直不对，原本便严苛的人，这两天浑身都散发出危险的气息，公司上下都提心吊胆的。
即使，心里有几千个几万个不愿意，她还是要按萧逸远所说的去做。她，相留在他身边，即使只是看着也好。
而南宫寂言和明绝，顾昔城，这几日的情绪也都是紧绷着的。
事实上，越来越重的乌云压在每一个人的头顶上，越积越重，压抑的让人没法呼吸。
莫萱只是安静的躺在各种仪器中间，信条仪器上的曲线也越来越微弱。她的脸苍白的像是一张白纸，没有一点血色。
眉头深深的皱起来，即使是在昏迷着，她依旧承受着难以忍受的痛苦，又或者，是那个世界太过寒冷。
南宫寂言一直没有离开过，脸色越来越难看。每一次，明绝都是无声的过去，无声的在病房里坐着，再无声的走。
带过去的饭菜，南宫寂言很少会吃。
而顾昔城只是坐在病房外面，偶尔会站在病房门口深深的看一眼沉睡中的莫萱，然后再悄悄的走开。安静的，孤单的。
上一次，他进病房的时候，南宫寂言将手边的花瓶扔到他脚边，朝他怒吼，“你有什么资格进来？现在你高兴了？可以开开心心的和你的林悠然结婚去了？三年！三年来她为你受了多少苦你知道吗？”
而顾昔城，只是默默的站在那里，许久，才蹲下来将花瓶的碎片收拾好，然后安静的走开。那之后，他再没有进过病房，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那是明绝见过，最粗暴的南宫寂言，也是他见过的，最孤单的顾昔城。
将手中的盒饭递给顾昔城，意料之内的，他依旧没有伸手去接。明绝只得将盒饭放在一边，“吃点吧，再这样下去，你们两个都会撑不住的。莫萱也不愿意看见你这样的。”
顾昔城没有抬头，不知是不是一直没有吃过的缘故，他的声音嘶哑的让人心疼，“我对不起她。”
愣了愣，明绝看了一眼颓废的他，半晌，方才开口说，“是，你对不起她。”
正文 第79章 我对不起她（2）
顾昔城缓缓抬起头，青色的胡茬，布满血丝的脸，苍白的唇。明绝有些恍惚的想，原来，一直像王子一般的他，也可以颓废至此。
“到现在我才知道，我才是最自私的那一个。”低低的，沙哑的声音。
明绝偏过头，看着莫萱的病房里，那个背对着自己的男人。“你有没有想过，你爱的，不是筱寒，而是你自己。你活在自己的执念里，却从来没有想过你给周围的人带来了怎样的伤害。而莫萱，是最傻的那一个。”
顾昔城重新低下头去，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他低低的呼吸声，在安静的夜里愈发清晰起来。
看着他颓废的模样，明绝拍了拍他的肩，“偶尔，也要听清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究竟什么才是你最不能放弃的。”他低垂着眼睑，声音很低，“毕竟，有些东西，失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比如心，比如执念，比如她对你的坚持。
比如她一直以来的倔强和固执。
只是，到如今，她竟宁愿去那样冰冷的世界，竟放弃了一直坚持的固执。
明绝淡淡的想，在莫萱心里，昔城，对于你的执念，终究也只是成了绝望。再没有希望，再不会奢望。
该是怎样的伤害，才会让她绝望至此，连生的****都不再有呢？
他收回拍在顾昔城的肩上的手，沉沉的说，“把饭吃了吧。”顿了顿，他抿了抿唇，“她，如果看见你这样，会伤心的。”
一直沉默的顾昔城在听见这句话时，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
直到明绝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他才发出了嘶哑的声音，“如果她能醒来，我会给她一切，我能给的。”
宠爱，疼爱，或者他曾经许诺过的相濡以沫，他都想给。
明绝的身形微微定住，他看着前方走廊的窗户外黑的让人没底的夜色，像极了此刻他的心情。
“昔城，她要的，是爱情，不是怜悯。”
所以，如果你不爱她，就保持在安全距离之外。
顾昔城没有再说话，沉默的气息弥漫在彼此之间。
明绝皱了皱眉，迈开步子离开了这样令人压抑的空间。
身后，顾昔城将头深深的埋下去，白色的衬衣在袖口处随意的卷起来。
薄薄的唇微微的翕动着，无声的说，莫萱，对不起。
曾经她在厨房里像只小麻雀一样忙碌着的情景在他眼前浮现，直到现在，他才明白，那是他该珍惜的幸福。
正文 第80章 一切都已回不去（1）
日子变得越来越难捱，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沉重的表情，连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
每天，顾昔城都会去买一束新鲜的香槟玫瑰放在莫萱的病床前，然后坐在窗前看着她发呆。
而南宫寂言，只是越来越沉默，仿佛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的眼里，只有像睡美人一样躺着的莫萱。
偶尔，顾昔城也会握着莫萱的手，不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她，看着她挺拔的鼻梁，紧闭着的眼睛。
姣好的面容，看上去单纯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只是，上妆后的她，亦可以妖娆，三年前，在那场轰动江城的婚礼上，她被惊为天人。
手指安静的抚上她干净的眉眼，却也只能在心里想，莫萱，你一定要醒过来。
门外，萧逸远安静的看着这一幕，黝暗的眸子在此刻愈发暗了下去。他的身后，站着看似淡定，实则心里不得平静的周尹然。
在得知莫萱出车祸后，他第一时间便来到了这里。
进医院的时候，他看见了坐在医院湖边抽烟的明绝。
明绝说，莫萱已经昏迷了半个多月，到现在都没有醒来。那时候，自己的一颗心便惶惶然的掉下去。
从湖边到病房的一段路，他走的胆颤心惊。直至此刻站在病房门口，看着躺在各种仪器中间的莫萱，他的心，便再不能淡定如初。
身后的周尹然看着萧逸远僵直的背，心里升起隐隐的心疼。
他，是在为她难过么？
心里隐隐升起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是不是，如果有一天，我也彻底的离开了你，在你的心里，才会留一小块地方给我呢？
周尹然看着他越来越僵硬的背，心里这个疯狂的念头越来越大，几乎要将她吞没。
身后却忽然想起明绝的声音，淡淡的，“总有些人，会等到一切都来不及的时候再来后悔。”
比如顾昔城。
又或者是以后的萧逸远。谁又知道呢？
人生往往如此。我们总以为以后还有机会道歉，还有机会去弥补，却不知道，每一声叹息，都可能是人生最后一次叹息；每一次挥手离别都可能是诀别。
听见这句话，萧逸远的背蓦的愈发僵硬起来。
黝暗的双眸安静的看着病房里的莫萱，在听见明绝的话时，眼神缓缓的落在一边憔悴的顾昔城的身上。
这个自己一直又敬又恨的商场上的对手，他一直以来都是温文尔雅，对任何人都保持微笑，却是对每一个人都是疏离的。他有着自己的世界，容不得别人走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