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二十年前,张大成是一个小偷,因为偷了隔壁村里的一头耕牛,被劳动教养一年半。
二十年前,郑新生是一名警察,是张大成蹲过的那个监狱里的狱警,主管张大成所在的劳教小分队。
二十年后,张大成再次被送进监狱之前,是林城市赫赫有名的大老板兼慈善家,敏达房地产有限公司总裁。
二十年后,郑新生也被送进了监狱,不过在进监狱以前,他的身份不再是警察,而是管理着一个100多万人口的的县级市——林城市市委书记。
据说,在张大成被抓走的那个晚上,林城很多老百姓燃起了鞭炮,像过年一样热闹。
据说,在郑新生被抓走的那个晚上,林城的老百姓燃起了更多的鞭炮,比过年还热闹。
有人说,这叫殊途同归,也有人说,这叫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我却说,我要感谢这两位,因为他们终于去了他们该去的地方,我才有了胆量来写写他们那些散落在民间的传说,才能使我有机会向身边的人们和众多为数众多的网友来展示一番,什么才是与时俱进。
当然,是黑社会的与时俱进。
在本文里,我将给能够看到我这些文字的所有人揭开一个或许就在你、我、他身边存在着的黑暗世界,那是由权力、金钱、暴力、血腥、相互勾结而编织成的一张大网,而我们,许许多多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或许就生活在这张大网之下,只是,你自己看不见罢了。
别越雷池,别触网,生活,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想好好地生活,则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希望我的叙述能够给人们一些认知和思索。
* 另外的说明,作者在本文中取用的笔名是叫楚三毛,下文中,我就是三毛,三毛就是我。 。。
第一节 偷牛不成反蚀人身自由
当年,张大成偷牛是因为太穷,穷得连老母亲病得快奄奄一息了,没钱上医院看病,眼瞅着生他养他的老娘身体状况一天不如一天,张大成唯一想得出来的办法就是去偷条牛卖钱。
那个年代的农村,一头牛顶得上一家人辛苦一年的收入。
在此之前,张大成从来没有偷过别人家的东西,甚至,他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去偷别人家的东西。
打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这就叫做逼良为娼。
母亲奄奄一息的病体逼得急火攻心的张大成不得不铤而走险。
当张大成最终偷牛不成反蚀人身自由的时候,他的乡邻父老说什么也不相信平时老实巴交、不哼不哈的张大成会干出这种丢人的事来。
只是丢人倒也罢了了,最可恨的是这事加速了老娘的去世,最最可恨的是老娘去世的时候,张大成这唯一的亲生儿子还呆在监狱里,连葬礼都没能赶得上,将老娘送上山的还是他本家的几个堂兄弟凑钱给操办的。
这事,成了张大成一辈子心头最大的痛,也成了他本家几个堂兄弟这辈子积的最大的德,当然,这是后话。
话说那是一个秋后的黄昏,残阳如血。
在远离后来张大成出事的林城市大约两百公里的鑫州县的县级监狱里。
锄了一天草,一身疲倦的张大成吃罢晚饭正准备回宿舍休息,突然被管教干警郑新生叫到了办公室。
一向不惹事老是被别人欺负的张大成心头一惊,我难道今天犯了什么错吗?虽然被同监狱的那个被人称之为“二哥”的恶霸逼着一个人锄了两个人的草,可这也不是我的错呀!如果郑管教真是要问这事,那打死了也不能说,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告了二哥的黑状,等待他的绝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报告政府,张大成报到。”一进郑管教办公室的门,张大成的形象象极了当年在皇军面前弓腰晗背的汉奸。不,比汉奸还要过一些,为什么呢?因为他低着的头一直没有抬起来,当年的汉奸报告喊完了,一般还都会自觉地抬起头来。
“坐下说。”郑管教指了指办工桌侧边的椅子,说道。
“不敢。”张大成答道。
“哎呀,叫你坐你就坐,我今天有事找你帮忙。”郑管教说道。
张大成坐了下来,坐姿毕恭毕敬,双手手掌覆盖在比得整整齐齐的两个膝盖上,不停地来回搓着,紧张得有些不知所措,因为在管教办公室里还被赐坐,这可是一般人享受得到的待遇,尽管张大成还是那头一回进到管教的办公室,可是,在此之前,他可没少听说过这里的恐怖,通常让你站着进去,能再让你站着出来已经实属万幸了。
“知道我找你有什么事吗?”郑管教开始要进入正题了。
“不知道。”三个字,一个也不能多,一个也不能少的三个字,张大成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
“那我告诉你,今天我要找你帮忙。”
“……”张大成没吭声。
“我想请你做我的线人,调查一个案子。”
“……”张大成还是没吭声。
“你愿不愿意呀?说句话。”郑管教看到张大成一字不说,只好命令他开口了。
“我愿意,可我没做过。”字数还是刚刚好。
“没做过不要紧,我教你怎么做,你按我说的去做就行。”郑管教说。
“那能告诉我要我做什么吗?”张大成怯怯地问道。
“从今天起盯着二哥,他说的每一句话、一举一动你都要报告我。”郑管教说道。
“……”张大成又没吭声。
“行不行?”郑管教问道。
“……”张大成还是没吭声。
“你提供的线索要是帮我们把案破了,可以给你减刑,还可以给你奖金。”郑管教放出了兔子。
“行。”张大成下定了决心,撒出了鹰。
“那好,你先回去吧,你回监狱以后告诉别人我找你来是帮我搞卫生的,以后天天这个时候要来帮搞卫生,记住了吗?”郑新生问道。
“记住了。”
其实,作为狱警,郑新生是用不着破案子的,他之所以找张大成帮忙,是因为他想帮另外一个人的忙。
这个人是鑫州县公安局分管刑侦的张副局长。
案子是省厅督办的一件大案。
这,是张大成和郑新生这辈子的第一次合作。
第二节 合作、双赢
三毛的职业是做业务,做了快十年了,面对客户,每次出去谈业务,三毛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合作与双赢。”
合作是双赢的前提,双赢是合作的基础。这两者缺一不可,经验告诉三毛,即便你有再好的软硬件,再具备和客户合作的前提条件,如果你不能和客户做到双赢,没人能给你业务做,当然,即便你天天和客户说,我们要双赢,我们要双赢,但你却不具备和客户合作的前提条件,那也是白搭。
这就好像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那点事,合作就是为了双赢,双赢了就会还有下一次的合作。
二十年前,郑新生和张大成的第一次合作,就取得了双赢的好结果。
自那天从郑新生的办公室谈好合作的条件出来以后,“二哥”的一举一动都在张大成的掌握之中,每天清晨,二哥尚未醒来之前,张大成一定已经睁开双眼;每天深夜,只有二哥见到周公之后,张大成才会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
在张大成心里,减刑和奖金,无疑就像饿极了的人看到漫天飞舞的大饼一样,是那样的充满诱惑和力量。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某一天,郑新生从张大成带来的某个消息中,分析出了二哥他大哥杀人潜逃后可能藏匿的位置,并及时报告给了张局长,最终使得鑫州建国后史上最大凶案:残杀五条人命、制造灭门惨案的杀人恶魔在短时间内就落入了法网。
因为这个,张局长被公安部荣记个人一等功,鑫州县公安局被荣记集体二等功。
据说,开庆功大会的那一天,张局长及县公安局相关人等胸别红花,身披彩带,在鑫州县城的某条主要街道上犹如检阅般徐徐走过,街道两边热情的民众发出的欢呼声、赞美声犹如山呼海啸一般,那一天,张局长以及他的同仁们无一不深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风光至极。
遗憾的是,斯时斯地,郑新生和张大成并不能感受到同样的荣光,因为那个时候,他们俩还在监狱,一个是小偷,一个是狱警。
就在鑫州县城因为张局长他们的庆功大会而沸腾的时候,张大成正在郑新生的办公室。
“大成,案子破了,你立大功了。”郑新生对如同第一次进入他的办公室时保持着一摸一样坐姿的张大成说道。
“嗯。”
“为你减刑的报告已经打上去了,减刑半年应该问题不大。”
说着,郑新生从口袋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四百块钱。递给张大成,说道:
“这是四百块钱,你的奖金,你拿着。”
在当年,四百块钱是个什么概念?
四百块钱相当于郑新生四个月的工资收入,相当于一头耕牛的价钱。
插播一句,这钱,也就是郑新生掏出来给张大成的奖金,那是从郑新生自己的钱。
当时,张大成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那个时候,咱们的国家还很穷,办案经费还很紧缺,不可能象现在这样,抓不到犯人的时候,下个通缉令,然后高额悬赏几万、十几万、甚至是几十万。
那个时候,抓捕罪犯,基本是靠人,基本不是靠钱。
看到郑新生掏出的四百块钱,这可是相当于一头耕牛的价钱呀!
那一刻,张大成想起了自己走进监狱的原因,想起了自己去偷牛被人扭送公安局的场景,想起了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母亲……
“扑通”一声,张大成跪倒在郑新生的面前,泣不成声:
“郑管教,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别这样,快起来!……只要你以后和我合作,一定还会有好处的。”郑新生急忙拉起几乎匍匐在地的张大成。
“我一定听你的安排。”张大成说道。
郑新生把钱塞给张大成。
“快拿着吧。”
“我不要这么多。”张大成推道。
“为什么不要这么多?这都是你应该得的。”
“不行,我只要一半,另一半是你的。”
“为什么只要一半?”郑新生原以为张大成会迫不及待的拿走这些钱,但事实却让他十分惊讶。
“因为没有你,我就挣不到这些钱。”张大成答道。
这个回答让郑新生很满意、很满意。
“你要是不拿走一半,我以后就不和你合作了。”张大成补充道。
——
停顿了一会儿。
“那好,那就一人一半。”郑新生说道,并数出其中的两百块,重新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写到这里,三毛不由得想重复一句老话,“机会只会留给那些先知先觉的人!”
二十年前,郑新生和张大成不但已然明白合作双赢的含义,而且还是坚决彻底地执行者,你能说,他们不是先知先觉吗?
第三节 上位
郑新生终于达成了他参加工作后的第一个奋斗目标——从狱警变成了刑警。
实际上,他还不仅仅是达成了自己的目标,用现在的话来说,他是超额的完成了既定任务。
鑫州县公安局在举行盛大的的庆功会后不久,进行了一系列的重大人事变动。
1、 原局长调到离鑫州200公里外的林城市升任市政法委书记。
2、 原分管刑侦的张副局长胜升县公安局局长。
3、 原鑫州县看守所狱警郑新生调县公安局升任刑警大队队副大队长。
……
顺便说一句,鑫州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由张局长兼任。
在这个人事变动中我们一眼就能看出,郑新生才是个中的最大赢家。
为什么呢?别人只不过是例行公事式的是官升一级,而他呢?首先从一个没什么前途的岗位调到了另一个有前途的岗位,本来,即便只是这样,郑新生就已经很满足了。但是,不仅如此,他还从一个普通职员一下子耀升为要害部门的副科级别,并且还基本上能行使正科职权,这不是平步青云又是什么?
如果有人问三毛,“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是什么意思,我肯定会请他去观察两件事,他就会明白。
一个是得胜归来的,一个是破案立功的。
如果还有人问三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什么意思,我肯定还是会请他观察两件事,他就会明白。
一个是升官发财的,一个是双规被拘的。
当然,以上两句,只是题外话。
话说这天是郑管教离开监狱,准备去刑警队报到的日子。
还是在郑管教的办公室。
张大成的坐姿仍然是那样地一丝不苟。
“大成,我马上要离开这里到公安局去上班了,临走之前,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郑新生说道。
“嗯。”尽管和郑新生的接触已经不少了,但张大成说话时还是很简明扼要。
“你的减刑报告已经批下来了,再过半年你就可以出去,明天,监狱的领导就会向你宣布这件事。”
“谢谢你!”张大成是真心地感激郑新生。
“这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不要感谢我。”郑新生说道。
“不,这是因为你帮我的缘故。”张大成这人,老实,认死理。
在他的心目中,郑新生是这辈子真正地,唯一帮助过自己的人。
人往往就是这样,更容易记住的和念念不忘的是一定是雪中送炭,而绝不是锦上添花。
“大成,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我认为你是个靠得住的人,以后,希望我们能够多多合作。”
郑新生的语气很诚恳。
一段时间的接触,使郑新生认清了张大成的性格:够谨慎,够忍耐,够大胆,当然,还够感恩。这正是他要寻找的人。
“我保证听你的安排。”张大成这句话说得掷地有声。
“那好,你回去吧,有事情我会找你。”郑新生最后说道。
和张大成的谈话,是郑新生在离开监狱之前,他认为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后来近二十年的实践证明,在郑新生几乎一帆风顺的仕途生涯之中,就是这个张大成,这个在他参加工作后,于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曾是他看管的一个小偷,最终成了他最重要、最亲密、也是最让他放心的合作伙伴,
在某种意义上我们不得不承认,郑新生还真有慧眼识人的独到之处。
第四节 另一个二哥
郑管教调走以后,在监狱里的张大成就能够经常享受到亲人的温暖了,以前,几乎已经被亲人(其实,除了几个破落的堂兄弟,他也没有亲人)遗忘了的张大成突然间多了个二哥。
当然,此二哥不是彼“二哥”,曾经逼着张大成让他为自己锄草的“二哥”早就因为他“大哥”的归案而被带上了脚镣手铐,不知所踪了。
张大成的这个二哥,为什么以前不来看看他呢?
用张大成告诉给管教干警和狱友们的话来解释,是这样的:
“我二哥以前在外地做生意,现在回来了。”
当然,这句话的每一个字都是郑新生教给他的。
张大成每次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是一个字不多,一个字不少。
二哥每周都会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看望他,有香烟、鸡腿、瓜子、以及很多很多张大成的狱友们想要得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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