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所有的爱留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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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所有的爱留给你-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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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爸妈的确不赞成我留下来。”他往我看来,很淡的,模糊的眼神。“但我在找。只要我找到让我留下来的理由,不管他们赞不赞成,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做決定。”
  我知道他说得到做得到。天生既定,养成我们各自不同的性格态度。他天生有着傲气,很早的少年就有着对自己一切负责的担当,而且个性決然,甚少会妥协。我相信他会不顾一切。
  但是他说的那“理由”是甚么?他在找甚么“理由”?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找甚么理由,不过,如果勉强留在这里,放弃你的前途、浪费你的才华,你的人生还能剩下甚么?你会变得不再是你;不再是别人认识的连明彥。这样,又有甚么意义?”我不是在说服,只是以我对他浅微的认识说出心中的感觉。连明彥才华出众,留在这里自然出类拔萃,然而,长此以往,缺乏更广阔的舞台和空间的激漾,我怕他的才华会被扼杀殆尽。
  “这些我都明白。我知道会失去甚么。”他一直没说分明,他在找的理由。
  “既然你明白就好。”我不愿再说甚么了。感怀心底事,由衷叹息说:“你或许不明白,生活对人的磨难,有很多你无法想像的阻礙,折磨得你筋疲力尽,无力抵抗。就算你受得住,命运总还是有许多恶劣的玩笑──”我蓦然住口,别过脸去。
  他突然对着我,良久,轻声说:“所以,你才总是一脸无动于衷?”
  因为乏、因为疲了──“我不是──”我否认,后退一步。
  “你就是这么无所谓。我看得很清楚,因为我一直在看着你。”我后退,他就进前。“你不知道,因为你一直在看着江潮远……”
  “我没有。”我低低再否认。“我没有看着谁。”
  “那么,看着我──”他逼我面对他。
  我别开脸,不肯面对他的眼。
  “你到底还要看他看多久?”他扳住我肩膀。声音低哑,但很平静。“他早已经跟我表姐结婚,不可能回头看你的。你还不死心,还在期待甚么?”
  “我没有……”我困难地想拨开他的扳握。
  我不知道连明彥究竟看出了甚么,但一直以来,他时而会轻描地点出我不该的心情。他口气总是冷静平淡地提及到江潮远,牵连出我秘密的心境。
  他低俯我一眼,放开我,沉默了半晌。良久,声音从遥遥的天边传来,一貫他冷然平淡的语调。像仅在敘述一件事。
  “从上次回国后,这几年来,他跟我表姐相处得一直不是很好。我表姐外向,美丽又有才华,即使结婚了,也不乏有人追求;江潮远却显得疏漠。他跟我表姐的个性没有交集;一个要灿烂,一个求深刻。两个人的关系慢慢变淡,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屋簷也,心却慢慢远了。两个人维持表面的婚姻关系,生活表象也维持一片和諧。”他停顿下来,转身面对我,残忍地戳破对我而言原就不可能存在的希望,消灭掉它的幻影。冷淡说:“尽管如此,他也是不可能回头看你。他根本甚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你一直在看着他。而且,他跟我表姐还维持着婚姻的关系;感情虽然变淡,却还是存在,他根本不可能回头看你。”
  这些话,一字一句残酷无比,深深将我击倒。我体內全是伤,勉强扯出笑,不愿被看得太穿。
  “你何必跟我说这些!你到底想告诉我甚么?”
  “我想告诉你,别再执迷不悟。”连明彥语气越冷,表情越淡。“他永远也听不到你的呼唤,永远也不会回头。”
  够了!够了!我不想再听了……我的眼神显出了软弱,哀哀地在请求着。连明彥不理会那请求,残忍地继续说道:“而且,就算他回头看到了你,那又怎么样?你又能怎么样?别忘了,他是个有妇之夫;他跟另一个女人有着誓言,背负着婚姻的承诺。你又要如何面对我表姐?面对其他所有的人?你背负得了道义的责任吗?承受得了破坏别人家庭的指责吗?”
  “不要再说了!”我简直要承受不住。“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这跟我又有甚么关系?我甚么都没做!我跟你说过了我没有……”
  我用力咬着唇,逼去忍禁不住要流下的泪,否认了又否认。我不要别人看出了我的忧伤悲哀,不要别人看穿了我的情喟无奈;我宁愿一个人躲在黑暗里哀哀地哭泣流泪,也不要如此赤裸裸地让感情被摊穿了检视叹息。
  他回过身来望着我,不再苦苦相逼。冷然的眼神浮映了一丝的柔,还有种落寞。笑得不再那么神高气傲,有点愁。
  “你等了那么多年了还不够吗?还要看他到甚么时候?明知道不会有结果,为什么还要如此执迷不悟?”低哑的声音带着沉痛黯淡的脸容。
  我垂下脸,躲开他的逼问,看着灰暗的地。黑暗的心是沉默的;黯淡是一切的光辉。
  “我该回去了。”重新仰头,灰漠的一片天空。
  偷寄在广漠长空的那心事,回声阵阵的喟叹。
  关于那不该的心情,瞒瞒瞒。
  第六章
  已经快四点了,明娟却迟迟不见人影。她临时约我见面,也不说清楚是甚么事,过了约定的时间又迟迟不出现,叫我空等,去留都不是。
  我赶着回学校交一份报告,彼德森那老头铁得很,报告只收到五点,逾期不侯,迟交了,等着重修。況且,明天就是圣诞节了,他们那些外国人就爱这一套,系上一大半的外国老师,都赶着去过圣诞节;平常迟到个小时就会演出一小场文化冲突,更别提圣诞节这种时侯。更何況,又是彼德森那老头,报告若迟了,铁没商量的余地。
  我在花店前走来走去。空站了半个小时,连身后那些花,都被我焦急的气息催老了。四十分。我叹了口气,准备离开;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只怕等老。
  正打算走时,有人轻轻拍我的肩膀。我回头,看见是明娟,正頹垮下脸想埋怨,她冲着我满脸笑说:“等很久了吗?”
  “够久了,都快变成化石了。”我嗔她一眼,迭声抱怨。“你怎么搞的?怎么这么迟才来!”
  “对不起嘛!临时突然有点事,一时走不开,所以才迟到。”她憨笑着,笑得无辜。跟着,身子一侧,略略朝后,说:“看看我带了谁来!”
  她身后不远,站着我梦里念都渴盼见着,江边潮远的那个人。夜魅深邃的眼睛正含着笑。
  “江……潮远先生!”我太惊讶了。想到他刚才许是听到了我对明娟那迭声的埋怨,不由得微红脸。
  “我正走出校门的时候,碰巧遇到江大哥也要离开,就厚着脸皮请他顺便送我过来。”江潮远虽然跟宋佳琪结婚,是明娟的表姐夫,明娟却还是习惯从前对他的旧称。
  “江大哥。”她转向江潮远。“你还记得若水吧?四年前,你应邀回国开演奏会,还送过我们两张入场卷;若水因为要考试,所以不能出席。”
  “我记得。她──你们都长大了。几年前看见你们时,还是个小女孩。”江潮远的表情和语气,总是像幽淡緲远的潮声,像暮色里一江平远的潮水。
  他没提起那日的相遇,我也不提。
  “明娟。”江潮远的忽现,一时叫我忘记报告的事。这时蓦然想起,说道:“你临时约我见面有甚么事?我还要赶着回学校交报告,不能待太久。”
  “你怎么每次都这么匆忙?”明娟嗔怪一声,埋怨说:“明天就是圣诞节了你知不知道?我就是怕在电话中你会找藉口推托,所以才特别约你出来的──”
  “到底甚么事?”我想不透她有甚么事非找我出来不可。
  “舞会啊!”明娟又嗔我一眼。“今天晚上我妈要在家里举办舞会,你是我的好朋友,当然不能不来。我知道你一定会找一大堆藉口,干脆先将你找出来,打鸭子上架!”
  “不行!”我立刻摇头。“我没有时间,我得回学校交报告。再说──”我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的套头毛衣和牛仔裤。“我穿这样,怎么去参加舞会!”
  “这个你不用担心,早就帮你准备好了。”明娟挽住我的手,拉着我往花店里走。“你先陪我挑些花束,再跟我去取礼服,然后一起到我家。”
  “不行啦!明娟。我真的没有时间──”我停在门口,挣扎着。“我必须在五点以前赶回学校交报告才可以,去迟了,教授就会拒绝收报告──”
  明娟放开手,嘟着嘴瞪着我。
  “那么十分钟总行吧?”她说:“至少陪我挑看一些花束。就待十分钟,你还来得及赶到学校!”
  我想拒绝,她又抢着开口说:“不过,待会可以先放了你,但等你交了报告后,可要立刻到我家来──不许摇头,不许说不,不许抵赖或找任何藉口!”她看我想说话,立刻摇头堵住我的话。不由分说地将我拉进花店里,然后回头对江潮远说:江大哥,不好意思喔,把你也拖进来。晚上请你也来家里参加舞会好吗?阿姨他们也都会来。你一个人在家也挺无聊的,不如大家一起聚聚,比较热闹。
  江潮远笑笑地,对明娟突然的邀请婉言推拖说:“谢谢你的邀请。不过,晚上我还有点事,不便前往。请你代我向你父母致意。”
  “江大哥不能来实在太可惜了。”明娟嘴角略垂,口气挺失望的。
  我一直克制自己不去看江潮远,还是忍不住追寻他的身影。几次目光不经意交会,我都先惊了心。
  “若水,你看这些玫瑰好不好看?”明娟拉着我,弯身在一簇簇美丽的花朵前。
  “这个呢?你觉得怎么样?紫色郁金香看起来满漂亮的。还有那边那些玛格丽特呢?你喜不喜欢?”
  明娟是适合花的柔亮明丽女孩。我却一点也不懂得欣赏这些美如青春的灿烂花朵。笼统说:“我觉得都很漂亮。你看哪种喜欢就挑哪种吧!”眼光轻掠过那些美丽的花朵,特别多留恋了那些深紫色的玫瑰一眼。紫得近蓝的那颜色,蓝得那么像我仰天的宿命。相逢徒叹息。不忍再看,微偏抬头,遇见江潮远若思的眼神,我看他淡淡地望过那簇玫瑰。
  “我就是拿不定主意才要你帮忙挑选嘛!你这么说我不是白问了?”明娟捧起一簇粉艳的,不知是甚么品目的花朵,朝我嘟起嘴。“你这个人,真没情调!”转向江潮远,数落对我的微嗔不满。“江大哥,你不知道,若水她有多糟糕!从跟我认识到现在,从来没见过她捧过一束花,连杜鹃和牡丹都分不清!”
  江潮远脸上浮起淡淡的笑痕,有一些无法言喻的意味。
  我微窘红着脸,拉了拉明娟,她不睬我的困窘,继续说道:“而且,不只如此,她从来没有参加过舞会或和人约会,总是忙忙忙,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忙甚么。女孩子最憧憬的美丽的花和青春的邀约,她全都视若无睹!”
  明娟突然在江潮远面前提起这些,我觉得说不出的尴尬和窘迫。吶吶地说:“这也没办法啊……我……”
  “的确是没办法。我就想不通,怎么从来没有人送过你花,或者邀请你──”
  “从来没有?”江潮远像是很意外。
  “你很意外是吧?江大哥?”明娟似乎存心跟我过不去,滔滔又说:“我跟她认识了那么久,我更意外。我总说她不像是活在这个年代的女孩,该有的浪漫她都没有──”
  “明娟!”我轻喊一声阻止她再滔滔不绝,急着寻藉口逃脱这困窘。“我不能再陪你了,时间快来不及了!”
  她嘟嘟嘴,极是不情愿,又没办法。
  我再看了江潮远一眼,转身要走,他出声喊住我说:“等等!我送你过去吧!你再到车站等车可能会来不及。”
  “那太好了!江大哥,那若水就麻烦你了!”明娟抢先替我答应和道谢。她也担心我去迟了,给蓋上个黑星记号。
  她催着我的疑却不定。我没有时间再犹豫,低声说:“那就拜托你了,潮远先生。”
  他把车开得飞快,却感不到速度的战慄感,平稳中偶尔顛簸,亦只是如两旁景物不及入眼的退却。
  赶到学校时,正好五点。
  “谢谢──”我匆匆向江潮远道谢一声,开了门飞奔出去,冲跑上楼。在彼德森研究室墙上挂的那只古老吊钟摆漾的钟弦漾响前,敲响了门。
  进了门,五点正的钟声正好响起。
  彼德森提了提眼镜,面无表情地看看我,接过我的报告。用他那口浓厚的英国腔英语说道:“你的运气真好,密斯沈。但下次,希望你不要再跟时间賽跑,对你没有好处。”
  “是的,先生。”我恭敬地回答,退出研究室。
  赶交上了报告,但觉一身轻爽,海阔天空,心情一下子清闲起来。却不知如何打发,随即无从起来。茫茫走到大门口,无意中,惊见江潮远依然在那里得着。
  “江……”我又惊又喜,说不出话。
  “赶上了?”他含笑问。
  我轻轻点头,內心轻轻在顫抖。
  “要回去了吗?我送你。”含笑又是一问。
  我又是轻轻点头。
  这次,他以平缓的速度开动着车子,车行的平稳无所觉,一如他惯带的远淡表情。我们默默,没有说话,偶尔目光相对,依然无言。
  窗外天光早暗,眼前是车行探照的一条条流灿的光带。他没问我该往的方向,我也没有提醒,车子在马路上奔驰了很久,绕过了整座城市。
  重新到车水马龙的闹区,他突然停不车。对我淡笑下,打开车门出去。我没动,甚么都不去想,怕破坏这小小的片刻幸福。
  隔不久,他回到车上,看着,递给我一梗深紫色的玫瑰。黯淡的光照下,别有一股幽暗的美。
  我不解地望着他,他的眼神总是那么淡远。
  “送你一朵的玫瑰。你愿意接受我的邀请吗?沉若──”如江潮向我漫淹而来的声响。“明娟说,从来没有人送过你花朵、对你邀请,但我想不是没有,而是你不愿意。今晚,你愿意接受这朵玫瑰和邀请吗?”
  我说不出话,简直不敢相信。
  “你不喜欢吗?”他望望那朵玫瑰。表情更远淡。“还是你另外有事?已经有了其他的邀请?”
  “不!我喜欢──”我猛摇头,脱口轻喊出来,接过那梗深紫的玫瑰。带一些难说出口的艰难,说:“我很高兴接受你的邀请,潮远先生……”
  梦啊!那又涼又远的梦,我一直不敢奢求的梦……江潮远微淡一笑,印象那样涼涼远远……那些散乱四佚的往事,那久远以前的曾经,那说过要遗忘的心情,江潮一般,一波一波重新向我淹没而来。
  “坐吧!不必拘束。”江潮远引我到火炉边,点起壁炉。整个屋子,瀰漫着一股昏昏暖暖的感觉。
  整棟房子看来是特别设计过,别异于一般鋼筋水泥的冰冷现代化大楼和公寓,拥着温暖的壁火,独立遗世在市尘外。
  窗外不远,我暗暗佇立过的角落在火光映照中闪烁。当年那些暗自流泪的叹息,随着十二月的冷风吹拂,似乎依在风中徘徊。
  “要喝点甚么?”江潮远注意到我的视线,掠向窗外一眼。
  “都好。”
  “那么,喝点葡萄酒好吗?”
  当然好。只要是他给我的,不管甚么,我都觉我好。
  他给我一杯紫红色的葡萄酒,走到琴边,随手弹了几节和弦,往我笑来,问道:“要试试看吗?”
  我摇头。退缩里有不可说的卑却寂寞。
  他没有勉强。突然弹奏起来。琴声哀哀,是我初识的那曲悲涼。我走到琴边,幽幽的琴声伴着悠远的心情,不由得叹息。
  “这首曲子,以前不懂得为什么会那么无奈哀怨,而今都懂了。”那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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