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垂眸,慕云非有点怔忪,光是这么看着她,望着她的一举一动,都让他思念至极,他知道这一次他不能离开;纵然她不愿再见到他,他也不能离去。
“头发为什么剪了?你留长发很漂亮。”他说不出什么甜言蜜语,只能这样开口。
于子枫抬头,温暖的笑花在嘴边绽放,“前些时候亮亮顽皮,把口香糖黏到我的头发,不剪不行,就剪了。”
看着她的笑,仿佛两人之间从未有过芥蒂,“枫,我想你。”
她的笑容顿时僵在嘴边,她没看过他如此认真的说这种话,还是当真她的面!
他的眼神太过温柔,像是在看着情人似的。她低下脸,不愿意再看着他的双眼,她怕自己会往他处想,会以为他对她还是有情的。
他的痴情、他的专一,她曾经见识过。
“我知道,你过得很好。”她没看他,低声道。
“枫,你从没告诉我,你在那间店里工作。若是我有问,若是你肯告诉我,我们之间会不会不一样?”这话他是在问自己,也是在问她。
“你没问,我就没说。我以为,你不会在意。”她以为他在意的只有庄欣雅。
她是待在他身边,她是睡在他身边,但是他的心里一直都有另一个女人。她太清楚,所以才会想用爱情来填补两人间的寂寞,以为总有一天她会得到他一点的爱情。
结果他的天长地久,终究不属于她!
“你在那里工作多久了?”
“很久,从高中就在那里工作。”
“这么久!”他露出讶异的神情,“你的家境不好吗?”
知道他误会了,她笑着抬眸,“不是,那间店是我爸妈开的,爸妈在的时候我就到店里帮忙。爸妈去世后,我和子宣就成了老板。”
老板?“那个老板煮的咖啡是……”
“是我煮的。我用咖啡向小妹和子宣交换店里客人的故事。我从以前就不习惯接触陌生人,只能用这种方法跟客人交流。”她解释着。
“原来如此……”
她笑问:“你不是在台北吗?怎么会突然回来?”
“子风要我替他物色分公司的地点,顺便找人。”他抬起头凝望着她柔美的脸庞,目光一瞬也不瞬,完全不想自她身上离开。
“哦!”她轻声应到,感觉到他的视线,她有些不适应。
她很想再问,问他和庄欣雅的事,问他是要找谁。可是她没有——这些都不是她该问的。
这六年她成长了许多,因为浩浩和亮亮。对于跟他结婚的事,她从没后悔过;对于爱上他的事,她更是不悔。
就如同她听来的爱情故事的主角,她不悔,她甚至能理解他为何要跟那女子纠缠下去。
她知道有些人是爱不得的,就像他。这种男人一生认定了一个人,就再也轮不到其他人,包括她。
“时候不早了。”她打破两人间的沉默,下达逐客令。
慕云非点了头,她的意思他懂,起身走到门边,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想把她烙印在脑海中。
而还有一句话,是他一直欠她的,“枫。”他的声音让她僵在原地,那是两人仍亲密时,他对她的称呼及音调。
“对不起,还有,我爱你。”
闻言,她倏地抬起头看着他。她看到的是他的一片柔情,他的脸、他的眉、他的嘴、他的鼻都像是在印证他说的话。她是幻听,还是没睡醒?“你说错了是不是?”
“你指的的哪一句?”
“你说——你……爱我?”她小心的重复他的话。
“对,我爱你,你还爱我吗?”他走近她,轻声问道。
“你不需要为了孩子而说这种谎话。”她退了一步,不敢想深,更不敢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我从来不为任何人说谎,我说的是我六年前就该对你说的话,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见她不答,他再次靠近伸手抱住她,“没关系,你若不信,我可以用时间来证明。你若不再爱我,我也可以等,等你再爱上我。”
第9章(1)
清早起来,见到那张封锁在她回忆中的睡脸,她觉得有点茫然,他就这么睡在她身边,睡得毫无防备,仿佛又回到两人是夫妻的时候。
贪看一眼就是眷恋,她伸手轻触那张俊脸,感到既陌生、又熟悉,她从不知道六年的岁月还是不能让爱情死去,她对他的爱完全不因分离而消减。
离婚一度让她感到庆幸——他们是怪异的夫妻,没有留下对方任何一张照片、没有蜜月、没有合影……他们有的只是生活上的回忆。
每到夜深人静,盖着被子,她会在房里独饮那段回忆,每一次都能让她尝到心碎的感觉;她的眼泪或许会因控制不住而流下,但她会立刻硬生生的回吞回肚里——
她要让自己的坚持有代价,毕竟一个人痛苦,胜过三个人纠缠。
他说他爱她,可惜他的爱情,她要不起。
她起身离去,掩上房门。
慕云非睁开眼,看着那扇门,感觉到她的悲伤。
他坚持要送两个孩子去上学,浩浩和亮亮举双手赞成,他们要向幼稚园的小朋友炫耀他们的爹地没有不要他们。
于子枫一票对上三票,她再不同意也无能为力;她懂浩浩和亮亮的情绪,纵然单亲家庭并不罕见,但是大人的话语会影响到孩子,孩子们有口无心,却也伤得了人。
他们搭上慕云非的车一起来到幼稚园,幼稚园老师见到慕云非和于子枫站在一起,心中满是疑惑,还没多问,浩浩和亮亮已替他们解谜。
“小林老师,他是我爹地喔!”浩浩拉着老师,眨着湛亮的明眸,小脸上净是无法言喻的欢喜。
“小林老师,爹地是去工作,才会不知道我们出生了。”亮亮酷酷的解释,脸上带着和浩浩一样的喜色。
“爹地拜拜、妈咪拜拜。”两只小手朝他们挥呀挥的,就像刚入园的孩子般依依不舍,直到走进教室,他们才肯罢休。
于子枫笑道:“你比我重要了。”
“嗯?”慕云非放下手,不懂她怎会这么说。
他们似散步的走在街上,离开幼稚园,除了早餐店和便利商店已经热闹进来,许多店家仍未开门。
路上的车子虽多,人行道依然很冷清。
“以前不管是我和谁站在一起,他们都会先说妈咪拜拜,现在爹地已经赢过妈咪了。”她朝他笑道。
争这种事其实完全没意义,她只是说心酸的。“父亲果然很重要。”
“所以我回来了。”他握住她的手,感觉她想抽离,他握得更紧,不让她挣脱。
“慕云非,我很感谢你,可是我不能跟孩子分开。”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于子枫敛目,他将她的手握得太紧,他的五指紧扣着她的,他俩从未这么握过,这样太过亲密,好像情人一样,但他们不是情人!“我知道你要孩子,你能不能让他们留在我身边,当你想看孩子时,我不会阻止,我只求你别把我们分开……”
她想了一夜,得到这样的答案,否则她说服不了自己他出现的原因,也说服不了他说爱她的理由——他知道孩子是他的,现在出现来向她索讨孩子,这点她不怀疑,他说过他想要一个家。
他拉住她,弄懂了她的意思,不禁莞尔,“我没有要拆散你和孩子,我要孩子,也要孩子的母亲;枫,你怎么还不懂?”
“我从来没懂过,你和庄小姐都在一起了,你们要几个孩子都可以,我只有亮亮和浩浩……”
“我和欣——”他几乎是立刻出声,却在想了一会儿后,重新使用正确的词句。“我和庄欣雅并没有在一起!跟你离婚后,我就到陈子枫的公司上班;庄欣雅,我只是被她利用而已。”
“我明明听到你们说……”
“对,她是要我离婚跟她一起,她也去银行放风声说她要跟我结婚;她只是不甘心,她还爱着她的丈夫,但她丈夫却不相信她爱他,所以选择出轨。”
“在庄欣雅知道的那天晚上,她喝酒出了车祸;就是半夜警察打电话给我的那一次,你还记得吗?”
她点点头,她怎会不记得?
就是经过那一夜,从此改变了她的婚姻;那一夜她的预感在之后应验,她和他不是天人永隔,而是离婚了。
“她发酒疯就是因为她老公偷吃,对方找上门,她和她老公发生口角,她被误伤,气疯了,就到医院去验伤,说她老公打她;她只是想抓住一根浮木,因为她的家人在拿了她结婚的聘金后,举家迁到美国,熟识的朋友没几个知道她的情况,加上她又爱面子,只好打电话给我。”
“那天她找我,为的就是要跟她的老公办理离婚,因为她的情绪不对,所以我没办法不陪着她……就是我挂你电话的那一天!”
就因为他的一个动作,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这六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不在伤痛……他暗自决定,等再见到她时,他一定要把当初的事情讲清楚;而浩浩和亮亮的童言童语更是加深了他的决心。
“我一直对那天挂你电话的事感到很歉疚,你几乎从不打电话给我,突然打来,我该知道你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我,可我不但挂我电话,还把手机关机,我真是……”
于子枫摇头,她仍在笑——那些事情已过去了,从离婚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去想那些,不去想他和庄欣雅的感情有多好……她只想着他曾留给她的美好。“那些都不重要 ,你不用跟我解释,真的,我不在意。”
“可我在意!”他不顾站在大街上,抓着她的双肩,逼着她听完他的解释,“庄欣雅离婚,我确实很高兴,可我的高兴,在她叫我也离婚时就全没了!”
“我说爱她,是因为我爱她爱了那么多年,在还没遇到你之前,我甚至觉得我可以爱她爱到天荒地老。”
“即使在遇到你之后,我也不曾怀疑自己的信念;当她问我爱不爱她时,我没有怀疑,因为我不相信时间可以把我对她的爱给消磨掉,我曾经那么肯定的爱情,就这样任由时间侵蚀,到最后竟连一点都不剩,我没办法接受!”他甚至可以确定,和庄欣雅分手时,他的爱情就已经结束,会跟她纠缠不清,大概是意气用事。
而认不清事实的结果,却造成了三个人的痛苦。
她被他抓痛了,听着他的话,她的心更痛,她知道他爱着庄欣雅,难道在遇到她后,他对庄欣雅的爱就变了吗?
不!她有双眼,她看得出来他还爱着庄欣雅,否则他不会衣不解带的照顾庄欣雅,不会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就让庄欣雅住进他们的家。
她有眼睛,她会看;她有心,也能感觉。
他的话,像是在辩驳——他说不相信时间侵蚀了他的爱情,那她和他分离了六年,他又怎能相信他对她的爱情,而不是责任和亏欠所堆积的错觉?
“直到你妹妹站在我面前,说你要跟我离婚;直到你坐在我面前,说要祝我幸福;直到我在半夜醒来,以为你还待在厨房忙着;直到我看到超音波照片,医生告诉我,你怀了双胞胎,我这才发现我放不下你!”
“我不敢喝咖啡,因为会让我想到你,只要闻到咖啡香味,我就会想起你……”
“陈子风说我疯了,说我搞不清楚状况,说我分辨不出爱情的形式。”
“你只是刚开始不习惯,时间会冲淡一切的。”她淡然说道。
他苦笑,“时间要能冲淡一切,我又怎会回来?”
“要是你真的不敢喝咖啡,为什么又到店里来喝咖啡?”她煮的白咖啡了也喝了,不是吗?
“因为那间咖啡店,和你带给我是一样的感觉。”慕云非松开她的手,顺势搂她入怀,“我们离婚后,陈子风找我到他的公司去,我心想也好,这里有太多和你的回忆,你可以断得很干净,你把不想带走的全部留下,可我却只能逃避。”
“庄欣雅要我跟她结婚时,我逃了,她的出现变成一种压力,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当我回过神时才发现,你早已占据了我的心,连我心中阴暗的角落都有你的影子。”
“你逃了,为什么又要回来?”
“我昨晚说过,我是来找人的,我要找的人就是你!我没有你的照片,可是我得找到你,我想要告诉你我想你,我花了六年才弄清自己的感情,我爱你。”将脸埋进她的黑发里,这样她就看不见他心中的激动。
而她也不会知道,昨晚是他这六年多来睡得最安稳的一夜——从失去她的那一天起,他夜夜惊醒,梦里全都是她离去那天流泪的容颜;他也有了幻听,明明已搬离公寓,却总以为她会待在厨房里……她就像毒瘾般,让他怎么也戒不掉!
他用六年的时间在陈子风的公司闯出名堂,成为总经理,那段期间他只想用工作来麻痹自己。
而每当夜深人静时,他最怕的就是闭上眼会梦到她,因为在梦中的他是无能为力出言留她的……
就因为在梦里,他总是扑空;梦醒后,他看到的只是一片清冷与空寂,所以他很怕睡觉,所以他卯起来工作,不让自己休息;他日夜加班,为的就是把自己累到精疲力尽,这样才能小睡一下。
即使是跟庄欣雅分手时,他都未曾这般恐惧过,只因于子枫早已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他并未因失去孩子而觉得太难过,因为再难过也来不及,他已无法挽回既定的事实;让他感到难过到极点的是,她的痛心会无人安慰,他难过自己带给她的伤害。
她的泪水在她的脸上干涸,却在他的心里泛滥成灾;他念她、想她,这六年来从来不曾变过。
“没有你,我无法获得幸福。”他说。
她伸手环住他的腰际,他的解释,她相信了;她一直都希望他能幸福,如果她是让他幸福的要件,那么她愿意去相信。
他告诉她,庄欣雅已在两年前再次结婚,嫁给她原来的老公,他们终是相爱的——庄欣雅放出的风声、摆出要嫁给他的态度,全是为了引出她老公的嫉妒心;而效果很成功,他们重新来过,在婚宴上他才知道,他只是被庄欣雅利用了!
庄欣雅对他是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了,而他对庄欣雅亦同。
陈子枫看着他这样的生活态度,终于觉得受不了,强逼他放假,要他到中部寻找适合的地点开分公司,要他来找于子枫,还有叫他一定要到那间咖啡店去喝咖啡。
现在想想,陈子风八成知道她就在咖啡店里工作,至于为何不肯直接告诉他于子枫的下落,以后他会找时间慢慢问的。
“你……”她想问他,是真的不爱庄欣雅了吗?
“我对庄欣雅,是真的没感情了。”他看出她的迟疑、她的不安,而他可以理解。
在过去,他总是告诉她,说他爱庄欣雅;直到离婚前,他爱庄欣雅的印象始终根深蒂固在她的脑海,现在要她相信他爱她,当然需要时间为证明,“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我会让你相信的。”
浩浩和亮亮愈来愈期待放学回家,推开咖啡店的门,他们就能看见慕云非坐在店里,他们会扑上前,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报告着幼稚园的事情。
这情况让小妹觉得很吃味,平常两个小小家伙开门一定会先找她,现在有了爹,就忘了干妈。
“亮亮每天都看得到干妈,爹地是最近才看到的呀!”亮亮义正辞严的说,让小妹无言以对。
于子宣见到慕云非,先是冷哼一声,再对亮亮和浩浩说:“这种爹地你们也要?”
浩浩歪着头,“爹地还有分要不要吗?”
亮亮比较狠,他露出灿烂的笑容,“爹地目前在亮亮的排行榜上排第一,等亮亮找到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