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的纯良臣民。”
“陛下圣恩,远东军民铭感五腑!请羽林阁下转告陛下,远东臣民将对陛下忠心耿耿,忠诚坚定就如近卫诸旅,绝不会再受奸邪所惑!”
两人你来我往,说得头头是道,心知肚明交谈中连一毫克的真实都没有。
特别是说到“被奸邪所惑”的时候,云浅雪忍不住嘴角上扬:正是眼前的人掀起了这场远东叛乱?最大的“奸邪”代表却在表白自己忠心耿耿,听听都想笑。
接下来的是一场虚伪的繁文缛节,紫川秀表示愿意投降,云浅雪作为钦差大使受降,抚慰“投诚的远东军民代表”,“远东军民代表”深刻反省了自身错误,表示将痛改前非,从此做王国的忠诚良民云云,“钦差大使”云浅雪阁下深为感动,当即代表神皇陛下册封紫川秀为“魔神王国第二任远东大总督”,于是“远东军民代表”摇身一变又成了“魔神王国第二任远东大总督”。
紧接着,新上任的远东大总督与王国钦差接着开始了一场可耻的讨价还价,为王国战俘的赎金问题,两人唇枪舌战,全无君子和名将的风度,倒像两个斤斤计较的小商人。
云浅雪几次要摊牌:“总督大人您这样漫天开价,我们实在无法谈下去。”
他作势要走。
紫川秀凛然不为所动:“羽林将军要走了吗?不送不送,有空常来玩啊!”
眼见光明王意志坚硬如铁,都已经出了门的云浅雪只得悻悻地又回来了:“算你狠!”
最后,紫川秀成功地敲诈了魔族王国一笔,在云浅雪提出的基础上把赎金总额翻了一倍。
魔族的羽林将军愁眉苦脑,说:“答应了这样的条件,回去陛下肯定会杀了我的。”
但幸好,在随后的远东战败赔偿金谈判上,羽林将军总算扳回一城了。
他把赔偿金的总额提高到了两百万两银子,但是紫川秀的迅速反击又将云浅雪的胜利化为了乌有,他说由于远东目前穷困,付不出这笔银子,只得向魔神王国申请贷款来赔偿了。
无奈之下,云浅雪只得同意,他左手借钱给紫川秀(贷款),右手又把钱收回(赔偿金)。
接着,紫川秀代表远东联军和民众签署对魔神皇的效忠书,宣誓远东二十三行省将从此忠心耿耿效忠于魔神王国。
投降仪式儿戏到什么程度呢?连效忠书都是紫川秀顺手从茅房的草纸里拿来的。但这也就够了,也没有谁指望远东对魔神王国能有比草纸更深厚的忠诚。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总算功德圆满,紫川秀问:“还需要什么手续吗?”
云浅雪想了一下:“我需要派使者前往西南大营宣布陛下撤军旨意,希望总督大人您能保证使者一路上的安全。”
册封了以后,云浅雪立即改口称紫川秀为总督大人了,让紫川秀很不习惯。
紫川秀满口答应:“这个自然。我会派可靠人马护送他前去,保证他能顺利抵达西南大营。”
云浅雪微微点头:“这样那是最好了。”
他突然凑近前压低下声量:“总督大人,昨晚以后,我住处周围的警戒突然加强了,还开来了骑兵部队严阵以待,莫非贵部有什么变故?”
紫川秀一愣,昨晚的会议开得不欢而散,那些主战派军官走得怒气冲冲的,紫川秀担心他们会找魔族使者寻衅,特地调来秀字营在云浅雪住处周边保护。这位羽林将军真是个细心的人。
他笑笑说:“最近治安有点不靖。羽林大人您是我们远东的贵客,若是让那些小毛贼惊动了大人您,岂不是我们招待不周?”
云浅雪意味深长地笑笑:“真的是那样吗?”
他压低了声量:“总督大人,您既然接受了王国的赏封,担任了王国的官职,那我们就同殿为臣,有什么话您尽可以直说。如果贵部有不服,有纠纷需要摆平,您又不好出面的,请尽管打招呼就是了!王国军的边防军团就在附近,只要一个手令就可以调遣,随时为您服务。”
紫川秀淡淡说:“羽林阁下好意,在下铭记在心。如果有必要,我会向将军求助的。但目前还没有这个必要,远东联军是十分团结的,大家也很信任我。”
他暗叫厉害,云浅雪精明得吓人,他所提出的帮助更是不怀好意:如果紫川秀借用魔族的力量来镇压内部的反对声音,那自己还有什么面目立足远东?最终只会彻底沦为魔族的傀儡,这样魔族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魔族在压迫自己,军队内部的强硬派也在逼迫自己,自己两面为难。
紫川秀深呼吸一口气,突然感觉头顶的乌云压得很低。
自己走的是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两边都是悬崖峭壁,稍有不慎就会摔个粉身碎骨,身败名裂,但现在已经再无退路了,自己只有往前走。
他深沉地说:“羽林将军,我坚信和平是对远东有利的。对人民来说,无论怎样的和平都比战争好。为了远东大地不再流血,不再饥饿,为了孩子不再在幼年失去父母,母亲不再哭泣儿子,比起千万人的幸福,我一人的荣辱生死不足道。不管通往和平的道路是多么艰辛,我将义无反顾,鞠躬尽瘁。”
云浅雪静静看着他,敬意油然而生,他伸出了手去:“光明王,我们站在不同的立场,您的观点我也未必赞同,但是我敬重有人格的人。我想,我能理解您的处境,追求和平所需要的勇气并不比战争少多少。也许是我多虑了,但我总觉得和平协议不会是一帆风顺的事情,也许将来的道路会很曲折,但无论如何,为了您的理想,为了您坚信的事业,请多努力!”
紫川秀犹豫一下,还是从宽大的衣服里伸出了手,两人用力一握。
凝视着紫川秀洁白修长的手,云浅雪眼中光芒一闪,缓慢地说:“有些朋友离去,我曾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见了,但命运又将我们聚在一起。”
他抬起头,注视着紫川秀双目,目光仿佛有着某种洞彻人心的力量:“您是一个如此出众的人,无论到哪里都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您怎么能寄希望用一个面具就能掩饰您的风采呢?被您骗过一次是您聪明,但被您欺骗两次的话,那就是我太笨了。”
紫川秀顿时呼吸加快,手心出汗:“羽林阁下,您说的什么,我不懂。”
“没什么,比起远东和王国的和平来,这都是过去了的、无关重要的小事罢了。”云浅雪爽朗地一笑:“光明王,哦不,远东的总督大人,请您多保重!希望有一天,我们能以朋友的身份再见。告辞了。”
云浅雪当天黄昏就出发回国了,紫川秀亲自送他到了城门口。
因为担心主战派的将领找麻烦,尽管云浅雪本身的护卫兵马相当充足,但紫川秀还是坚决地把一个秀字营中队派来护送,吩咐他们一定要把云浅雪护送到国境线上,直到与魔族王国的边防部队会合。
对于紫川秀的这番好意,云浅雪一再表示感谢。
两人和和气气地,甚至像两个多年不见的朋友一样互道珍重,在漫天红彤彤的火烧云下挥手告别。
送走了云浅雪,紫川秀回过头来处理远东军自身的问题。
对于停战协定的签订,军队的反应是截然相反的,有人感动得眼泪长流,为和平奔走相告,欢呼雀跃;但绝大部份人却是痛心疾首,愤不欲生,他们大骂光明王是为了荣华富贵出卖了远东,是叛徒和军队的败类,诅咒他不得好死;军营的墙壁上写满了打倒光明王的标语,一条挨着一条。
为了“战与和”的不同主张,军队分裂成了两派,从统帅部到最低级的列兵都在争执不休,甚至大打出手。
军队里到处是演说,到处是集会,到处是抗议。
抗议的血书雪花般涌到紫川秀处,好战的狂人们成群结队地跑来,他们围在中军营门口举着横幅标语请愿,紫川秀的营帐门口吵闹日夜喧嚣不停,比来了几个马戏团还要热闹,而且节目似乎也蛮丰富多彩的。
慷慨激昂的演说、大骂、痛哭、静坐绝食、断指写血书,甚至有人拿刀做割脖子状,眼看紫川秀不加理睬,于是他们就决计表演更刺激的节目,一个半兽人军官当场给大家展示了用汽油洗澡的绝技,脸上流露出悲壮的表情,显示这是一位敢为远东献身的壮士。
围观众人吓得尖叫不停,卫兵赶紧进去报告:“殿下,不好了!再不出去就要出人命了!”
紫川秀被吵得两天两夜没能睡觉,失眠得正焦头烂额呢,听说情况危急,他叼着根烟昏头昏脑就跑出去了,嚷嚷着:“谁啊!谁要自杀的?”
看到他嘴上红亮的烟头,那个不怕死的壮士立即拔腿就跑,只见身后烟尘滚滚,一瞬间人已经跑出了加沙行省边界。
示威、抗议、游行、静坐,喧嚣吵闹不停,表面的形势已经足够紧张了,暗底下更是犹如暗涛涌动,危机重重。
白川报告说,为了抵抗和平协议的执行,那些主战派的军官和士兵们成立了许多秘密的团体,这些团体极力反对远东向魔族王国投降,认为这是前所未有的耻辱,他们主张用一切手段阻止和平协议的执行,为了达成目的,他们不惜流血。
“那些小团体的情绪极不稳定。如果在劝说、游行、示威等和平手段都失效以后,不排除他们使用暴力的可能。他们有可能会对方张和平的主要将领,也就是大人您,采用暗杀的手段。”
紫川秀用两个手指轻松地转动着洗月刀,在手上灵巧地耍出一个又一个刀花,笑笑说:“想暗杀我绝非易事。何况,我的保卫系统是很严密的。”
“没有绝对天衣无缝的保卫系统。”白川冷静地说:“保卫系统可以防御那些训练有素的职业杀手,但是对于那些抱定了决心的死士,哪怕二十层的人墙都未必够,何况还是敌暗我明,敌我不分!”
“你的意见是?”
“我建议大人先下手为强,将他们铲除,我愿意带秀宁营执行这个任务。”
紫川秀摇头,采用这种激烈手段只会激化事态,在当前的局势下他生怕会激起反弹,问:“有没有高级将领参与此事?”
“目前还没有,统帅部的绝大部份成员都还态度不明,他们都还在观望之中。
当然,除了第二小的参谋长索斯。自从那次大会以后,他一直在公开宣称说要报复大人您对他的侮辱,我已派人对他进行必要的监视了。“
“我侮辱他?”紫川秀冷笑道:“是他侮辱了自己。那家伙是个废物,没必要理会他,把监视的人手撤回来吧。既然没有高级军官参与,这些小虾米们掀不起什么风浪。白川,你们也不要这么紧张,在营地里安排那么多的警戒部队,如临大敌似的,这样会造成人心恐慌的。”
白川“啪”的一个敬礼:“大人,我认为准备过头总比没有准备的好。抱歉,大人,若没有别的吩咐,我要下去了!”
“嗯,你去吧!”
白川告辞出去不久,侍卫报告,前远东总督鲁帝来访,紫川秀让他进来了。
一见到紫川秀,鲁帝张口就问:“殿下,听说您和魔神王国谈和了?”
“是的,怎么了?”
鲁帝丑脸朝天,双手合十祝福:“大魔神保佑!这是我听过的最好消息了,简直是再好不过了!殿下,让我抱一抱你!”
他张开双臂就要过来拥抱紫川秀,但卫士们误会了他的意思,没等紫川秀喊出一声:“住手!”一瞬间,十几个卫兵将鲁帝按倒,接着就是拳头痛殴皮肉的沉重声音。
待得误会解释清楚,前远东总督大人已经吃了不少苦头了。
紫川秀哭笑不得:整个远东联军中,对于和谈最坚定的支持者说不定就是投降过来的前远东总督了。
因为无论哪个势力都憎恶那些曾经身居高位的叛徒,他们令整个统治阶级蒙羞。
就像紫川秀当年追杀雷洪一样,一旦远东军战败,魔族王国可能会饶过所有人,却绝不可能饶过鲁帝。那时候,魔族军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鲁帝干掉。
但是如果远东政权能与王国和平共存的话,在光明王的庇护之下,那鲁帝的小命自然也就保住了。
“你高兴得太早了!”紫川秀对他说:“协议是签了,但布丹长老还没有表态呢。他的态度是至关重要的。”
鲁帝眨巴眨巴小眼睛:“布丹长老是谁啊?”
紫川秀于是向他解释,长老是远东人的宗教领袖,广为远东民众所崇拜。他隐居在一个鲜为人知的神圣之处,那就是远东的圣地圣庙,此地位于云省的崇山峻岭之中,是个神奇的地方。那些心意不诚、信仰不坚的人是没法到达的。若要到此处,非得焚香沐浴,净身祈祷七七四十九天,然后通往圣地的道路才会豁然出现在你面前。长老有着种种神奇不可思议的本领,前知五千年后知五千年,连万里之外的风吹草动他都能一一洞察,神通广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紫川秀吹得天花乱坠,简直把长老说得是不食人间烟火、餐云食雾的神仙中人了,可惜鲁帝这种粗俗之人完全无法领略此种玄妙境界,他直愣愣地问:“那,长老有多少个步兵团队?他掌握多少兵马,控制几个行省?是他的官大,还是你的官大?”
现任远东总督耐心地向前任远东总督解释说:“这是根本不能比较的问题。自己的光明王本身就是布丹长老任命下的战区司令,自己统帅下的部属,理论上说,都是长老的部下。他们是响应长老的号召才来到自己这个光明王旗帜下的,是长老授予自己权力来指挥他们。所以,拿两个人来做比较是不合适的,也不礼貌的。”
“明白了。”前任远东总督大人脸色明显地阴沉下来了,他低下了头,像是在很认真地考虑要不要投靠那个听起来很有权势的布丹长老。
在瞧向紫川秀的时候,他的眼神中多了点异样的东西,像是在说:“早说嘛,什么光明王,名头倒是挺响的,敢情也不过是人家的部下,害我浪费那么多心思来巴结你!”
紫川秀气结,他没好气地说:“还有事吗?没什么事就回去睡觉,我困了。”
“殿下,稍等,稍等,还有件事。”鲁帝追上来,小声说:“万一,那个伟大的布丹长老要是不赞成和谈呢?”他露出惶恐的表情:“那不就糟糕了!”
紫川秀心中一颤,停住了脚步:“长老十分睿智,他会知道如何对远东有利。”
“万一,他要是不肯呢?”像台坏掉的留声机,鲁帝固执地重复道:“有这个可能吧?”
紫川秀只得承认:“有这个可能,但可能性很小的。”
“不,我看,这是很有可能性的事。”鲁帝很认真地说,他鬼鬼祟祟地张望左右,凑近来,像是打算要卖给紫川秀一包海洛因似的。
紫川秀厌恶地退后一步:“你说就是了。”
鲁帝的声音压得极低,就连近在耳边的紫川秀也只能听得隐隐约约的:“殿下,您连年征战,掌握军权,功劳太大。谁都知道,远东能取得今天的局面,您功不可没。若就这样实现了和平,必然是您接受王国的赏封任远东总督,会压倒了那个长老的风头。这样的事情,那个布丹长老必然不愿看到,他会尽力阻止远东与王国之间实现和平的。”
鲁帝惴惴不安地观察着紫川秀脸色,越说越小声。
紫川秀听得很吃力,他摇头说:“长老是远东圣庙的代表,为人清高,他不会在意人世的权势繁华的。”
“殿下,我见过不咬骨头的狗,还没见过不要权和钱的人呢!”
“你放肆了!”紫川秀正准备把他臭骂一顿,但忽然心念一动,问:“那照你的看法,我们该怎么办呢?”
光明王这般推心置腹地跟自己谈话,鲁帝欢喜得连自己亲爹娘都忘了。
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他充分地暴露了自己恶棍本质:“殿下,我看,我们绝不能坐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