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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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豆太后-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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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木骥垂下眼睫,定睛注视没有吃完的白饭。
  “将门虎女更好。”定王妃翻开第三张,指着一个虎背熊腰的大饼脸。“周总兵的女儿如何?她有乃父之风,拳脚功夫一流。呃,长相是有点儿抱歉,可娶妻娶德,更何况娘娘说,你脾气刚硬,得理不饶人,最好找一个强悍又强壮的老婆,夫妻俩旗鼓相当,你才不会嚣张到欺负老婆。”
  碰!一个很压抑的拳头用力捶上餐桌,揉了又揉,似乎打算将大好的紫檀木桌面揉碎。
  端木行健赶紧抱起饭碗,夹了几样他爱吃的菜,万一这桌子让不肖子砸了,那他今晚就要饿肚子了。
  “好吧,这姑娘是丑了些,抱歉了。”定王妃跟丑姑娘道歉,再翻开第四张画像,笑呵呵地道:“男人当然喜欢温柔婉约的小姐了,朱总督的三孙女保证好,她成日在家刺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文静乖巧,相貌美丽。这几个高巡抚的女儿、廖学士的表妹、郑巡抚的外甥女都是一样的个性,你不如就挑一个顺眼的吧。”
  “娘,我没兴趣。”端木骥终于开口了,一张画像也没瞧进去。
  “也不一定要挑官家小姐。这位女夫子你一定有兴趣。”定王妃继续奋斗,喋喋不休。“她继承了她爹的书院,教导乡里妇孺读书识字……不喜欢?那这个培养出新种海棠的农家女也不错。她家花田很大,你们生了娃娃可以在里头玩捉迷藏……还是不要?呜!”定王妃将画像全翻完了,顿觉天地变色,日月无光,抱孙希望又落空了。
  “其实——”始终不动如山、稳稳吃饭的端木骅开口道:“这几位小姐的个性和特色组合起来,很像是一个人。”
  “谁?谁?”定王妃眼睛发亮,立刻将画像扔到一边去。
  端木骅这会儿又不说话了,接收到娘亲殷切目光的端木骝只好硬着头皮道:“娘,你上宁寿宫玩,有没有见到那儿摆着琴、绣架,还有很多养莲花的水缸?”
  “有啊,还散了一地的书,都来不及收拾呢。”
  “当你和娘娘聊天时,是不是有个宫女在旁边很认真地读棋谱?”
  “什么?阿骥喜欢傻呼呼的宝贵?!”
  噗!端木行健喷出饭粒,端木骤被菜汤呛到,端木骥则是脸罩寒霜,唇角紧抿,双拳更用力往桌面攒去。
  “娘,不是啦,我还没说完。”端木骝偷瞄一眼大哥,一步步移往门边,准备随时狂奔。“娘应该有听过,太后娘娘过去老是和大哥吵架。”
  “当然有啊。为了教养万岁爷,还有其它的事,好像常常吵。”
  “娘,大哥是从你肚子蹦出来的,你最明白了,咱平王爷恃才傲物,谁都不放在眼里,人人见了他全吓得屁滚尿流,如今娘娘竟然有胆识跟大哥吵架,且大哥居然肯跟一个小女子计较,成日吵得不亦乐乎……”
  “端木骝!”端木骥爆出低沉阴森的怒吼。“如果我会针线,我就缝了你的嘴!”
  端木骝很无辜地瞟向若无其事吃饭的爹和二哥。啊哼,果然是做官的材料,很懂得明哲保身啊。
  “父王,母妃。”端木骥起身,脸色还是阴郁得快要打雷下雨,他用了在家里极少用的最正式称谓。“孩儿有事外出。”
  “这么晚了去哪里?”端木行健问道。
  “皇宫。”端木骥头也不回地走了。
  厅里一阵沉默,端木骅缓缓地放下饭碗,面不改色地道:“糟了,皇宫今晚有事。爹,娘,孩儿得立刻入宫抓刺客。”
  “我也去。”端木骝当然不肯错过好戏了。
  “老头子你说啊!”定王妃猛扯只管吃饭的端木行健,震惊地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好像有点明白,又好像不太明白。”
  “就是这么一回事,阿骥爱上太后娘娘了。”
  端木行健继续扒饭。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这个庸庸碌碌的定王爷管不着,也管不了,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啦。
  春寒料峭,黑夜中的桃李花有如星子,朵朵点缀在宁寿宫外。
  端木骥停下急躁的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脑袋忽然清醒。
  他又来了。
  他为何而来?他满腔的焦躁和暴怒为的是什么?不是已经刻意不见她了吗?为什么又想揪她出来,狠狠地斥责她一顿呢?
  藕断丝连啊!缠绵的情丝从宁寿宫延伸而出,爬进他的心,扎了根,纠缠不清,时时刻刻牵引着他、折磨着他,令他辗转难眠。
  “平王爷?”门外一个太监见到他,忙笑道:“小的为您通报……”
  “不用了。”他不管太监的讶异,大步就踏了进去。
  进了内殿,就见她照样披头散发,盘腿坐在地上和宝贵下棋,那低垂的脸蛋显得有些苍白,两个月不见,她清瘦了些……
  “笨蛋!地上很冷,不会垫一张软褥吗?”
  谈豆豆心一震,惊讶地循声望去,一抬头,便见到那张日思夜想的男子容颜,那双毒龙潭里头起了惊涛骇浪,直直扑进了她的心海深处。
  心脏一阵阵地抽痛着,她几欲被击溃在地,但她立刻跳了起来。
  “平王爷,”她板起严肃的脸孔,冷冷地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竟敢擅闯禁宫?”
  “你凭什么为我作媒?”他也不回答,开口就质问。
  “凭我是皇太后,凭我是你的伯母。定王妃抱孙心切,老身身为端木家长辈,自然要为侄儿安排了。”谈豆豆振振有辞地道。
  “我娘抱孙心切也轮不到你多事!”端木骥踢开她的棋盘,黑白棋子滚了满地。“见鬼的长辈!你再敢倚老卖老,本王就废了你的太后封号!”
  “要封就封?!要废就废?!”他粗鲁的举止激怒她了,迎上前,叉腰仰头道:“皇室封号是让你拿来玩的吗?那你当初为什么不篡位算了?自己当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人,想封谁当皇后就封谁,想封几百个爱妃就大封特封,这不是很痛快吗?!”
  “鞋子穿了。”他只是冷冷地道。
  “你管我!”她怒目而视。
  “娘娘。”宝贵赶紧拎来娘娘一坐下来就踢掉的绣花鞋。
  “宝贵,出去!”端木骥命令道:“叫宫里头所有的人统统出去,本王有话跟太后娘娘说。”
  “可是娘娘……”宝贵迟疑,好怕平王爷吃了娘娘喔。
  “出去。”
  “是。”宝贵吓得拔腿就跑。
  “宝贵回来!”谈豆豆气极了,脚掌赶紧蹬进鞋子里,提了裙子就要追上前。“枉费我平常疼你,主子有难,你竟然跑了……”
  “站住!”他双手一攫,用力握紧她的手臂。
  “你凶什么?!”她也不挣扎,就是抬头用力瞪他。“这是皇太后的住处,不容你来撒野。该出去的人是你,否则我祭出宫规罚你!”
  “我不出去。”他目光灼灼地看她。“不要逃开我。你不是要追宝贵,你是想逃开我。”
  “你还不是想逃开我!”她朝他狂喊。
  累积两个月的郁闷一下子如洪水溃堤,她的泪水也随之溢出。
  是的,她好想他,好想再见他一面,可是她很克制,很努力地淡忘他,每天照样忙到累得倒头就睡;可是,睡梦不再安眠,而是反复出现过往相处的片断,甚至是从来没经历过的绮幻缠绵。
  待她惊醒之后,却发现自己仍然孤独地睡在深宫里,寒夜漫漫,她哪里也不能去,只能拥住他的衣袍,躲在被窝里偷偷哭泣。
  “你想逃开我,就逼我娶妻?”他情绪缓和了下来,静静地看她。
  “不然我还能怎么办?”她还是激动莫名。“我想数豆子打发时问,结果将豆子数到了肚子里;我想念佛,敲了木鱼,却想到你敲鼓;我想扔掉你的袍子,可是那么好质料的衣裳,烧了可惜……”
  “傻瓜。”
  他重重地怜叹一声,张臂纳她入怀,紧紧地拥抱。
  终究是放不开了。与其逃避痛苦,何不勇敢面对承受?
  两个月的煎熬简直是度日如年。他想念她的笑语、担忧她的寂寞,他都熬得几乎窒息而死了,更何况是一直被圈在深宫里的她?
  他不住地抚摸她颤动的背部,以颊摩挲她的秀发,他千千万万个不忍她孤单地忍受相思之苦啊。
  “豆豆,我带你出去。”他坚定地道。
  “不行,不该出去了……”
  “这次不是出去半天,而是永永远远的出去,不再回来了。”
  “什么?”她不解。
  “很简单。你不当太后,我不当王爷了,咱们远走高飞。”
  她明白了,这是私奔。
  寻常小儿女私奔都已为世俗所不容,更何况是皇室的最高成员。
  “不可能的!”她泪流满面,用力摇头。“你是辅政王爷,阿融还需要你,我也不能弃我太后的责任于不顾。”
  “阿融长大了,而且你那是什么狗屁太后!”他为自己过去的决定而恼怒了。“要不是我拱你当皇后,你又何必守着这该死的活寡!”
  “打从你迎我进宫,我就是注定要守这该死的活寡。”她声泪俱下地道:“先帝病了好几年,身体才刚刚好,就满脑子想着要女人,过去朝政败坏混乱,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也是想试试能不能再生皇子……”
  “他有这么聪明孝顺的阿融还不满足?!”她这两年余郁积了太多说不出口的话,此刻全一古脑儿嚷了出来。“你们男人都是一个性子,尤其是掌握权力的帝呀王啊,一心只想展现自己的雄风,不只要开疆辟土,还要睡遍天下美女,生下一窝儿子,好显示你们多么强壮多么威武,我看全是屁!你一个男人满足了,有没有想到几十个几百个女人在哭泣?!”
  “我不是这样的人。”
  “嘴巴说不是,以后还不是美女一个个娶进门!”她瞪视他沉郁的瞳眸,继续嚷道:“什么山盟海誓!什么生死相许!贤妃淑妃福贵人不都是那个臭老头宠爱过的美人?结果呢?不是被打入冷宫,就是年老色衰失宠,然后再贴个选妃告示,强娶像我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他根本不是娶妻!他只是想满足欲望,只要臭老头活得越久,倒楣受害的姑娘就越多!”
  “其实,先帝立你为妃,是因为他深感愧对谈大人,想要弥补……”
  “这不是弥补,是凌迟!他自以为是英明君主啊?我呸!以前我年幼无知,一直以为他身子不好,久未上朝,这才会让奸相弄权,还很感谢他抄了那坏蛋的家产,可后来看你教阿融政事,我这才明白,没有昏君,哪来的小人!”
  他默默地承受她排山倒海而来的控诉,亦不再为伯父先帝辩解。
  “这下好了,他为了表示所谓的歉意,选我为妃,看起来好像给了莫大的荣耀,我谈家应该烧香膜拜,感激涕零祖宗积德,可实际这只是昏庸老头子给的一个可笑施舍罢了,我才不稀罕!”
  句句大不韪,出自皇太后口中,端木骥只有喟然长叹。
  先帝种种,全交由史家评断吧。他是子侄辈,议论不来,也不能议论。他能做的,就是尽量为先帝补阙填漏,不管是朝政,抑或是一场从来就不曾存在的婚姻关系……
  因缘错综,吊诡难解,若她不进宫,他和她又岂能相遇?
  “既是如此,那就跟我走吧。”他缓缓地道。
  “你带我出去?”谈豆豆用力抹掉眼泪,红着眼睛道:“我怎么走得掉?难道要我昭告天下,太后不做了?要逃出宫了?”
  “你可以诈死。”
  “哈哈,太可笑了,你又在说哪一桩深宫奇案?”她凄凉苦笑,双掌徒劳地推开他丝毫撼摇不动的胸膛。“我问你,当初你不认得我,为什么立我为后?”
  “是因为……你在诸妃里,才识最好,能力最足……”
  “呵,这就是了。我才识最好,能力最足,胆量也最大。”她很用力地拧眉板脸。“端木骥,你给老身仔仔细细听好了。从现在起,你立刻离开宁寿宫,若敢再靠近五百尺,老身就唤人打了出去!”
  “你何必如此?”他不禁又动了肝火,出力握紧了她的臂膀。“既然不喜欢你现在的生活,你干什么又紧紧死守不放?!”
  “我喜欢荣华富贵!我爱当太后!不行吗?!”
  “你说谎!”
  “我是说谎。可你讲得太容易,更是自欺欺人!”她迎向他愤怒的目光,大声嘶吼道:“别说你不顾辅政王爷的身分和责任,我也有我应有的身分和责任。我爹好不容易重新振作,我能要他为我担心得睡不着觉吗?还有,管姐姐不擅管事,我能将整个后宫杂务全丢给她吗?贤妃淑妃跋扈,只有我治得了她们;景屏轩整修好了,我还得选派几个细心的宫女过去照顾福贵人……”
  “够了!”他也朝她大吼。“你很有本事吗?为什么要将所有的事情揽在身上?你能不能多顾着自己一点?”
  “不能!”
  “好,既然你总是要为别人而活,那你能不能为我而活?!”
  “不能!”
  仿佛狂风暴雨骤歇,宁寿宫一片死寂,烛火明灭不定,更显晦暗。
  “端木骥,你唯我独尊惯了。”她垂下眼,幽幽地道:“你不懂得体贴别人,也不懂得顾虑别人的心事,这世上不是只有你一人……”
  “我怎会不懂?!”他激动地道。
  “别说你懂我。”她抬眸,泪水一下子涌进了红通通的眼眶。“事实上,我好气你!我气你不该带我出宫看月亮,不该带我到处游玩,不该让我觉得跟你在一起好快乐,你把我的心养得好大好大,大到再也放下进这座小小的宁寿宫了。”
  “那你跟我离开呀。”他心痛地道。
  “心这么大,我可以花五十年的工夫慢慢收回来。”她轻易就挣开他微颤的手臂,退后一步,语气变得平静。“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进宫前都计画好了,我要看完藏书楼的书……”
  “不出五年,你就看完了。”
  “那是天赋异禀如你者才能做到的事。”她扯出一朵凄楚的笑容。“我会慢慢看的。为每本书另外写注、画插图、做比对、编目录,穷我一百年的工夫也忙不完的;另外我还要养莲花——”
  “最好你抢了文献编修大臣的事来做。”他打断她荒谬的计画,迫切地问道:“我问你,如果说,你爹、管太后、还有最爱吵架的贤妃淑妃他们百年过去了,那你还是甘心被关在这里当太后吗?”
  “到了那时,我早已习惯这里的日子,更不会出去了。”她冷冷地道。
  “你不要敷衍我!你以为逼我另外娶妻,我就会忘掉你吗?”
  “你妻妾成群,宠爱新欢都来不及了——”
  “谈豆豆!”他吼声震得她发丝飞扬,以忍无可忍的暴怒语气道:“我现在告诉你,我端木骥只会娶一个妻,那就是——”
  “住嘴!”她惊恐大叫,迭声道:“不要说!你只想娶一个妻就娶一个妻,老身会为你选择一个最合你意的淑女,你回家等着接懿旨吧。”
  “我拒接!”
  “你不接就是抗旨!”
  “普天之下,无人能屈服我。”他猛然将她拉到胸前,灼灼看穿她逃避的目光,霸道地道:“就算我此刻要扛你离开,任谁也阻止不了。”
  “你敢扛,你就扛啊!”她激烈地挣扎道:“你若不要你爹的脸,不要我的脸,不要端木家的脸,不要天朝的脸,你就一路让所有的人看你诱拐太后出宫啊!”
  “人都不痛快了,还管谁的脸!”
  “你就是这样可恶!口口声声说你懂我,却还是要让我痛苦!”
  “我这样让你很痛苦?”他沉痛地问道。
  “端木骥,拜托你,饶了我……”她无力地挣了挣,避开了他的视线,潸然泪下道:“请你让我安安心心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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